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无声地觊觎,真让人不爽。
季月笙无知无觉地吃味,发现原本与他并肩的云岱没跟上来,他转过头。
就见云岱落在篝火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剩月光洒在面庞。他全身落在阴影中,与热闹繁华切割开,那双清凌凌的眼,平静地望向他。
里面没有情绪,只有一潭死水。孤寂笼罩着他,眼前的万丈红尘仿佛与他无关。
季月笙若有所觉,他听见云岱说:“我不想招惹任何人。”
季月笙立马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想解释自己不是责怪他,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他远去,像一滴海水再次汇入人群。
云岱不懂季月笙那样说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他招蜂引蝶,所以活该被那这人戏弄,活该被那样对待?
季月笙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却随随便便开口指责他。
心里怨了几句,云岱脚步一顿,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动摇心神。
季月笙能不能理解他有什么关系?明明只是不相干的人。
云岱不再想,只是无趣地看着叫卖的摊贩,盘算着再过几分钟就回去。
只是手腕被突兀地握住,勾回了他的心神。
明明已经绑树上了,怎么还来?
云岱闪过烦躁,心下暴躁,暗想干脆用石块将又缠上来的登徒子砸死算了。
然而转身,看见的却是季月笙。
对方摆着那张欠扁的笑脸,“别在这里挤油渣了,弄得一身汗。”
他拉着云岱朝着灯火阑珊处走。
云岱刚和他发了脾气,心情正不愉,但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走了,手也任由他拉着,没有挣开。
他听见季月笙感叹道:“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你太没有警惕心,就像现在这样随便和我走,被骗了可怎么办?”
云岱有些别扭,挣脱他的手,“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缅|甸?”
“我有那么坏?”季月笙压低声音,自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听着有些低压,含着夜色的温柔,“马上就要放烟花了,我们去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看。”
他一步步远离沙滩人潮,带着云岱朝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走去,慢悠悠爬上小山坡。
小山坡路陡,夜晚又黑,摸黑上路很有风险。云岱没看到一个石块,踩着石块一个打滑,本能向后倒,季月笙正好走在他后面,不免被波及,两人滚了一圈,顺势摔在一起。
摔倒摔出暧昧感的可能性为0,云岱只觉得手疼脚腕疼,身上还有个长手长脚的东西压着,哪哪都不舒服。
“起开!”
季月笙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意外,意外。”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自在地看向还坐在地上的云岱,“还能起来吗?”
云岱面色不是很好看,“脚踝扭到了。”
季月笙心下忧心,蹲下检查对方的受伤情况,嘴上没把门道:“还真是身娇肉贵。”
云岱不爽地瞪他两眼,“下次换你当肉垫。”
季月笙见脚踝没肿起来,估摸没什么大问题,露齿轻笑道:“行,下次换我。”
他见对方像受伤的猫一样,将脚蜷起来,用另一只脚想撑起身体,但死活站不起来。
季月笙见状问道:“我抱你吧,一回生二回熟。”
云岱拧眉,“什么?”
季月笙笑笑没解释,想着对方不会同意,退而求其次,“我背你?”
他料想对方会同意。
比起公主抱,背这种折中的形式,一般情况大多数人都会接受。
然而云岱不是大多数人,他淡淡道:“没那么娇气,扶着我就行。”
没完全接受,也没完全拒绝对方的好意。
季月笙轻笑,知道对方是在回怼刚才那句“身娇肉贵”。
他随口问道:“还上山么?”
虽然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但到底受了伤,还弄得一身狼狈,继续折腾似乎不合时宜。
原本因为奔跑出了一身汗,现在更是摔了一跤,身上沾着土与尘。
黏腻腻的感觉并不好,云岱一直在强行忍耐。但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山顶,还有旁边人不经意的试探,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上山,还没有看到烟花。”
季月笙不知道今晚笑了多少次,只知道现在,他或许真的了解了自己的同桌一点。
倔得像驴一样,还恩将仇报。
不像外表那么乖,内里是个坏学生。
但坏得不那么讨厌。
季月笙走过去扶着他,笑道:“走吧。”
艰难蹒跚着爬上顶,最顶峰的视野果然好多了,十分开阔,偌大一个海滩尽收眼底。
季月笙看了一下手机时间,“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束光射向天空,随即炸开,在天空迸发出一片绚烂,接连不断的火花闪现,一连串地亮光照亮漆黑的天空,留下明光来过的痕迹。
季月笙没听到云岱的回应,一转头,就瞧见对方直勾勾地看着远处天空。
山顶流风扶袖,夜色拟作背景,烟花亮光映在少年眼瞳,温柔的暖光勾勒出温润的脸庞。
季月笙福至心灵,关掉声音,偷偷拍了一张云岱的侧脸照。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假装镇定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见云岱认真地看着烟花,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完烟花,两人回到度假酒店,云岱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洗澡。
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何旭明,对方像一只热情的柴犬,兴冲冲道:“去泡温泉吧,这酒店有温室外温泉!”
