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穿林冷然:“江师弟,莫要装模作样了。有什么本事,使出来便是。你若还在躲躲藏藏,我误杀了你,也莫要怪我。”
江雪禾不言不语。
叶穿林这般冷静之人,都被逼出几分燥意。
他用出八成力,攻向江雪禾。江雪禾忽然侧头,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且看江雪禾脚下飞出藤蔓,迎向他的攻击。
但那藤蔓之力……
叶穿林皱眉,见藤蔓果然在他的攻击下,碎裂开,江雪禾唇下渗血。
叶穿林的攻击一往无前,江雪禾被击中胸脯,闷吐一口血,向后跌摔数丈,跪在了菩提树下。
树叶簌簌飞扬,落了衣袍染血的江雪禾一身。
叶穿林皱眉,掐指引雷诀,招向江雪禾。
叶穿林厉声:“江雪禾,再不出手,你必死无疑了——”
雷光在半空中轰然炸开,向树下的少年劈去。
江雪禾跪在树下,两手撑地,腕骨上符咒鬼气盘旋,他惨然之间,眼见雷电要劈到他身上……
忽然,一道亮光撕开半空,一个人影从中飞出。
右手寒剑出招,左手快速画出符菉,一同向上,共同撕开了那道劈下来的雷。
雷光之后,少女发带与衣带一同被飓风吹得飞扬,她昂然立在江雪禾身前,脸色苍白,目若点漆,冷冷地看着半空中的叶穿林。
叶穿林一怔:“缇婴……”
缇婴转身,便跪下去扶江雪禾。
她看到师兄身上白衣染血,面色苍然,心中顿时烧起一团火气,气愤万分。
缇婴怒道:“叶师兄,你做什么要伤我师兄?”
叶穿林落地:“小婴,你误会了……”
缇婴:“没有误会!我隔着很远,就看到那么粗的雷了。你分明想害我师兄,我师兄法力修为都不如你,你这样的厉害人物,和我们这些小辈动手,不就是欺负我们吗?”
她眼圈微红,说话磕绊,一个劲地擦江雪禾唇角的血。
少年气息奄奄,她慌乱万分,干脆将人抱入怀中,难过非常。
缇婴高声:“叶师兄,你太坏了!你要杀我师兄,也杀了我好了!”
叶穿林正要开口,忽然,他看到江雪禾在缇婴怀中,下巴磕在少女肩上,微微抬头,清清淡淡地向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乌润噙笑,满满的皆是戏弄、挑衅。
宛如在说——你算什么玩意儿,也配和我斗。
同时,恰到好处,江雪禾再次咳血。
缇婴更慌。
缇婴骂叶穿林半晌,气得拍了一张符,带着江雪禾一同离开了。
叶穿林:“……”
叶穿林想着江雪禾那个不善的眼神。
那种漠然玩味的眼神,实在不像江雪禾平时给人的感觉。
他总算明白江雪禾在打斗中,忽然朝一个方向瞥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总算明白,起初还有元神之力的江雪禾,后来只被他压着打的原因了。
叶穿林喃喃自语:“本来以为白鹿野已经很奸猾会藏了,这个江雪禾,更是不枉多让啊。以后还得当心。”
缇婴哭哭啼啼带江雪禾回房,要帮江雪禾看伤。
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他又哄她半天,让她断断续续止了哭声。
她却仍不高兴,骂他:“叶师兄那么厉害,你为什么要招惹他?”
江雪禾温声:“一些小事罢了。”
江雪禾坐于床畔,半边衣裳被她扒开,露出肩头一点。
乌发散肩,面如白玉,虚弱靠于床榻的少年零落枯美,让缇婴睫毛颤一下。
他俯着身给她擦泪,好声好气地劝她:“万不可因这些小事,就不再向叶首席学习道法了。我与他之间只是一些误会,这些误会,不要影响到你。”
缇婴正愧疚自己竟对受伤的师兄心猿意马,听他这么说,不禁狐疑。
他之前还不喜欢叶穿林,现在被叶穿林打伤了,怎么还帮叶穿林说话?
