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旁边还有只哈士奇在大喊大叫。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修仙修到芈渡这般境界,身体素质自然好得逆天。她跟许安钓了这些干尸快十几圈,反而是身上快被她颠吐了的小白龙先开了口:“不行了,我要吐了,我要......”
芈渡咬牙切齿压着声音:“你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送到苏沉烟那里,不开玩笑。”
小白龙还没说话,旁边快要跑死了的许安先大声开了口:“芈渡姑娘,实在不行咱们找个地方避避吧,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芈渡在心里冷冷笑出声,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惊慌神色,大声喊了回去:“找地方避避?怎么找?刨个坑给咱们全扔里吗?”
许安:“也不是不可以......”
芈渡:“去死吧你。”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一斗嘴必出事的定律,芈渡一句话刚骂完,那边许安就惨嚎一声。其嚎叫声凄惨甚至盖过了身后干尸的吼叫。
随即,他扑通一声就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芈渡回头一看,只见其中一个领头干尸发挥了良好的身体柔韧性,往前一扑立时扯倒了许安,此时正用干黑枯瘦的爪子死死抓着许安右腿,艰难地把他往怀里拽。
好在它一摔也铲倒了不少后面的干尸,拖慢了它们追杀的进度。
干尸力气太大,许安徒劳踹了它脸半天都没挣脱开,眼看着身躯慢慢滑向干尸们垂涎欲滴的浪潮,他发出的惨叫声比隔壁村杀猪还惨:“芈渡姑娘啊啊啊啊啊!!!”
芈渡性子终于有些耐不下去,刚想亲自下手捞这头即将被宰的猪,忽然听见耳侧有呼呼风声自夜幕中破空而来,伴随着一道炽热温度,直直落到了身后那些肆虐的干尸身上。
那竟然是一根火把。
火焰炽热明亮,干尸则如木柴般□□则燃。转瞬间尸群就被熊熊火焰包围吞噬,紧抓着许安的干尸被火舌袭击舔舐,徒劳地发出不甘咆哮声,身上残破衣物都被点燃了。
许安忍着炙热火浪,蓄力一脚把那干尸踹倒,狼狈爬起来冲回了芈渡身旁。
芈渡一把把他拉回身边,漆黑眼瞳内倒映着火光中重重尸影,眼神微动。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手腕。
月黑风高,唯有火焰重重灼目。借着火光照亮,芈渡顺势低头一看,只看见了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
少年走路轻捷无声,眼神却带着几分焦急。
与芈渡对视之时,他低声催促一句:“想活命就跟我走!”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力道,芈渡眉毛一挑,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往少年方向走了几步。
见芈渡乐意配合,那少年才放了手,转头迅捷地钻入了黑夜山林之中。
就这样,芈渡一手抓着滋哇乱叫的许安,跟着那少年的行迹,没入黑暗之中。
少年显然对此处地形相当了解,左拐右拐行路轻盈,小小身影在黑暗中若影若现,灵活得像只鸟雀。芈渡刻意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却始终没有跟丢。
渐渐的,耀目火光与尸群躁动吼叫声越来越远,周围再度被黑夜的寂静包裹。
又窜了大概几分钟,少年的速度才慢慢降下来,直到彻底停在一处空地上。
空地安静平和,周遭环绕树林,月光自树冠缝隙处洒落,不复再有之前的诡秘与阴翳。
芈渡这才带着已经跑傻了的许安停下来,走到少年身旁。
这少年身高不过到芈渡腰间,看着大概十三四岁,身材很瘦,着了一身朴素黑衣。
也正因如此,他在夜里潜行效果极好。
芈渡看他隐隐有些眼熟,边松开了刚刚紧扯住许安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谁料这一松手,许安就好像刚出生的孩童失去了大人的庇护,脆弱地看向芈渡:“芈渡,芈渡姑娘,你可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啊,我打小就胆小你也是知道,我......”
