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你(张不一 )

从烧烤店里出来后，顾文熙一口气走到了马路口才停下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连做了三组深呼吸，她才觉得自己的肺部轻松了不少。随后对站在她身边的智衡说：“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吃烧烤了。”
智衡：“那就不吃，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
顾文熙转头瞧着他，问：“你突然来找我干什么呀？就为了给我塞钱？”
智衡：“刚不是说了么，带你去皇爵踩点。”
顾文熙：“你自己不会踩点呀，非要带上我？”
智衡：“你不是要去皇爵应聘服务员么，不了解了解人家的企业文化和营业环境，你怎么去应聘？”
顾文熙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道理，以前去皇爵踩点，她都只是在外部溜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会员证，怎么着也要进去看看。
“走吧。”顾文熙道，“你开车来的么？”
智衡点头，带着她走到了停车的地方。看到他开的那辆白色保时捷之后，顾文熙不禁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富二代。”
“上车。”智衡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别忘了把安全带扣上。”
顾文熙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感觉这条小奶狗长大之后一定不得了。
车开动后，智衡就没怎么说话，等过了三四个红路灯口之后，他才故作随意的开口：“那什么，我问我爸了，现在特情处处长还是你爸。”
“恩。”顾文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好么？”
才五十多岁，就满头白发，光是听他爸的描述智衡就知道陶处过得不好，但他不能跟顾文熙说实话，不然她心里肯定难受，而是说道：“挺好的，不然早就退居二线了。”
顾文熙点了点头，随后将脸转向了车窗，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却的街道，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智衡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
顾文熙睫毛闪动了一下，音色中充满了难以掩盖的疲惫与渴求：“我好想回家吃我妈做的饭，快十年了，不对，已经十年了。”
从17岁，到27岁，她十年没回家了。
智衡刚才不想太正式的跟她提她爸，就是怕她难受，但是人的感情不可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一个小小的回忆都有可能在人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对于漂泊十年的她而言，家就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触碰，就能引起轩然大波。
“快了，你马上就能回家了。”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谁知道呢……”顾文熙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抱希望，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状态和语气也恢复了常态，“我们顺着这条链往上查，查到最后查不动了，你就联系我爸，特情处一直负责秦眉的案子。”
智衡：“你能确定‘消愁’和秦眉有关么？”
顾文熙：“八九不离十，西辅是秦眉的老巢，她一大毒枭，不太可能会纵容别的势力在她的地盘上开疆扩土。”
智衡想了想，又问：“我怎么联系陶处长？”
“直接打电话，我还记得他手机号。”顾文熙道。
智衡问道：“你手里有挺多身份证吧？”
顾文熙：“废话，现在租房子、办手机卡、找工作，那样不要身份证？我要是没假身份，早就被抓了。”
智衡：“你哪来的那么多证？陶处长给你的？”
“刚开始用的是小唐给我的，后来用的是我自己上网买的。”
又是季小唐。智衡突然有点不高兴，却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问：“既然他给你了，为什么后来还要自己买？”
顾文熙叹了口气：“他能通过身份证查到我的信息，所以总是来找我。”
“你觉得他是在监视你？”
“不！”顾文熙解释道，“我不想耽误他，他那个时候还在巴黎上学。”
智衡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嘴上却好奇的问道：“你跟季小唐什么关系呀，他对你这么好。”
“我也……说不清楚。”顾文熙看似是在盯着前方的道路，双眼却怔忪无神，左手再次抚摸上了右手三根指头上的那道陈年旧疤，“我唯一清楚的是希望他一辈子呆在法国别回来。”
智衡：“为什么？”
顾文熙道：“他妈会毁了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智衡却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是问道：“他妈都知道了你是卧底，他能不知道？”
