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在前面,玉京门的掌教登位,大家都在前面候着。一会儿你听到主人唤你,就从这里去前堂,前去拜师。”
月奴交代完就要走。
缇婴:“哎,你不陪我一起等吗?”
月奴莫名。
缇婴看这把傻剑根本不懂她的心思,她只好硬着头皮,低头绞手指,几分纠结:“我、我师兄会不会来啊……”
月奴:“会。”
缇婴一下子抬眼。
她眼睛亮如星子,点缀在眼中一汪湖泊中,十分粲然。
哪怕月奴看不懂她的情绪变化,也因为缇婴一瞬间的美丽,而停步多解释一句:“主人今日要放江雪禾出来,让世人承认江雪禾是青木君转世的身份。
“不是你之前提的要求吗?主人今天要收你们两个做弟子。”
缇婴:“呃……”
青木君转世的事,真的不再多想一想吗?
万一你们弄错了呢?
缇婴百爪挠心,在殿中踱步。
她此时有些畏惧,不知自己该不该真的拜沈行川为师。拜师后,就真的绑定玉京门了;而她此时已经对玉京门产生怀疑。
可转念一想,玉京门好与坏,她又何必怕?她是来这里学功法学本事的,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弄清楚自己梦境的疑点。
缇婴脸色苍白。
她小小年纪,藏着的最大心事,也不过是师父讨厌师兄可恶之类的小事。一夜之间这么大的事压在心中,她还说不清楚……
缇婴烦恼间,忽然被旁边一个架子绊一下。她手扶住木架,侧头时,看到架子上倒下来的文书木犊间,有几本书被她晃了出来。
缇婴生怕误了时辰,匆匆把书放回去。越忙越生乱,将书放回去时,一页书摊开,缇婴扫一眼,便看到了——
“玉京山升空之初遗事”。
缇婴怔住。
她连忙翻看其他几本书,发现这些书,都是一些关于玉京门由来的故事。先人们怎么建立门派,怎么将门派发扬光大,玉京门怎么在青木君手中,一举成为第一大仙派……
玉京山的先祖们,是如何让玉京山升空的。
书上有禁制,只能看到目录,看不到内容。
缇婴意识到,这些书,恐怕是要交给未来掌教的。而她无意中看到了……
这恐怕是她最接近真相的机会。
缇婴当即盘腿坐下,开始施法解书上的禁咒,看书中内容。
许久许久,天云变色,雷鸣轰轰,缇婴脸色惨白地从书中跌出。
她急急忙忙丢开书,看到那雷电穿透云雾,似要破开窗户,向她劈来。
缇婴爬起来,慌张转身,抖着手将书放回去。她怎么也放不好,而雷声越来越密。不知外面的人如何反应,她此时心慌意乱,怕得不行。
突然,窗子破开,电光掠空。
缇婴施法相抵,躲开那雷电,往身后退。
一个人出现在她身后,握住了她手腕。
缇婴畏惧之际,听到声音:“小婴?”
沙哑低柔的声音,除了江雪禾,又会是谁?