少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能不能让他闭嘴。”
他声音听起来比同龄人更沙哑,透着一股子明显的不耐烦:“这里离那鬼地方不算很远,再大喊大叫下去,会不会把那些东西招来我也说不准。”
许安刚想开口反驳,听了对方最后一句话,立马乖乖闭嘴了。
少年看向了芈渡,后者向前一步,微微蹙眉:“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轻咳一声,不是很情愿地憋了几个字出来:“今天上午,村口。”
芈渡这才明白,自己那股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
原来,他就是自己上午从村口救下来的、被霸凌的孩子。
上午时他趴在地上,芈渡看不清他的脸,只以为他身体瘦弱年岁不大。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随后问道,“你看着比我想象的要年长一些。”
至少,肯定比那些霸凌他的孩子们年长。
接触到芈渡的视线,少年讽刺地笑了一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我为什么会被那些家伙连打带骂是吧?”
“我不是这个村子的居民,我是流落到此的孤儿,”他言语简洁,说话倒是痛快,“村里人不喜欢我,任着孩子打骂欺负我。可我若是还手还嘴,下场可比区区几个孩子打骂要严重得多。”
“趋利避害,我还是懂得的。”
听了少年的自述,许安却更起了警惕之心,伸手扯了扯芈渡的衣袖:“姑娘,也不能全信他的话。这孩子能再那等危机时刻突然出现,想来也是不寻常。万一这场诈尸就是他策划的,想把我们都骗走送给人牙子怎么办......”
芈渡:“......”
她刚想说你这个智商,白送给人牙子人牙子都不要,谁料少年先行一步开了口。
“能把漫山遍野尸体都给气活,我确实还没有那个本事,”少年一脸倨傲,全然没有白天时趴在地里的脆弱与绝望感,“况且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你前来的,救你只是顺道。要不然别说爬山了,你被那些个死玩意儿吃了,都跟我毛关系没有。”
许安:“......”
芈渡胸前的小白龙悄咪咪探出个小脑袋,感叹道:“这个攻击力太值得认可了,他一定跟苏长老很有共同话题吧?要不尊者你给他带回宗门得了。”
说着,它递补了一句:“反正蓬莱宗也不差这一个神经病。”
芈渡微微一笑,当即在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就把白龙送给她苏师弟解闷。
那边少年跟许安斗了几句嘴未分高下,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芈渡,似乎在等待她说句公道话。
她往前走了一步,顶着两束目光开口,问少年:“这么说,你对这里很熟悉?”
“还算熟悉,”少年自嘲一笑,“这里被村人视为洪水猛兽之地,若非祭祀之日便鲜少有人前来。我自己住在这山脚下,倒也乐得清静。”
许安敏锐地注意到他话中内容:“自己住?”
“当然是自己住,你觉得这里有人会收养我吗?”
黑衣少年微微垂下眼睛,说出的话却依然辛辣无比:“像我这种不知从哪爬出来的野种,他们追着撵着还来不及呢。”
许安抿了抿唇后退几步。看他神情,似乎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说少年。
他小声嘟囔一句:“原来如此。”
小白龙攀到芈渡肩膀上,也甩着尾巴点头跟少年打了个招呼。
“山上那些东西,你也跟它们接触过?”芈渡四下里望了一圈,看见远处依旧有火光隐动。
“嗯,”少年似乎不太愿意谈起这个,低头碾了碾地上湿漉漉的泥土,才慢吞吞开口,“那些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爬出来一两具,跑到村子里去咬人。被咬了的人就会浑身溃烂而死,什么药都救不了。”
“等被咬的人死了,村里人就把尸体抬到这荒山,随便给埋了。你们看到有墓碑的土包,都是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干尸,村里的尸体从来没有墓碑。”
“所以,要说死人,这漫山遍野都是。”他笑了一声,指指脚下的土壤,“你们随便挖挖,说不定就能看见一具。”
许安闻言打了个寒战,小声道:“怪不得追我的尸体那么多,有的都没腐烂透,看着挺新。”
芈渡则上下打量着少年,半晌才说:“那你胆子还挺大,明知道山上都是尸体,还敢在这边自己住?”