江雪禾微笑:“自然是为了你的大道着想。你不是想变厉害吗?”
缇婴愣住,感动。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反省自己的没良心:师兄为了她,如此忍辱负重。她昨日还和他吵架,连一只荷叶鸡那么小的事,都怪他语气冷淡……
她再不要和他吵架了!
什么叶穿林,再厉害,也比不过师兄。
缇婴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为他抱不平:“我不学了!他弄伤你,我不高兴。”
江雪禾:“不学道法学什么?你身上旧伤未除,你答应过我与你二师兄,不在此时强行学剑的。”
江雪禾:“左右他很快就走了,你向他多讨教两日也无妨。至于你的伤,我很快帮你治好,你就可以学剑了。”
缇婴吃惊:“你很快帮我治好伤?”
江雪禾点头。
缇婴:“怎么治?药宗弟子都没办法啊,只让我慢慢调养。”
江雪禾只温和:“在山下时得了些秘法,确实有法子治好你。”
他伸手,将她一缕头发别至耳后,手指揩掉她眼尾一滴泪渍:“我早说过,会想办法帮你疗伤,你不记得了吗?”
缇婴怔怔看他。
她自然记得。
但是她以为师兄只是哄她的,她不觉得她的伤,在灵根碎成那样的前提下,有办法很快养好。
但看师兄笃定,缇婴好奇,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江雪禾便向她耳语,说她去和叶穿林学习,等今夜夜深了,到某处洞天找他,云云如是。
缇婴喃喃自语:“深更半夜找你呀。”
江雪禾不露声色:“不愿意?”
缇婴看眼他苍白的模样,心软了:“也不是啦,我本来说那么晚,我要睡觉的……”
她转口甜甜保证:“不过为了师兄,我可以少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叶穿林没想到缇婴还会找他学习,并且缇婴只字不提江雪禾。
好几次,叶穿林试图跟她解释,缇婴都瞪他,一副分外暴躁、不想和他聊天的样子。
叶穿林摸鼻子。
改日她气顺了些,再解释好了。
话说,缇婴练完道法,急匆匆去一处洞天寻找江雪禾时,收到了白鹿野的传音符。
白鹿野问她,她和叶穿林之间是不是生了误会。
传音符一直在乾坤袋中闪烁,亮了一次又一次,可见白鹿野有许多废话,想和缇婴说。
缇婴好烦。
她又困又累又生气,哪有空理会二师兄。
缇婴便敷衍无比地拍了一张传音符,告诉白鹿野:“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我要睡了。”
缇婴却不知道,她撒谎的这个瞬间,白鹿野正站在她的弟子房外,等着她回来,想代叶穿林解释事情。
收到师妹的消息,白鹿野愣了一愣,却没多想,仍是等待。
然而过了两刻都没等到缇婴回来,白鹿野便坐不住了。
白鹿野脸色阴晴不定,想到叶穿林告诉他的:“……我误伤了江师弟,小婴恐怕生我的气。我也有些对不住江师弟,白师弟可代我向江师弟道歉。”
白鹿野看看天色。
缇婴小混蛋这么晚都不回家睡觉,该不会又溜去找江雪禾了吧?
深更半夜,她不好好睡觉,纵是心疼她师兄受伤,却为何连他都骗?
她是要做什么?
江雪禾是不是又哄她什么了?
白鹿野立时杀去江雪禾的首席弟子房舍找人。
他同时给江雪禾传讯。
传讯许久,那边始终不听。
白鹿野又试图联系缇婴,一个劲追问:“你到底在哪里?”
洞天之处,黑魆魆中,缇婴敲了两下门,洞天禁制解开,她被带入了其中。
闻到师兄身上的气息,缇婴又怕黑,直接张臂搂住他腰身。
她深深吸一口气,好喜欢他身上的雪香。
她半真半假关心他的伤势,被他说无碍。
缇婴随意一瞥,隐约看到洞天四角堆了灵石。不过光线暗,看得不清。
她正要细看,听江雪禾:“好玩么?”
