见他抿直了唇,她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
靳司让笔直地看着她,“我不喜欢他。”
是实话,却是不全的实话。
夏冉哦了声,她对这个回答是有些失望的,但她也是个喜欢逃避的胆小鬼,没有资格质疑他此刻的敷衍和怯懦。
她双手紧紧攥住书包带,低着头闷闷不乐地绕过了他。
靳司让转身,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书包提把,“准确来说,我不喜欢的是和你走在一起的闫野,至于其他时候他和其他什么人在一起我都无所谓。”
沉沉的嗓音从她身后降落,是对刚才那句话的解释说明,还是像罩着一层纱一样,不太明朗。
夏冉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听你说话,比做阅读理解还要难。”
靳司让不甘示弱地回击:“琢磨你的意思,比做奥赛题还要难。”
“……”
夏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又怪起我来了?现在明明是你的问题。”
对上他的眼,她气势忽然弱了下来,用近乎呢喃的音量吐槽:“长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用,真是暴殄天物。”
靳司让耳尖听见了,冷冷嗤了声,“彼此彼此。”
两个人就和小学生一样,吵着毫无营养的架,夏冉瞅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率先举手投降,改为撒娇路线,“站太久了,腿麻了,哥你背我。”
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奢求还在气头上的靳司让会满足她的无理取闹,然而事实上,他没怎么犹豫,就在她身前蹲下,她愣了两秒,才贴过去,这次环住他前颈的姿势很小心。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右耳的一点小痣,就长在耳廓中央,她不受控地碰了下,紧接着她注意到靳司让的脑袋有了小幅度的偏转。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随便找了个话题,“何照写的那些东西,你扔了?”
“喂狗了。”
“……”
“你信?”
夏冉半信半疑。
“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去折腾狗的胃。”靳司让说,“找了个地方烧了。”
“直接扔了不行吗?”
靳司让反问:“你打算让别人看到那些话?”
夏冉摇头,片刻耳膜里进来很轻的一声:“我也不想。”
她稍滞后弯起唇,仰头,路灯昏黄的灯光一盏盏地从眼底掠过,留下朦胧的虚影。
大概被鬼迷了心窍,她突然来了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说的喜欢,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异性之间的喜欢。”
靳司让微微眯起眼睛,脚步不停,数秒的沉默后,他说:“问这个问题前,你应该先问问自己,那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都有答案了没有。”
他们又一次在彼此共同的边界地带,游离,试探,留下算不上浓墨重彩却也足够引人注意的一笔。
“可我刚才说的这个问题也困扰我很久了。”
“我说的是除了这个。”他最爱权衡,这会也还是不愿做主动的那方,避免让自己落了下风。
隔了很久,夏冉才轻声说:“喜欢的。”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在靳司让耳边炸开。
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缓冲的间隙,她又说:“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他替自己出头的画面,每一帧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如果换成别人,她想她只会有感动,但他不一样,他是靳司让,厌世的靳司让,臭脾气的靳司让,却会因为她,将所有情绪刻进一举一动中——那样鲜活的靳司让。
直到回到别墅,夏冉都没有听到靳司让的回应,这让她无比懊恼。
洗完澡后,她决定向他问个明白。
敲门进去的时候,靳司让就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整整两排发圈,还是不同款式的,夏冉诧异:“这些是给我的?”
靳司让侧面承认:“我没那种恶趣味珍藏这种东西。”
夏冉一扫烦闷,眉开眼笑:“谢谢。”
靳司让跟着微扯唇角,“你坐下。”
夏冉看了一圈,没找到第二张椅子:“我要坐哪?”
靳司让面无表情地拉过她手腕,将她带到身前,以背拥的姿势环住她。
夏冉心脏开始不安分地跳动,“你这样太犯规了。”
“哪里犯规?”
“你明知道我刚跟你表白了,你非但没有给出明确回应,现在还在撩我。”
话落,听见一声轻笑,不同于以往的嘲讽,愉悦到足够让人怦然心动。
夏冉捂住自己耳朵,片刻察觉到头发被身后的人扯弄了下,等她回过神,披肩发变成了高马尾。
这次束得很成功,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
靳司让:“夏冉,我给你扎头发了。”
这还用得着他特地说一遍?
夏冉从镜子里看到他漂亮的眉眼,一脸莫名其妙,“我知道你给我扎头发了,所以呢?你要夸奖?”
“我不需要口头那套。”
“那你要什么?”夏冉忘了自己现在还坐在他腿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别和闫野一起去美食街,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夏冉痛快点头答应。
靳司让默了默又说:“还有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夏冉:“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怎么看着办?”
空气安静了会。
靳司让说:“没有这样的道理。”他继续打哑谜。
她真想给他这张嘴一棍子。
十余秒后,她转过身问:“什么道理?”
