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蓄谋已久(穗小禾)

余丹丹没了昨天那股虎劲儿了，反而显得有一点拘谨。
韩研当做看不见，随口道：“你早上洗漱了吗？”
“没有。”
“这牙刷新的你用吧。”韩研递给她一只新牙刷，自己收拾好去餐桌上吃饭，掰开一次性筷子：“护肤品在小冰箱里，你自己找吧。”
她不想让于丹丹尴尬，语气随意。
果然她随意了，于丹丹眼见也放松了。
余丹丹出来时，坐在她对面看了眼韩研，笑道：“你是辞职了吗？”
昨天那个直白爽快的余丹丹又回来了。
如果是以前的韩研，她会觉得有点被冒犯，下不来台。
但经过昨晚，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面子可言了，再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撒谎，也没劲。
垂眸夹着菜，大方承认：“对。”
“为什么啊？空姐这工作多好啊，当时咱们同学还猜呢，你以后肯定得嫁豪门。”
韩研想笑，还豪门？呵呵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回家来养猪了，会不会被笑掉大牙。
“咱们同学？都包括谁啊，咱俩高中也不是一个班的，怎么话题还能谈到我身上。”韩研岔开了她的话题。
余丹丹张张嘴，索性全说了：“因为你爸呗，你知道老韩是我班主任吧？”
听到老韩，韩研夹菜的手顿了一秒又继续：“嗯，你和陆西城是同学？”
余丹丹看她表情，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大早上脑子是真懵了，怎么能在韩研面前提她爸！
余丹丹赶紧转移话题：“对呀，唉咱们那届全是学霸，毕业后都留在大城市了，只剩我们几个，平时就联系多了点，嘿嘿现在又加了个你。”
韩研放下筷子，看着她幽幽道：“故意添堵呢？”说完白了她眼，垂眸随口道：“听说当年陆西城考得挺好，他怎么也回来了。”
“因为他爸呗。”
韩研抬眼：“他爸？怎么了？”
“他爸那矿出事，闹出人命，家底都赔进去不说，还欠了很多外债。那时候陆西城刚上大学，直接退学回家了，自己搞养殖，把债都还上了。”
这么一说，韩研懂了，他变得抠门这事好像合理了。
但总觉得又没那么简单，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就算家里出事，他也应该把学念完，至少有个学历，找个好工作也能帮家里啊。
韩研不懂，他非要退学的原因，他怎么就敢笃定自己一定成功？
“对了你还记得，李昭吗？”
于丹丹打乱了韩研思绪。
韩研不知道余丹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人，但还是点点头：“和陆西城经常打篮球那个？”
“对，前年他回老家，叫了我们几个老同学吃饭，哎哟你是没看见，那贼能装，好在陆西城后来没惯着他嘿嘿。”
“陆西城大手一挥最后把单买了？”
余丹丹白眼：“怎么可能，当时陆西城点了一桌子贵菜，又让服务员原样打包了一堆给我们每个人带一份，哈哈当时李昭那脸气得比鞋底都黑，你说陆西城多损。”她一边说一边笑。
韩研问：“陆西城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还这么整他。”
余丹丹摇摇头：“那不知道，但我听刘鑫说，高考后陆西城给他打了一顿，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说到这余丹丹顿了下继续：“那次请吃饭，他本来也只想请陆西城一个人，但陆西城把我们几个老同学都叫上了，故意去恶心他的。”
韩研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她觉得这些都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转了话题。
“你那前男友，别在单独找他了。直接起诉吧。”
“你不是说让我拉横幅去那女的单位闹吗，我想了想觉得这招靠谱！”
韩研：……
这话你倒记着了。
“行，随你吧。”
余丹丹却笑的有点讨好：“亲爱的，你知道横幅这种东西，一个人拉不起来的吧。”
