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恭敬道:“陛下正在天坛观大方士正在为作法祈雨。”
秦不疑闻言, 皱了皱眉:“不是元旦的时候才求过一次雨吗?”
刘善道:“如春之后干旱连绵,陛下心怀百姓, 特请大方士再次施法,以求上天怜悯,赐下甘霖。”
车撵内,女子含笑的声音传了出来:“祈雨?真的有用么?”
清脆的女声传进刘善的耳朵里,刘善甩了甩手中玉拂尘,笑道:“还请吴王姬随老奴前去天坛,一看便知。”
无双没有说话,黑马之上,秦不疑眉头紧拧,道:“带路吧。”
三人朝着皇宫北侧的天坛前进。
马车在鹅卵石铺就的宽广道路上咔咔作响,马蹄声与车轮滚动声交织。马车内空间宽敞,内饰虽然不如最初从吴国出来的那辆豪华,但是兽皮柔软,暖意融融,一路走来,倒是也非常舒服。
无双静静地坐在车内,头靠在车窗上,眼里倒映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宫景。
秦不疑骑着一匹墨黑的骏马,走在马车旁。他转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的无双,小声:“周穆那事之后,陛下又从民间请来了一个自称来自东海国的大方士任乐。他自诩其师从太极真人,能够呼风唤雨,法力无边。”
无双柳眉微挑,那双似波澜不惊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兴味:“呼风唤雨?”
她身为涂山狐妖都做不到变天易象之事,那劳什子大方士可以?
秦不疑抿了抿唇,显然不太喜欢谈论这个话题,但还是道:“的确如此。自去年以来,秦国大旱不断,民不聊生。然而每次任乐一施法,便会即刻降雨。民间都在管他叫活神仙。”
无双嘴角勾起,玩味地看向秦不疑:“但是呢?”
秦不疑愣了一下:“什么?”
无双又笑:“若此事真有这么简单,殿下又怎会眉头紧皱?”
秦不疑闻言,目光微沉:“任乐每次施法都要求活祭,而且是三十三名清白之身的少女。”
“活祭?”无双伸手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指甲,玩味道,“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位真正的神仙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秦不疑深深看了无双一眼,沉声道:“稍后,王姬一见便知。”
宽阔的宫道上,马车缓缓前行。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天坛,隔着窗帘,无双见众多秦国侍卫挺枪站立,身上银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车停之后,赵婆子将车门打开,无双缓缓走下车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天坛中央,是一个高大巍峨的圆顶建筑,犹如天界神殿,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圆顶之内,便是祭台。惨白的阳光为整个坛域洒下一片冷淡的金色。祭台前,一道身影坐正,大方士任乐长袍飘然,胡须如雪。他正低头注视着手中的那个古铜色的八边盘。那八边盘表面,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纹路。
阳光斜照,八边盘的边缘显得有些发亮,正中央的纹路仿佛蠢蠢欲动。
无双遥遥站在远处,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八边盘,直觉告诉她,那八边盘似乎是另有乾坤。
脑海中,她对009 道:“你能不能看出任乐手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009 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扫描结束,任乐手里的法器名叫云雨盘,是一件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邪器。以女子的鲜血为代价,便能召唤出一场短暂的雨。然而,每一次使用都会对天象产生干扰,导致自然失衡,从而引发更为严重的旱灾。”
闻言,无双有些意外,复又询问道:“也就是说,任乐所谓的做法虽然能够短暂缓解旱情,但实际上是加重了这场大旱?”
“正是如此。”
祭坛上,阳光惨淡,随着任乐的最后一句咒语落下,那些金盔银甲的侍卫缓步走向祭坛皱中央拿裙身穿白袍的少女。
她们的身体被粗麻绳紧紧捆绑,无法动弹,只能目睹着侍卫手中冷光闪烁的尖刀一步步靠近。在害怕与绝望中,她们只能不断地往祭坛中央靠近。
少女们被侍卫围住,无处可逃,那宽阔的祭坛仿佛变得狭窄起来。尖锐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然而不过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鲜红的血液开始从祭坛的四周流淌,沿着特定的凹槽汇集,最后形成了一条汹涌的血河。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随风飘散,让人头皮发麻。
几乎是与此同时,天空中乌云聚集,随之而来的是霹雳和闪电。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倾盆而下,仿佛是天神对于这场祭祀的回应。
秦不疑和无双沐浴在这突如其来的雨中,穿越人群,来到了秦王面前。
“陛下,太子和王姬已经到了。”刘善恭声禀报。
秦王坐在宝座上,头顶玉冕,流珠背后,那双鹰目锐利非常。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从秦不疑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无双的脸上,略显冷淡。
“天下皆知吴王姬乃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无双微微一礼,神情淡淡:“谢陛下夸奖。”
秦王却没有回应,而是转头对身边的刘善说:“册封吴王姬为青夫人,封玉溪宫,王姬舟车劳顿,好生休息才是。”
秦不疑听到玉溪宫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抬头看向秦王,甲胄上的鳞片随之发出微微的响声。
玉溪宫乃是王宫之中最偏远,最冷清的地方。
然而他并未说话,只是转头,看着无双随着刘善离开了。
刘善和无双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转角,秦王方才转向秦不疑,淡淡道:“太子这次回来,途中倒是一波三折。”
秦不疑沉默片刻,眉头微皱,陈述道:“禀陛下,儿臣先是在边境遇到了一波蛮人,疑似与齐国有勾结。后来到了代县,又遇上了一波刺客。”
秦王听着,脸上未泄半点情感,像是听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沉默如常。
半响,他目光再度扫过秦不疑,忽然开口道:“太子觉得吴王姬如何?”