“不能永远我哄你,你偶尔也得给出点哄人的诚意。”
她又盯住他看了好一会,忽然起身,吻上他耳廓的那点小痣。
作者有话说:
高中大概还有一章吧~
高中篇(四)
回到自己房间, 夏冉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缓了好一会才稍微平复下来,她以跪坐的姿势靠在墙上,耳朵贴过去, 不愿放过隔壁任何细微的动静。
让她失望了, 她的躁动难耐反倒衬得他那边分外平静, 跟他这个人一样,规规矩矩的穿搭,看起来冷静自持到了外界无从招惹的地步。
她都这么没羞没臊地主动了一回, 他怎么还是一副坐怀不乱的君子模样?
他真的喜欢她吗?
那他的喜欢未免太内敛。
夏冉跳下床,去浴室用冷水狠狠泼了把脸,还觉得不够, 在盥洗台放了满满的水, 将脸埋进水里,不到半分钟,她就遭不住了,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也胀得通红, 好在经过这么自虐般的一茬,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
她擦干脸, 回到卧室,敲了敲墙壁——一片寂静。
两分钟后, 对面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她点开靳司让头像:【靳司让!】
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 左侧弹出新消息:【干什么?】
夏冉:【你干什么去了?】
靳司让:【洗澡。】
她没有多想, 回了个哦, 然后敲下:【哥, 我在想……】
省略号一打,加上长达两分钟的空白,无疑做实了她故弄玄虚的罪名。
靳司让得承认,他那点浅薄的好奇成功被她挑起,言简意赅地回了个问号过去。
夏冉这才慢悠悠地续上话题:【我在想,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只亲你的耳廓。】
“只”这个字眼在某些句子中有它独特的魅力,尤其在它出现得猝不及防的时候,靳司让心跳漏了近两拍,还来不及回击,就看见她又传过来一条:【虽然我早就想亲你那地方了。】
这就要命了。
他身体突然紧绷了下,呼吸随之加重加粗,值得庆幸的是,她听不见,更察觉不到他此刻反映在一举一动中的卑劣心思。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她能暂时歇下她那张嘴,但也知道她就是个爱蹬鼻子上脸的人,在这时刹住车不符合她一贯的做派。
夏冉确实没让他如意,大胆又直白的挑逗层出不穷:【光亲好像不够,我应该用舌尖轻轻再勾一下的。】
【当然我也不是只对你的耳朵情有独钟,说起来我更喜欢你的眼睛,特别是在看向我的时候。】
【你的嘴唇我也挺喜欢的,薄薄的两片,看着挺薄情寡义的,就是不知道尝起来会怎么样。】
耳边消息提示音不断,靳司让越听越烦躁,直接关了静音,趿着拖鞋敲响她的房门,“夏冉。”
语气沉得让人心惊胆战,夏冉后知后觉自己做过了头,不敢开门,隔着一扇厚实的木门,梗着脖子回了句:“干什么啊?”
“你先把门打开。”靳司让的声音变得模糊,难辨情绪。
“你先说干什么。”
突然安静下来,夏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见响动,以为他已经不耐烦地走了,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道缝,先看到他的双脚,然后才是他在阴影里沉黯的眸。
来不及关门,他的手抢先扶住门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夏冉扭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照实回答:“十二点半。”
“那还闹什么?”
“没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夏冉底气不足,嘟嘟囔囔地说:“都是有感而发的实话。”
这说法短暂地逗笑了靳司让,他往前两小步,站在地板收口处的扣条上,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攫取住对方:“你想尝尝?”
他沁凉又清爽的气息一下子笼过来,搭配暧昧不明的话,夏冉变得更加慌乱,舌头都打结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了句:“试试也不是不行。”
她紧紧闭上眼睛,抬高下巴,迎接即将到来的能将她吞没的汹涌浪潮。
回应她的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大约两秒后,响起靳司让含糊的嗓音:“不急。”
说的她好像很急一样。
敢情就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呗。
夏冉又气又笑,头一次将门锁上,上床前熄了灯,忽然想起和闫野的约定,她又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大意是说自己这周六晚上去不了美食街了。
收到消息那会,闫野正在跟小五闹,这简单粗暴的一句话,让他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临时有事啊?】
她回复得很直接,不给对面一点希望:【我要跟我哥一起去。】
闫野从她这简单的一句话里窥见到了这场三人电影的最终结局,心里一阵慌乱,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乎不听使唤,对话框里的字符被他改了又删,成品带点委曲求全意味:【加我一个,不成?】
夏冉犹豫了会,敲下:【不太行。】
隔了半分钟,又补充上一句:【应你那会我有点走神了,其实我也没多想去,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问题。】
她道歉态度极好,让人生不起责怪的心,但说一点恼火都没有是假的,闫野没再回复,将手机扔到一边,用力扯了扯被角,罩住整个脑袋。
第二天上午,夏冉在教室外的走廊遇到了林乐优,右眼角贴着创可贴,眼底有两团明显的青黑色,恹得毫无精神。
夏冉叫住她,指着她的伤口问:“出什么事了?”
