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结出苦果,我也甘之如饴。”
岑如默仍挂着惯常的微笑,看他的目光却逐渐幽深起来。
“师弟还真是……入戏。”
闻既白叹了一声,回敬道:“师兄不也是如此?”
藏书阁隔间内。
自从获得了同司云落独处的机会,慕星衍的视线就一直锁在她身上,却又总是怯怯的,是怕惹她不快。
司云落也不打算与他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在八苦轮回之中,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一贯是这样直爽的性格,问题也让人难以招架。
慕星衍无法为自己辩解,半晌也只讷讷地回了一句:“抱歉,但那并非是我的本意……”
“对不起”之类的话,她昨日已经听够了,潦草地摆了摆手。
“慕星衍,我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轮回之中你失了记忆,依据身份做出选择理所应当。”
“但我也会忍不住怀疑,你是真心喜欢我么?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会忍心让她蒙受这样的伤害?”
慕星衍答不上来,眸中光影闪烁,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有错,但你不能质疑我的感情……”他倒显得可怜巴巴的,像是只落魄小狗,“你我之间也有很多很好的回忆,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司云落微皱起眉:“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什么值得反复回味的美好回忆。”
但凡有一丝一毫,她也不会在这里质问他。
可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她心里又狠狠一揪,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放任自己拥住了他。
似乎只有在他的怀抱中,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才能短暂地找到宣泄的出口。
慕星衍先是一愣,但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习惯性地回抱住她,温热的掌心箍着她的腰,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
司云落急于辩解,连忙道:“我没有原谅你!我只是……只是……”
慕星衍简短地“嗯”了一声。
她“只是”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很奇怪……我总是很难过,按理说你待我不好,我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但我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终于抬起脸,犹疑着问他:“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或许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慕星衍真希望她把一切都忘了。哪怕不记得他的爱意与牺牲,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只剩下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只是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不重要了。司云落,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她喃喃重复着,像诵念某种充满魔力的咒语。
“重新……来过?”
“对。”他环抱她的手又紧了紧,“我给你一个报复我的机会,用一辈子做赌注,你敢不敢?”
若在平时,司云落被他一激,早就直接答应下来。如今却犹豫起来,软绵绵地趴在他心口。
“……算了,我怕你家暴我,把合婚庚帖还我。”
一提起合婚庚帖,慕星衍就咬牙切齿起来。
“你想都别想!”
“……”
“……咳,我是说,你已经做回了自己,凭你天生神力,一拳打断我几根肋骨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怕我会对你不利吗?”
等等,打架?
自小到大,她和慕星衍之间,通常是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决定胜负的。
司云落忽然来了兴致,率先发起了邀请。
“那你就和我打一场。若是你赢了,我便既往不咎,答应你重新来过。”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慕星衍捋起袖子,要与她击掌为誓。
司云落很配合地与他三击掌,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她不仅可以借机把慕星衍揍上一顿,出口恶气,也可以趁此机会看清她的心。
若是她依然心系于他,难以放下,那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认栽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打定主意后便要起身离开,慕星衍却还牵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
司云落用力甩了甩,没能挣脱,只好无奈地盯着他。
“你还要怎么样?”
“你最近好像一直睡不好。”
“是又怎么样?”
“要不要我陪你过夜?你从前很喜欢抱着我睡……”
“……滚。”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坦诚相待忽悠老婆的龙龙
2.求得老婆原谅的方法=求婚,你小子真有一套
3.下一章就要挡剑了,我好激动
4.然后狠虐龙龙一波嘻嘻
岑如默回到房间, 一如既往落了锁,在榻上打坐调息。
天色已晚,大家都有各自的琐事要忙, 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只有在他独处的时刻,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才会再度响起。
“怎么还不动手?微雨凤翎就在慕星衍身上, 杀了他的话, 还可以获得护心鳞,一举两得。”
岑如默闭着眼, 习惯性地拨弄着大拇指的指节,徐徐道:“明日傍晚, 司云落和慕星衍相约后山比剑, 届时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作为渊默的那一世并非偶然,而是岑如默的精心安排。他由此得知, 无极万劫大阵成立所需的数个前提。
入阵后, 需由灵力极强之人支撑大阵, 若是无法凑齐八种血脉, 只要牺牲司云落或慕星衍, 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隐而不宣的秘密。
在大阵设立之初,帝衍曾替凰落赴死, 微雨凤翎依照凰落心意投于阵眼之中, 却在大阵被封印后, 和帝衍的护心鳞一同回到了凰落身边。
自那以后,微雨凤翎和护心鳞作为钥匙, 分别被保管在两族手中。
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 微雨凤翎是凤凰血脉世代相传的宝物, 仅此一支, 可护心鳞却是每条真龙天生便会有的。
说是每条,其实也不尽然,听闻龙族的习俗,是将自身的护心鳞作为信物赠予所爱之人。
因此必须要在那两人成婚之前,趁两件秘宝都还在慕星衍身上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得了岑如默肯定的答复,那声音再响起来时,颇有几分洋洋自得,甚至隐有夸赞的意味。
“不愧是本座亲自挑选的宿体,到时候你杀了慕星衍,便可以将责任推到司云落身上,那小姑娘守着情郎的尸体,肯定是百口莫辩了。”
的确,比剑时不小心出了意外,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龙族追究起来,也只会要求司云落偿命,没有人会知道,是岑如默拿走了秘宝。
杀慕星衍不算一件难事,趁其不备的话很容易做到,但他听着那“情郎”二字,却还是说不出的刺耳。
“什么情郎。”他嗤了一声,“我会出面保下司云落,她不能被龙族带走。”
那声音停了停,忽然拔高了音量。
“你最好告诉我,是因为要用她来献祭,按照计划毁去无极万劫大阵,可别说出来什么幼稚可笑的理由。”
岑如默皱了皱眉:“比如?”
