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周弥离开餐厅,走向电梯间。
等电梯的人挺多的,周弥并没有回过头看她,他抬手看了好几眼手表,然后走向了楼梯的位置。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他第一次将她给一个人扔在原地。
是什么人,会让他这么着急去见。
温栀脚步不自觉跟上去。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去了,她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不去,她也会后悔。
思绪之间,她已经跟上去了。
这家酒店一共有十多层,他们刚刚在的是酒店第三层。
周弥步伐迈得很大,等她跟到楼梯间的时候,楼梯间已经没有了他人。
她皱了皱眉,楼梯间灯光似乎坏了,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
她上了一层楼,然后走了出去。
古色古香的装饰,一个个单独的房间。
她才突然想起刚刚看见的墙上的指路标志,这一层都是茶舍。
每一个房间都被关上了的。
温栀走了几步,没找到人,转过身打算还是去下面等他。
人的一生,总是活一些时刻。
命运很会和她开玩笑。
她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就坐着她找了一会儿的周弥,他的对面坐了一个女人。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一身名牌,保养尚好的脸,看不出真实年纪。
茶舍门没关严,周弥背对着门坐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下去,可脚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
温栀躲在门边,不去看他们,只去听声音。
“五百万,周少给了钱我就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温栀面前!”
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在说话。
温栀听见自己的名字,愣了下。
周弥端着茶杯。
漂亮的茶叶随着杯壁的水流晃动漂浮,空气中已经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周弥似乎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母亲的死与她父亲有关吗?”
“……知道。”
“知道还来找我要钱。”
他语气有些冷,“我养温栀这么多年也费了不少成本,和以前的一起算,你们温家欠我的倒是不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这五百万?”
他垂眸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抬步走向房门。
白宁缩在桌位上,语气断断续续,“那你养她,养去了床上?”
门被打开。
温栀还没反应过来,就与周弥对视上了。
和她印象记忆里母亲的模样,不太像。
温栀默不作声走向电梯间,周弥脚步微顿,随后跟在她的身后。
电梯上行,到了目的楼层后停下来。
她用钥匙开了门。
周弥跟着进来。
房门被轻轻关上,温栀打开了灯光。
她扫了一眼,这是个套房,里面的房间有个看上去不正经的巨大圆床,外面客厅有一整面的落地窗,也有个很宽敞的皮质沙发。
周弥看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他跟着走过去坐下。
接近顶楼的楼层,从落地窗看向外面,是一片黑暗的山林,树木高矮不同,立在山上。
这里本就是京郊,没有城市中心的车水马龙。
窗外并没有什么好景象。
楼下倒是围了不少人,个个都把头昂着看天空,似乎在等那场盛大的焰火宴。
“栀栀。”
周弥知道她听见了那些对话。
可她此刻过于平静。
温栀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依然有些木讷,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那场对话里,没有回过神来。
她扭头看向他,用尽所有力气。
“你母亲……是我爸爸……害死的吗?”
周弥喉咙被噎住,他顿了两秒,
“间接性。”
温栀低头的那一瞬眼睛红了,她不太敢抬头看周弥的那双眼睛。
也不敢去问具体原因。
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冷得她有些想干呕,也冷得她颤栗。
缩在衣袖里的手,悄悄掐着掌心,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我很抱歉。”
她垂着头,继续开口,
“你收养我,是因为报复吗?”
她父亲伤害了好多人。
周弥会是和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一样,做这些只为了欺负她吗?
一样的厌恶她,唾弃她,
一样内心时时刻刻恨不得她去死吗?
收养她,是为了更好的报复她吗?
其实她更想问,这一年来,他的那些喜爱,都是演出来的吗?
周弥望向她,快速摇头否认,“不是。”
“爱上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父亲的那些事。”
温栀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只要他的爱,是纯粹的,就好。
晚上九点了,酒店准时点燃了烟花。
巨大的爆炸声在窗外响起,漂亮的火焰冲天而上。
落地窗的玻璃清晰透亮,这里果然是看烟花的好位置,火花绽放又转瞬消失。
烟花放了多久,他们就沉默了多久。
楼下有小情侣抱在一起热吻,有老夫老妻牵着手仰头看烟花,也有小朋友叽叽喳喳你追我赶。
烟火爆炸声几乎要将天空炸出一条口子。
房间里却无比安静。
他们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隔了些距离。
窗户没关严,吹进来的风中有烟物燃烧后的刺鼻火焰味。
温栀偷偷透过落地窗的玻璃,贪婪地看上面映照着的他的面孔。
在新城的时候,苏络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播放。
她说,周弥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
他的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失去母亲产生的刺激。
他父亲因为丧妻,怕触景伤情,所以常年不着家。
逢年过节,他都是一个人。
他孤单又缺爱。
周弥的性格不是温和,他是不爱说话,亦或是那种温和的假象是为了隐藏他生病的事实。
“温和”这个词与“躁郁症”相反。
就如同她害怕与人接触,常年缩在人群的最后面。
不暴露自己的缺点,就不会被别人利用而受到伤害。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伪装自己。
但在她的面前,周弥却选择了做最真实的他。
温栀鼻子酸酸的,脸看向窗外。
外面已经没有烟花了。
围在一起的人群也散去了。
她说,“我们结束吧。”
周弥面无表情看向她,朝她靠近。
然后伸出手,用力掐着她的下巴。
疼痛使温栀闷哼一声。
他的力道却不减。
冷冷凝着她,“想结束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说要恋爱就能开始恋爱,她说结束就要结束。
那他算什么?
