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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云欢(白风迟)


说了只用一点,但她手指抖得厉害,全被她不小心倒完了。
心里有些过意不过,只好伸手扯了扯他的袍角,说话有些不太搭:“你、你坐下,你伤哪里了,我、我给你包扎一下、我给我爹包扎过,保、保证包得仔仔细细的……”
江洵低头,看见地上姑娘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神似乎在渐渐涣散,可扯着他衣摆的手却一直紧紧攥着,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手指白皙纤细,在这个大雪天里更是有些白得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精致却又无力,一根根仿佛犹如春日的嫩柳,稍微一拉就能松开,轻轻一扯就能断裂,无力地只能拽住他的衣角。
可这毫无力道、一掰就会断的手指,却又千钧力道。
江洵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几根纤细柔软的手指狠狠抓着,紧紧拽着,无论往左还是往右,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不想再看她一眼。
可抬起头的瞬间,他的心头怒火突然熄灭了。
江洵,让你心软,你个犯贱的混蛋!
他想狠狠给自己来一剑。

她的脸色相当不好。
青灰惨白的脸色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可脸颊上的潮红已经聚集起来成了密密麻麻的红痕,呼吸浅而急促, 这种情况应该是寒气深入五脏六腑了。
非常危险!
“你给老子好好歇着便是!”江洵沉着脸低吼她,像是对她非常不满,可眼神里充满焦急和担忧。
云曦隐隐约约地听见了, 胡乱点点头,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一声低如蚊蚋的“谢谢”。
老子不用你谢!
江洵愤怒到极致, 也懒得再生气了。
多余的布条他没用。
别人用不到的才想起他, 想想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手指越来越疼, 就算没有药也得包扎起来, 免得待会再伤到,那这两根手指就别想再要了。
江洵走到原来的地方,稍微烤了烤火, 冻僵的手指微微暖和了一些,他再次从里衣上撕下布条,熟练地食指和中指上绕圈包扎起来。
单手包扎不太方便。
但他不舍得云曦再受累,只能自己来。
好在这样的事他也干得不少,伤口被布条勒得有些紧, 血浸透布条的时候,钻心蚀骨的剧痛再次起来, 江洵浑身肌肉紧绷,疼得嘴唇都在打哆嗦。
饶是个不怕疼的, 江洵也咬紧了牙关才堪堪忍过这布条缠绕伤口那一刻的剧痛。
江洵满头冷汗也顾不得擦, 用牙齿咬紧了布条另外一端, 快速打了结,才闭眼靠在山壁上喘口气。
十指连心,真他酿名副其实!
江洵疼得在心里爆粗口。
剧痛慢慢散去,或者说江洵渐渐接受了这种剧痛。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还要等待多久手下才能找来,上去后要如何处理这两人的伤势,云曦父亲的消息要如何告诉她,借此来转移注意力,减轻痛感。
每一次受了重伤,他都是这样度过最难熬的时间。
屡试不爽,极其有效。
终于,手指的剧痛减轻了许多,江洵慢慢睁开了眼睛。
突然,有水珠落从眼皮流到了眼睛里。
江洵熟练地抬手,用袖子将额头不知何时流下来的冷汗抹去。
可袖子放下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山洞狭小,视线所及之处,云曦正坐在地上,一手撑在地上支着晃晃悠悠的身体,一手颤颤巍巍正在给那姓陆的用袖子一点一点抹去脖子的血迹。
她视线似乎很模糊,手上也没什么力道,可动作却非常仔细小心。
她没有用外衫的衣袖,因为上面的绣纹有些硬,而是卷起了外衫的袖子,用柔软细密的里衣袖子,轻轻地用几个手指捏着,一点点、一点点地擦着陆明宇脖颈里的血迹,生怕弄疼了那个死人般躺着一动不动的陆明宇。
她的确会包扎,陆明宇后脑上的伤口包扎得整整齐齐,和伤口严丝合缝,甚至连打结的地方都细心地没有碰触到伤口。
她说的不小心把药粉都倒完了,可在江洵看来,那药粉没有一点撒在外面、更没有沾得布条上到处都是,她把所有的要都上到了伤处,没有一丝浪费。
江洵看看那姓陆的伤口,在抬起自己手看自己的伤口。
一个上了药,一个没有;
一个仔仔细细包扎了,一个用嘴胡乱打了结。
一个被人小心翼翼地清理血迹,一个手心血肉模糊手背全是血迹还没人搭理。
这样想着,原本已经剧痛已经渐渐减轻的手,又不受控制地疼起来。
那剧痛不仅让他手指颤抖,更是沿着手指直直疼到了心尖尖上。
仿佛有人拿着尖利的锥子狠狠在剜他的肉,戳他的骨,如果不能把心剖出来,不能骨拆出来,这种痛他根本无法用任何办法减轻,甚至,剧痛像是一张巨网,他像是一只可怜的、无人问津的微贱的蛾子,无力地被捆缚住,躲不开,更逃不掉!
