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花了二十文钱把一篮子薄荷都买了,边走边琢磨着各种吃法。
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行人可算大包小包磕磕绊绊地挤出了菜市场,把东西放在牛车上直喘气。
“江廷,你真能买啊,一上午就花了二两银子。”谢宁抹了把汗水,把背上的背篓甩在牛车上。
肖丞笑道:“买得好!只要都能做成好吃的,再多买点我也乐意。”
之前他去参加一个亲戚的生辰宴,对方比他家有钱,在酒楼里包的席面,口口声声说一桌席值一两银子,明里暗里讽刺他们这些穷亲戚,弄得他爹娘自卑了好久。
今天他把江婷请来,就为了扬眉吐气一回。
架着牛车回到肖家后,他们把东西搬进厨房,简单吃了点午饭,就开始准备晚上的菜了。
三十几个客人,对于做惯了大锅饭的江婷等人来说,简直是毫无压力。
江婷主厨,谢宁秦玦、肖丞媳妇、肖家的婆子和烧火丫头打下手,肖丞本来想叫肖妤也来帮忙的,但江婷连忙道不用那么多人了,肖丞才作罢。
江婷今天准备做八个主菜,几个小菜。
凉菜有蒜泥白肉。
热菜有酸菜鱼,葱爆猪肉,糖醋排骨,猪肚鸡,酸辣鸡杂,梅菜扣肉,爆炒藤藤菜。
再做一个拍黄瓜,一个炸酥肉,一个薄荷炸排骨。
她其实不想做这么多的,但肖丞一直在她耳边鼓吹哥不差钱,哥就要炫耀,哥就要把这生辰宴办得越豪华越好!
她没忍住就买多了食材。
先把猪肉鸡肉都料理好,该焯水的焯水,该炖煮的先下锅。
打下手的几人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厨房的活儿是很熟的,切菜洗菜打水烧火都熟练得很,整个厨房忙中有序,切菜声此起彼伏。
江婷先把码好的梅菜扣肉放进蒸笼里大火蒸上,再把煮得用筷子一插·就透的五花肉切成漂亮的薄片,淋上她秘制的蘸水。
这蘸水是将蒜蓉和辣椒面、花椒面、芝麻放在碗里,泼上热油激发香味,再放入葱花、盐巴、酱油、白糖和陈醋搅拌。
别说是做蒜泥白肉了,就是蘸个鞋底儿都好吃。
凉菜完成后,猪肚鸡也放入砂锅开始炖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肖家的客人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听说你今天请了个大厨来办生日宴,哪个酒楼的大厨啊?”
一见那讨厌的亲戚来了,肖丞立马高声道:
“酒楼的大厨算啥啊!我请的军营里的大厨,人家专门给武将们做饭的,别说百户千户大人了,连正三品的指挥使大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呢!”
“哟,你小子,少吹牛,小心给牛皮吹破了!”
肖丞:“你就等着瞧吧,等会儿别就你吃的最多!”
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江婷也开始炸酥肉了,被腌制了一下午的肉在宽油里面起起伏伏,很快就由裹满面糊的淋漓样子变得焦黄酥脆起来。
炸好了的酥肉捞起来趁热端出去给客人们当点心先吃上。
肖丞端着盘子当先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酥脆,好吃好吃!”
谢宁几人也一边忙活一边往嘴里丢酥肉。
外酥里嫩,酥皮一点也不硬,里面的肉也没流逝掉水分,反而保持着肉的鲜嫩,腌料和肉香在酥皮碎裂后瞬间袭了出来,实在是一道完美的小酥肉。
炸了酥肉后就是炸蒜片和薄荷,待薄荷变得酥脆,捞起来,将排骨放进去炸,让薄荷味充分进入排骨里。
炸到排骨收缩变得焦黄捞出,再和薄荷拌在一起,苏爽不腻的薄荷炸排骨就完成了。
一口大锅里,酸菜鱼已经咕噜咕噜开始释放香味,肖丞媳妇拿着锅铲小心地盯着锅里,生怕错过江婷的指示。
江婷则把旁边的锅烧红,先用白砂糖和红糖炒了个糖色,再倒入已经提前炖煮好的排骨,翻炒均匀,使每一块排骨都裹上诱人的糖汁,再加水没过排骨,放盐巴和一点醋调味。
待把排骨炖煮得软烂脱骨,大火收汁后,一道汤汁黏糊,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就出锅。
剩下的几个菜就很好解决了,葱爆猪肉主要以大火爆炒,将葱香充分融入嫩滑的猪肉里,当然,这菜本来叫葱爆牛肉,奈何没有牛肉,用猪肉代替味儿也不差。
酸辣鸡杂则是先将鸡杂焯水,爆炒被切碎的泡菜和辣椒,再倒入鸡杂大火翻炒,一股酸辣呛人的味儿冒出来,呛得大家连连打喷嚏。
梅菜扣肉也出锅了,拍黄瓜已经先上桌。
最后再来一个爆炒藤藤菜,今日的生辰宴便圆满完成。
待把最后一个菜叫人端出去后,江婷还有点意犹未尽。
能完成这么大一桌菜,实在太有成就感了!