闻言,秦不疑心跳突然加速,他能感受到这个问题背后的危险。他故意低下头,似乎在回想,片刻后,道:“儿臣不太清楚,这一路行来,儿臣和吴王姬并没有太多接触。”
“原来是这样。”秦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太子一路也辛苦了,去给你母亲请个安吧。”
说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玉溪宫坐落于王宫的西北角,一条弯曲的青石小径通往宫门。四周被高墙围绕,墙体虽然仍保有朱漆,但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斑驳不堪,墙角处也起了裂缝,无人打理,爬墙虎便蜿蜒而上,密密麻麻地将之覆盖,如今正值隆冬,没了绿叶的遮掩,爬墙虎的根茎像是老人身上难看的青脉。
一走进玉溪宫的院子,就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沉寂。
破旧的石板路上,许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花园的池塘里,早已没了活物,一潭死水,黏稠不堪。
然而,圆圆和赵婆子却仿佛没看到这些破败之景,两人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新奇。
圆圆跑前跑后地整理床榻,抖落尘埃。而赵婆子则在摆放无双的衣物和饰品,看着那些古旧家具上的精美雕花,赞叹不已。
玉溪宫里的侍女们见状,私底下嗤笑着。
她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也不知那吴王姬从哪里找来的乡村野妇,怕是生下来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就是,玉溪宫这破地方,她们还真当成咸阳宫了。”另一侍女咯咯笑道。
偏殿外摇摇欲坠的花架下,侍女们围坐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带这么两个侍女进宫,吴王姬也不怕被人笑话。”其中一个侍女撇嘴,模仿着赵婆子的乡音,引得身边的婢女轻笑。
正当几人笑闹之时,不知不觉中,无双悄然站在了她们身后。冬日午后的暖阳照在她的面庞上,映出她容姿绝丽,眉眼都带着笑意,可那笑却十分凌厉。
婢女们快速起身:“奴婢们口无遮拦,还请王姬赎罪!”
无双似乎并不生气,看她们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宫里乱糟糟的,诸位若是有闲心在这里嚼舌头根子,不妨去把草除了,花台砌了,洒扫打理了。”
话落,她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裙摆在地上拖曳的背影。
待她身影消失,那群侍女们才松了口气。
一个神情倨傲,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宫女不满道:“还真将自己当主子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吴国王姬罢了,瞧她那猖狂样子。”
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女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主仆有别,一句话,她照样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小宫女不甘示弱,撅起嘴:“看她还能威风几天,陛下都不喜欢她。不然为什么把她放到玉溪宫这种地方?你知道玉溪宫以前...”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另一同伴捂住了嘴,那同伴颤声道:“你不要命了!”
话落,小宫女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一时变得苍白,害怕地闭上了嘴。
第37章
玉溪宫的正殿内, 虽然残破不堪,但透过残缺的窗棂,微弱的阳光斜射进来, 尘埃与光束相交在半空中。
无双站在中央,缓缓抬头, 审视了一圈老化的梁栋, 上面的雕花虽然被岁月侵蚀, 但其用料之好, 做工之美, 隐约可以透露出曾经是何等显赫的地方。
她的手指划过黄杨木的椅子, 椅背被风雨侵染,摸着有些生涩。
正在这时, 屋外走进来一个身穿浅色宫装的宫女,禀报道:“青夫人, 吴国的使臣夏漱大人求见。”
夏漱乃是吴国派遣来秦国的使臣, 常年住在秦国都城。
无双挑了挑眉:“请他进来。”
夏漱步入殿内,目光不由被这破败的宫室吸引了注意力。
他朝无双一拜, 而后道:“早听闻玉溪宫是秦宫中最为偏僻的宫殿,今日一见,果然是……”
话未说完,但是其中意思却是分明。
无双听了,唇角勾起一丝十分浅淡的微笑:“秦王还真是大方,给了本宫这样的好地方住。”
夏漱闻言,眼中带上了几分忧虑。他皱眉悄步走近, 环顾四周, 确保没有旁人。轻风穿过,带动了两人的衣袍, 将夏漱的话语送进无双的耳边:“王姬有所不知,在您与秦太子回宫之前,宫中已有传言,说与太子这一路之上,似乎交往过密……此事已经传入了秦王耳朵里……”
言及交往过密,尽管夏漱用词婉转,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这谣言究竟所指为何。
无双偏头,看了夏漱一眼,笑道:“此事与本宫被安置在玉溪宫有关?”