江洵不自觉地抬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口处的衣襟,好似恨不得将手指戳进去,把心给抠出来。
可终究他也只是仅仅拽住了自己单薄的衣衫,狠狠闭上眼,让自己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去想。
是他不够好,让云曦受了委屈,之前用自己的职权威胁陆氏族长停止议亲更是不应该。
自己该死,怪不得云曦不搭理他。
江洵虚弱又乏力地靠在山壁上,视线上移,不去看那边的两人,好像这样心里酸涩难当的痛楚就能减轻一些。
又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江洵终于听见了手下的声音。
“头儿,你在里面吗?”
江洵听出来那是何千户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敛去面上痛苦又失落的表情,沉声应答:“进来吧。”
三日后。
云曦听见了有人呼唤的声音,声音忽远忽近,隐隐约约听着似乎有些耳熟:“云曦,快醒来——”
好像是兄长李云明的声音。
云曦心中震惊无比,她使劲撑开沉重无比的眼皮,想要去验证一下心中猜测。
刺眼的亮光射进眼中,云曦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只能再次闭上。
很久,她都没有在睁开眼睛。
可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慢慢滑落下来。
“大、大哥——”她努力再次睁开眼睛,忍住心里翻腾搅动的复杂情绪,用她所有能用的力气,用她以为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这声“大哥”她在心里忍了一年多。
忍过了丧仪、忍过了守孝、忍过了继祖母和二叔的陷害、忍过了自己择婿的难堪、忍过了江洵给她带来的羞辱和委屈,也忍过了终有一天能为父兄伸冤而长途跋涉的辛劳。
她一个没了长辈依靠姑娘家,忍得千般危险、忍得万般苦楚,今日,终于得见云开。
她的委屈,她的苦楚,她的心酸,终于聚拢在一起化成了泪水。
此时此刻,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像是决堤般流淌,瞬间将软枕染湿了一大片。
可她自己觉得用尽了力气喊出的声音,却实在是细弱至极,若是不细听,根本听不见。
李云明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将这夹杂着所有情绪的喊声听进了心里。
不过瞬间,李云明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心头气血翻涌,差点就要再次晕厥过去。
一个时辰后,云曦昏迷了三天,终于起来自己喝了药,吃了点稀粥,慢慢有了点力气,才听瘦得皮包骨头的李云明缓缓说起一年期的事。
一年多前,李长风任先锋营统帅,激战时突然和敌人一起陷进了地洞中。
他们以为军中一定会派人搭救,可援兵一直未至。
他们和一起陷入地洞的敌人约法三章,一起找到出口,待有机会生再论胜负。
可开始他们还猜测这是个故意设下的陷阱,李长风大致也能猜到是谁故意陷害,为防止意外,他早就将上峰马维骥贪墨军饷的证据设法送回了云曦手里,只待战事结束一并上报京中。但是越是找寻出口越是发现不对劲,他们竟然在地下深处找到一处墓葬。
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期间,因为口粮的原因发生了不止一次的斗殴,对方甚至还以自己的同伴尸体取食。
李长风带着手下熬了过来,但也伤痕累累,身体孱弱不堪。
最后走出地下墓葬的时候,李长风带着仅存的七十多人,杀了对方二百人,还活捉对方将领。
可到底这一年多时间身体亏损太多,又在最后一战时受了重伤,强撑着交了战俘,又向京中派来的锦龙卫特使交代了前因后果,就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而李云明自己,一身瘦骨嶙峋还受了几处重伤,如今也是知道了妹妹高烧不退,才强撑着过来探望。
云曦安安静静听完,渐渐止住了眼泪,细细问了父亲的情况,得知军医已经为他治了伤,如今只要好好养着就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四顾一番,问了心中疑惑:“大哥,这似乎是边陲军中大帐,我一届女流是如何进的大营的?我随身的东西还在吗?陆明宇陆大哥还好吗?他的父亲还活着吗?”