房间里的东西明明好好放在那里的,周弥却想上去将所有东西都摔坏。
压抑许久的情绪,透过手背上凹凸不平的青筋表现出来。
想掐死她。
弄死她。
把她关起来。
让她不敢再有离开他的想法。
但又舍不得。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在嘲笑他对温栀的一腔热血和深情。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掐着她的下巴扭向自己的方向,
“我欠你的那场电影也不要了?”
那场电影还没还给她,她就要走。
温栀吸了吸鼻子,“不要了。”
“那我呢?”
周弥朝她靠近,他身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也不要了?”
温栀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
周弥眼眶有些红,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她垂下眸子。
要不了。
想要,但一想到他的病,他去世的妈妈,就要不起了。
这些年,温栀是在辱骂中成长起来的。
人不是她害死的,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常常对她各种谩骂,听得多了,她就麻木了。
有时她甚至会想,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死了,会不会让那些人好受一些。
活着的人会受到惩罚。
她是爸爸的女儿,那些人就将气撒在她身上。
可为什么,周弥也是受害者家属呢。
她不够勇敢。
不敢在知道那些真相后,还肆无忌惮不管不顾和他继续在一起。
沉默代替了她回答。
周弥等了好长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她口中的那个“要”字。
她格外认真。
不像开玩笑。
是真的想和他断了。
也是真的不要他了。
温栀站起身,推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各种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塑料材质的物件掉在地上还弹了几下,玻璃碰到坚硬的东西碎了一地。
“谁他妈想要你的对不起!”
“温栀。”
周弥站起身来,上前走了几步,然后硬生生停下。
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放在了金属门把手上。
周弥冲着她的背影乞求,
“别走。”
他不在乎的。
他已经乞求妈妈的原谅了,跪了三天。
三天不够的话,他可以跪更久。
跪不行的话,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去乞求妈妈原谅。
温栀脚步微顿,门被她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光亮照进屋内。
她整个人站在了外面。
周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背影,
“栀栀,你会后悔的。”
“现在回我身边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以前一样爱你。”
“我一定一定会比以前更加更加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只爱你。”
“……如果你今晚离开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温栀,你会永远后悔的。”
在彻底离开之前,她去了老宅将藏在床下的那个记账本带上了。
她本来想将这些年存的那些钱,全部放在周弥公寓桌上,算是还给他们周家了。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周家不缺钱。
周弥失去的那些东西,她这辈子都还不够。
还没开学的校园里,学生少得可怜。
温栀一个人将所有东西拿回了寝室,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
寝室没有暖气,一冷一热间,她患了重感冒。
人不清醒,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周多。
睁开眼睛盯着蚊帐发呆,然后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等到她终于有一些精神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手机重新续上电,铺天盖地的消息弹出来,老旧的手机有几分钟的死机。
大部分的消息是黄安馨几人发的,温栀坐在书桌前,一条一条回复。
她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口面前清淡的粥。
有沈池言几人的群静悄悄的。
似乎是知道她与周弥已经分开了,以前爱讲话的沈池言也很少在群里发消息了。
近期群里面唯一的一条消息,还是沈池言前天发的。
温栀颤抖着手指点开,是一张图片。
周弥面无表情坐在人群中间,他的左右各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身后是一条夸张的横幅。
上面的字格外醒目:欢送周少回英国
夸张的作风,一看就是沈池言的手笔。
粥好没味道。
温栀关闭手机,狼狈地蹲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呕吐。
没吃多少东西自然就吐不出来。
却硬生生把眼泪给呕出来了。
温栀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脑子里在想,