顾文熙：“他应该也知道。”
智衡不屑道：“你要让他家破人亡，他还这么帮你？他就算是恨他妈也不至于恨到这地步吧。”
“可能是为了还我人情吧。”顾文熙敷衍着回答了个这问题，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把话题转移了，“快到了吧。”
智衡闷闷的说道：“转个弯儿就到了。”
“你倒是挺轻车熟路。”顾文熙问，“以前来过几次？”“也没几次。”智衡朝右打了个方向盘，将车转向了另外一条路上。
顾文熙叮嘱道：“赵谦和刘雅琪他们可都是这儿的常客，应该对这个地方很了解，而且吸毒的人一般戒备心都挺重，所以你行动的时候不要太着急，慢慢渗透。”
智衡：“你担心我？”
顾文熙：“废话，你爸可是刑侦处处长，你要是有点三长两短你爸能饶了我么？”
智衡心里非常不平衡，忍无可忍的谴责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替你办事，你担心我竟然只是因为怕我爸？顾文熙，你能有点良心么？”
小奶狗还挺会计较，顾文熙偷偷笑了一下，故意逗他：“谁说的？还因为我的房租，你要是有事了，以后谁替我交房租？”
智衡脸都气青了，干脆不理她了，只管开自己的车。在停车场找到停车位后，他将车子停了下来，顾文熙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智衡却将她拦了下来：“等等，先别下去。”同时用大拇指指了指后座，“把衣服换了。”
顾文熙回头，这才看到车后座上放着的一堆lv的购物袋。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好看的衣服和奢侈品也是爱美的一部分，和虚荣不虚荣没关系，更何况顾文熙很多年都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了，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的盯着智衡：“你给我买的？”
顾文熙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看着她那小样，智衡特别想笑，但是为了打击报复她刚才不关心他的事，他故意说道：“你以为小爷我愿意么，爷是怕你丢我人。”
顾文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在地摊上买的十块钱一件的白色短袖和三十块钱一条的牛仔裤，再看看外边停车场里停着的一溜溜的豪车，确实……有点丢人，要是就这么进去确实也挺另类，不由夸了智衡一句：“你想的还挺周到。”
“换衣服吧。”智衡下了车，走到了一个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等着。
顾文熙直接从前排跨到了后排，坐到了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上，打开了那几个购物袋。智衡给她准备了一条刺绣款的黑色无袖裙，一条吊带款的a字连衣裙，还有一件混纺无袖上衣和蓝色牛仔裤，另外还有一个银色的手包和一双白色的尖头细跟高跟鞋，装牛仔裤的那个袋子里还塞了一件小型的纪梵希的购物袋，里面是月光宝盒。
突然间，顾文熙莫名有点感动。说实话，以前在秦眉身边的时候，她什么样的大场面都见过，什么好东西都用过，奢侈豪华的日子她也算是司空见惯了，但是从来没觉得高兴或者满意，也么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看见一款小小的月光宝盒她竟然感动的想哭，或者说，她没想到智衡能这么细心。
随后，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站在车外不远处的智衡，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了秦眉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有很多女人，都是死在男人的细心上了。”
她当时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那是因为她们太缺爱了吧。”
秦眉听后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不懂，等你遇见这种男人你就明白了，他们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杯热水，虽然简单质朴，却让你无法自控的心暖。”

第9章 9.
顾文熙换上了那条刺绣款的黑色无袖连衣裙，打开月光宝盒化了个淡妆，然后把束成马尾的头发放了下来，披散到了肩头，最后穿上高跟鞋，拿上小手包，一切准备就绪后，干脆利落的推开了车门。
智衡听到声音后，下意识转身，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修长紧致的小腿，小巧玲珑的脚上蹬着一只白色的细高跟，紧接着，另外一只脚也缓而稳地落在了地上，顾文熙从车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顺着那双纤长的腿往上移，最终落在了她略施粉黛的面庞上。
或许是由于停车场的光线昏暗，又或许是因为她化了妆，他总觉得她的那双狐狸眼似乎更加的水光迷离了，或者说更加的魅惑了，而她的双唇依旧是那样的饱满红润，勾的他移不开眼。
