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博解释了一下,却听苏兰心笑道:“我没有意见,就是你也太急了些,等我全部说完,你再派他一起打听了来,岂不好?”
“哦?这么说你还有发现?”齐博来了精神,扇子“刷”地收起:“你放心,不管你说多少,我总有人去打听了来就是,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快说快说。”
“如果庄姨娘明知道这是那种药,她还反而喝了下去,那就不正常了。能让一个女人狠心到这个地步,她一定是有很大的图谋,王爷睿智,可否猜出庄姨娘究竟是有什么图谋呢?”
齐博翻了个白眼:“我说苏姑娘,以后这种话咱们少说两句好不好?听着特像讽刺,真的。”
苏兰心低头一笑:“明明是拍两句马屁,王爷素日里听得奉承话还少了?怎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
“别人的奉承话是马屁,你这样的奉承话绝对是反讽,我这点儿睿智还是有的。”齐博笑着说完,又用扇子敲了敲额头,沉吟道:“庄姨娘明知道原妈妈送的是打胎药,但她还是喝了下去,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要害米夫人。只是她为什么要害米夫人呢?管家之权在她手里,新平候的心也在她身上,她自己又是儿女双全,可以说,除了一个正室的身份,米夫人没有半点地方比她强,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她为什么要害对方?”
“你刚刚的话里,已经给了答案。”
苏兰心看着齐博,见他疑惑看过来:“我已经给了答案?”她就轻轻点头:“好好想一想,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答案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了,除此之外,的确没有任何理由。”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抽丝剥茧
“你是说?庄姨娘就是为了正室这个身份,才要陷害米夫人?”齐博瞪大眼睛:“不至于吧?名分有那么重要吗?”
“这话多可笑?你回去问问皇后娘娘,名分重不重要?”
“一个小小的侯爷夫人,这地位能和堂堂国母相比吗?”齐博嗤笑,却听苏兰心幽幽道:“当然没办法比,不过在庄姨娘心里,侯爷夫人这个身份应该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可她都忍了十几年,为什么到如今忍不了了?”
苏兰心叹气道:“人心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或许她当初的确觉得只要有新平侯爷的宠爱就好。可是时间长了,管家之权到手了,婆婆宠爱到手了,丈夫的心到手了,儿女也到手了,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要看向更高的位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侯爷夫人的儿子才是嫡子,有资格继承侯爷的爵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条?”
齐博豁然起身,在地上踱了两步,沉声道:“苏姑娘,经你这么一说,庄姨娘小产的事,大概的确是她故意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她又怎么知道米夫人定会害她呢?”说到这里忽地一怔,喃喃道:“是了,就算米夫人不去害她,她也完全可以制造机会,诬陷对方害她,只要她铁了心要争侯爷夫人的身份,这也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最后到底还是让米夫人赶上了而已。”
“这却未必。”苏兰心啜了一口茶,沉声道:“我怀疑原妈妈送药的事,原本就是庄姨娘一手安排。”
“不可能吧?原妈妈不是米夫人的奶妈吗?”齐博皱眉,他原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因为原妈妈的身份,所以旋即就否认了。
“米夫人在这方面显然十分粗心的,你忘了她说过?她房中都是庄姨娘的人,连梁姑娘身边伺候了几年的贴身丫头都被庄姨娘收买,原妈妈为什么不能被收买?”
“你会这样说,是因为那个醉汉的话?如果那个醉汉真是原妈妈的儿子,他的媳妇因为家贫跑了,而他却说要用银子砸死对方的话……你怀疑他们家并不穷,而原因就是庄姨娘用银子收买了原妈妈,才会让她撺掇着米夫人做下这件事?”
