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老爷子觉得人去了滑雪场就是会死吧。”
如果是带着不能去滑雪场的咒物，非要去那边的话，激活了诅咒就会死掉。
而熊木家的人还不知道，以为孩子就只是失踪了，于是让人去找，从逻辑上完全是说得通的。
然而花理奈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五条悟说：“说不定是有先天心脏病什么的，受不了刺激活动，你就不要乱想了。”
趁夏油杰也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他伸手揉了揉花理奈的头。
连先天性心脏病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为了照顾这对兄妹，他可太难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为别人考虑过，五条悟再次被自己的体贴感动到了。
手指触碰到少女柔软的长发，五条悟心情才微微回暖了一些。
花理奈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见得多了还是怎么样，五条悟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表情轻松得好像是郊游，每当看到他的这种表情，花理奈就忍不住想要生气。
对自己的事情，能不能上心一点啊！！！
花理奈：“你还想不想成为特级了！”
她凑到五条悟身边，拽住他的袖子，踮起脚有些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
五条悟：“当然想，超级想的。”
少女哼了一声，这才放开他，他直起身，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
耳根上残留的些许热度，让他忍不住微微有些出神。
是因为从小有个哥哥在身边吗？所以对别的男孩子也能这么亲近，这么若无其事，一点边界感也没有的？
完全忘记了上次直接把人抱走这件事，被少女亲密的动作弄得有些恍惚的五条悟有些漫无目的地想着。
之所以选择新年之前拜访狗卷老爷子，也是因为年后要入学高专了，入学之后再评级，走的就是学校推荐的路线，虽然都是同样的要求，但总觉得……那位叫夜蛾的老师超级麻烦的。
说不定会用深沉的眼神望着自己，再问出“你觉得你现在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特级咒术师了吗？”之类的问题。
并不是很想接受灵魂拷问，也不想深入去思考这些的五条悟选择了最快捷方便的办法。
他小声对身旁的少女说：“你想让夏油杰成为特级咒术师不用这么麻烦，去拜托夜蛾正道就行了。”
夜蛾正道也有认识的特级咒术师吧？想让夏油杰评上特级还不简单？夏油杰不属于任何势力，也根本不会有人卡他的评级。
五条悟就不一样了。
五条悟：整个咒术界到处都是敌人（x）
“那不一样！”
她可是要把特级证书当做礼物送给她哥的！
而且花理奈从现在的制度中感受到了一种有漏洞可钻的感觉——咒术师的评级竟然只需要有人推荐就可以。
如果是要做任务什么的，可能还有点麻烦，现在这样，不是纯粹靠人脉的玩法么？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的人脉比五条家更厉害？
正好五条悟要成为特级，只要跟着他走，把他拿的推荐拿一遍，别说是夏油杰了，就算是换个普通人来，说不定都能评上特级。
这就是咒术界。
封闭，腐朽，处处都是漏洞。
花理奈：（试图跟着五条悟卡BUG）
五条悟轻轻哼了哼：“你对你哥真好。”
他平时也没少给少女带东西把？她有什么要求自己不答应？怎么没见她对自己这么好？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五条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花理奈：QVQ
那可是她哥！
她当然要对她哥好一点了！
和五条悟小声说着话，又跑去看了看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杰，穿过一片小树林之后，视线逐渐变得亮了起来。
花理奈看到了滑雪场高高的围栏。
尽管已经是晚上了，滑雪场内却灯火通明，所有照明灯都被打开，照映着地上的积雪，白得有些刺目。
花理奈踩在积雪上，留下了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看她一会儿走到这边，一会儿又跑到另一边，活力满满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长长叹了口气。
“不是挺可爱的吗？”五条悟在他身旁说。
夏油杰：“……我觉得你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不然他会想揍人，真的。
刚刚这一路上，看着五条悟和自家妹妹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亲密得仿佛容不下任何人，夏油杰难得没有走过去打断。
也许真的像五条悟说的那样，他想得太多了吧。
可让他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放任他们相处下去，夏油杰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快要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了。
是他对妹妹的占有欲太强了吗？还是他的担忧是真的，五条悟的强大和他对事物的冷漠迟早有一天会伤害到他的妹妹？
夏油杰已经分辨不清了。
按着Z字形往雪山上走，花理奈看着下方规规矩矩走着直线，爬山好像要了他们命一样的年轻人，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个苦大仇深，好像欠了别人很多钱一样？
五条悟立即指了指夏油杰：“我是被他影响的。”
夏油杰一副还没回神的表情：“嗯？”
他不会是累了吧？
花理奈看看自己的哥哥：“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今天坐了半天的车，到了温泉山庄又帮忙搬东西，然后还要看书，还陪自己出门……花理奈突然觉得，自家哥哥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五条悟笑。
听到他的笑声，夏油杰：“……”
不，不是这个原因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五条悟和妹妹相处，就忍不住变得奇怪起来，夏油杰按了按额角：“不用管我。”
还是找人要紧，这些事情放到以后再想。
这次回去之后，小堇应该也没多少机会再接触到五条悟了吧……？