他回英国了。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温栀开始两点一线。
教室,宿舍。
起初的时候,她还是不太爱出门,长时间对着手机发呆。
女生都很敏感,室友们猜到了她和周弥应该没有后续了。
后来还是黄安馨几人怕她闷坏,时不时拖着她一起逛街。
所有人对于周弥这个名字,都绝口不提。
就连温栀自己也刻意去忽略。
可早上刷牙的时候,她用着情侣电动牙刷,会想起他。
喝水看见手里的透明杯子,也会想起他。
甚至是又一年秋天时,看见学校里的栾树,依然会想起他。
就连下雪,脑子里都是他。
在某天和顾琳逛街的时候,街头的巨大电子屏幕里,正在播放她以前和周弥一起看的那部电影。
剧情恰好演到了情侣分别。
她蹲在地上,哭到大喘气。
眼泪鼻涕一起流。
丢人又绝望。
顾琳不太会安慰人,她只能和温栀一起蹲在地上,然后伸出手努力去拥抱她,安慰说,“电影而已,又不是现实。”
谁知这句话更让温栀破防。
周弥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哭得更加难受。
是现实。
现实就是她很想周弥,却因为愧疚不敢再去联系他。
现实就是她父亲真的间接性害死了他母亲。
现实就是他离开了。
不会再出现在她身边。
大三这年的冬天,她和黄安馨几人去到了京城新开的一家温泉酒店泡温泉。
酒店门口蹲着两只张扬的石狮子。
似曾相识的装修,她只在沈池言的私人机场见过。
京城很大,一些熟悉的人却在这天相遇。
沈池言和季梴几人拥着女伴从里面出来,正巧与要进门的她们碰上。
沈池言身边又换了一个女人。
看见她的时候,他们还愣了一秒,这次倒是没有开口喊她“嫂子”了,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温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那群人中,并没有周弥。
他似乎,真的永远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那家温泉酒店,是沈池言新开的,她们那晚在酒店所有的消费,都被大厅服务员告知有人替她们买过单了。
温栀讲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期望是他,却又知道,不会是他。
毕竟她某一个难熬的晚上,忍不住给周弥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对方的号码早就变成了空号。
那天过后,温栀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努力学习,不再去兼职了,以前存的那些钱足够她用到大学毕业。
她开始独自参加各种校内和校外的活动,和别人接触。
和她交流过的人,渐渐对传言中的她,产生了改观。
那个常年站在人群最后面一排的女生,每次都站在人群最前面了。
她成绩本就优异,在大四那一年,意料之外地获得了去英国当交换生,为期一年。
辅导员刚把这件事告诉她,还没有两秒,温栀就点头同意了。
她主动伸手拿过出国学习的申请表。
将那a4纸,抓得紧紧的。
“去!”
“我去!”
周弥说得对。
她会后悔的。
英国是他如今在的地方。
她想去他待着的地方,看一看。
她矛盾又胆怯,分别三年多了,媒体上没有出现有关周弥的任何消息。
记忆里他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忘记了他掌心的温度,也忘记了他吻过来时舌尖的湿热触感。
温栀垂眸看了看手上的纸张。
去英国睡个好觉吧。
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事实证明,在英国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英国的天气挺怪,早上八点天才亮,下午三点多天就黑了。
甚至前一秒下雪,后一秒就晴空万里了。
刚到的时候,温栀很不适应。
她将一切失眠的原因都归结于这忽冷忽热的天气。
可时间越久,她越会清楚地认识到,长时间失眠其实并不是天气的问题。
是人的原因。
想念没得到救援,在床上躺再久,都不愿闭上眼睛。
京城大学的交换生名额一共只有三个。
两女一男。
另外一个女生,温栀认识,是大一那年一起参加英语竞赛的同学,许蔓。
唯一的一个男生温栀不认识,叫林岑越。
他们进修的专业都是关于传统生态园林的,京城大学安排了两间公寓给他们,温栀和许蔓住一间,林岑越单独一间。
京大每个月还为他们申请了一些学习补助。
如果省着点花,温栀完全用不上自己的钱。
京大送他们出来不是为了享受的,英国这边要完成的课题很多,需要查阅学习的资料更多。
忙到他们三人几乎没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白天完成课题,晚上教授会带他们参加上层商业的聚会。
温栀不管白天多累,晚上的聚会都会去。
但每次回来都会沉默好久。
所以尽管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地区,混进了他的商业圈层。
他们依然见不到面。
周弥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只能偶尔在英国的杂志上看见他的名字,和他的集团名称。
ZZ集团是他当初在国外创办的。
这个名字很难不让她多想。
ZZ集团在市中心,修得夸张又森严,楼下有很多保镖,没有得到通行门牌的人,甚至连集团的墙都摸不到。
许蔓在那一年的秋天,见证过她与周弥的恋爱,外人以旁观的角度看他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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