“或许……米夫人压根儿就不想做这件事。要知道,庄姨娘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她去害对方这个腹中胎儿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原妈妈打着为主出气的名号,做下了此事,米夫人不认也不行,因为没人会信她。更何况,她大概还觉得原妈妈是为了她才会干这件事,说不定心中十分感激愧疚呢,不然怎么原妈妈日后还常回府里看她?而庄姨娘之所以替原妈妈求情,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温柔大度,而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有道理有道理,老实说,我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事实了。”齐博手中扇子不断敲打着另一只手,接着出门又叫了一声“青山”,于是又有一个英俊的少年跑过来,齐博吩咐了他几句话,他便转身去了。
“我让他去上次那个小贩那里问问,看那醉汉是不是原妈妈的儿子。”齐博重新坐下来,皱着眉头道:“苏姑娘,我觉着你的推论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事实,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老太君被谋害有什么关系?咱们似乎没必要去为新平侯府的后宅争斗费神吧?”
“怎么没有关系?你别忘了,一切事情都是由此事引起。因为米夫人害庄姨娘小产,商老太君才会一怒之下让新平侯休妻,接着就出现了米夫人扮鬼吓唬老太君,引得她噩梦不断,甚至犯了怔忡之症,精神极度差劲儿,最后才会被活活吓死。这件事是一系列事件的源头,你说重要不重要?”
“对,我也承认这一点,可那又如何?因为此事,老太君想要让侯爷休妻,所以米夫人怀恨在心,扮鬼吓唬老太君,大概她也存着让老太君回想往事,从而理解体谅一下自己的心思,却不料最后竟把老太君给吓死了。这到头来,事情都是她做的,庄姨娘究竟有没有陷害她,对此案完全没有用处。”
“不,不是这么说,庄姨娘小产的事到底是米夫人所为还是她自己一手造成,这件事至关重要。”苏兰心站起身,斩钉截铁说道,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齐博:“第一天我询问琥珀和金妈妈等人,回去后将线索整理在这张纸上,你先前也看过,只是大概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其实当时我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天你在路上说到宠妾灭妻,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但到底没捕捉到,然而当我做出这个推论后,这一点忽然间就融会贯通了。”
她一边说,纤纤玉指就指在信笺上的一处,齐博仔细一看,苏兰心所指之处写着“琥珀眼里的老太君十分公正”,他有些不明白,抬起头道:“这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没有可疑之处。只是我们从头到尾都说米夫人的嫌疑最大,庄姨娘嫌疑最小,这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老太君死掉对庄姨娘没有利啊,老太君要休掉米夫人,这正是庄姨娘盼望着的事,她怎么可能在这样关头害死老太君?”
苏兰心摇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吗?老太君死了,米夫人被查出是元凶,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她死后,庄姨娘一定可以顺利成为新的侯爷夫人,老太君的死,最终得利的还是庄姨娘。”
“那……那是因为米夫人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吧?你也许不知道,凶手们总是有侥幸心理,不然这世上也没有凶杀案了。”
齐博摊着手解释,旋即又道:“如果庄姨娘是凶手,她为什么要谋害老太君呢?不谋害老太君,米夫人也会被休掉,她也会顺理成章成为侯爷夫人,这样多好?还免去了侯府忤逆人伦的大丑闻。”
“问得好。”苏兰心一巴掌拍在桌上,接着便猛抬起手挥着,一面冲手上吹气,小声痛叫道:“好疼……啊!真的好疼。”
齐博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瓮声瓮气道:“回头我让人去宫里取点药膏过来吧,不然你这一下用力过猛,大概手要肿掉。”
“肿就肿了,不算什么事儿。”苏兰心这还充女中豪杰呢,强忍着不肯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拼命甩了几下手,这才指着那张信笺道:“琥珀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却数次提到老太君公正,这么奇怪的言语,我总觉得她是想向我们透露什么信息。呐!如果我的感觉是真的,你觉得她是想向我们透露什么信息呢?”