“它们每隔三四个月才出来一次,出来也不咬我。”少年言简意赅。
“不咬你?”
“我与它们无冤无仇,它们咬我干什么?”黑发少年说到这里,那双略细长的眼睛一眯,显露出几分笑意来,“与它们有仇的,是村子里的那些怪物,不是我。”
“山上山下都是怪物,难道不是没脑子的怪物更安全点吗?”
说着,少年看向芈渡,终于显出了些讽刺的笑模样:“你也感觉到了吧?村庄里的那些人,根本不配称为正常人——偷了死人的东西苟且偷生,连活人都算不上了。”
这句话显然又把许安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少年,声音飘忽不定:“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可别乱说,不是活人......难道我们白天看见的,都不是活人?怎么可能?......芈渡姑娘你说呢......”
这人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芈渡没回应许安的话,只是抱着臂膀静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则耸了耸肩,一副丝毫不在意许安质问的模样:“既然你们不相信,早上回去时摸摸他们的脉搏不就好了?死人可是不会有脉搏的。”
许安嘴唇动了动,被接二连三迎来的惊吓搞得快要崩溃了。
他抓着芈渡的衣袖,颤抖着问她怎么办,却见芈渡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看天,点头同意道:“确实,天快要亮了——许安,咱们得抓紧下山回客栈,不能让老板发现咱们出去了。”
许安:“......”
许安:“姑娘求求你听我说话好不好啊!!!”
柳成霜还是攥着令牌,站到了蓬莱宗内门之内。
雕栏画栋的房屋建筑,远处是流水淙淙入耳,是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
天际中有刚学御剑的弟子四处乱飞,免不了被教学长老叫下去提着耳朵大骂一顿。衣着颜色素净的弟子们抱着书有说有笑,与柳成霜擦肩而过,前往练剑场。
再远处,也有外门弟子跑过来与内门弟子交谈。
所谈内容无非是剑术,是丹药的配比,是那些修行之路上的知识。
外门弟子大多出身贫寒,灵根天赋也一般,相当于现代世界的差班生。内门弟子则家境富裕天赋超群,个个心高气傲,堪称天之骄子,生来就该入修仙之路,妥妥的富二代优等生。
柳成霜就是这么被分到外门的。
她家乡被大妖屠戮殆尽,贫寒交加,若不是这一身灵根,世间怕是再无容她之所。
据说,其他宗门是不让内外门互通有无的。
当年蓬莱宗惜伤君并不想设置内外门之别,迫于长老们压力才勉强将两门泾渭分明地划分开来。
因此,,他从来对两门弟子交流互助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宗门常态。
柳成霜惶惶然环顾四周,手里握着令牌,握得死紧。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柳成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天才群聚的地方。
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跌入了卑贱的泥土里,低贱得彻头彻尾。就是路人,也能走到她面前啐她一口。
她太害怕弱小,太害怕卑贱。
因此,理所当然的,像所有人一样,她也慕强。
就在柳成霜攥着令牌发愣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谈笑嬉闹的声音传过来,越走越近。
她没来得及躲避,一回头,与那群人正正好好撞了个满怀。
“哎哟......”
待到对方发出一声惊呼,柳成霜才发觉,这群弟子衣着布料无不流畅光鲜,腰间还佩着玉玦。
竟是一群内门弟子。
为首那弟子是个高挑少女,比柳成霜高了一个头,神态矜傲,看得出是天之骄子那一类的。
此时,她正蹙着眉凝视柳成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柳成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她贫寒惯了,自然知道这些富家子弟最难罢休,忍不住低着头后退了好几步,低眉顺眼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往后一步,那矜傲的少女便往前一步。对方气度斐然,是柳成霜曾经最惧怕的那种人。
柳成霜低着头连声道歉,心脏都快蹦到了嗓子眼。
“你......”矜贵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迟疑了一瞬。
柳成霜像是已经预料到结局般紧闭上眼睛,等着劈头盖脸的羞辱与嘲笑——
“你,你就是前些天宗门大比上夺冠的那个弟子吧!!”
