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好了!”
房内的丫鬟迅速开了门,慧卿已经掀了盖头,只戴着凤冠出来问话,娇美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慌。
报信的人正语无伦次,一边肩膀突然被身后的慕星衍按住。
“怎么了?”
虽然他打扮与一般小厮无二,但气质冷峻沉静,并不像是下人会有的样子。
那人也来不及问他身份,定了定神方回道:“李府走水了!那火势实在是大得吓人,家产没了倒是小事,只是李公子……也困在里面,今夜怕是过不来了。”
岂止是今夜过不来,怕是以后都过不来了才对吧!
慕星衍听完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了慧卿的声音:“公子!公子请留步!”
他本不想停下的,可慧卿踉跄着跑过来拦住了他,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神色坚定而无畏,恳求道:“请您带我回花云楼吧。”
慕星衍十分不解,问她:“慧卿姑娘,有了这场大火,想必你的卖身契也付之一炬,你是走是留,都不会再有人干涉,何苦还要趟这浑水?”
“因为,我和你一样。”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柔柔地微笑了一下,“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有。”
慕星衍思索片刻,果断选择拒绝。
“不行。”
他并不介意伤害姑娘家的感情,但总得叫人死心,毕竟他可是最怕麻烦的人。
“我不喜欢和女子有牵扯。再者,我也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他走了两步,在慧卿试图挽留的目光中,忽然回过身来。
“不过你可以自食其力。会骑马吗?”
“啊?”
送走慧卿后,花云楼中的姑娘三三两两散去。左右闲来无事,在找到魄罗之前也不能补眠,司云落和闻既白先喝了两壶酒提神,又去和姑娘们打叶子牌,深感这半日实在是逍遥快活。
只是天色刚刚暗下来,闻既白突然把手中的牌九一推,拉着她起身告辞。
“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一半身家都要输给各位姐姐,小白可担不起。”
但离开人群后,闻既白便一改之前嬉闹玩乐的样子,难得多了几分严肃。
“昨夜贴符时,我在玉姐身上留下了一缕神识,方才人出了花云楼,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司云落便点点头:“那你小心,快去快回。”
既是在外追踪,再打扮成花云楼的姑娘就不太合适了。闻既白终于换回了男装,自己倒还先不习惯起来。
玉姐一路躲躲藏藏,故意从头到脚裹着黑色披风,以掩盖自己的身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但玉姐毕竟在花云楼做了多年的老板娘,与即墨城内官商皆有密切往来,人人均要给她几分薄面,不然也不能纵容她私下做那拐骗良家女子的营生。
那她所惧怕的,到底是什么人?
闻既白跟着她追出城去,是夜无星亦无月,唯有玉姐手中一盏惨白的纸灯笼发出微弱光亮。
玉姐步履不停,到了一处地势低洼的所在,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不慎踩到了一截枯枝,惊起了几只正在啄食的乌鸦。
细看那乌鸦口中,似乎还叼着黯淡而混浊的眼球,是从腐尸身上啄下来的。
已经是春将入夏的天气,无人认领的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开始散发腐败刺鼻的味道。
闻既白不禁掩面,心下骇然,玉姐夜里来乱葬岗做什么?
他隐匿踪迹,于不远处凝神观察玉姐的情况。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又摇晃着登上了那尸山,似乎在其中翻找什么。
突然一个不留神,人便跌入了那埋尸的大坑之中。
闻既白一惊,正要去救,忽见绿色鬼火冲天而起,燃烧不止,连带着周围的老尸也几乎付之一炬。
火势来得凶猛,他连忙上前扑灭,可玉姐已经消失无踪,与那些无主的尸体一起,化作了一抔残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出来。
而那未被燃尽的披风一角,却沾了些许不明粉末。
“……是磷粉?不好!中了声东击西的计策!”