缇婴蓦地转身,果然见是江雪禾进来了。
二人抵在层层放书的木架间,缇婴仰头,结巴告诉他:“师兄,我不能等了,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玉京门……”
“轰——”
四面窗子都被雷击中。
一道雷,差点落在缇婴身上。多亏缇婴早有察觉,拉着江雪禾一起躲避。
缇婴发着抖,目生骇然。
玉京山整座山,在阻止她告诉师兄自己知道的事情,是吗?那就说明,她猜测的,其实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整座山的威压随着雷电压来,缇婴神魂生痛,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她惶然之际,忽然指尖一痛,那股威压,好像消失了。
江雪禾握着她手,俯首垂眼,咬在她指尖,借了她一滴血。
他藉着她的血,开始施法,将天地间的威压,转移到他身上。
缇婴怔怔地看着他唇贴着她指尖。
雷电映照他眉眼,星眸流火,电光闪烁,忽明忽暗。
他这般从容又雅致:“现在可以说下去了。”
江雪禾以血为引, 承天地威压,换缇婴能开口说话。
指尖麻痛,缇婴很快回神——这是师兄强行给她的机会, 若再不开口, 便辜负了师兄此番强护。
缇婴调整呼吸,快速说自己从书中看到的东西:
“玉京山最开始不是浮空的, 是青木君不在了后,玉京门那些先祖们一起炼制主峰,让玉京山升空的。为了让玉京山升空,他们还多炼制了一座山……
“师兄,你记得黄泉峰吗?你告诉我说, 那是玉京山隐藏的阴面,平时人们看不到。但是书中说的是, 那黄泉峰,是用另一座仙山与玉京山一同炼制出来的。两座仙山的力量过于强大, 玉京山主山压不住那座山的力量, 所以玉京山才有了阴阳两面……
“另外被炼制的那座山,叫天阙山……”
缇婴生怕天地的威压打断自己的说话,她语速飞快, 尽快把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告诉江雪禾。
而提起“天阙山”, 她便从心底生出一种愤恨与酸涩。这种酸怒,让她双目泛红,禁不住地全身发抖。
缇婴语无伦次:“那仙人的剑意, 根本不是玉京山主峰的,是属于天阙山的……是原本用来保护天阙山的。你是不是从未听过天阙山?
“我曾做过梦, 天阙山曾经非常厉害,是青木君和玉京门暗算了天阙山。我成了魔, 青木君格外恨我,想杀了我……师兄你怎么可能是青木君的转世?”
她说得凌乱不堪。
因为她只能清楚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梦中看到的一切。
在最后一次梦境之前做过的几个噩梦,她都记忆模糊。她知道不对劲,却无法完全将所有不对劲串起来,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告诉师兄不要相信玉京门,不要相信他是青木君的转世。
缇婴急得双目潮湿,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清楚:“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是魔你是仙,我不知道青木君有没有成仙,最后是不是仙人,但是你绝不可能是他啊……
“你对天阙山,完全没有印象对不对?”
江雪禾面容平静。
他垂着眼,专注凝望着缇婴。
缇婴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不相信自己颠三倒四的话。
江雪禾问:“梦?”
缇婴:“是的,我每次用大梦术,灵力失控后,都会做梦。我以前记不太清梦,但这次我记的。”
江雪禾不语。
缇婴心中失望,她知道自己这糊涂的话很难说服人,她努力地:“师兄,我知道我能看到这些书,看起来很巧合,像是有人专门送到我这里,故意给我看的。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外,但是这书中记载的,确实应对了我梦中一些事……”
她声音越来越低。
她眸中光黯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江雪禾忽然道:“玉京门请大天官为我算过天命。应当是什么都没算出来,玉京门才笃定我是青木君转世的。
“小婴,只有仙人那样的力量,才会凌驾于天命术之上,无法被天命所缚。”
缇婴一怔,眼眸亮起——他在听她的话!
并且相信!
并且试图思考!
缇婴抓住他手,急急忙忙:“大天官的天命术,未必真的灵验啊。这世上肯定有大天官算不出来的东西。何况,即使大天官真的算不出天命,也只能说明师兄你有可能是仙人转世……
“仙人转世,不一定是青木君转世。我、我不是做梦,梦里我是魔你是仙嘛……”
她说到梦,仍是不确定的语气。
江雪禾便知道,她对自己的梦不是很了解,她并非完全相信梦。
江雪禾说:“修仙之人,若重复一个梦境,那梦境便通常会带着预示与警告。你的梦也许试图在告诉你什么,你不必畏惧。”
缇婴仰脸看他。
电光闪烁,四方窗棂与墙壁爬上皲裂痕迹。天地威压这般强,缇婴却在江雪禾眼中,看到了安全。
她忽然安心。
她忽然想:师兄会保护我的。
师兄相信我,愿意了解我,愿意听我的话,愿意不把我当胡言乱语的疯子……我说的这番话,若是对他人,他人必然不信我。
谁会不信青木君,去信一个小弟子呢?