云岱不动声色躲开,正要谢绝,但躲过了何旭明,却没躲过季月笙,对方直接一把捞住他:“一起去泡温泉。”
云岱像个被欺负的良家妇女,满脸拒绝,“我要去洗澡。”
“没事,你白白嫩嫩干净着,”季月笙随口道,“泡个温泉跟豆腐下锅一样,干净的。”
云岱:“……”
这个b语文成绩怎么会比他好的。
这么恶俗的比喻!
季月笙推搡着走:“走吧。”
温泉是露天的,男生女生分开洗,各自在一个池子。
人一多就容易八卦,男生说完哪个班女生漂亮,哪个男生又脱单后,又绕回本班的人。
其中一个人笑嘻嘻道:“说起来季神也脱单了。”
旁边的人随声附和道:“他那资本,脱单也不奇怪吧。”
“他确实有资本,”那人语气有些怪异,“但还是找了个男老婆。”
旁边的人回怼道:“男的又怎么样,好看不就行了?”
那人还想说,就听到有人踏着拖鞋走来,“什么好看?”
那人一转头,见是季月笙,不由得悻悻闭上嘴。
虽然说季月笙平时笑眯眯的,看着很好相与,但他总是莫名有一点怕对方。
“我都听见了,”季月笙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那人的头,“下次不准再说别人笑话。”
说小话的人连连点头,像是被训诫的狗一般,生怕招惹到对方。
云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也恍若不知一般,自顾自脱掉衣服跑进温泉。
温暖泉水浸润全身,蒸汽熏得白皙的脸一片通红,尤其是鼻梁和两腮,像是涂上了一层诱人的胭脂,引人凑近亲昵。
不少男生偷偷看他,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看着清澈泉水。
偏偏正主毫无自觉,玉臂伸展开搭在温泉边缘,头微微仰起,双眼闭着彻底享受温泉。
他眼皮薄极了,被温泉熏得微红,白里透红的眼皮上,点缀着一颗小黑痣。平时睁着眼睛看不到,此刻闭上倒是一览无余,在清白中点缀了一丝风情。
季月笙出于道不明的私心,故意离他近了写,现在心头是万分后悔。
他泡了两分钟,就欲盖弥彰地上岸,用浴巾裹住身体准备离开。
偏偏有男生看了他一眼,十分流氓地吹了个口哨,“季神,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还挺有资本的嘛。”
季月笙:“……闭嘴。”
男生嘿嘿一笑,但转瞬,脸上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他看着对方的下面,犹豫道:“季神,你是不是……”
季月笙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写满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泡了大概半小时,云岱起来穿上酒店准备的浴衣,随手将衣带系在腰上。
正准备出去时,却发现门外有人在等他。
宋生还是戴着那双厚得像啤酒盖一样的黑框眼镜,低垂着头,“能……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对方这情态,和当初将他从教室拉出去表白的女生一般别无二致,但云岱并不认为对方也会这样。
走到露天温泉外面,是银色的海滩,空荡荡的,烧烤节的摊子都收了,烟花也已经放完,只剩下刚灭不久的篝火堆,还剩些火星子,在黑暗的柴堆里明明灭灭。
清冷的月光落在云岱脸上,冷秀的皮肤柔和几分。月夜星辉,困倦染上眉眼,原先折腾的酸疼疲累席卷上身。
他随意靠在一棵树旁,借了一点力,漫不经心道:“找我什么事情?”
脚踩着柔软的沙地,发出轻轻的窸窣声,宋生垂着头,一点点靠近他:“你今晚,是和季月笙在一起吗?”
云岱挑眉,轻声道:“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吧。”
“当然关我的事,”宋生抬起来,随手摘下黑色方框眼镜,上前两步死死按住他肩膀,情绪崩溃地咆哮,“当然关我的事,我喜欢你啊!”
黑色方框眼镜摘下,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像是午夜心碎的小狗,可怜极了。
“你不明白我的感情吗!你眼里只有季月笙,”宋生一滴滴泪溅落,滴在云岱手背上,“为什么季月笙都有男朋友了,你还要再贴上去,你就非要这么下贱吗!”
云岱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宋生,还能脑补出一个狗血八点档电视剧剧情。
他刚想骂人,就感觉滴在身上的眼泪更多了,堪比断线的珠子。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能哭?
宋生声音有些沙哑,染上泣音,“我好嫉妒季月笙,他能够得到你的喜欢,我没有资格,我明明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是还是忍不住追随你的背影……”
云岱使劲扒开他的手,发现对方力气出奇的大,怎么样也挣不开。
刚刚对方那一按,整个肩膀都贴在树皮上,硬得跟石板一样,还凹凸不平,不出意外应该红了一片。
他冷着脸:“你说得没错,我不会喜欢你,但……我也不会喜欢季月笙。”
宋生逐渐卸了力,有些迷茫道:“你怎么会不喜欢季月笙呢?”