韩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但让她去陪着拉横幅，那绝不可能的，这丢人的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干。
严正拒绝：“别想美事了，快吃一会上班迟到了。”
“陆西城这老板当得太过分了吧。”
韩研听的一怔，放下筷子语气凉凉道：“你怎么知道？”
“刘鑫说的啊，哎没事，养猪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韩研：……
果然，小破地方，没有隐私可言。
陆西城让她上午十点到公司等他，韩研踩着点到的。
门市没开，但她没钥匙，只能站在门口等。
她没想到陆西城开了一辆路虎来。
韩研上车时候，前后看了看，像新的，但她没问出口。
她瞥了眼陆西城，见他状态特别好，一点看不出来宿醉模样，有点嫉妒，同样是人，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光明正大看，偷偷摸摸做贼呢。”
韩研对着车窗小幅度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我刚看的是车。”
陆西城：“看出什么花样了？”
韩研如实说：“新买的？”
“租的。”
韩研撇撇嘴，揶揄道：“看来这是大客户，连车都舍得租了。”
陆西城往高铁站那边开，眼角睨了眼韩研，没理会她的揶揄：“你给福满楼打电话，定桌，一会儿我直接带着客户过去，这客户是回族人不吃猪肉，你点菜时候看着点。”
韩研：“他不吃猪肉怎么还买猪？”挺矛盾啊。
陆西城勾了下唇，看了眼倒车镜，语气不太正经道：“你还不吃人肉呢，怎么还养人？”
韩研听懵了，皱眉看他：“养什么人？”
陆西城眉梢轻佻了下，侧头看她：“男人。”
“你有病吧，昨晚没醒酒吗。”韩研下意识骂了他一句。
“哦。”陆西城语调闲散，意味深长道：“所以你昨天说谎了。”
韩研：“什么说谎？”
“你没对象。”陆西城说得肯定。
韩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套话了。

第17章 他就像一口深井
韩研收起手机，侧头对着陆西城挑了下眉头，轻笑了声：“请问……员工的个人情感也归老板管？”
恰好等红灯，陆西城也侧头与她对视半晌，忽低笑了声：“那可说不定。”
韩研转着手机，转回身子，不在意道：“当时面试时，你可没说这一条，要早说我就不来了。”
陆西城眼神微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恰好绿灯，他转过头没再回话，直奔目的地。
客户的高铁晚点了，两人坐在车里干等，期间谁也没说话。
韩研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尴尬气氛。
微信是余丹丹发来的，连发三条，全部是图片。
余丹丹：帮我选选，这三款条幅那个好看？
韩研无语，你去打小三，还要求门面上了。
韩研：选绿的。
余丹丹：啊？为什么啊。
韩研：绿的适合你和他她它。
余丹丹：……林萧你骂人真高级呢。
韩研没回她。
眼角偷觑了陆西城一眼。
见他那边车窗降下，他衬衫袖子又被卷到手肘处，胳膊垫在车窗上抵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滑动手机，
韩研发现他下颚角真的很清晰，侧脸看着人很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他看似和谁关系都很好，可又感觉谁都没有真正走近他的内心。
韩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昨晚？
昨晚从卫生间回去，一个朋友误拿了他的酒，没喝，快到嘴边发现拿错了，赶紧放回去。
陆西城表面没反应，可韩研亲眼看他转手换了新的，那个酒再也没碰过，当时他眼神里的疏离是骗不了人的。
韩研觉得这人就像一口深井，她望不到头，也不想让自己掉进去。
韩研陷入自己的沉思，一时没防备，他会突然转过头来，哑着声音问：“看什么？”
韩研再次机智上线，指了指他手腕处纹的那一串字母：“那是代表什么意思的？”
陆西城把手机按灭，坐直身体，翻过手腕，让那几个字母彻底暴露在韩研面前。
字母连在一起，韩研看的不是很清。