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不让妹妹去高专看自己的夏油杰，望着前方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
花理奈走到山上，露天的场馆外面已经挤满了人。
在一旁的雪具大厅门前也稀稀落落站着不少人，几乎没有人穿着滑雪的装备，而是站在一起，像是在小声聊着什么八卦一样。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花理奈点点其中一个路人，弹出来的对话框说：“都快一天了，还没找到人啊。”
“恐怕凶多吉少了呢。”旁边的另一个路人说。
“那老头子也不见了，不会偷偷从雪道下面跑了吧？”还有人这样猜测。
“也不是没可能啊，你又不是没看到，熊木家那些人的样子……”有人附和着，脸上是看好戏的神情。
花理奈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也许是因为这些人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有咒力，稍微把自己代入到老爷子的立场，就觉得不太行了。
真的好气！
这些刁民！！！
怎么都在看戏，就没人去帮忙找人吗！！！
哪怕人家老爷子有咒力加成，年纪也那么大了，竟然让人家一个人去找人？？
“哇，找到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花理奈看过去，围在露天场馆上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惊呼：“真的找到了！！”
花理奈连忙跑过去，那些人在场馆的平台上围成了一圈，她挤进去才发现，这里原本是雪道从上往下滑雪的地方，可现在没有一个人在滑雪，都在盯着下方忽然出现的一个黑影。
往下看去，积雪是刺目的白色，视线里除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什么也没有。
本应该是在滑雪的众人全都站在上方，用俯瞰的神情，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地望着下面那人，他背上背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正顺着雪道缓缓往上爬。
雪道上覆盖的积雪厚度大概有半米左右，因此他的脚步也深深浅浅，看起来一瘸一拐，前进得无比困难。
画面有种莫名的悲壮感，花理奈心塞地问：“没有人去帮忙吗？”
她看了看周围的路人，有人避开了她的视线，有人事不关己，还有人推卸责任般地说：“熊木家的人快来了。”
这是什么刁民！！！
花理奈真的要生气了。
不去帮忙就算了，那个什么熊木家的人竟然还不在？？？
不是他们让人去找孩子的吗？？孩子都找回来了，他们人呢？？？
花理奈下意识想掏出花御小盆栽，用藤蔓把人拉上来，一阵风就忽然吹过。
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了咒灵，漫天的狂风卷起了场馆内的积雪，所有人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围观的人群也被风吹得东歪西倒。
花理奈身体一个趔趄，被从人群挤上前来的五条悟攥住手臂。
宽大的袖子替花理奈挡住了大半的风雪，过了好一会儿，这一阵强风才停止，而在山腰下方的老爷子也被夏油杰的咒灵带到了靠近平台的位置。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老爷子离上方的人群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等他背着人一步步上前，平台上被吹倒在地上的人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都在议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没有人觉得他的突然出现很奇怪了。
狗卷老爷子穿着亚麻色的和服，和他的发色有些像，神态看起来也很平和，没有半点对这些人的不满，背着身后的孩子走上平台，他往夏油杰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动了动唇，像是在道谢。
夏油杰神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是之前经常祓除咒灵，还跟着夜蛾正道出了一阵任务，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花理奈听到一个声音喊道：“熊木妈妈来了！”
几乎是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响起：“我的孩子！！”
一个身影快步扑上前，狗卷爷爷正在把背后的孩子放下，就被人推开，那人扑到孩子身上，哭着说：“孩子，你怎么了！跟妈妈说说话啊！！”
花理奈：“……？”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感觉有点假。
人孩子都掉下去半天了，你也不看看伤，扑上去就是一顿哭，这是想干什么啊？？？
就算没有伤，都要被你压出一身伤了好么？？
正奇怪着，又看到一大群人上前，把哭泣的妇人和孩子围了一圈，之后就听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孩子死了——！！”
为什么有种不出意料的感觉，花理奈差点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但是好像对狗卷爷爷不是很道德。
花理奈转了转视角，看向不远处，狗卷爷爷独自站在一旁，刚才就算被推开了也没有很生气，脸上还是带着平和的表情，只是听到说孩子死了的时候，神情变得微微有些遗憾。
他和花理奈见过的其他咒术师不太一样，有种以不变应万变的从容气度。
就很像特级。
花理奈：欣赏.jpg
然而熊木家的人却不会这么想，一大群人高马大的人从孩子那边撤了出来，转而围住了狗卷爷爷，还是那个哭泣的妇人，拽住他的衣服大喊：“你赔我的孩子！！”
“……不。”狗卷爷爷用深邃的紫眸望着他们，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地吐出了一个字，声音低沉。
花理奈觉得，他一定是在想说什么字拒绝才不会伤害到他们。
如果是她的话，有言灵的能力，当然是让他们去死啊！！
点点围住狗卷爷爷的其中一个人立绘，看到那人嘴角还沾着一粒米，像是在吃饭的时候匆匆赶过来的，花理奈忍不住无语。
孩子都丢了还有心情吃饭……
等等，结合之前狗卷爷爷说有人死了——这孩子，不会早就已经死了吧？
所以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找人？
是早就知道人已经死了？
