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门突然被推开了,江婷猛地坐起身,就见李长泓换了身衣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走到江婷面前站定,眯眼一笑,“怎么样,暖和了?”
江婷冷声道:“还行。”
李长泓撩开衣摆,在她的床沿上坐下,笑道:“放宽心,我不会伤你,怎么非要闹得你死我活呢,我不过请你来喝喝茶而已。”
江婷警惕地往旁边挪动屁股。
谁曾经,李长泓突然伸出手,一下挑起她的下巴。
江婷一怔,伸手啪地一下狠狠把他的手拍开,警惕地看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李长泓脸色一黑,摸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咬牙道:
“老子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别以为你长了张好脸蛋,我就可以一直容忍你!”
他怒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我眼里还不够看的!我有一百种让你死的方法!”
他伸手,强硬地捏住江婷的下巴,恶狠狠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在谁手里?”
江婷这次没反抗,只冷眼看着他,她受不了了,回怼道:“要杀就杀,少他娘在这儿假惺惺的,真叫人恶心。”
“你……”
李长泓暴跳如雷。
他狠狠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扭头看见江婷,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去死,死了后把你的尸体丢出去喂野狗,要么跟了我。”
他摸索着江婷柔滑的脸颊。
也不知怎么的,在看见这张脸的第一眼,他就被吸引住了,看着江婷对他摆着一张臭脸,他就忍不住要得到她,把她这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的脾气给掰正了。
他这辈子品尝过的美人很多,还没遇见过这种性子的,这让他感觉很有挑战性。
江婷有点不明所以,“跟你?你真的那么缺做菜的吗?你一个指挥使,没吃过好东西吗?”
李长泓:“……”
他吼道:“你他娘别跟老子装!”
他一把揪住江婷的衣领,把她扯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说的是,让你跟了我,在床上伺候我,明白吗?”
江婷这次确实是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男人和男人也能那个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震惊地脱口而出,“原来你是个走后门的?!”
李长泓:“……”
他真的生气了,一把松开手,抬手就想给江婷一拳头。
奈何江婷反应迅速,身子一滚,一下就爬到了床里头。
李长泓眯眼看着她,点点头,“好,很好,爷就喜欢你这种性子,你等着,早晚有你求饶的那天。”
他摔门而去。
江婷这才松了口气,躺倒在床上。
“妈的,妈的!什么破事儿!”
她堂堂一个末世军营的少校,穿到这落后的封建王朝就罢了,女扮男装就罢了,吃不好穿不暖就罢了,怎么现在还被一个傻逼男的盯上了。
让她伺候他?她非给他那根东西都割了!
江婷在这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两天,出不去,外面到处是人守着,也不给她吃的,不给喝的,也不搭理她,仿佛把她遗忘了一样。
但江婷很淡定,她知道这是一种常用的审讯手段,目的就是突破人的心理防线,让人备受身心煎熬。
她尽量心平气和,能睡觉就睡觉,睡不着就打坐。
现在只能祈祷贺云琛回到军营发现她不在了,跑来边城找她吧。
如果她对于他,有那么一点重要的话。
如果贺云琛不来,那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且说贺云琛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八天晚上到了边城,而这一天,正是江婷和那个斥候约好了,一大早就该回军营的时间。
但江婷却迟迟没有出现。
雪天路滑不好走,回来的路上用的时间比下雪前要长,贺云琛一身疲惫地在贺家别院住下,刚坐下没多久,亲兵就来报,说有一位斥候有要事求见。
贺云琛打起精神,叫人把斥候带进来。
斥候行礼后,简单地把事儿说了一遍,“属下怀疑,江廷是在边城出事了,属下和几个在边城的同袍找了一天,最后……”
贺云琛神色冰冷,冷声道:“说下去。”
斥候被贺云琛的语气吓得一颤,连忙道:“属下打听到,两天前的晚上,有人看见,有几个男子在街上追着江廷,那几个人身手都很好,其中一个人会使鹰爪,江廷被他们带着往东街那边去了。”
“鹰爪?”贺云琛手指轻扣桌子,“李长泓?”