“啊!终于完成了!我都要馋死了!”谢宁伸着懒腰大叫一声。
肖丞媳妇笑道:“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江兄弟,你真厉害,这么多菜,我好些听都没听过,但你做出来,我每个都觉得好香,差点忍不住先吃两口了。”
江婷洗了洗手,揉了揉手腕,笑道:“大家吃得满意就好。”
“满意,我相公肯定满意死了,我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在外面炫耀上了。”
厨房里响起一阵笑声。
肖丞媳妇招呼道:“走,我们也快去吃饭去,专门留了一桌出来的。”
他们的那桌饭摆在屋里,每个菜都留了一份。
谢宁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先抓了块薄荷炸排骨尝尝,“这个什么草,居然也可以做菜,味儿还挺好!”
秦玦道:“江廷说叫薄荷,我放羊的时候见过挺多次的,但不知道能不能吃,就没采回来。”
江婷道:“除了吃,还可以泡茶喝。”
谢宁嗷嗷叫:“那下次一定要多采点!”
“行了,快吃饭吧,我还真饿了。”
此时,外面院子里的客人已经吃得热火朝天了。
大家一边吃一边震惊不已,这菜的味儿完全不比大酒楼差,甚至更胜一筹,麻辣鲜香又下饭得很,就连看似寡淡的猪肚鸡,味儿也极其鲜美,吃到最后,连汤都被喝完了。
肖家到底哪儿找的厨子啊,这手艺实在让人惊艳不已,下次他们办宴席也想请他来。
肖丞和他爹提着酒壶一桌一桌地敬酒,待他走到最角落的一桌时,突然以一个生生刹车的姿势停下了脚步,差点撞上自己老爹的后背。
因为他发现,席上坐着两个人,便装打扮的贺云琛和一个亲兵。
昨日他是送了请帖去给贺云琛邀请他来吃席,但那不是走个过场嘛!
以前每年他都会邀请,意思意思一下,但贺云琛从来没来过啊!难道是因为今年贺云琛刚好在边城吗?
贺云琛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要声张。
肖丞只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敬酒,待客人们酒足饭饱,摸着差点被撑破的肚子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后,肖丞才像做贼一样溜进自己屋里。
贺云琛和亲兵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咳,那个,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险些怠慢了您。”
贺云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忙。”
肖丞讪讪一笑:“也没那么忙。”
贺云琛突然抬眸,看着他,“不过,我什么时候对江廷的手艺赞不绝口了?”
【📢作者有话说】
肖丞:谁懂啊,在上司面前社死了。
江婷:肖哥,看开点,小弟我早就不要脸了。
“薄荷炸排骨,小酥肉,酸辣鸡杂,酸菜鱼,葱爆猪肉”皆选自于评论区点餐,还有一些菜没用上的争取下次再用!
下一章回军营喽。
◎抢肉你都抢不过啊?◎
迎着贺云琛冰冷的视线, 肖丞感觉自己后背一凉,赶紧道:“没有!是属下嘴瓢了,属下这贱嘴, 真是该死。”
他啪地一下扇了扇自己的嘴。
但下一瞬他突然发现另一个亲兵对他做了个表情,这是他们亲兵私底下的信号, 代表指挥使大人现在心情不错。
肖丞转念一想, 也对啊,要不是为了来吃宴席的, 指挥使大人隐瞒身份跑来干嘛,总不能是几日不见想他肖某人了吧。
他还没那么大张脸。
所以, 大人现在的举动不就代表真的很喜欢江廷做的饭吗?他再仔细一瞧, 贺云琛确实没有什么生气的表现,这才大松了口气。
贺云琛对亲兵抬了抬手, 亲兵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个漂亮的银项圈, 一起摸出来的还有十两银子。
“这是大人在来的路上买的, 给你家闺女的, 银子是贺礼。”
肖丞受宠若惊, 连连拒绝,“使不得啊大人, 你能来, 属下家里已经是蓬荜生辉了, 怎么还敢收你的东西?!”
