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非常明显,云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千户跟着办差不要命的上封已经三年了,他能从一个小小总棋到千户,手里过硬的功夫只是其中之一。
“禁声!”何千户表情凶狠起来,“敢在我们镇抚使大人面前吆五喝六,你是皮子松了要紧一紧,还是比人多几个脑袋?”
何千户用讯问人犯的声音呵斥他们,声音冷沉沉的听着让人毛骨悚然,马氏母子算急着要走,眼下也不敢挪动半分。
希望李云曦这死丫头不要摊上什么大案子,否则,好处捞不到不说,进了锦龙卫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马氏悄悄瞥了上首端坐的江洵一眼,总感觉他一身煞气,和传说中茹毛饮血的恶徒相差无几,渐渐地心头发颤,脸色变白。
不管什么案子,待会最好要找时机和李家撇清关系。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然后急切地等待锦龙卫的大人问案。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时,腊梅亲自端了茶点,小心翼翼地给江洵奉上。
然后,她一脸惶恐地偷偷朝云曦看。
直到云曦朝她露出安抚的眼神,才又小心翼翼地退下。
江洵斜靠着坐在上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似乎很是不耐烦地打量着众人。
可是,任何人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不能逃出他的视线。
包括马氏的嫌恶和算计,以及她儿子表面镇定下额头渐渐沁出的细汗。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也不啜饮,就用杯盖轻轻刮着浮沫。
一下又一下,不快也不慢。
“兹——”
“兹——”
瓷器刮擦的声音不重,但略略有些刺耳,在这寂静的堂屋中,让人听了感觉心中有些毛毛的。
马氏母子被这声音刺激得心中越发忐忑起来,脸色微白,全身绷紧,等待着上首镇抚使大人发话。
也焦急地等着石头落地。
不过小小手段而已,就吓成这样,心性也太过浅薄!
江洵见状,心中冷笑。
若不是想顺应她的想法,他真是懒得看这对母子一眼,直接拖下去用刑便是。
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捞到的城门吏的小肥差,手上肯定不干净。
他放下茶盏,看向云曦,心中已经想好了要接下来要如何配合她。
“李大小姐,本官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府上和江州刺史是和关系?”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无比,也许因为内劲十足,所以整个堂屋似乎都有他余音在回荡。
这声音像是低沉的洪钟,轰隆隆沉闷闷,充斥着耳膜,紧紧压在心头,威势十足。
如此问,他……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还愿意帮自己?
云曦心中惊讶,尚未回答,却见马氏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膝盖传来剧痛,马氏却根本顾不上了,甚至拉着僵在当场的儿子也一同跪了下来。
江州刺史!
李府竟然牵扯到谋逆大案里面了!
马氏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根本就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只砰砰砰地就磕起头来。
她一边慌慌张张地磕头,一边涕泪横流。
“大人明鉴,我们王家和李家只在一年前丧礼上有过来往,之后、之后因为李云曦守孝更是断了联系。这几日,是因为李家大房和二房因为财产起了争执,我们王家只是、只是受人之托,办了一些小事而已。
大人啊,我们王家和李家、和江州刺史谋逆大案可是毫无关系的,大人您一定要明鉴啊!”
王海蕴浑浑噩噩地跪在马氏身边,惊慌中有些疑惑。
按说,云曦就算想摆脱与他们王家的口头婚约,也没这个本事能请到锦龙卫的人来威吓他们。
退一步说,云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能用已故祖父的人脉请动锦龙卫,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位身份尊贵又凶名在外的镇抚使大人,而且,用的还是谋逆大案这样的借口。
除非……
这李家、或者说李云曦本人,真得摊上案子了!
