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喜爱明珠,也不再喜爱他。
于是她擦了擦明珠上的灰尘,将它捧到他的面前。
“二哥也知道,那是幼时戏言,童言无忌,做不得数的。”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将明珠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看它滴溜溜打转,就像他们身不由己的命运。
她叹道:“二哥还是好生收着,若有一日遇到了心爱的女子,再送给她就是。”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已经无爱亦无恨,一心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陆星衍亦不再坚持,她松了口气,正欲回到方既白身边,便听他又道:“我和落落还有礼物,敬赠二位兄长,还望不要推辞。”
果不其然,这种累人的活计又是她来做。
司云落已经彻底无奈,看着那一长一方的锦盒,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她便不想了,机械地将锦盒分别捧给二人,而锦盒被打开的一瞬间,乔如默霎时变了脸色。
里面躺着的,是一股断成两截的金钗。
而陆星衍那边,则是碎得七零八落的玉佩。
钗折玉碎,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司云落无从辩解,下意识回身看向方既白,就发现他并不惊讶,像是早已料到此事,甚至笑容中都含了一丝快意。
他向她伸出手:“落落,过来。”
司云落无法,只能回到他身边去,第一次觉得身旁的方既白有些陌生。
抑或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他。
两人一路相携无言,直到入了洞房,喜娘说过吉利话,屋内便只剩他们二人,坐在铺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的喜床上。
司云落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要这样做?”
不是兄弟情深吗?如此做法,又将她置于何地?
方既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独占欲,让她隐隐有些心惊。
司云落想往后退,却发现已经退到了角落,避无可避,只得被他挑起下巴,被迫抬起脸来。
“我知道,他们对你怀着怎样的龌龊心思……只是一点小小的回敬罢了,不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万分之一。”
说这话时,他的阴鸷气息展露无遗,司云落明白过来,他怕是知道了什么,或许早已有所安排。
她说不出帮陆星衍求情的话,这只会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得更快。
眼下最应该做的,是极力与陆星衍撇清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场婚事回到正轨上来。
于是她沉默半晌,只是问道:“那……婚事还作数吗?”
她肯这样问,方既白便稍稍高兴一些,柔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你放心,我还是喜欢你的,若是今夜能平安度过,我便同先前承诺的一样,同你回到雪霁门,绝不食言。”
所以能否成事,还要撑到当天夜里……
司云落有些发愁,方既白已经自袖中取出了两个小小人偶,正是重逢后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这才是你应该拿着的东西。”他把人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把它们忘在漪竹园了,可不能再有下回。”
安顿好一切后,他起身前去招待宾客,离开前替她细心地掩好了门。
他走后不久,司云落尝试着去推了推门,果然从外面被锁住了,窗子亦然。
她独自被困在新房之中不得自由,连小圆都不在身边,陪伴她的只有代表着她和方既白的两个人偶。
可她看着人偶开心的面容,只觉得越来越陌生。因为心中生了怨怼之意,连带着人偶都变得面目可憎。
司云落坐回床边闭目养神,听着前厅传来喧闹的欢笑声,仿佛离她非常遥远,与她并不相干。
这样的宁静被打破时,已是傍晚时分,秋日夜里黑得早,院内四处都掌了灯。
龙凤花烛不过烧了一小截,司云落忽然听见金铁刀戈之声。
陆星衍破窗而入,一如郊外驿站时,她初遇他那般。
他看起来狼狈而匆忙,径直上前扯过她的手,让她踉跄着站起身来,说出的话也不容拒绝。
“他怎么敢这样对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再次试图抢婚的龙龙……
2.下一章大乱斗,明天这一part就能结局了好耶!
3.本来有个超be结局,但我觉得落宝太惨,于是就在想要不只写一个落宝he其他人be的结局,你们觉得写一个还是两个?
4.哦对了,今天过过节,章节留评掉落红包捏(土下座)
◎“我们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更)◎
同样是翻窗而入, 司云落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敢动我的人,真是活腻歪了。”
“你不该来。”
“那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怎么敢!”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司云落忽然感到厌倦,奋力挣扎起来。
凭什么每一次, 都只能听从他的心意?
他想如何便如何,到底把她当作什么?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玩偶吗?
激愤之下, 这具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竟然硬生生甩开了陆星衍的手。
陆星衍愣了一瞬,重新过来牵她, 语气中多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你乖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意气用事, 离开之后, 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到了此时, 他还觉得她是在与他闹脾气吗?
司云落失望地摇了摇头, 冷笑着看他。
“陆星衍, 你是我什么人, 还值得我为你伤心动气?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如今我已是小白的新妇, 与你再无瓜葛, 还请自重。我的窗子也不是你想翻就能翻的!”