“比如你和慕星衍一样,喜欢上她了。”
喜欢……吗?
他不会有这样的情感,也不配有。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没有。开什么玩笑。”
“那是因为?”
“就像你说的那样,需要留她一命,破坏大阵。”
那声音忽而大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那般愉悦。
“撒谎。”
“岑如默,你从不是会为这种事情解释的人。”
“你在心虚什么?”
岑如默垂下眼,指节无意识地轻敲着。
心虚自然是不存在的,如果他对司云落真的怀有什么别样的情绪,那大概是……好奇?
一切都只是试验,从魄罗换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试图求证一件事情:
真的有人会不论何时何地,都义无反顾地选择另一个人吗?
这念头自初遇而生,毕竟,人人都说司云落和慕星衍是天生一对,连他的好师弟也不例外。
可他明明瞧着,那两人打闹得厉害,似乎都恨不得对方早日死了。
他将这想法告诉闻既白,闻既白只是摇着折扇,浅浅一笑。
“师兄,你不懂。”
他的确不懂。
直到司云落为了慕星衍,在玄灵宗山门大打出手,他才恍然意识到,她待慕星衍确有不同。
这一点又在未来的时日中被反复印证,渐成事实。
无论被赋予何等身份,她永不会对慕星衍刀剑相向。
司空云落只要在亲蚕礼依计划出逃,便不会落得枉死在两军阵前的命运。
江云落但凡从一开始便狠下心来断了牵扯,也不至于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强迫和误会。
云落公主若是牢记使命,顺利脱身,以她的坚韧心性,定可以带领族人回归领地,成为新一任的王。
可她从没有做出过不利于慕星衍的选择,一次都没有。
岑如默深陷于对她的观察之中,不知不觉间,竟然萌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倘若慕星衍就此死了,她会看到别人么?
若是她的心意只能完全投射到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妄念既生,不可止歇。
那声音仍在兀自喋喋不休。
“你不承认便罢了,可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现在只是暂时封印了那小姑娘的部分记忆。但看她现在的状态,只怕假以时日便会恢复,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封住司云落关于慕星衍的大部分记忆,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微雨凤翎对慕星衍的保护作用。
这件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足以抵挡魔君的一击。
但岑如默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他必须使出全力,确保那致命一击正中慕星衍的心口。
“本座倒觉着,你最好不要对她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那声音自以为拿捏了岑如默的弱点,开始幸灾乐祸。
“你与本座是一样的人,一样不为这世间所容,注定要走上搅弄风云、唯我独尊的道路。”
这就是他被选中的原因吗?
岑如默停下了敲击的指节,终于有所回应。
“或许吧。但我不像你那么没用,竟然沦落到只剩一缕神魂,不得不依附于穷奇血脉生存。”
那声音停息一瞬,随即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
岑如默只当听不见,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魔君说的话是对的。
他自幼便小心翼翼隐藏身份,生怕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血脉。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来源于被他顶替的那位天之骄子。
他花了多年,终于活成了岑如默本应该有的样子,却从没有一时一刻,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是了,穷奇血脉生来便怀着原罪,不然幼小的他怎么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死一个同龄的孩子?
偶尔心底也会燃起隐秘的渴望,如果被发现了呢?
原来体内流着低贱卑劣的血,也可以成为万人瞩目的存在。
光是想想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要发笑了。
这样的他,只适合堕入黑暗,见不得一丝光亮。
不知是谁率先提出,要在斋舍之内再设一场酒局,以庆祝众人顺利脱身轮回,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过了今夜,大家便会陆续返家,利用难得的休沐假期回去探望亲人。
司云落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便提议酒局结束后再行比试。
慕星衍当然一百个同意,他是千杯不醉的酒量,根本不将所谓的拼酒放在眼里。
不过他同样存了自己的心思。
只要赢过司云落,他便会携她先回星序城,请爹娘帮忙操办婚事,再去凤鸣山上门提亲,让她安心准备待嫁。
那若是……没能赢过呢?