预想中的刁难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
那高挑少女猛然间抓住她的双手,语气忽然上扬,带了些意外与惊喜:“我们最近还在谈论你呢!比赛上你的那招剑术叫什么啊!简直太漂亮了!”
柳成霜睁开眼,愣愣地抬头与少女对视。
她看见那女孩眼里带着光,纯粹欣赏与惊喜的光芒,没有鄙薄,没有嫌弃,没有羞辱。
对方的手紧攥着她的手,手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很温暖。
她身后的弟子们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抢着跟柳成霜搭话,生怕晚一秒就被其他人占了位置。
“是啊是啊师妹,你那招剑意好帅啊!!”
“我听一起上课的师兄弟们说,你还被镇魔尊者接见了呢!”
“师妹师妹,你伤好没好点啊!要不要再去医药峰看看?”
柳成霜呆呆地立在原地,周围都是善意的人声嘈杂之音。
她一瞬间忽然想起,自己被芈渡和风临深救出来时的孤寂荒芜感,就好像被全世界无视了一般。
柳成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天之骄子们的焦点。
矜贵少女笑着骂那些围上来的弟子,一副大师姐的派头:“去去去吵什么吵,没看见柳师妹伤还没好全吗?一个个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剑练完了吗?”
驱赶完,她又问柳成霜:“对了,师妹你今日在此处,是有何事?”
柳成霜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只是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内门通行牌。
矜贵少女眼睛尖,意外地“呀”了一声,接起那块牌子仔仔细细端详一番。
“这是尊者给你的还是宗主给你的?”少女惊讶地翻看腰牌,随后又珍重地将其放回柳成霜手里,笑道,“他们都说你深得尊者与宗主欢心,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柳成霜不明所以,细声细气地问:“这块腰牌......很重要吗?”
“很重要。就算是我们,也没有资格拿到这种随意进出内外门的权限,”矜贵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他们给了你这个,就是认可了你的实力和心性——内外门区分不了你,你比宗门里任何人都要自由。”
柳成霜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重复道:“都要自由?”
“是啊,而且......”
矜贵少女还没说完,她身后的师兄弟们已然开始起哄。
“柳师妹,练剑场已经开放了,跟我们一起去吧!!”
“是啊是啊,还能教我们几套剑法!”
“人家都说了,师妹身上有伤!怎么可能再用剑?”
眼看着这些内门弟子陷入了一片遗憾的冷场,柳成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笑了笑:“没关系,我伤好得快差不多了,去练练剑也好。”
矜贵少女似有些忧心地看着柳成霜:“你不用听这些傻小子起哄,要是身体真的不方便......”
“方便的,”柳成霜用力摇摇头,笑容带着些如释重负,“只是,只是我有些不认识路,可以麻烦各位师兄弟给我带路吗?”
内门弟子们发出小小的欢呼声,有人连声答应,更有脚程快的已经开始往练剑场方向奔去。
矜贵少女又骂了那些皮实的师兄弟几句,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转而牵起了柳成霜的手:“那就麻烦柳师妹了。”
彼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柳成霜当然不会发现,一缕清风绕着她轻飘飘地旋转了一圈,随即飞向了茫远的九重云霄。
“我都说了,苍天有眼,世人做什么天道自然会记着。”
芈渡一面站在墙根底下,把许安往客房窗户里撅,一面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絮叨:“你刚刚还觉得人家不是好人,现在就知道可怜了?”
许安费劲巴拉往客房里爬,边爬边据理力争:“不知者不怪,再说那些村人竟放任一孩童整日处于水深火热之境地,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芈渡:“是是是,大哥我劳烦你快点爬,你再爬慢点就要被那些畜生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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