陆星衍像是没想到会被如此坚决地拒绝,脸色骤然冷下去, 恢复了阴冷淡漠的底色。
“好, 你非要如此逼我是吗?”
褪去了之前的急切,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强势的陆星衍。
“我不管你想嫁还是不想嫁,你都只能跟我走!”
他一旦下了决心, 就不再顾及她的感受, 生拉硬拽也要将人带走。
司云落力气不够, 拗不过他, 看他一剑劈开了上锁的房门,心底涌起丝丝绝望的情绪。
又要失败了吗?
明明已经拜过堂,离成婚只差一步,她就能顺利脱出轮回了!
可陆星衍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疲惫不可避免地攀上心头,她已经厌倦了夹在三个人中间左右为难,与他们之中的每个人纠缠不清。
于是她说道:“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非要带我走?对仇人之女紧追不舍,不觉得很好笑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没有意义的问题,想来会被陆星衍直接无视吧。
可陆星衍沉默片刻,却意想不到地开口了。
“如果我说,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心里有你……你会相信吗?”
司云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话,是否就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
还是她会错了意,他只是见不得她好过,宁可与她互相折磨至死,也不愿放她自由?
陆星衍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就知道你不信了……”他喃喃道,“不过也对,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原以为,我最大的心愿是夺回别雁楼,延续我爹数十年的心血,可知晓你和三弟定亲,意识到我可能会失去你的时候,这些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生死血仇相隔,我竟然还是喜欢你……是不是也算得上明知不可而为之?”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颇有些不甘心,若不是司云落听得清清楚楚,或许会以为他是在放狠话。
喜不喜欢,这重要吗?
可能对他而言很重要,但已经太迟了。
在过去无数次的情难自禁时,但凡有一次,他能够直面自己的心意,愿意将真心宣之于口,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理智告诉司云落应该停下脚步,可身体好似失去了控制,只知道随着他一路向前,穿过别雁楼的重重回廊,自由已经近在眼前,仿佛伸手便能触及。
“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拖住乔如默和三弟,为我们争取时间。离开这里以后,我们隐匿行踪,过平凡的日子。”
即使在逃亡之中,陆星衍依然牵紧了她的手,回眸看了她一眼。
“你别这样看我。”他无奈叹道,“我并非一时兴起,真以为我不去找你就是放弃了么?我苦心筹谋多日,不就是为了此刻?”
见她仍懵懵的,表情似有疑虑,他又补充道:“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般无情,信我一回。”
“若我只是想利用你,贪图雪霁门的势力,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何况,折断爪牙的猛虎还是猛虎,我不与乔如默硬碰硬,不代表我没有一战之力。”
之所以选择带司云落逃走,主要还是怕会波及到她。
不过这些心思,便不用与她一一说明了。
他一贯是多做少说的,若非这样的性格,也不会与她嫌隙日久,几成怨侣。
司云落心中只是茫然。毕竟她一直以为,陆星衍恨极了她。
就像慕星衍本人一样,明明看上去相当厌恶她,与她作对了许多年,到头来却又说着喜欢她,对她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正在出神时,陆星衍已带她到了前庭之中。
推开面前那扇大门,便可以就此离开别雁楼,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虽然她也不确定,陆星衍是否会给她想要的自由。
从前司云落只觉得宫中烦闷,以为这一世总会好些,可她没想到的是,凡是慕星衍所在之处,便成为了禁锢她的囚笼。
可在仅有一步之遥时,大门从外面打开,方既白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定神闲的乔如默。
他二人仍穿着白日里的喜服,似是早就猜到了陆星衍今日之举,故而做了应对,派人将别雁楼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渐渐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万家灯火与刀剑之声,也断绝了顺利逃离的最后希望。
寂静的庭院之中,只剩下两两对峙的四个人。
方既白的眸中难掩浓浓的失望,司云落知晓是因为她的食言,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到了这种时候,方既白还是不忍心责怪她,只将矛头对准了陆星衍。
“二哥!落落是我的妻子,你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陆星衍自是不屑反驳:“什么你的妻子?她是我的女人,自小就与我定下了婚约,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乔如默显然已经站在方既白一边,为他帮腔。
“二弟!兄夺弟妻乃是大忌,你如此蛮横,可问过落落的意见?她是心甘情愿随你离开此处么?”
“我……”
司云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陆星衍打断。
他似乎不想听见她的回答,对着曾经朝夕相处的手足,主动抽出了长剑,护在她的身前。
“江湖人的生死系于刀剑,说这么多废话,有没有胆与我打上一场?若我赢了,就将她带走,任何人不得阻拦!”