斥候道:“属下也猜测是他!前几日冬至,神威大将军和李大人就去过咱们军营,而李大人的别院就在东街!属下去查探过,发现别院里把守得很严,属下不敢进去……”
贺云琛迅速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李长泓恨上江婷不奇怪,因为上次两军操练,李长泓想要破坏贺家军加餐,却被江婷给轻易化解了……
贺云琛豁然起身,一把抓起长剑,“随我来!”
且说江婷此时正在床上挺尸。
虽然已经尽量节省体力了,但两天没吃东西,她还是很饿,饥肠辘辘,躺着肚子咕咕叫。
这时门开了,李长泓走了进来。
江婷也懒得理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李长泓笑道:“还不服输呢?起来吃点东西?”
江婷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李长泓沉下脸,“看来你是饿得还不够狠。”
江婷冷笑,“所以?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叫李大人费心了,我活得好好的呢,怎么的也要死在你后面。”
“你……”李长泓握紧拳头,恨不得直接把江婷捶死。
“你跟了我有什么不好?我出身李家,我父亲位高权重,我年仅二十八已是一营指挥使,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你非要留在那火头营当个火头军?”
这时,贺云琛在亲兵们的掩护下,悄然无息地翻进了别院。
李长泓手下的亲兵功夫虽然不弱,但比起贺云琛还差得远,他很顺利地潜到了江婷所在的屋子的房顶上,趴着轻轻揭开一块瓦片往下看。
兴许是李长泓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江婷身上,没有发现贺云琛的到来。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愿意男人伺候男人呗,觉得有违天道?其实没那么难,这世上断袖多了去了,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什么男人伺候男人,贺云琛眉头一皱。
莫非这李长泓是……
他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他就听江婷道:“对,我就是嫌你恶心。”
李长泓怒道:“你再说一遍?”
江婷坐起身,提高音量:“你是聋了吗?”
“我说,你这个喜欢玩弄男人的死变态,真让我恶心!”
贺云琛的手一抖,神色一僵。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一回来就受到一万点暴击。
现在不是纠结什么男人不男人的问题, 先把江婷救出去再说。
此处是在边城内,贺云琛不想闹大了叫神威大将军知道此事,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处。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将江婷救走, 再伺机为她报仇。
李长泓毕竟是西北大营的指挥使,两人职位相当, 家世地位也相当, 贺云琛表面上还真不能拿李长泓怎么样。
偏李长泓就是个死不要脸的人,若是直接找他要人, 说不准他更兴奋,更不会放人离开了, 甚至还可能伤到江婷。
贺云琛准备等待李长泓离开后再行动,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李长泓对江婷的耐心终于用尽, 爆喝一声:“爷看你是找死!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直接就是一拳袭向江婷, 江婷坐在床上, 头一扭躲开拳头, 抬手就反击。
李长泓知道江婷身手好, 所以早有准备, 迅速挡下她的攻势,两人在床上过了几招, 招招狠辣, 难分伯仲。
贺云琛捏紧剑柄, 正准备跳下去破窗而入,下一瞬, 江婷却突然像泄了气一样, 被李长泓一掌拍在肩膀上。
她整个人往后一仰, 痛得缩起身子, 蜷缩在床尾,大口喘气,脸色惨白。
李长泓停下手,脸色阴沉,嗤笑,“就这么几招就撑不住了?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江婷没理他,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眼神发直,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李长泓皱眉,“喂,你咋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方才那一掌那么强?
贺云琛拧紧眉头,眼睛都贴到了瓦上,从他这个位置看下去,可以看见江婷和李长泓的头顶,还有江婷藏在身后的手,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这让他迟疑起来,只能暂时按耐住行动,莫非江婷有什么计划?