只能微微前倾，拉过他手，将他手腕横过来看，只是他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儿，有点让她分心。
她上次就想问问陆西城用什么牌子的，还怪好闻的。
只是车里空间狭小，俩人挨得又近，她这么一抬头差点没撞到他的下巴。
陆西城反应迅速，脑子后仰了下，才让下巴免受苦，他眼神下敛，声音略带嘶哑：“谋杀啊？”
俩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近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小绒毛。
以前只知道她白，第一次知道她皮肤干净到竟然没有毛孔，她的鼻峰不算太高，眼窝有些深睫毛又长，如果不熟悉的人会以为她是少数民族。
韩研不知道这几秒钟里，陆西城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只看见他喉结滚动。
她慌忙低下头去，让自己淡定，假意继续研究他的纹身。
他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圆润，只是指腹那一层茧子有些粗粝，韩研碰到时，感觉有点酥麻。
也不知道他是健身了，还是怎么样，手臂线条还怪好的。
韩研敛起眼神，不让自己再瞎打量，专注到他手腕处。
“cacpediem”韩研皱眉念完，抬头向他取证：“活在当下？”
陆西城抽出手，淡淡嗯了声。
韩研也回正身子，攥了攥已经空旷的右手，像没话找话一样说道：“这也是你的生活理念？”
陆西城又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开车门：“我下去抽根烟。”
韩研摩挲自己左手拇指，眼睛看着前方车站出口：“哦。”
等车里只剩自己时，她长长吐了口气。
她侧头看了眼车外他的背影，今天可能是因为要见客户，他穿的比较正式。
他真的适合穿西装，把一双长腿展现淋漓尽致。
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眼睛盯着前方，半天没动。
他在想什么？
余丹丹的语音拉回了韩研视线。
余丹丹：“姐们做出来了，听你的搞了绿的，你要看看不？”
韩研心不在焉：“不要。”
余丹丹像没听见一样：“你周一和陆西城请个假呗，陪我去壮胆。”
韩研义正言辞拒绝：“不可能，别做梦。”
余丹丹那边还要再说点什么，韩研就见陆西城将烟头灭了扔到垃圾桶，转身往车这边走来，给她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车站内。
韩研估计是他那客户出来了，赶紧挂了于丹丹电话。
推门下车，整理了下衣服褶皱，跟在陆西城后面。
在路上时候，陆西城给她介绍了客户信息，对方是生鲜超市采购经理。
这家超市是连锁的，在省内很有名，但同时品控也很严。
采购经理听说很正直，从不吃回扣。
这话韩研听了只呵呵。
陆西城追了好久，对方才松口，答应过来考察，还不限他一家。
那边来了两个负责人，回程路上韩研开的车。
直接带客户去了饭店。
陆西城带两人去了包厢，韩研在下面点菜。
刚在车上，她听对方说话口音像福建那边人，就点了几道福建名菜，还有益县特色菜。
等她进包厢时，里面三人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客户哈哈大笑。
称呼也从徐老板变成了小徐。
韩研拉开椅子，坐到陆西城旁边，转动着桌面，给几人面前的杯子都涮了一遍，倒满了茶水又推回原位。
这些事，她做顺手了，毕竟以前服务的乘客比这多。
客户也终于和她说了第一句话，谢谢。
“胡经理客气了。”韩研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安静做好“助理”工作。
几人说着话，服务员那边也上菜了。
客户一见桌上的几道家乡菜，开口道：“哟这可是我们福建名菜，没想到在益县还能看到。”
韩研笑着转了桌子：“您尝尝味道如何？”
对方还真夹了几口：“正宗！在阳城这几年就没吃过正宗家乡菜，没想到今天借着小徐光吃上了。”
陆西城挑眉笑着道：“合您口味就好。”
韩研心细这事，他从高中就知道。
喝酒时，客户开玩笑让韩研去他那上班吧，正好也缺个助理。