李云明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云曦,你和江大人很熟悉?”
云曦微微惊愕的瞪大眼睛:“他——”
只有一个“他”字,拖长了音调却没有往下说。
李云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是江大人背着送进大营的,也是他用特使的身份让此间统帅同意你暂住养伤的。他的棉袍一直裹在你身上,而你的随身包袱却是被他安然无恙的交到了我的手里。至于陆明宇,他还未曾醒来,他的父亲和我们的父亲一样,年纪大了,身体终究扛不住,但性命应该无碍。”
云曦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微微偏转,没有再去看兄长探究的视线,声音轻轻地,却是想转移话题:“父亲没事就好。”
李云明却没有打算让话题移开,“江大人说你们已经有了婚约,等此间事了,他会请旨赐婚;而随你同来的张校尉却说,你舍了母亲大半嫁妆,正填了陆家的大窟窿与陆家在谈婚论嫁,云曦,你和江大人,还有陆明宇,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很安静。
云曦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知道是连日的高热未退还是兄长的话太过突兀,一时间心绪翻动,头晕目眩得仿佛眼前事物都要天旋地转起来。
“大哥, 我——”云曦抿紧嘴唇,忍过脑中眩晕和胀痛,让浑身的虚弱感渐渐消退, 才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来话长,容我慢慢和大哥说来。”
李云明却摆手制止:“不必了,你刚醒来, 养病要紧。如今父亲给你的东西已经完好无损地到了我的手里, 接下的事放心让我安排便是, 你大可放心地好好休养。至于——你和江大人的事, 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也不迟。”
李云明心说江洵那厮一脸晦涩阴沉,也不知道是只着了单衣冻得厉害,还是手指肿成了黑紫的大萝卜疼得不行, 看见谁都没好脸色。证据当然是他亲手交与的,但江洵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他的身份哪里会和他李云明一个小小武将说那些交浅言深的话。
刚才他的话不过是听了张校尉的诉说,用来炸一炸自己的亲妹妹的。
云曦大大松了一口气。
眼下,若是陆明宇醒不了, 她李云曦就欠了他一条命,甚至, 她为了父亲给的东西不远千里亲自涉险也是他在旁护送,若是父亲的事情真相大白, 陆明宇也功不可没。
虽然她也从没想过要终止和陆家的议亲, 但之前是她在陆氏一族的危难中援手她是仁义的一方, 议亲过程再是艰难也从未低头,而今却不同了。
之前,是相互帮扶的友人,公平地谈婚论嫁。
可现在,陆明宇是她的恩人,甚至一路相护让她完好地将东西送达,也算是对她父兄有助,如此,形势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对陆明宇本无男女之情,两人联姻乃各取所需,以后婚事成了,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便是;可是现在,她的未婚夫是她的恩人,让她原本各取所需相敬如宾的设想完全变了。
她想想以后对着自己并不心悦的丈夫,却要以恩人的心态予以关怀和感恩,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若是现在悔婚,她李云曦却是做不出来。
别说是雪山上的舍命相救,就是在李氏族中的不离不弃,云曦自认她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李云明突然笑了,瘦削的脸庞上那深邃狡黠的眼神,让他看上去精神头似乎还不错:“云曦从小就不喜欢舞刀弄剑的武将,如今怎么又和陆明宇议起亲事来。大哥想着按照你的脾性,若是爹爹和大哥真不在了,云曦也应该找个俊俏的小后生入赘咱们长房才是,如何会与那陆氏一族有了往来?你若是真能心悦陆明宇,小时候他总借故来找你玩你也不会爱答不理了,所以,爹爹才给你定下了那个面容俊俏的王家兔崽子了。不过嘛——”