缇婴眼中光轻软晶亮,她信赖地仰望他。在江雪禾安抚她不要怕时,她乖乖地点头。
缇婴忍着恐惧,努力地对他露出一丝笑:“我不怕。”
对上她的眼神,江雪禾目光闪烁一二。
他再问:“在你的梦境,你只梦到你是魔我是仙?没有梦到其他的吗?”
缇婴目光飞快地眨两下。
那自然是有的嘛。
梦里的魔女和仙人,不清不楚,奇奇怪怪,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每次看到,都让缇婴不自在,恐慌,迷惘,不解,还有羞涩,不敢看。
缇婴眼睛眨也不眨:“没有了嘛。”
江雪禾一顿:她撒谎时,永远理直气壮。
江雪禾问:“还有其他要告诉我的吗?”
缇婴:“没有!”
江雪禾:“好。”
话音一落,缇婴便目色微变,看到江雪禾一瞬间脸色白如纸,丝丝血迹顺着唇角与眼睛向下流。
她慌得叫一声:“师兄!”
他身子摇晃,因与天地搏力,必然受到反噬。缇婴用手抹他眼下的血,又惊慌地看到他面上浮起了血痕,还有污浊的黑气萦绕……
那血怎么也擦不干净,他面上与颈上的裂痕变多,缇婴隐隐约约听到了鬼怪的呓语。
鬼气让周围气压变低,变冷。
鬼气吹拂在颈上,缇婴趔趄,后退了一步。
江雪禾闭目:“别怕,只是反噬。”
他的手被少女挽住。
脸颊冰凉,他感觉到柔软布料。江雪禾睁开眼,低头,看到缇婴白着脸,哆哆嗦嗦地,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
她不知在给自己壮胆,还是试图说服他:“师兄,我不怕你。”
他在她靠近时,心头蹿起火星,烧得江雪禾脑中一派红霞乱云。
江雪禾说不出话。他倚靠着藏书木架,头磕在古架上,低头看尘埃飞扬,少女安静又耐心地为他擦那些血。
缇婴惶然:“你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出去?”
她又想到什么,问江雪禾:“我们还出去吗?”
江雪禾没力气说话,缇婴以为他没听懂。
她压抑着自己的不安,让自己不去注意周遭有可能已经渗满的鬼魂。她挨着江雪禾,说服自己:只要我不开天眼,只要我不看,就没有鬼。
缇婴声音却带一丝抖:“玉京门如果和我是仇人,和你也是仇人,我们还拜师吗?”
她的手,被江雪禾抓住。
掌间微痒,缇婴低头,看到师兄枯白的手指点着她手心,写字:“拜。”
缇婴:“嗯?”
江雪禾耐心地写字:“我先去查一查你梦中事,以及这书中记载是否为真。这书出现的蹊跷,本只给掌教看的书,符咒不应被你轻易解开。
“其间种种,为兄都会去查。你切莫畏惧,也切莫打草惊蛇。即使真的有转世一说,前世恩怨,随尘入土,未必应该让今人吃苦。”
缇婴着急:“但是……”
江雪禾继续:“你且好好学本事。退一万步,纵使你真的查明所有真相,想与玉京门为敌,此时留在玉京门,探查门中情形,未必是坏事。”
缇婴一愣。
她发怔:“卧底啊……”
江雪禾屈在她掌心的手指颤了颤,没有再写字。
他手指搭在她掌心,忽然发觉她掌心的柔软,肌肤的莹润。甚至缇婴因为畏鬼而紧挨着自己,她贴得极紧,身上的带着甜味的少女香气,也若有若无……
察觉到这一点,江雪禾手指僵住,心中亦发觉失控。
他正要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时,缇婴侧耳聆听窗外动静,轻声:“师兄,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缇婴喃喃自语:“从刚才开始,电闪雷鸣的,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你我。外面好静啊……”
江雪禾屏息,也意识到外面出事了。
玉京山主峰议事堂旁侧宗祠的玉阶前,大长老中,只有沈玉舒相候在此。
其余大长老都被关押,花长老与葛长老还有出来的可能,陈长老却绝无生还的可能。
和沈玉舒一同等候在外的,是巫神宫的大天官南鸿,与长云观的首席叶穿林。