江婷断断续续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有……心疾……”
“心疾?”
江婷痛苦喘息,神色哀求,“给我,给我药……”
李长泓警惕地上前,见江婷的样子不似作伪,确实和心疾发作别无二致。
江婷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抓住李长泓的衣摆,眼神痛苦又祈求。
迎着这样的眼神,李长泓顿时乐了,原本的怀疑也去了八分,伸手捏着江婷的下巴,“知道怕了吧?你求我啊,求我救你。”
江婷微闭着眼,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
李长泓没听清,凑近了点,“你说什么?”
下一瞬,江婷陡然睁开眼睛,手上抓着一块碎瓷片,一下划向他的脖子。
她的短刀之前被没收了,满屋子只剩下把茶杯打碎的碎片能当做利器。
李长泓瞳孔一缩,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往后仰了仰脖子,江婷的瓷片没划到他的脖子,倒是把他的脸给割了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
顿时,血流如注。
李长泓伸手一抹,登时暴怒,瞪着两只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料到江婷居然演技这么好,还如此阴险狡诈!
江婷啪的一下把瓷片丢了,她就知道,用这瓷片杀了李长泓的可能性太小了。
但她没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事实证明她失败了。
江婷手一撑,趁着李长泓还在捂着脸时,直接跃下床,双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向李长泓砸。
她那灵活的身手和让李长泓都难以招架的力度,哪里有半分饿了两天的虚弱样子。
李长泓左躲右闪,有点狼狈地避开迎面飞来的花瓶、茶壶、杯子、凳子……怒发冲冠,吼道:“你有本事和我正面交手,像个娘们一样就会砸东西?!”
江婷冷冷一笑:“死变态。”
“你……啊啊啊啊——”李长泓气得发狂,“江廷,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江婷平息了一下呼吸,理了理衣服,她知道,现在李长泓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了。
鱼死网破,殊死一战吧。
但她还是看了一眼门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寻找着能逃出去的机会。
她对李长泓勾了勾手,“来?”
李长泓眼睛发红,怒吼一声,正要使出全部实力让江婷血溅当场。
突然,头顶一阵巨响,李长泓下意识双臂交叉挡在眼前,迅速后退,一股强劲的内力直接砸穿屋顶兜头拍下,将他击得后脚跟抵在墙上才停下。
屋里一阵噼里啪啦,大量瓦片砸下来,烟尘四起,雪沫飞溅。
江婷用手挡住脸,睁大眼睛看去。
李长泓也迅速站直身子,怒吼道:“是谁!”
贺云琛脸上蒙着黑布,双眼凌厉,杀意四起,手中的问尘剑划开烟雾,直取李长泓命门。
李长泓一下抽出腰间的短刀抵挡,但短刀对长剑,有天然的劣势,贺云琛又招招狠辣,逼得他节节败退。
贺云琛本意并不是要和李长泓打起来,他只想救了江婷就走,但一想到李长泓方才想要江婷的命,他就忍不住还击回去。
两个人在黑暗中打得昏天黑地,所有的家具都被内力波及,轻则被砸成碎木板,重则直接变成渣渣。
面对贺云琛强烈的攻势,李长泓不得不拿出十二分实力抵抗。
他本来还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现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边关能有这种实力还有何人?
外面,贺云琛的亲兵和李长泓的亲兵也交上手了,院子里刀光剑影,绷紧的那根弦一下断得不可收拾。
江婷一脚把门给踹开,躲在了门板后探头一看,从那打得差点要将屋顶都掀翻的两个人中,认出来蒙着黑布的那人竟是贺云琛!