夏漱叹了口气,又道:“王姬有所不知,这玉溪宫过去曾是玉夫人的寝宫。玉夫人曾一度深得秦王之宠,可是后来却与自己的侍卫有了首尾……秦王大怒,从此之后,这玉溪宫便成为了宫中禁地。”
话落,无双还未说话,夏漱又接着道:“王姬的处境如今岌岌可危。若想在这宫中有立足之地,王姬必须尽快得到秦王的青睐。”
说着,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无双的面前。阳光正好映照在那碧玉上,上头双鱼相互缠绕,嬉戏于碧水之间。
他道:“这是吴王宫那边特地嘱咐送与王姬的,希望王姬珍重。”
无双的目光落在那双鱼玉佩上,微微垂眉,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之意。
吴伯昭倒是知道如何笼络人心。上辈子,直到被他放在祭天台上烧死的时候,青氏腰间都还挂着这枚玉佩。
她轻笑了一声,轻轻一推,那玉佩就飞跃到一旁的桌边,与茶杯碰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宫在这秦宫步履维艰,回去告诉王,与其送这些无用的东西,倒不如送些银子人马来的爽快。”
闻言,夏漱神色微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又向无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夏漱走后,009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你打算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立碑造祠,你会先被那秦王杀掉。”
阳光从窗棂处泄入,透过破败的窗纱,在黄杨木椅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无双坐在黄杨木椅上,那双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蓝天,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这时,门扉轻轻推开,圆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
她抱着木炭筐走到火盆前,红光使得筐里的木炭反射出微弱的光泽。圆圆小心地打开筐,将其中的木炭,一块块放入火盆。炭火慢慢燃起,但并没有烟雾,只有微微的红光和暖意,映照在无双的面上。
金丝碳的红光照耀下,无双的脸庞更加明亮。
她低头看向圆圆手里的木炭。
上好的金丝碳。不可能会出现在玉溪宫的东西。
无双有些好奇地问:“这碳是哪里来的?”
圆圆皱了皱眉,想了一下,说:“阿翠说,好像是从什么观天院送来的。”
“观天院?”无双挑眉问。
“就是观天院。”
观天院的主人,乃是大方士任乐。想到那呼风唤雨的“活神仙”,无双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脑海里,她问009:“你能不能降雨?”
“不能。”009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是主神,只是系统,无法改变世界天象。”
“不过……”他又道。
“不过什么?”
“在一些科技更加发达的世界,产生了可以人工降雨的设备,我可以让你用积分兑换设备。”
“积分?”
“对,上个世界任务成功结算,你目前有五千万积分,只要达到十亿积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
“那兑换那个什么设备需要多少积分?”
“五千万。”
“你抢劫啊!”
“我能够让你兑换设备已经是特别优待了,不要讨价还价。”
炭火微暖的颜色照出无双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半响,她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五千万吗,我,兑。”
初春的王都还带着寒意,隆冬已过,但寒风依旧威力十足。王宫的高墙之外,枝头上已有嫩芽绽放,颤巍巍地挂在枝头上,寒风一吹,也冻得瑟瑟发抖。王宫内,各宫室的火供仍未断,未央宫里的地龙烧得暖腾腾的。
秦不疑刚一踏进殿里,王后身边的小侍女春生便接过他的大氅拿去挂在一边。
大氅之下,秦不疑一袭蓝袍,走到王后身前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王后答得漫不经心,眼神在满桌子的画像上不断游移,似在挑选。
“你看,这赵家的姑娘着实不错。”她拾起一幅画卷,对身旁的妙春姑姑道。
妙春姑姑笑:“模样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王爷喜不喜欢,不妨下个月办场花会,将合心意的姑娘都请来给王爷看看。”
“嗯,这主意不错。”王后点头道。
说着,她放下手中画卷,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目光这才终于放在了眼前的男子身上。
“太子怎么有工夫来未央宫了?”她问,细眉轻挑,看向秦不疑,目光里不是为人母的慈爱,反倒是上位者的疏离。
秦不疑微微垂眉,没有回答,转了话题道:“母后这是在为皇弟挑选王妃?”
“不错,砚儿今年十六了,也该是相看婚事的时候了。”
说起秦归砚,王后眼里总算是有了两分温柔慈爱,可是话一出口,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秦不疑,发现他脸色未变,这才道:“太子前些年在前线征战,没来得及成家立业,今年倒是也可以一起相看相看太子妃了。”
“儿臣不急。”秦不疑低声道。
王后轻拢衣袖,微微抬起手中的白瓷茶盏,热气从茶中腾起,与她的红唇形成鲜明对比。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悠然道:“自己的事情,终归还是自己得上心才是。太子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王后的目光从茶水中抽回,重新落在了桌上的那些画像上。其中一幅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伸手轻轻点了点:“这明将军的女儿,什么时候出落得这般标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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