沈行川的好友,观天山的杭古秋并不在此。那日玉京门之变后,杭古秋在与叶穿林的对阵中,虽然抗住了叶穿林,却好似受了伤。自那日后,杭古秋便一直养伤,未曾现身。
大天官南鸿是必然会出现在玉京门掌教的继位大典上——沈行川私下许诺他,只要巫神宫继续支持现在的玉京门,那么巫神宫与花长老的合谋,沈行川不会计较。为了让巫神宫满意,沈行川答应除名南鸢,让巫神宫带走南鸢。
叶穿林也必然会出现在此——葛长老虽筹谋掌教之位,但那日玉京门的惊变,不是葛长老引起的。长云观没有和玉京门真正撕破脸,而且在仙人虚影出现后,叶穿林便不再参与掌教之位的争斗了。
对叶穿林来说,玉京门背后的那个仙人真假,更重要。
叶穿林此时站在这里,是因他从玉京门的弟子那里听到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出事那天,黄泉峰赶去援助的弟子们大都死了。但活下来的弟子中,流出一个说法:当时死去的弟子们,活过来一瞬,帮他们一同开阵对付无支秽。
事后追问,弟子们都不确定,只称估计是看花了眼。
这世上怎可能有复生之术?
但是叶穿林知道,这世上,有一门法术,复生咒死,恰好与那些不确定的弟子们的说法一样。
叶穿林知道,一般人进不去黄泉峰,那里是玉京山真正的秘密之地。当日从黄泉峰出来的人,有两人,在今日要被沈行川收为弟子——
黄泉峰当日,是否有过“复生”。
黄泉峰当日,是否出现过“大梦术”,线索就在江雪禾和缇婴身上。
为此,叶穿林愿意支持沈行川当掌教,愿意代表长云观,支持今日的玉京门——他要从缇婴和江雪禾那里打探消息。
沈玉舒站在这里,为那进入大堂接受先祖印菉的兄长担心。
每一任玉京门掌教,都要在宗祠前,面对列祖列宗,接受历代掌教赐下的印菉。
人死如灯灭,历代掌教们自然死得干净,但只有接过印菉,沈行川才会是新的掌教。
站在玉阶下的内门与外门的弟子们,同掌事、长老们一同,等待沈行川出来,见证新的掌教诞生。
天地雷电闪烁,威压重重,风云色变。
众人都以为,天地的异象,是沈行川接受掌教之位引来的列祖列宗们的考验。虽然他们暗自四顾,暗自嘀咕:以前从未听说过,接任掌教之位,会引来风云聚变。
也许是因为,沈行川得位不正吧。
到了如今,很多人已经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闻陈长老被囚于黄泉峰。
其余几位大长老听闻沈行川对陈长老的处决,都面色微变,隐有惧意。但除了那几人,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陈长老被囚于黄泉峰会如何。
陈长老生出一切事端,但是沈行川让他今日要收的两个徒儿开了阵,顺利地放出仙人虚影,斩灭所有妖物。沈行川当日一力降万力,将其余大长老与大能压制,游刃有余……
也许是因为,沈行川从一开始,就在筹谋掌教之位。
他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陈长老的不甘,黄泉峰的禁制松了,也因上一个加印封印的人是他的亲妹妹,而让人怀疑这一切都在沈行川的算计中。
世人难以想像一介剑修,有如此心机。
但事实上,今日登上掌教之位的,确实是沈行川,而不是其他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坐于宗祠中蒲团上的沈行川,开始感受到神魂中,那无形的代表玉京门掌教之位的印菉,渐渐被他炼化,被他收为己用。
他松一口气。
但正是松气的这般时候,一道力量顺着那印菉,猛地钻入他的神魂元神中。
那力量强大无比,一瞬间控制住了沈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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