等他找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嫁祸给他？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着被众人围住的狗卷爷爷，花理奈的正义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放开他！！”
花理奈跑过去，一把拉开了妇人的手，“都帮你找人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哪来的小丫头！”
看到拉开自己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妇人忍不住怒了：“如果不是他诅咒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会在滑雪场里摔倒！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
“既然从小在这里长大，那摔一下也没事吧？”花理奈紧紧盯着她，“你们自己不也没去找？”
“……”妇人被噎住了，转而神情变得更加愤怒，抓住她的衣服撒泼道，“什么叫摔一下也没事，你自己去摔一下啊！”
她拽住花理奈的羽绒服，作势就要把她从平台上往下扔，花理奈正按着屏幕上亮起的↑←←使劲挣脱，就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掐住了妇人的手腕。
夏油杰脸色沉沉地望着妇人，在他锐利的眼神下，妇人嚣张的气焰顿时一矮。
不过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多亲戚，她的神情又再次变得泼辣起来：“这是我和那个老头子的事，不用你们管！”
得到她的暗示，其他人立即上前想要拉开挡在狗卷爷爷面前的他们。
夏油杰这些年已经长得很高了，然而妇人带来的这些人身高竟然没有一个逊色于他，而且全都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看起来很不好惹。
花理奈严重怀疑，这些人是她故意找来的。
花理奈忍不住说：“不如报警，让警察来验尸吧，看看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躺在平台上的孩子，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人死掉了一样。
就连五条悟蹲在那边好一会儿了都没人发现。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仿佛在查看尸体的五条悟，妇人的神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我们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那些长相凶恶的人伸手抓了过来，花理奈迅速往旁边躲，她的敏捷点得很高，只要看到人就往旁边闪，根本没人能抓得住她。
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中间左闪右避，渐渐到了五条悟那边的方向，感觉来抓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花理奈正想回头，看看夏油杰和狗卷爷爷怎么样了，一股大力就从身后袭来。
视角剧烈晃动，花理奈的身体往前倾，不由自主地从平台的边缘滚了下去。
————
在看到狗卷爷爷的时候，五条悟就悄悄对夏油杰说，他身上的咒力不稳，好像因为什么消耗咒力过度了一样。
所以在那些人朝他们攻击的时候，他一直都很照顾老爷子。
看到妹妹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尽管知道妹妹不会有问题，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看到另一群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其中一个往妹妹身后一推。
妹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夏油杰瞪大了眼睛，呼吸瞬间停滞。
然而没等他有任何动作，他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从平台边缘那边蔓延过来的咒力，形成了无比强大的压迫感，哪怕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也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怒气仿佛浸染到了空气中，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只见五条悟抱着有些发懵的花理奈站在平台边缘，苍蓝色的眼眸扫过所有人，仿佛剥夺了他们的生命力一般，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
夏油杰以为的，不会出现任何波澜，也不会染上任何情绪的仿佛神明般的眼眸中，浮现出的是真心实意的怒气。
“是谁干的？”
他的声音沉缓而冰冷。
“自己站出来。”
站在附近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冷, 对上五条悟的目光，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才说：“是……是我又怎么样？我看你们帮那个老头子说话, 你们是一伙的吧？！”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远处的五条悟身影一闪, 忽地从原地消失了。
一阵剧痛蓦地从胸口传来，说话的那人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远处的雪地上。
五条悟抱着花理奈站在他原来的位置，冰冷的目光投向周围的人, 围观的人们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缩在五条悟怀里的花理奈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刚她都打算自己起跳回来报仇了，从平台上掉下去的这点高度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 没想到五条悟一下子跳下来把她拉到了怀里。
花理奈被五条悟抱在怀里, 几乎是以第一视角体会到了五条悟的强大，强到能压倒一切的实力，以及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压迫感。
所有对上他视线的人，都忍不住生出了畏惧的情绪。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脸色苍白，恨不得转身逃走, 花理奈突然觉得好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