他苦笑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看他眼神……”
所有人都在传云岱喜欢季月笙,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包括他。
他看得出来,云岱对季月笙是不同的。
其他人对云岱来说,或许都像窗外的草木一样,只是轻轻经过,不会过多在意,也不会留下痕迹。
只有季月笙能入他的眼。
如果世界是黑白的,或许只有季月笙在云岱眼里有一分颜色。
季月笙是与众不同的,除了他没有人能成为特殊的存在。
云岱觉得莫名其妙,不想听他再说季月笙,毫不犹豫打断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因为这张脸?”
一个男生莫名其妙喜欢他,也太奇怪了吧。
看着宋生哭着摇头,他讥讽道:“总不能是因为我帮过你吧?如果是因为这种理由……”那也太多无趣了。
宋生作为一个标准的被欺负的“弱者”,大多数人见到他会视而不见,但是也一定会有人怀揣善意帮他。
那么多帮他的人,凭什么喜欢的就是他?
他自认为比起那群怀揣着善意帮助别人的人,品格要卑劣得多。
善意在他这里接近于无,他这样败絮其中的人,要是因为这种理由爱上他,未免太可笑了。
他以为这样说,会让宋生知难而退,然而对方只是湿着眼睫,白着一张脸道:“你不记得了,也是,于你而言只是一桩完全不值得放在心里的事。”
他情绪渐渐稳定,趋于平静道:“我高一的时候,被锦山欺负。”
用欺负来形容,已经是相当温和。
那个时候他坐在图书馆复习功课,就被锦山拎着衣领提了出去,被狠狠一顿拳打脚踢。
图书馆自习的人只是看着这一幕,偶尔露出惊诧和鄙夷的神情。
他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哪怕知道不是针对他,也不由得害怕,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保护好内脏,默默忍受锦山的辱骂和拳打脚踢。
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有人来帮他,义愤填膺地指责锦山一顿,锦山也只会表面赔笑,私下加倍报复在他身上。
如果被制止会换来加倍的疼痛,那他宁愿不要有任何人来帮,他已经厌倦这样的好意了。
他们的好意只是一把钝的刀,加倍地换来锦山的伤害罢了。
像暴雨一般密集落在身上的拳脚,突兀地停下来。
他双眼无神,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今天又是谁来“帮”他?
他无所谓地看过去,就见一个一个相貌优越的少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精装书。
他面若冰雪,眼神透出厌恶道:“不要在这里打架,吵死了。”
读这个学校的大部分都身份显贵,锦山那个时候还没那么嚣张,拿不准眼前这人的身份背景,只能冷哼声,对着地上的人道:“今天就放过你,下次再敢迟到。”
他握了握拳头以示警告,便走出图书馆这个别扭的地方。
宋生有些茫然地抬头,便发现刚才的少年已经坐回到自习的位置上,继续专注地阅读手里的书籍,没有分出一丝心神来关怀他。
后来宋生才打听到,他是隔壁班的第一,成绩相当优秀,老师眼中的优等生。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关注云岱,在阴暗地角落注视,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能追赶上对方。
高二根据文理还有成绩分班后,他果不其然跟云岱分在了同一个班。
原以为天道酬勤,只要努力就能一点点靠近,却被季月笙强势的家伙插..入进来。
说完这些,宋生抹了抹又要泛出来的眼泪,“可是,你都不记得了。”
云岱听完,面上冷酷道:“你既然跟踪过我,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宋生眼泪决堤,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我当然知道,你当时并不是真的想帮我,只是嫌锦山打我的动静太大。”
云岱扯出一个笑,离开靠着的树干,“知道我是个人渣还喜欢我?”
少女漫画看太多了。
宋生听出他的未尽之意,抹掉脸上沾上的泪,有些释怀道:“因为我也贱。”
喜欢就是这么不讲理,爱情总是会犯贱。
只要产生爱,不是践踏别人,就是被别人践踏。
云岱冷漠道:“你会遇到对的人,但不会是我。”
宋生苦笑:“不是你,还有什么意义。”
在对方说出这句话后,云岱终于受不了,有些破防道:“你能不能少看一点霸总言情小说?”
这恋爱脑也是没谁了。
宋生只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略显无辜单纯道:“我没看过。”
语气还有些委屈巴巴。
云岱:“……”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想和这恋爱脑多说一句,心情复杂地整理被弄皱的浴衣,不管看着他的宋生,自顾自朝着酒店门口方向走,就被人伸手臂拦住。
云岱没好气地瞪季月笙一眼:“干什么?”
季月笙笑眯眯道:“我就说你很容易遭遇变.态吧,怎么老是被变.态盯上?”
云岱不客气道:“说话放尊重点。”
居然骂同班同学是变.态,这嘴也太没把门了,什么都敢说。
他心底嗤笑:还左右逢源的学生会主席,这张嘴说的什么东西?
季月笙心情有些不愉,面上还是风轻云淡道:“我关心你还不行?”
“关心我?”云岱突然想起宋生刚才的话,暗暗的不爽感涌现,他压着寒意道:“你应该去关心你的男朋友,而不是关心我。”
“他啊,”季月笙想到羽玉,暗想指不定对方在哪儿花天酒地,完全用不着自己操心,于是随口漫不经心道,“我关心他,也关心一下我孤苦伶仃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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