他真的回来了,还亲自来救她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里生出一种酸涩的感觉,像一只手揪紧了她的心脏,令她一时之间有点怔忪。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毕竟这是李长泓的地盘。
贺云琛既然蒙着脸,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否则让大将军知道了,贺云琛深夜私闯别人的府邸,还大打出手,吃亏的绝对是他。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火头军,没人会觉得李长泓把她抓走是多大的罪责。
李长泓已经快接不住贺云琛的招式了,两个人身上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挂彩。
李长泓咬牙,用短刀架住问尘剑,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来,“贺云琛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是疯了吗?!”
叫外人知道两个指挥使打起来了,那他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贺云琛冷凝的眸子染上了一丝血气,也低声道:“你不该动我的人。”
李长泓:“放你娘的屁!”
两个人死死瞪着对方,以内力灌注武器,一刀一剑几乎发出嗡鸣声。
江婷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大叫道:“别打了!宋暇!我们走!”
李长泓一愣,什么宋暇?
下一瞬,贺云琛似乎反应了过来,抬手一掌将李长泓给击退,转身就走,毫不恋战。
他身影如风,路过门口时一把将江婷的手臂抓住,两个人步伐矫健地跨出门,向着黑暗中掠去。
贺云琛的领头亲兵吹了声口哨,打得难分难解的亲兵们也迅速收手,起起落落地消失在院墙后。
李长泓捂着胸口追到门口,狠狠捶了下门框,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语气跟淬了毒一样:
“贺——云——琛——!”
且说贺云琛抓着江婷的胳膊一路逃出李家别院,拐进一条巷子里,爬上等候的马车才算歇了下来。
江婷瘫倒在马车坐垫上,呼哧直喘气,手脚发软,脑门直冒虚汗。
贺云琛紧随其后坐进来,一把扯下蒙脸的布,沉声道:“走。”
亲兵赶紧架着马车往贺家别院而去。
雪夜难行,马车走得很慢,方才贺云琛是骑马来的。
一阵寒风钻进来,贺云琛伸手将窗子关紧,发现还是有点漏风,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用背挡住了。
马车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贺云琛一身的血腥味直往江婷鼻子里钻。
江婷晃了晃脑袋,道:“你受伤了吗?”
贺云琛道:“小伤,这些血都是李长泓的。”
他有点紧张,兴许江婷已经猜出他不是一个普通斥候了,毕竟哪个斥候那么厉害能和一营指挥使打得不相上下。
如果她开口问他到底是谁,他该怎么解释他之前干的事呢?
但江婷没问,她觉得不挑明身份,以朋友身份相处反而自在些,若是两人之间套上了一层身份的枷锁,反而会让彼此疏远。
江婷靠在车壁上,低声笑了笑,“你真厉害。”
两个人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面对江婷,贺云琛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在他怀疑自己喜欢男人,而又听见江婷说喜欢男人的人让她恶心之后……
他一时之间有点沉默。
江婷没察觉他的异样,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指挥使大人让你来救我的吗?”
“嗯。”
“指挥使大人真是个好人。”
“……”
“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江婷心里有点疑惑,奈何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她坐直身子,探出上半身,凑近去瞧贺云琛,“你是不是受伤了,但骗我说伤得不重?”
她把两条胳膊撑在贺云琛的两边,脸对脸,借着马车门外悬挂的油灯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终于看清了贺云琛的脸。
这张无论何时看了都叫她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的脸,此时低垂着眼眸,眼睫颤动,下颚绷紧,唇紧紧抿着,鼻尖上还冒着汗珠,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
江婷一靠近他,贺云琛心跳就漏了半拍,几乎不敢抬眼,“没有。”
江婷道:“没有?你怎么有点不对劲?”
贺云琛偏了偏头,冷硬道:“你坐回去,两个男人靠这么近成何体统?”
江婷:“啊……?”
她乖乖坐好,一头雾水。
贺云琛自知失言,解释道:“我是让你坐稳了,当心磕碰。”
江婷:“哦……”
但江婷哪是沉得住气的性子,坐了没多久又道:“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顶上的,我居然都没发现。早知道我就不演戏了,等你来救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