闻既白离开后,离花云楼营业接客还有半个时辰,姑娘们都回了房,去做最后的准备。司云落百无聊赖,靠在房门外的栏杆上发呆。
可她的视线立刻就被丑奴的出现所吸引。丑奴见四下里无人注意,悄悄打开了高台的机关,颇有些鬼鬼祟祟的意味。
望着那尚未闭合的入口,司云落当即决定跟上去看看。反正丑奴只是一介凡人,自然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地底的陈设一切如旧,司云落放轻脚步,便听见暗处传来“嘀嗒”的水声。
不对,上次来时,明明没有这样的声音!莫非这暗室之中,或许别有洞天?
那极有可能就是岑如默的所在之处!而他们明明距离真相近在咫尺,竟然被丑奴虚晃一枪,谁都没有发现!
她向前走去,并未发现丑奴的身影,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
可灵堂正后方的墙壁却打开了一个缺口,对于真相的渴求在诱惑着她进入其中探寻。
司云落取了烛台,借着飘摇的烛火向内看去,赫然发现有一人囚于密室之中,正是他们寻找了数日的岑如默!
他四肢均被碗口粗细的铁链捆缚,更有一根细细的链子自他锁骨处穿过,将他整个人困于石柱之上,动弹不得。
而那“嘀嗒”的声响,正是自他身上发出。
鲜血从伤口的位置不断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了一汪小小水潭,永不干涸。
丑奴也并不在这处密室之中。司云落奔过去,晃了晃岑如默的肩膀,又担心牵动他的伤口,仔细地收了力道。
“岑如默?你醒醒?”
可他并没有回应,只是无力地垂着头,没有一丝声息。
司云落探了探他的鼻息,人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办法救!
她正要想办法劈开这碍事的铁链,身后却突然传来丑奴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现在才发现,是我高估你们了。”
司云落猛然转身,烛光的影子跃动在幽暗的密室内,衬得丑奴的脸也晦暗不明。
“我也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魄罗。”
“魄罗?”他摊开手,笑了,“我不是魄罗,亦不叫丑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一个普通的……疯子。”
司云落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质问道:“不对,你若不是魄罗,桩桩件件奇诡之事又该如何解释?”
他亦从容解释:“你难道不知,人心之险,深于虞渊。魄罗对我有所帮助是不假,但一切谋划却出自我手。更直白点说,连死法都是我安排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般亲自动手。”
但……不可能啊,魄罗精魄出逃后虚弱不堪,急于吸食宿主魂魄,又怎会放过近在眼前的食物,舍近求远呢?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丑奴补充道:“与其直接吞噬掉我,魄罗若是选择与我合作,便会得到更多的魂魄。它虽是上古凶兽,却等同人智,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司云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魄罗并没有在丑奴身上,那会是在……
“至于魄罗,自然是……”
她重新转身面向岑如默的瞬间,便被一只极为有力的手干脆利落地扼住了脖颈。
“在你身后啊。”
岑如默一手掌控着她,另一只手则毫无顾忌地扯断了周身束缚的铁链。伤口被撕扯得更大,他似乎也毫无所觉,注意力只集中在面前的猎物身上。
司云落只觉得颈间的手越收越紧,没有给她留下一丝挣扎的余地。
手中的烛台落在地上,尚未燃尽的蜡烛滚了几圈,终于熄灭,室内再无一丝火光,让她足以看清岑如默眼底不带感情的冷漠。
她勉力从喉间吐出几个字:“醒醒……我是……司云落……”
可岑如默歪头看了看她,轻蔑一笑,随即手上越发用力,让她几乎不得喘息。
她这才想起,自己用的是慕星衍的身体,即使她再解释,岑如默也是不会相信的。
话说他到底是有多讨厌慕星衍啊?!
眼前一阵阵发黑,到了最后的时刻,司云落已经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如果慕星衍的这具身体死了,那她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算不算一种变相的夺舍啊?