林乐优脑袋转了一圈,压着音量说:“不是我出事了,是我表姐。”
她语焉不详,夏冉只能猜出个大概,憋了一肚子的困惑熬到午休时间。
林乐优详细地复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昨天晚上我姨来我们家堵我表姐了,因为我表姐夫那事,两个人没聊几句就开始吵起来,我姨实在气不过,直接抄起家伙,我当时没多想替我表姐挡了下,运气好,没伤到眼睛,就擦破了点皮……不过也多亏了我这一挡,两个人的火气歇了大半,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聊了,没多久,我表姐夫也来了,虽然没再吵起来,但当时那气氛别提多微妙了。”
夏冉有些好奇:“最后怎么样了?你姨她同意了吗?”
“这哪是聊一次就能同意的?更何况我姨跟我姨夫最好面子,他们觉得这事传出去太难听,一家人还会变成别人眼里的笑话。”
夏冉点评道:“现在的人,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为什么总想着管别人的事?看别人的笑话就这么让自己痛快吗?”
“可不是嘛。”
两个人齐齐沉默下来,夏冉低头看向自己在半空晃动的双脚,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是两分钟后的事,“我还是不明白,面子就这么重要吗?”
林乐优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重要啊,它要是不重要,人又怎么会活得这么累?”
夏冉没接话,纷飞的思绪尽头连接着靳司让的脸。
现在她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靳司让。
整整十七年,她都活在方堇坚固的保护壳下,养出了天真又愚钝的性格,做什么事情都是想当然的,现在听说了赵沫这事,突然有些意识到自己对靳司让的这份感情,一旦曝光,就会遭到无数的非议和唾骂。
即便她自己心里没觉得这有什么。
这就是她理解中的初恋,美好又真挚,不应该参杂任何冷漠无情的现实因素。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该再藏着掖着。
夏冉看着林乐优说:“前不久我跟你说过我哥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事,你还记得吗?”
“冲击力这么大的话题,我怎么可能忘记?所以,你打探到是谁了吗?”
夏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其实我撒谎了,苦恼我的确实是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事实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林乐优好奇地瞪大眼睛,“谁啊?能说吗?”
夏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半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我哥。”
林乐优因震惊沉默了好一阵,“你目前应该就一个哥吧。”
夏冉点头。
“那唯一的哥应该是叫靳司让吧。”
夏冉还是点头。
“他知道吗?”
“知道。”
林乐优也做出吞咽口水的反应,“这信息量太大了,你先让我缓缓。”
夏冉又把头埋了下去,声若蚊蝇:“这是不是很奇怪?”
林乐优有些莫名奇怪,“是挺让人震惊的,但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哥性格是跟冰霜一样,不过你看啊,他又高又帅,年纪第一,家里条件也好,又不会和其他男生一样乱开女生的黄腔,身上光环这么多,喜欢上他比不喜欢他要困难吧。”
听她这么细细罗列着靳司让的优点,夏冉不受控地升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没几秒,嘴角又耷拉下去,“要是被别人知道这事,我妈跟靳叔会不会也被人当作笑话看啊。”
林乐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俩又不是亲的,他爸跟你妈也没在一起了,你俩现在连挂名兄妹都算不上了。”
夏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暂时将心里的顾虑抛之脑后,愉悦地抱住她,“除了我哥外,我在这个学校最喜欢你了。”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嘞。”
林乐优把话题拐回去,“你哥知道后什么反应啊?”
夏冉叹了声气,“一副挺欠扁的反应。”
林乐优让她把话说详细明白些。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懂他,他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永远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就拿我告白这事说,他的反应可比我想象中的平淡多了,也不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但又不反感我的亲近。”
他的态度称得上模棱两可,要不是她相信他的为人,这会已经将他当成了钓她的死渣男。
但她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他一直持这种半推半就的姿态,她会不会产生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怀疑。
林乐优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才说:“你哥那性格,要是不喜欢你,估计早就把你推得远远的,附带一个字:滚……既然他没这么做,那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至于没表现出来,那也只可能是——”
她神秘兮兮地闭上了嘴。
夏冉问:“可能是什么?”
林乐优自信满满地说:“害羞了。”
夏冉成功被她的话洗脑,转头就去问靳司让:“你是不是在害羞?”
靳司让淡淡瞥她一眼,不知道她突然又哪根筋抽着了。
夏冉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咱俩谁跟谁?在我面前就别害羞了吧,爱不就是要坦荡荡地表现出来嘛。”
靳司让突然停下脚步,面朝她,弓下腰凑近,距离近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让人防不胜防的一击,夏冉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气差点没顺过来,反应过来后,迅速别开脸,磕磕巴巴地问:“突然这么盯住我看做什么?”
靳司让迟缓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包住她的下巴,将她白皙的脸转过来,“耳朵又红了。”
他轻笑,“究竟是谁在一个劲地害羞?”
十二月底,桐楼下了场大雪,夏冉坐在教室里,心已经飞了出去。
那天是周六,高三补课到下午三点,最后一节照旧是自习,夏冉早早收拾好书包,一打铃,抓起包袋跑到靳司让座位旁边,催促道:“你快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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