王海蕴刚想明白,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真是幸运无比,只差一点就要定下婚书了。
当然,定下婚书也能解除婚约,但与他仕途无益。
王蕴海一脸后怕地抬手用袖子悄悄抹去额头冷汗,却不知,上首江洵正微微眯起眼睛,冷冷注视着他。
感觉到一种被利刃对准要害的错觉,脖颈处凉飕飕的,仿佛已经被豁开了皮肉,冰冷刺骨的寒意直达心口。
王海蕴后知后觉地抬头四顾,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正想开口为王家细细辩驳几句,却见那锦龙卫的千户眼珠一瞪,凶狠怒斥:“李家大小姐说你们今日是来议婚的,而你们却说与她毫无关系?敢在镇抚使大人面前说谎,不怕立刻身首异处,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
马氏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刚才说的话,那些杀千刀的锦龙卫都听见了。
何千户不过一句话,就将她搁在了火上烤。
“我、我……这、这个……”马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圆自己前后不一致的话。
一瞬间的功夫,她脸色惨白。
“大人容禀,家母言辞有误,此事或有误会,”王海蕴这想起自己功名在身,可现在让他站起来也不敢,没时间懊悔,只好尽量为王家辩驳。
李家的银子拿不到就算了,王家绝对不能掺和到谋逆大案里去。
“说,”江洵赏赐般说了一个字。
这让王海蕴心中大喜。
有辩解的机会,就有脱罪的希望。
“大人,李家和王家当年对婚约一事,当年两家长辈偶然间随口笑谈,无定亲信物,更无写下文书,故此,学生以为,婚约一事并不成立。
再者,李家和王家不过当年长辈之间公务的联系,说不上通家之好,自家父去往城门处当差后,两家更是几乎断了往来,不过出于恻隐,李家出事之际曾去吊唁,但后来李大小姐于庄中守孝,两家更是从未来往。故此,李家和江州刺史有何关联,王家毫不知情。
至于家母说和李大小姐继续议婚,那是因为李家长房和二房因财产起了争执,而我们王家只因为当年一句笑谈被掺和了进去,家母以为李大小姐孤苦无依,所以才起了要照顾的心思继续议婚。但据学生所知,李府大房和二房的财产争执,已经被李大小姐自己解决。李大小姐若是需相帮,王家当然义不容辞,但婚约一事既是笑谈,已故长辈戏言几句也就过了,何必还要细究,故此,学生以为,家母虽然言辞有误,但情有可原。
还请大人明鉴!学生叩谢!”
王海蕴一番长篇大论说完还小心翼翼磕了一个头。
马氏略微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读书人,比她这张笨嘴厉害!
马氏松口气了,可王管事却气得胸口连连起伏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无情无义、颠倒是非在他嘴里倒成了深明大义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啊”的尖叫,接着就是嘴被无上的“唔唔”声。
王管事皱眉转身,看见了门边上赵妈妈正捂着腊梅的嘴巴,把暴怒的她死命往外拖。
不止王管事和腊梅几人气愤不已,就是何千户和他几个兄弟都对不要脸的王海蕴刮目相看。
胆子大不是坏事,但你要看上面坐着的是谁。
所有人都朝上首之人看去。
江洵听完了王蕴海的话,却面色不改。
很多显贵之人再不要脸的话他都听过,何况眼下区区一个小秀才。
只是,她会不会听了难过?
江洵看向云曦。
却发现她自始至终站得笔直,眼神清澈,表情平静。
不对,她脚上还伤着,怎么还站着?
是自己没注意。
“李大小姐,坐下说话,”江洵声音和缓地对云曦说。
然后,他看到了众人或惊讶或疑惑或探究地视线。
可他会在乎?
云曦也愣怔了一下。
她没料到,王海蕴如此一番话后,大家都等着江洵示下,却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江洵摆明了在众人面前偏袒她,这……要让她如何转圜?