贺云琛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道:“收下, 你女儿出世的时候, 你未能赶回家, 这就当补偿。”
按照惯例,军营的将士若是娘子要生产了,是可以回家二十天的。
但肖丞的媳妇生产之时,正是北戎人攻陷北部四镇时,那场战役贺家军死了近一半的将士,才勉强守住一个重要据点,免于北戎军队继续南下。
肖丞在战场上负伤,若是再不幸一点,命丧当场,那他就是直到死都未见过自己的女儿一眼了。
肖丞知道,贺云琛虽然表面看着不近人情,对敌人甚至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京城中还流传出他玉面修罗的名号,但他对自己人,却是很好的,这也是那么多将士愿意追随贺家的原因。
“好吧,谢谢大人!”
肖丞把东西揣好,这才问:“大人在边城的事儿办完了吗?可要先一步回大营?”
贺云琛道:“我同你们一起回。”
肖丞点点头,道:“那大人住哪儿?”
贺家在边城有很多产业,往常贺云琛来边城,要么住神威大将军府里,要么住贺家别院里,左右不过这两个地方。
贺云琛:“你家隔壁。”
肖丞:“……?”
关于贺云琛住在了肖家隔壁的客栈这事,江婷几人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的。
那客栈是贺家的产业,甚至肖家现在住的宅子,原来也是贺云琛名下的。
贺家优待将士,贺云琛的直系亲属可以说死得没剩几个了,且全住在京城,是以边城的房子宅子都空着。
与其出租给外人,不如出租或是卖给贺家军的将士。
另外,贺家在边城还有一块地,很多的将士去那里修房子,这样大家都住在一起,留守在家的老人女人孩子还能互相照应。
探亲假还剩两天,次日秦玦决定去看望一下自己嫁到了边城来的姐姐,江婷和谢宁自然陪同他去。
他们架着牛车出发,向着边城的边缘而去。
边城虽然是个城池,但它的构造很奇特,并不是四面八方由城墙包围的,城墙只围住了两面,另外两个方向依山而建,就坐落在漠金山余脉的山脚下,以漠金山为天然屏障。
自然地,越靠近山区,也越远离了繁华,人烟逐渐稀少起来,沿路出现很多的田地庄园,扛着锄头的百姓来来往往。
江婷算了算日子,想起已经到了播种白菜萝卜的时候了。
谢宁坐在牛车上,左看看右看看,兴奋道:“诶,江廷,你是不是提过想在咱们大营后面的空地上种菜来着?”
江婷道:“是啊,你要来帮我挑粪吗?”
谢宁脸一绿,“呸,你自己挑粪吧,我最多帮你扛锄头。”
秦玦笑道:“咱们大营里人多,每隔三天就要清理一下粪池,挑到草原上去埋掉,若是用来种菜倒是挺不错。”
末世的时候,地球植物受到病毒感染几乎死绝,人类只能在培养箱里看见活的植物,前世做饭的时候,江婷就经常想体验一下亲手种菜,亲自收获的感觉。
谢宁道:“我家是佃户,只能租地主家的地种,要是让我爹娘看见这么大一块地空着,绝对会难受得晚上睡不着。”
江婷想了想,“我们可以种点萝卜白菜、小青菜、蒜苗、冬洋芋,这样冬天也能少吃点腌菜了,还能烫个火锅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菜能不能顶住边关的严冬。
谢宁敏锐捕捉到两个字,道:“火锅是什么?”
江婷眨巴眼,“什么?我说了什么吗?”
谢宁作势掐住她脖子,威胁:“你方才明明说了,你说了火锅!快说,是什么好吃的!不说我就下毒手了。”
江婷翻着白眼,“好汉饶命,我说还不行嘛。”
秦玦架着牛车,笑道:“你俩安分点,等会摔下车去了。”
江婷揉着脖子,道:“你们吃过锅子吗?”