陆西城也笑着回道：“您可不能挖我墙角啊，公司少了她，可就不转了。”
韩研意味深长看了眼，你还怪会夸张的。
几人吃完饭，就去养殖场了，这是韩研第二次来，她这次准备充足，带了三个口罩。
只是其中一个给客户了。
今天养殖场比较热闹，因为检疫的过来了。
陆西城特意让今天过来的，就为了在客户面前，卖个放心。
他带着人去猪舍，韩研没动，站院子里四处拍拍，老李入镜头了。
大老远就给她摆手：“你怎么来了。”
“问你老大去。”韩研带着口罩说话有点闷。
她觉得自己这口罩买上当了，带了两层也不管用，那臭味还是往鼻子里窜，人还被唔得上不来气。
刚有个做饭大姨，让她进办公室歇凉，她刚一进门，就退出来了。
什么办公室，就是宿舍，里面乱七八糟的，臭袜子臭鞋，扔地随处都是。
她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二两白银，遭这罪。
老李会看眼色，见韩研情绪不高主动道：“等这批猪卖了，我们就能好好放松放松了。”
“老板给放假吗？”如果给放假的话，陆西城这老板党的还怪好的。
老李脸色奇怪，支吾道：“虽然不是放假，但我哥会带我们出去玩，去年我们去漂流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韩研听一耳朵就过，管他什么安排呢，自己肯定不去，和他们这几个土包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韩研估计晚上他们是吃饭唱歌一条龙了，但管他呢。
她回家冲了个澡，连饭都没吃，早早上床了。
干这破工作，感觉比自己飞一星期都累。
但临睡前，还是把今天录陆西城的视频给剪辑出来了，发到了社交软件上。
她没想到一天没看这个软件，竟然又涨了八十个粉。
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评论更是搞笑。
还要他开播，送礼物。
韩研看笑了。弹了弹视频里陆西城那张脸：“想不到你还挺值钱。”
她录视频没有专业技巧，随时随地录，剪出来三十秒的视频里，有一段是陆西城和客户站在基地里谈事的。
别说，个子高就是占优势，对面客户站他跟前，只到他肩膀那里，俩人一对比，可不就显得他亮眼了。
视频刚发上去，一会功夫就有三十多条评论。
韩研看着评论区，还挺有成就感的。
正欣赏自己杰作，视频主人公就来了语音。
韩研吓一跳，忐忑接起语音，装作迷糊声：“怎么了？”
陆西城：“你睡了？”
韩研：“嗯，有事？”
陆西城：“没事，今天辛苦了。”
韩研翻了个白眼：“老板不必太客气，月底工资多发点就好。”
陆西城在电话那头哼笑了声：“…..加工资别想了，可以换一个。”
韩研靠在沙发上，将脸上面膜摘掉，轻轻按摩打圈，将脸上的精华全部吸收后，才懒洋洋开口道：“那送员工一套护肤品吧。”她就是随口一说。
“多少钱？”陆西城可能是在大厅里，声音有点空旷。
韩研横躺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另一只手在空中虚画：“肯定比你请客户去一条龙便宜。”
电话那头陆西城哼笑了声：“你懂得倒多，什么叫一条龙服务？”
韩研切了声：“装。”
陆西城敲了敲身下的栏杆，细长的回音传到了电话里：“一天天的思想干净点。”
韩研翻了个白眼，公式化道：“好的老板，那么请问月底能否兑现一套护肤品奖励？”
陆西城：“睡觉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说完啪地一下挂断了语音。
韩研看着手机怔了三秒，抠死你算了。
韩研自从搬过来还没在家开过火，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起来，自己在家搞起来了火锅。
吃到一半复印社那边给她打电话，说招聘海报做出来了让她去取。
韩研取完直接贴门上，下午就接到了三个应聘保安的电话。
韩研无奈只能拐回去，简单了解下后，留了份简历。
其中两个人写了身份证号，另一个没留。
韩研拿着简历，想起陆西城那句，去斜对面派出所查人。
说实话，她还没怎么去过派出所这种地方，第一次来有点紧张。
因为周日派出所就一个值班的人，是个平头小年轻，穿着一身警服正在打电话，韩研突然敲门进去，对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