李云明拖长了音调,眼中更添了三分促狭:“云曦,大哥看着那江大人虽然看上去不好说话了些,这人倒是长得十分俊俏,听说他的父亲是当年京城出名的俊俏公子,母亲也是英姿飒爽得紧,据说当年求亲之人差点踏破了王府的门槛。如果云曦心悦之人是他,大哥倒是觉得颇为合情合理了。”
云曦被兄长说得脸颊一热,似乎心中隐秘之事被发现,生生从心底里挖出来摊在了太阳之下暴晒,实在不是滋味,她嘴唇动了又动,却什么也没说。
李云明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正色起来:“云曦,过日子,还须得找个心悦之人,否则日后数十年日日相对却夜夜无眠,太过煎熬。你也不必因为陆明宇途中相护、山崩相救而觉得内疚。陆明宇的父亲在咱们爹爹手下多年,父亲救过他多次性命,若要如此计较,他陆明宇又得拿多少条性命来报恩、又该拿他陆氏一族多少金银来答谢?
他陆氏一族倒也厚颜,竟敢以子嗣相要挟,让你拿出母亲辛苦攒下的家当去为他们的前程和仕途填坑!
云曦,你之前和陆氏一族联姻,为的不过是想给兄长留下香火传承,如今父兄都回来了,两家亲事,不提也罢!”
云曦错愕,瞪大了眼睛瞧着李云明:“大哥,怎可如此说?之前是我主动提出联姻,条件是要有子嗣过继,除了这个,也是因为两家知根知底,我知道陆大哥为人。虽说他长相不够俊美,但面对族长临阵反悔却依旧不改初衷,甚至为了维护我差点顶撞江洵被族长绑了跪祠堂。他有情有义,我就能一心一意!”
李云明微微眯眼,看着这个倔脾气上来的妹妹,心中叹气,虽然不忍违了她的意愿却还是想多问一句,免得日后后悔:“那江大人呢?有情有义过不了日子,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和和美美!大哥不是为那个江大人说话,但他多年前就救过你,而今他又说和你有婚约,你真的因为为他的性子不好就绝了对他的念想?
那日他着急忙慌地背着你入军营,那急得心肝都在打颤的样子可不似作伪。
云曦,你说陆明宇雪崩时以命相护,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可知,江洵才是你和陆明宇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你们两人早就命断雪山了。
为了救你,他左手的两根手指差点没保住,军医说再晚来半天,他的手指就得齐根剁掉;他将棉袍给了你,自己冻得嘴唇都发紫染了严重的风寒,原本要迅速回京复命,却被生生拖延了。
云曦,大哥不是为江洵说话,只是想让你想清楚,到底谁才合适。
若是你觉得江洵不合适和也便罢了,若是你还是心悦于他,不要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大哥的云曦,配哪家优秀儿郎都不会差的!”
云曦开始还拧着眉毛,听到最后一句差点笑出声来,只是浑身的虚弱感没她笑成功。
她的大哥从小就有一种莫须有的自信,曾经以为是大哥随了聪慧的母亲,她不如大哥聪慧是因为随了憨厚的父亲。
现在看来,大哥何止是自信,简直就是狂妄了。
也许是看着自己生病来说大话宽慰自己,也许是想让逗笑自己好让自己病中开怀,云曦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虽然当时在雪地里被埋了许久人有些晕晕乎乎,但她还是隐约知道江洵为了救她受了伤的,只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现在知道了,突然间有些后怕。
她感激江洵,但想到江洵的性格,就算和陆明宇不再议亲,也不想和江洵有什么瓜葛了。
江洵刚灌下一大碗苦药,军医就进来了。
又换了一次伤药,整个手掌被包得犹如一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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