缇婴连连点头——夜至中天,心中藏着一个秘密,在一片洞天中寻找师兄,口袋里二师兄的传音符一直在响。
真好玩儿。
不过好玩够了,缇婴仰头,开始心慌:“师兄,二师兄好像发现我在骗他了。怎么办?”
江雪禾低头,指腹揉她香腮,轻轻一点,换她叫一声。
小猫似的,软绵绵,糯乎乎,偏又憨态可掬,实在讨人喜欢。
他以前不在意,此时在意了,便忍不住看了又看,更忍不住又用指腹点了一下。
她不满看来,他才藏了心间酸痒,问:“发现了又如何?你害怕?”
缇婴一怔。
她还从来没骗过白鹿野。
但是,本性的恶劣,让她撒谎骗人时,她心中有一种雀跃感。
缇婴喃喃自语:“我才不怕!背着二师兄……二师兄肯定在找我……好刺激。”
江雪禾将她安置好,微微后退两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他温声:“还有更刺激的,要不要?”
他向她伸出手。
洞天中只亮了一颗夜明珠,光华昏昏,照在他伸出的布满伤痕的素白手腕上。
那手指微屈,骨节修长,盈盈间,泛着玉光。
缇婴心跳加快。
……她想起很久前看的公子小姐私奔的话本。
她懵懂无知,旧时对情爱看不甚懂,时而觉得有趣,时而一派茫然,此时她却恍惚觉得自己与师兄像在偷、情。
她不知是真是假,怕师兄笑话她“还是小孩儿”,不肯提问。
但是,面对师兄的邀请,缇婴露出兴致勃勃的笑。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霸道万分:“要!”
江雪禾让缇婴坐在昏昏洞天正中的蒲团上。
他立在她身后, 俯身,拿一条长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本就不清朗的视线变得彻底幽黑,缇婴心中难免一慌。但是师兄的衣袖与冰凉手指在为她蒙布条时擦过她眼睛, 又痒得她笑出声。
她当真信赖江雪禾。
她上仰着脸, 乖乖由江雪禾为她蒙眼,好奇地笑:“师兄, 这是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蒙我眼睛?我和南鸢又不一样,你蒙了我眼睛,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感觉到师兄的气息俯下来,给予了她温暖与安全:“那你怕不怕?”
缇婴淡定摇头。
江雪禾柔声:“这么信赖我吗?”
缇婴天真问:“所以师兄要做什么呢?”
江雪禾回答:“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松开了她, 气息远离。缇婴在他离开时微不安,她似乎察觉她的颤抖, 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说来奇妙,师兄这般没什么特殊意义的动作, 驱散了缇婴的惶然, 让她乖巧盘腿坐于蒲团上,等着看江雪禾要做什么。
缇婴脑中胡乱猜测。
一会儿,她听到什么铁链极轻的叮光撞击声。
缇婴:“师兄?”
师兄的声音听起来, 已经不在她身后, 而是在左上角偏远的方向了:“无事,你凝神入定。”
缇婴笑:“你难道要教我什么神秘道法?”
白布下所蒙的眼珠一转,缇婴道:“我明白了, 你见叶师兄教我道法,你心里不平, 吃了醋,也要教我。”
江雪禾声音轻而哑, 一直回应她,似唯恐她听不到人声音、从而害怕:“我是吃了醋。”
缇婴怔住。
她心脏砰地跳一下,忽而想到二师兄曾说,二师兄也为自己和师兄的亲密关系而吃醋过。二师兄说,兄妹之间亦会吃醋。
她了然。
那师兄这么说,应是吃叶师兄抢了妹妹的醋罢。
可缇婴又想,若不是这样,若师兄其实有其他意思……
她发呆时,听到江雪禾柔声提醒她:“小婴,我让你凝神入定,你还没开始吗?”
缇婴一惊。
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没开始?”