“这……这不是正说着庄姨娘的作案动机吗?怎么又扯到琥珀身上去了?我有些糊涂,等等,让我理一理思绪。”
齐博是真的有些迷糊,却听苏兰心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只是没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去,所以才会觉得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莫名其妙。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就明白了。你想一想,一个做事最讲究公正的老太君,会支持儿子宠妾灭妻吗?”
“啊!”
齐博大叫了一声,面色也瞬间激动起来,一拳头砸在手心里:“没错,宠妾灭妻这种事,向来为人所不齿,商老太君如果真是公正的老太太,她绝不会允许府里有这种事发生,这大概也就是十几年来,米夫人被庄姨娘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还始终坐稳了正室位置的关键。”
“没错,我也正是如此想。虽然老太君十分信任喜爱庄姨娘,可十几年来,唯独不给她这方面的任何希望,直到这一次庄姨娘有孕,她看到了最后的机会,所以才会一手策划了小产之事,果然引起了老太君的怒火,甚至当众说出要新平侯休妻的话。”
“精彩,真是天衣无缝的推断。”
齐博啪啪啪拍着巴掌,由衷赞美,接下来的事情不必苏兰心再说下去了,睿王爷到底也不是草包,就接着苏兰心的话头分析道:“可是话虽然说出去了,但等老太君冷静下来后,她又感到后悔,因为她心里实在没办法接受宠妾灭妻这种事,所以琥珀反复强调老太君是个公正的人,也许就是因为老太君私下里对她说过,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所以琥珀就觉得老太君在大是大非上是非常公正的。”
“是,琥珀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她应该是怀疑老太君遇害的事与此有关,然而如今老太君已经逝去,庄姨娘在府中一手遮天,琥珀不敢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只能用用反复强调老太君公正这件事来隐晦地提醒我们。”
齐博点着头,又接着道:“庄姨娘起先是十分兴奋的,觉得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然而等了些日子,这事儿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而当她得知老太君反悔后,那种巨大希望落空的感觉,的确不难让她生出绝大的恨意。”
第50章 第五十章:发自肺腑的赞美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话头,看向苏兰心道:“不对啊,米夫人弄了扮鬼的衣衫,这事儿罪证确凿,说明老太君一开始被吓就是米夫人做的,庄姨娘再怎么一手遮天,她也不可能指使得了米夫人去做这种事吧?”
苏兰心沉吟道:“你说的对。但既然庄姨娘策划了这么些事情,我到底还是有些怀疑她了。而且你记不记得米夫人最后的反应?当时她的神情是那般绝望和悲愤,从她被带进来一直到我们离去,她没有半点儿心虚恐惧愧疚的模样,也不是事情败露后的万念俱灰,而只是绝望和愤怒,这就有些值得深思了,王爷是刑名官员,想必接触的凶手不少,你可看过这样的真凶?”
“的确,这不像是凶手的反应。”齐博桃花眼微微一眯,接着眉头轻轻一挑,看向苏兰心:“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越发怀疑庄姨娘,如果真凶另有其人,你想还米夫人一个公道?”
“当然。”苏兰心大方点头:“当日梁妹妹那般殷殷嘱托我,若米夫人真的是凶手,我不可能因为她的嘱托而徇私;可若米夫人不是凶手,我也不想负了梁妹妹,所以希望可以为米夫人洗刷冤屈。”
齐博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米夫人既然准备了那样东西,那她或许就不是被冤枉的,最起码她肯定有过要吓唬老太君的打算。”
苏兰心正色道:“吓唬和谋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其实这件案子我们还有一点关键没有弄通,就是当日老太君到底看见了什么?从看风筝到老太君惊叫一直到大家进屋,这其中的时间很短暂,凶手如何能够及时脱逃?”