可濒死的窒息感并没有持续太久,自身后突然激射出一缕凤火,径直从岑如默的手臂处擦过,逼迫他不得不放开了手。
司云落软绵绵地落在地上,一边猛烈咳嗽,一边抬眼去看门后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慕星衍的指尖把玩着凤火,漫不经心地冲她一笑。
“你是在原地等着我救,还是自救?选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在老婆面前装逼的龙龙
2.下一章有糖,预警!
3.可恶,师兄终于出现了,但这件事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4.入v的剧情已经构思好了,非常劲爆哎嘿嘿嘿,1v3谁不看谁亏了
5.阿衍:马上要和老婆联手揍情敌了,内心还有点激动
6.落落:事实上师兄修为在你之上……没我帮忙你也打不过他
7.师兄:。原来我出场是来挨揍的
8.我懂你们想看谈恋爱,下一章开始我每章都谈好了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趁慕星衍短暂地拦住了岑如默的攻势,司云落迅速起身,退到了慕星衍身边。
“不要你管。”
她像往常一样掐诀召火,却并未得到回应,这才想起她用的还是慕星衍的身体。
但为什么慕星衍会召唤凤火,难不成是无师自通?
听她这样问,慕星衍的唇角不明显地翘了翘,连带着揶揄她这件事都变得愉悦起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笨。”
司云落大怒:“你才是猪呢!”
不就是使用对方的技能吗?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话虽如此,可当她尝试去召唤慕星衍的本命仙剑时,却依然心有顾虑。
抛开她曾经掰断了沧澜剑的事实不提,此剑只认慕星衍为主,怕是不会回应她。
她伸出手去,心念合一,试图自虚空中拔出那柄断剑。
……果然无事发生。
她忽然明白了,魄罗为什么要将她和慕星衍的身体互换。
魄罗是料定了他们二人矛盾重重,毫无默契,一旦交换了身体,无法使用对方的灵力,便会如废人一般任人宰割,无法对它造成威胁。
如今看来,似乎还真被它料中一二。但没道理慕星衍能够使用凤火,她却不能用沧澜剑吧?
这不科学,这不合理。
慕星衍已经冲上前去和岑如默缠斗,凤火自他指尖逸出,化为不计其数振翅欲飞的火蝶,将岑如默层层包裹,让他难以向前踏出半步。
司云落望着慕星衍的背影,想着他反正无暇顾及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决定偷偷再试一次。
只是她伸出的手,却忽然被人握住。
不知何时,慕星衍已经回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面对,十指交握。
或许是沾过凤火的缘故,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湿冷和寒意。
“怎么,连剑都拔不出?”
她下意识便想要反驳,又实在是理不直气不壮,讷讷着没有出声。
慕星衍捏了捏她的手,叹了口气。
“就知道你心里一点也没我。我教你。”
“从现在开始,你要把你自己当成我……”
在司云落无奈的眼神中,他迅速改口:“算了,知道你做不到。心里想着要保护我也行,只要沧澜剑感受到你对我的回护之意,自然会与你产生共鸣。”
她闭上眼睛,努力说服自己,仅仅在此时此刻,将慕星衍当作心中最重要的人。
原本空落落的掌心忽然一沉,出现了慕星衍的断剑,剑身铮然长鸣,是在回应她的心念。
岑如默已经挣脱火蝶的束缚,手中祭出通体漆黑的长剑,便向二人一剑劈了过来。
慕星衍仍紧牵着司云落,将她往怀里一拉,向右撤了两步,避开了岑如默这一剑,又以左手带动她挥剑格挡。
“我所修剑道,既可为杀,亦可为护。势若游龙,比起岑如默所练刚猛霸道的剑意,又不失轻灵飘逸之姿。”
“今日事出有因,教你几招,算是便宜你了。”
司云落被他带着强接了几剑,终于寻到个机会将他甩开。
“谁稀罕学你的剑招!”