江雪禾不答她,缇婴也没有再问,而是认真地将心神沉入识海,让所有情绪宁静,缓缓入定。
玉京门的这片山上,尽是大大小小的洞天。玉京门灵气最充裕的两片地方,一是主峰,二便是此处。
主峰是掌教的道场,弟子们不可能借用主峰的灵气长期修行。但此处的洞天,则供给需要闭关修行的弟子们。玉京门将洞天租于弟子们,换一些灵石。
缇婴此前从来没有尝试在洞天闭关修行过,这一次跟江雪禾来,她按照心法入定,恍恍惚惚觉得这里的灵气,似乎确实充裕,连她这种灵气筛子,都能用一点。
看来,等叶师兄走了后,她也可以尝试着租一个洞天,闭关修行。
不过,租用洞天的灵石似乎需求不少,她去哪里赚灵石呢?她是不是应该像其他弟子一样,接一些门派任务来换功德换灵石?
可她的灵力天赋本就比别的内门弟子差,她再花时间接乱七八糟的任务,修行进度岂不是更慢了……
缇婴在入定时,因为神魂之痛,她时常忍不住走神,好缓和自己的痛。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识海中涌入一股暖流。
缇婴吃了一惊。
在此洞天,她不必多想也知道,能送力量进入她识海的人,只有江雪禾。但是江雪禾没有坐在她旁边,没有碰她灵脉。不接触她的灵脉就能将力量注入她识海,那说明,这个洞天,提前被摆下了一个阵。
什么阵法?
缇婴错愕间,听江雪禾哑声:“不要抵抗,由它进入。”
缇婴便听了他的。
她只是问:“这到底在做什么?”
关键问题,江雪禾又不回答。
缇婴便自己琢磨,她渐渐发现,那力量涌入她识海,如春风拂柳般,沾过她枯竭的灵池,钻入她那布满裂痕的神魂中。
灵池没有因为对方的碰触而瞬间浮水,但泥沼中的三两滴水,不知是不是缇婴的错觉,水似乎清亮了一些。
这种变化太细微,缇婴很难注意到。
缇婴最容易注意到的,是她发现自己神魂中的旧伤,自己神魂的沉痛,在那力量一次次抚慰下,伤势开始减轻,痛意开始消除……
她定睛看,裂缝神魂中,点点清光流动,不断治愈着她的伤势。
她的灵台越来越清明,神魂越来越清醒,而且不是她的错觉,那一汪干枯成泥沼的灵池,真的往外渗了些水。那水一碰到进入识海的清光,便迫不及待地吸吮,灵池光华涟涟,一层层柔光荡起……
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真的能帮她疗伤,而且看这架势,她的伤势很快就会被她治好。
可是这怎么可能?
药宗的弟子和长老都告诉她,她灵根有损,影响到神魂。之前她屡屡过度调用灵气,只管一时痛快不管以后,她之前还用了道门禁术‘毒麟阵’……方方面面的过度损耗,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能维持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叶穿林为她找来了三百年妖兽炼制的灵丹,为她疗伤。
这已经是缇婴得到的所有灵丹妙药中,对她的旧伤作用最大的,也不过能稍微缓解伤势。江雪禾怎么能真的帮她治好伤?
他说山下有秘法,缇婴却不信。
缇婴飞快转动脑子。
她口上嚷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江雪禾依然不答。
缇婴遍识世间阵法,她学不了道术的时候,都将那些阵法背着玩,此前种种,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阵。
缇婴坐不住了。
她开始挣扎。
她发现自己在全然信赖之时,被江雪禾定住了神魂,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他一开始就利用她的信任,就想好了不许她动弹,要帮她疗伤。
缇婴却也是任性。
她知道若自己所猜无差,江雪禾用的这个阵是一种护主阵,护主阵绝不会对阵法中央的主人伤害一点。她心中又惊又恼,多亏她的神魂上的伤减轻了一些,她可以敛息运功,挣脱这种桎梏。
缇婴周身,属于木系的青光,与她本身水系的蓝光,交叠闪烁,将她笼罩。
突一瞬,极轻的一声“卡擦”,缇婴的神魂摆脱了桎梏,可以动了。
她第一时间摘掉蒙眼的白布,朝江雪禾的方向看去。
她眼睛一下子缩起。
一团黑雾笼罩着江雪禾,鬼怪的影子在他周身四方,已经开始浮现,桀桀森笑,包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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