大大方方坐下,云曦趁着给自己整理裙摆的间隙,心中马上想好了对策。
她微微欠身行礼,好像对上首的大人十分恭敬,甚至还带着几分宽待的感激。
“多谢大人体恤小女体弱。
小女是日前因王家闹退婚,才偶然得知两家长辈有口头婚约,因家父从未提起,故此尚且心存疑惑。眼下,小女听王家少爷如此明说,那就再清楚了不过。
既然两家无婚约一事,如此,倒也甚好。
至于两家关系一事,小女自父兄丧仪上见过王家人,就是日前王家退婚之时了,如此说来,是小女对两家有故交之情实属误会,是小女的错。
至于王家太太,既然王家少爷对两家关系已经分说清楚,那小女之前也只是出于对长辈的基本敬意而已,大人可不必理会。”
说完,云曦没去看地上跪着的马氏母子脸色由白转青,只再次朝上首的江洵欠身行礼。
江洵凤眸带笑,注视着云曦时,眼中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光晕和神采。
什么“偶尔听说”、什么“实属误会”,什么“基本敬意”,她几句平平淡淡的话,却把王家一家子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把这一家子忘恩负义之徒永远的钉在了耻辱之柱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好孩子……不,好姑娘!
江洵在心中为云曦击掌赞叹!
“……大人,既然已经分说清楚,学生是否可以带家母离开?”
既然双方都承认没什么来往,王海蕴虽然脸庞火辣辣的,但还是大着胆子要求离开。
江洵朝何千户随意地抬了抬下巴,就在马氏母子以为得到赦免的时候,何千户几人却粗鲁至极地揪着两人衣领拎了起来,说话却对着王管事。
“拿笔墨来!”
片刻后,王海蕴在何千户凶狠的注视下,一字一句把两家毫无关系、甚至连口头婚约只是偶然随口一说、不可作数的事都详细地供述下来。
“如此,可行?”王海蕴写完,小心翼翼递给何千户。
“把你们王家收了银子,无中生有悔婚一事也写明白。”
“怎么,不想写?”
“还是因为王家早已和谢宁州早已有了首尾,想要通过悔婚摆脱李家直接攀附刺史大人?……敢瞪眼,信不信爷当场挖了你的眼睛!”
何千户凶相毕露的随意胡扯,却吓得王海蕴差点屁滚尿流,只好一一写明。
一盏茶后。
“头儿,您看!”
何千户递上嗯了马氏母子手印的自述状。
马氏母子一脸期待。
这下,应该和谋逆案彻底撇清关系了吧,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江洵满意点头。
他知道云曦在让他帮忙。
甚至,以两人的默契,江洵以为不用她明说,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自己就能明白。
果然,他看到她眼中有了一丝欢喜。
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和以前一样,满是信任。
正该如此!
他们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咳……她永远可以信任他!
江洵一目十行后递还手下,简单“嗯”了一句,表示满意。
马氏母子一脸劫后余生的欢喜,刚要快速离开,却听江洵慢悠悠开口了。
“小小城门吏敢收受贿赂,将二人绑了,待抓了那城门吏,带回去一起细细审查。”
怎会如此?
马氏母子均是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晕死过去。
刚要大声辩驳,却已经被何千户带着手下塞了嘴巴,瞬间绑成了粽子,丢在堂屋大门边,像只死狗一般动弹不得!
王海蕴自诩才高八斗,却心知自己已经被一步步骗进了阴沟里。
好在,终于从谋逆大案里脱身出来,除了掉脑袋的大罪,区区贿赂不过小事尔。
父亲总有办法将他们都救出来的。
待会那李云曦被问责谋逆之事,看她如何向自己求救!
王海蕴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多谢大人!”
云曦心中欢喜,终于干干净净地将王家摆脱了,甚至,江洵还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也算是帮她大大出了一口恶气了。
所以,她起身,真心实意地朝江洵行礼。
江洵眼中带了笑意,刚要说不用谢,却见云曦又转身朝何千户也行了一礼:“多谢千户大人。”
何千户死心塌地跟着江洵混了多年,虽然性子被差事历练得差不多,但到底也只有十八岁,平日里眼中除了差事,连定亲的姑娘叫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见云曦朝他恭敬无比地行礼,有些不自在地收起脸上凶狠,抓抓脑袋刚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冷不丁觉得胸口一凉。
锦龙卫本能的警觉让他环顾四周危险。
危险……的确危险!