“锅子?那是什么?”
江婷:“就是把菜切好洗好,烧一锅汤,围着锅边吃边煮,到时候可以把羊肉猪肉切成薄片,往锅里这么一涮,熟了就捞起来放进蘸水里拌一拌,趁热吃,能让你大雪天吃出一身汗来。”
江婷露出怀念的眼神,想起前世和战友吃火锅的场景,“还可以涮白菜,涮粉条,涮菌子,这汤底呢,可以做成红汤的,也可以做成番茄的,但锅一定要够大,碳火一定要够旺,人多才热闹。蘸水呢跟昨天做蒜泥白肉的差不多,最好再来点芝麻酱,裹一裹,一口吞,看谁手快,慢点就抢不到肉了……”
她瞥了一眼谢宁,伸手把他微张的下巴托上去,“注意一点,口水要流下来了。”
谢宁:“斯哈斯哈,所以我们可以不等到冬天,现在就吃火锅吗?”
就连秦玦都回过头来瞅着她。
江婷:“嗯……也不是不行,回去就试试?”
“诶!太好了!”谢宁欢呼一声。
秦玦指着前面的一片村落道:“我姐的家要到了。”
江婷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还有山脚下那一片一片的农庄,道:“秦玦哥,你先前说的可以在边城修房子的地方,是哪儿啊?”
秦玦道:“离这儿不远了,那边住的几乎都是将士们的亲眷,要不下午去看看?”
江婷笑道:“好啊,虽然咱们没钱,但可以先去参观一下。”
秦玦道:“其实也不一定要自己修的,可以租房,贺家在边城有好多房子都租给营里的将士了。”
江婷忍不住在内心畅想起来,等她在边城有属于自己的落脚地了,哪怕是租的,也能在放假的时候回来这里住几天,享受一下一个人的美好生活。
不说别的吧,至少洗澡换衣服都不必遮遮掩掩了。
如今她和秦玦几人睡在一起,还真怕哪天不小心被发现了她其实不是个男人。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怎么才能有假期呢,除了成亲,那就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就是成为一个军营中的大佬,不再受普通将士军规的约束,比如千户什么的,休假就很容易,但这条路已经被她自己给堵死了。
第二就是……受了重伤无法留在军营里了。这还是算了吧,她还不至于这么拼。
算了,目前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几人说说笑笑着,很快就到了秦玦他姐所在的村子。
村里住的人还挺多的,临近正午,许多村民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唠嗑。
瞅着一架牛车来了,车上还坐着三个身姿挺拔面容不俗的年轻郎君,顿时大姑娘小媳妇的视线都被吸引住了,村民们纷纷看了过来。
有小孩子跑过来问:“几位哥哥,你们是谁啊?打哪儿来的?”
秦玦跳下牛车,笑道:“我是秦雪莲的弟弟,来看她的。”
“哇,哥哥,我知道你!秦嫂嫂说了,你是贺家军的,你好厉害的!”
秦玦腼腆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我这两位兄弟也是贺家军的。”
江婷和谢宁露出矜持的笑来,虽然只是火头军,那也是贺家军里的火头军啊!浅浅装一下吧,毕竟机会不多。
听闻村里来了三个贺家军的将士,大家都跑来看,把牛车围得水泄不通。
贺家军在边关百姓的眼中,那几乎是被神话了的存在,有贺家军在一日,那边关就会多安宁一日。
江婷第一次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但这感觉并不怎么好,热情的百姓向他们丢菜花,丢手帕,还把一些瓜果蔬菜丢过来,差点把三人的脑袋砸开瓢。
“你们快跑!”秦玦抱着头,死死扯住牛车缰绳。
江婷和谢宁二人也顾不得他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先一步挤出了人群。
直到听见动静的秦雪莲和秦玦姐夫家人跑了过来,这才把秦玦解救出来。
三个人狼狈地进了姐夫家的院子,先放下带来的礼品,梳洗了一番才缓过来。
秦雪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他的相公是个木匠,家里条件虽然一般,但也够温饱。
姐夫一家对秦玦三人很是崇敬,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伙食招待他们,吃罢饭后,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