慕星衍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又被荡开的剑气向后逼退。
岑如默面上表情从冷硬变得不耐,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本座在此,怎容你二人如此轻视?!”
哟呵,还自称“本座”,魄罗的偶像包袱真够重的。
司云落向慕星衍努了努嘴:“比你这家伙还要中二。”
慕星衍表示拒绝:“我可比他帅多了。”
嘴炮归嘴炮,打起架来还是不能含糊。
岑如默毕竟是自己人,伤了他不好对玄灵宗交代,只能利用凤火侵入他的神识,将魄罗焚烧殆尽,才有机会唤醒岑如默原本的意识。
断剑沾染了凤火,霎时间变作一把火剑,迎上前去抵挡岑如默的剑势。
双剑相击,震得司云落虎口发麻,被极重的力道压得单膝跪地,无法起身。而岑如默的剑锋缓缓下压,锋锐的剑气几乎割开了她的肩头,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两人僵持片刻,司云落膝下的地面都开始寸寸皲裂。她忽然开始怀念自己的神力,若是她的身体,接这一剑自然不在话下,又怎会平白受伤?
她咬牙道:“慕星衍!你快点!”
趁司云落牵制住岑如默,凤火自慕星衍指尖激射而出,融入了岑如默的额间,暗红色的印记一闪,随即消隐无踪。
岑如默神情痛苦,头痛欲裂,颓然地倒在地上。
司云落终于有机会得以喘息,拄着断剑站了起来,埋怨身后的慕星衍。
“你平时是不是缺乏锻炼!怎么接岑如默一剑这么费劲?”
慕星衍难以置信:“我缺乏锻炼?做人讲话要凭良心,你看看我身上,哪个位置没有肌肉?明明是你使力太小,没能发挥出我的真实水平。”
见她不以为然,他反倒不依不饶起来,走过来抓起她的手。
“来来来,让你摸,叫你红口白牙地诬陷人,今日我非要为自己正名不可!”
司云落有些脸热,并不想在这种情景下跟他胡闹,挣扎着别过脸去,却发现一旁的岑如默踉跄着站起了身,对慕星衍举起了剑。
“小心!”
她立刻收剑格挡,却依然被剑气划破了肌肤,但她毫不退却,执着地挡在慕星衍身前,是极具保护的姿态。
开玩笑,不这样的话,受伤的不就是她自己的身体了?至于会伤到慕星衍,没关系,反正他是龙族,恢复能力极强。
只是这伤口的疼痛暂时要她代为承受,这件事就显得不是那么美好了。
岑如默还要挥剑再砍,慕星衍的眼中闪过杀气,正要动手的同时,却有暖黄色的光点飞了过来,没入了岑如默的身体。
这下岑如默终于昏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这小小一间密室,已经被透明结界所包裹,慕星衍不用想,就知道是闻既白赶到了。
若是在平时,他肯定要责怪闻既白多管闲事,但眼下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司云落受了剑伤,被慕星衍接在怀里。
她还是喜欢自己的身体,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难得地放松下来。
“你怎么样?”
她看不见慕星衍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
“抱歉,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少年的呼吸温热,拂过她颊侧的发丝,有些微微的痒。
司云落想避开,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才诚实地答道:“……有点疼。”
“没事了。”
司云落能够听见他的笑音,引起了胸膛的细微振动,环着她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大概不是在幸灾乐祸,就是要暗下毒手!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心疼老婆受伤误以为老婆舍身相救的龙龙
2.大师兄愤怒的原因其实在于被情意绵绵剑伤害了
3.落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受伤,并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4.阿衍:不,你有(找个机会问问看)
5.虽然是死对头但有青梅竹马的默契,只是相对而言,落落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6.落落:。(发出没有心的声音)
7.入v前压字数好艰难,不是我不支愣!
◎“我来嫁你了”◎
说话间,闻既白已然到了两人身边,在发现司云落身上的剑伤后,一边像上次那样为她治伤,一边却蹙起眉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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