他摇了摇头,将这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他今日可不会让着她了。
司云落同样没打算手下留情,能胖揍慕星衍一顿的机会,谁会轻易放过?
等到他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时候,她再慷慨地不计前嫌,这家伙一定会感恩戴德吧!
小样儿,还不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虽然两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却达成了这一两日来难得的和谐。
到了开宴时,他又自觉坐在了司云落身侧,而她只是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却并没有直接推开他。
酒过三巡,沈不周酒劲上头,开始讲述轮回之中发生的故事。
虽然不见得都是趣事,但总归不像司云落他们经历的这般复杂。
司云落一边捧场,一边悄悄偷看慕星衍的侧脸。
脱出轮回的第三日,她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以往的那些经历,不过是旁人的人生,总会变成茶余饭后的闲谈故事。
而现在,慕星衍真切地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她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难道真就要因为一时的错误,惩罚他的余生吗?
那还不如让他直接赔上自己比较划算。
司云落想着,除了她大概也没有人会要慕星衍了,要不将就凑合一下算了?
或许是她看得太过入神,慕星衍察觉到她的目光,扭过脸来看她。
他眉梢眼角笼了一层薄红,那双寂静无波的黑眸,难得显出几分潋滟多情,就这样凝望着她。
司云落不知道,以往他们这样对视的时候,下一刻他就会凑过来吻住她。
但身体的本能依然记得,因此她及时用指尖抵住他的唇,顺便用另一只手取过他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几寸,却正好落在他的臂弯里。
……这家伙在这儿等着她呢是吧?
当着许多人的面,她不好明说,只是使劲瞪他。
“不许再喝了。”
殊不知她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就很像在外也要约束夫君的妻子。
慕星衍装作看不懂她眼神里的暗示,不仅不肯松开她,反而将她揽得更紧,表面上倒是装得相当无辜乖顺。
“都听老婆的。”
他故意拉近了距离,小声贴着她的耳畔说话,更像情人之间的呢喃私语。
但大庭广众之下,司云落总还是要脸,低头不去理他,把玩了一阵衣服上的丝络,才忽然发现是慕星衍身上的,又讪讪地松了手。
她什么时候与他这么亲近了?就像是养成了习惯一样。
于是她越发恼羞成怒了,眼看着众人精神不济,醉成一片,忽然伸手将他一推。
“我们现在就去比试!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势在必得甚至还敢和老婆暗度陈仓的龙龙
2.啊我想下一章他就要没老婆了
3.剖析了一下师兄的心理,大概就是这样,有人众星捧月地长大,自然有人在泥淖中摸爬滚打
4.铺了一下设定,所以师兄的本意是杀龙龙,而落落并不记得,自己把微雨凤翎放在了他身上……龙龙也不知情
司云落急匆匆站起身来, 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迫切。
慕星衍却只是仰起脸,懒洋洋地看她略显慌乱的样子。
“现在?”
“现在!”
司云落想了想,还特地补上一句。
“我是怕你喝醉了输给我, 到时候又倒打一耙,说我胜之不武。”
可慕星衍却没被她激到, 只是眼神迷离地坐在原处, 扯了扯她的衣袖。
“牵我起来,腿麻了。”
好一个正大光明又尽显柔弱的理由!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吗?”
但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 她强行把话咽了回去,面色不虞地递给他一只手。
慕星衍果然握住她, 借力站了起来, 却在她即将松手的瞬间,用两指轻轻在她额间一弹。
“嘶!”
她都来不及抱怨, 就被他反手牵过, 引着走出了斋舍。
司云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好像又被套路了……
可恶!小花招怎么还层出不穷的!
她甩了甩手, 没能挣脱, 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放开我!”
慕星衍只当没有听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学会了这样的本事, 选择性地听取她的话。
他的掌心温热, 神情是难得的放松, 仿佛他们不是要去后山比试,倒像是要去捉萤火虫。
司云落只好随他去, 改变了说话的策略。
“……我警告你, 等下要打就好好打, 不许和我拉拉扯扯地打架!”
慕星衍瞟她一眼, 没有应答,却有意无意地笑了一声。
“呵。”
其中的揶揄之意相当明显,司云落又恼火起来。
“更不许黏黏糊糊地打架!听到没有!”
嗯……其实慕星衍大可以直接告诉她,近两年他们大多是在床上打架。
但他暂时还不想被气急败坏的老婆追着打,于是很识时务地没有说出口,只是拖长了音调敷衍她。
“知道了~”
司云落任由他牵着,总还是觉得不像话。
哪里有人比试之前会这样的,又不是小孩子……好歹装也要装出一些气势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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