“我就说嘛,什么梁妹妹的殷殷嘱托,你和她又没有深交,怎可能为了她那番虚情假意的嘱托就不依不饶?你之所以这样上心,不过是你心中想要追查这个真相罢了。”
“难道这有错吗?”苏兰心见心意被齐博看穿,索性也就不再掩藏,而是大方说出口。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追查的这个真相,或许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知道的。于你我来说,米夫人和庄姨娘的胜负生死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于新平侯爷来说,自然是米夫人死,庄姨娘扶正,这才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于景妃娘娘来说,她只要一个结果,不让商老太君枉死便好,而这个结果究竟是怎样她也不会在意。兰心啊兰心,你可知你正在做的,压根儿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那又如何?”苏兰心垂下眼,淡淡道:“虽说法理中也难免考虑人情,但那是你们这些主官量刑时该考虑的事。而真相是不应该被掩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资格成为掩盖真相的理由。有所为有所不为并不只是大丈夫的权力,我虽为女儿身,却也有这样的意志和豪情。王爷,您考虑清楚,如果将来您要给我机会协助大理寺刑部各位官员破案,那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变通,我是个女孩子,没什么追求和凌云志向,唯有追查真相这个观念,在我心里根深蒂固,哪怕刀颈加身,也绝不改变。”
“好,说得好!”齐博猛拍了几下巴掌:“有所为有所不为!刀颈加身原则不改!好样的,不知多少男子也做不到这一点,苏姑娘当真是不让须眉。”
苏兰心愣了一下,接着目中泛起神采,轻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你是皇子,又是主管刑名和内务府的王爷,能在这两个地方如鱼得水,最不缺的就是圆滑手段,你……你竟不觉着我这想法蠢的可笑?”
“喂喂喂!不要污蔑啊。”齐博急了:“我虽然是放浪不羁,可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七尺男儿好不好?再说了,你也说圆滑只是手段,我心中也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为掩盖真相的理由,这也正是我身为主管刑名的皇子一向行事的准则啊,我刚刚只是告诉你实情,事实上,即便是出力不讨好,我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追查的,不然我还有什么资格主管刑名?”
“是这样吗?太好了,那就真的太好了。”苏兰心激动地眼泪差点儿出来。与众不同?独醉皆醒?这种感觉其实糟透了好吗?如果可能,人生路上当然还是有一二志同道合的知己携手同行才好,虽然以她的身份,将堂堂皇子当做知己这真是一种胆大包天的妄想,非常可笑。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屋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苏兰心似是在想着心事,齐博就怔怔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对面女孩儿抬起眼,疑惑看着自己道:“王爷怎么不说话?”
“唔!不是……该你说了吗?”
齐博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虚,连忙别开视线,不过转念一想:这算什么?可别再让她误会我嫌弃她,人人都说她是丑女,这方面她必然是最敏感的。
一念及此,便忙又转过头来,笑着道:“刚刚夕阳余晖照在你脸上,衬得你就如同那最上等的白玉观音一般,浑身上下似是都散发着柔光,所以我一时间不由看得入神了。”
苏兰心脸一红,小声道:“王爷别胡扯了,我和白玉观音哪里能够沾上一点边儿?放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别人如何看待我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齐博连忙道:“我是说真的,姑娘蕙质兰心,不可妄自菲薄。”
“蕙质兰心?是晦质兰心才对吧?”苏兰心自嘲一笑,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晦”字。
“当然不是。”齐博有些生气,郑重道:“其实你很漂亮,是真的,刘海若是能把胎记完全遮住,任谁也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倾国容颜。你又不是做不到,偏偏要在那间隙中露出些痕迹,可是觉得这样做才够坦荡?所以说,你心里还是在意的,若不在意,这块胎记就全露出来,或者遮的严严实实,又能如何?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心里觉得你是漂亮的,这不是奉承话,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好了好了,别说的这么郑重,发自肺腑的赞美什么的,我可不敢接受。”苏兰心有些无措,连忙假装打趣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方喃喃自语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嘴上虽然说着全不在意这副模样,可为什么要故意露出这一点痕迹呢?可见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呵呵!又有哪个女孩子能真的不在乎自己容貌?我也是女儿家,终归不能免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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