头儿正用看死刑犯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好恐怖!
何千户不由自主地抬手摸摸心口,仿佛那里已经被星芒扎穿了一般,凉飕飕得十分难受。
正不知该如何,却见头儿不耐烦地朝他挥手。
何千户带着三人,顺带把王管事也一起带到了堂屋外。
站在堂屋门边上,比站在头儿锐利的目光下来得自在多了。
何千户又踹了一脚缩在地上的王海蕴,看着他颤抖不已的模样,心里更加畅快了。
云曦看着几人像是被狗撵着一样匆匆跑了出去,心里哭笑不得。
正想问问他来做什么,江洵倒是先开口了。
“江州刺史案告破,其中,也有你一份功劳。
皇上的赏赐昨日全部已经到了府里,前头说过,不便为你请功,但我的赏赐随你选!”
江洵说得很随意,因为之前许诺过。
可外头门边上的马氏母子却如遭惊雷。
不是涉嫌谋逆?
而是破案有功?
天呐,他们错过了什么?
他们错过了一个金菩萨啊!
马氏悔恨交加,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王海蕴一张脸青白交加,看向堂屋的视线有些恨之入骨。
“嘭!”
“老实点!”何千户又是一脚,将王海蕴揣得趴在地上,疼得他半天喘不过气。
屋子里。
云曦感觉这话江洵不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外面那对母子听的。
就是为了再给她出口恶气。
突然间心里酸酸软软的,心里若是不感激,肯定是假话。
云曦抬眼朝他望去。
发现他不仅说话柔和起来,连眉宇间的沉肃都消失无踪,想来,案子告破应该让他更加意气风发吧。
她早已听说皇上前几日早朝就赏了他蟒袍,这是无上荣耀。
他的拼命,值得这份赏赐
她……也为他开心。
江洵说完,就朝她细细端详。
她笑得眉眼弯弯,大眼睛里好像放了萤火虫一样会发光。
还有,乌鸦翅膀一样的睫毛会随着她的笑微微抖动,好像乌鸦要飞起来一样。
突然间发现她真的长大了
而且,真好看!
江洵朝门口看了一眼,何千户很有眼色地把瘫软的马氏母子都拖了下去。
“呜呜”挣扎声过后,屋子里很安静。
江洵想起皇上的赏赐里有一柄非常锋利的匕首,他第一眼看到赏赐单子就像把匕首送给云曦。
“……还有,一方前朝古木大师亲手制作的砚台,对了,皇上还是赏了一百两黄金,五百里银子,都给你!”
云曦默默听着,然后在江洵明显愉悦的神情中缓缓摇头:“多谢江大人。大人为国为民,办差时身受重伤,小女为大人遮掩踪迹,本是小女应当应分,不敢再言赏赐。”
江洵微微有些错愕。
云曦言辞恳切,不似假意推脱。
是不喜他选的赏赐?
还是真不想要?
但无论不喜还是不想,都让他有些意外。
不知怎的,他刚想问缘由,出口却成了……
“那日,为兄有些冒失,丢下你一人离开,我二人乃过命之交,你之为人,为兄心里清楚。你之所以言辞苛责,为兄虽然至今不明,但应该是有苦衷。可不管是何苦衷,应不该影响我二人交情。”
江洵出口才发现不对,转而改口:“为兄挑的赏赐,你若是不喜,改日为兄再选一些你中意的。”
回去的路上,江洵的鞭子甩得“啪啪”响。
马儿吃痛,跑得越来越快,扬起一阵漫天尘土。
何千户的马原本离他只有一个身位,现在已经越拉越远。
头儿这是怎么了?
之前不好好的吗?
瞧他吃了一嘴的尘土!
庄子里,腊梅也在奇怪:“小姐,那江大人送的赏赐为什么不要啊?”
宫里赏赐的东西呢,听听就觉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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