他说完这话,不忘回头安慰司云落。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输。”
她自然知道的,乔如默体虚病弱,方既白武力不济,二人合力都未必是陆星衍的对手。
可即使能击败二人,楼外还有层层追兵,他们真能逃出生天么?
“这可由不得你。”
方既白说着便抢先攻了上来,乔如默紧随其后,三人缠斗在一处,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离司云落远远的。
可渐渐的,陆星衍竟然落了下风,司云落凝神去看,只觉乔如默出手狠辣,更胜从前。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头浮现,难道乔如默一直以来,都在装病?
中了七步引的人几无生还,故而她也不清楚,解毒后功力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几人身上都见了红,体力消耗甚巨,也迫使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
明明招招都是夺人性命,方既白像是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助地嘶吼着。
“我们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难道要怪司云落吗?可她最是无辜。
但方既白来不及问出更多了,因为一柄长剑已经穿胸而过,恰巧避开了要害,只是血流不止,俨然是比死更加残酷的刑罚。
“还不是因为你?”
乔如默抽出剑,剑锋落在地面之上,便有淋漓鲜血蜿蜒而下。
变故来得突然,方既白捂着伤口,双膝一沉跪在地上。
殷红的血自口中接连涌出,无法遏止,即使如此,他还是用尽全力扭过头,强撑着寻求一个答案。
“大、大哥……为、为什么……”
“你疯了!”
陆星衍受了刺激,扑上前去,每一剑都用了十足的狠劲,却都被乔如默轻松格挡开。
“我清醒得很。”
乔如默止住颓势,一剑震开陆星衍,迫使他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二弟,别忘了,我的武功原本就在你之上。”
面对陆星衍搏命的打法,他只是故意戏耍,看似只守不攻,却总能在陆星衍身上制造出新鲜的伤口。
那个于他心中埋藏了多年的真相,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揭露——
“十数年前,雪霁门老门主刚出生的幼子失踪,猜猜看,这个孩子,现在应在何处?”
方既白和陆星衍同时瞪大了眼睛。
“为弥补丧子之痛,老门主收养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子,取名江云落。”
“陆星衍,你报错仇了。你真正的仇敌,多年以来都在同你称兄道弟。而你,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
“但一切为时已晚,你已经伤害了落落,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见方既白忽有愧色,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乔如默忽而闪身后撤,绕到他旁边蹲下,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
“当然,三弟不必过于自责,毕竟师父的死,实乃我一手促成。你的父亲充其量算个帮凶罢了。”
在方既白呆滞的目光里,他重又起身,得意地向怒极哀极的陆星衍挑了挑眉。
“明知首恶在此,你杀得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知道真相的呆滞龙龙
2.还不去向老婆忏悔!(踢一脚)
3.老规矩,下章先更be,无论哪个结局都不虐落宝哈,可以放心食用
没想到小白果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如此也算阴差阳错, 歪打正着。但可惜,天不遂人愿,司云落还是没能依照老门主的遗愿, 成为小白的妻子。
面对陆星衍近似哀求的目光,她只能微微侧过脸, 闪避开去, 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确认,但其实他们都明白, 乔如默所言俱是事实,并无半点虚假。
有时候, 沉默本身就代表一种答案。
大错已然铸成, 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陆星衍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曾经坚定地认为,七步引之事与乔如默无关, 可事到如今才发现, 乔如默利用他的仇恨, 让他心甘情愿做了三年的手中刀。
他双手沾满鲜血, 被怨愤蒙了心智, 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到头来亲者痛、仇者快。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瓜。
而司云落与他隔着不远的距离, 虽是咫尺, 却已天涯。
这不是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她, 却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方既白尝试着想站起身来,却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反而因为牵动伤口, 致使血液流速更快。
司云落看在眼里, 无法直面陆星衍的她, 决定借着治疗伤势的名义,逃到小白身边去,想办法为他止血。
她做着无用的努力,方既白还想着最后同她说说话。
“落落……”他气息奄奄,惭愧不已,“原来……是我对不住你……害你平白吃苦受罪……”
“不是的。”
司云落利落地撕下一截衣袖,替他裹住伤口,将布条死命拉紧,鲜血却仍然溢了出来,很快便浸透了布条,将喜服的颜色染得更加红艳。
“你没有对不起我。从头到尾,你什么都不知情,尝尽骨肉分离之苦的是你……我倒是借了你的福气,有了这样的一个爹爹。”
“是么……”
他的笑容都有些虚弱,还泛着苦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最明亮的少年已经迷失在过往的光阴中一去不返,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回来。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真想听你讲讲他的事,与你一同回雪霁门祭拜一番……”
方既白靠在她的怀里,目光逐渐涣散,身下汇聚的小小血泊,沾湿了司云落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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