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再一次的浮现出了她穿着吊带睡衣倚在窗边吸烟的画面，那时，她的面庞被缭绕的烟幕遮盖了，朦胧模糊，唯独透露出了一抹红，那抹红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来自于她的红唇。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夸奖不是言语，而是眼神中透露出的痴迷，所以光是看智衡那呆样，顾文熙就知道自己是成功的，而后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看似随意的问：“好看么？”
智衡回神，瞬间别开了目光，满不在乎的说道：“还行吧。”
顾文熙忍着没笑：“不会丢你人了吧？”
智衡揉了揉鼻尖：“你要是表现好点应该就不会了。”顾文熙心想：“怎么给点阳光就拽上了？看你还能怎么拽。”于是非常配合的问：“怎么才算是表现好，你说，我保证不丢你人。”
智衡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你看啊，我就一张会员卡，但是咱们是两个人，所以我要带你进去。”
顾文熙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所以呢？”
智衡突然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所以吧所以，那什么，就是我……你需要……配、配合我。”
“哦，这样啊。”顾文熙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踩着小高跟走到了智衡身边，伸手挽着了他的胳膊，“这样？”
智衡浑身僵硬，下意识的收回手臂，然而未遂，更紧张了：“你别别别这这样。”
“不是让我配合你么？挽胳膊满足不了你是吧，要不搂腰？”
智衡：“啊、啊？”
顾文熙叹了口气，懒的再逗他玩了，认真道：“你老实点，必须这样，一会儿验身份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自然点，如果他问你，你就说我是你是女朋友，带我来找乐子的。”
智衡也知道必须这样，但他就是……紧张，紧张的说不出话，闷闷的回了句：“恩。”
顾文熙哭笑不得：“我让你自然点？没碰过女人啊？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挺浪么？吸烟喝酒烫头泡妞。”
智衡红着脸回答：“我、我、我不是从良了么！”
顾文熙：“矫枉过正了啊。”
智衡也没反驳，但他这么紧张，真不是因为矫枉过正了，要是换个女的，他或许还不会紧张，可顾文熙就像是有毒一样，离他越近，他就越紧张。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吧，又感觉自己刚才有点丢人，所以为了挽回自己刚才损失的颜面，他故意说道：“我跟你说明了啊，进去之前可以挽着小爷，进去之后离爷远点，别耽误我泡妞。”
谁知顾文熙听到这话之后直接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我他么是让你来泡妞的么？”
“卧槽疼！”
顾文熙严肃道：“再给我重复一遍那五个人的名字。”
智衡无奈的重复：“赵谦，刘雅琪，李冬旭，赵堂明，安晴露。”
顾文熙：“这五个人各有什么特点，不用说全，说出最具代表性的那一个特点。”
智衡：“赵谦长得挺高，鹤立鸡群；刘雅琪的头发是粉色卷发，嘴角还有颗痣；李东旭带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喜欢穿白衬衫；赵堂明比较胖，容易出汗；安晴露身高偏矮，平时的打扮很日系，萝莉范儿，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
顾文熙放心了，然后问了一句：“还紧张么？”
智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紧张了，但却嘴硬道：“小爷我什么时候也没紧张过。”
顾文熙就没搭理他，直接拖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到了皇爵酒吧前台，智衡出示会员证件，工作人员核对证件之后，多看了他身边的顾文熙一眼，智衡见状立即解释道：“我女人，带她来玩玩。”
顾文熙冷哼了一声，整个人春藤绕树般的缠在了他的胳膊上，孤傲又矫情的模样越发的像是一条风情万种的狐狸精，同时不满的抱怨了一句：“你跟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刹那间，智衡又开始紧张了，一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二是因为顾文熙的举动。
顾文熙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悄悄将一只手伸到了他的后背，轻轻地抚了两下，嗔怨道：“还不进去么？你早就说要带我来的。”
智衡稳了稳心神，配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就进！”说完，也没再看那位负责人一眼，直接带着顾文熙走进了酒吧。
皇爵酒吧内部的装修十分高大上，冷酷的金属感中又混杂着高级的科技感，伴随着刺透耳膜的重金属乐，大厅里四处闪烁着魅惑的蓝紫色光柱，舞池中挤满了摇头摆尾的男男女女。
进来之后，顾文熙首先观察了一圈大厅里面的结构布局，开阔的长方形，中间是舞池，分布在舞池旁的是散台，卡座基本全部分布在大厅两侧，吧台在大厅左侧的中间位置。
今天晚上来玩的人还不少，无法确认目标人物。顾文熙迅速松开了智衡的胳膊，道：“分开行动，装作不认识我，有事电话联系。”
但由于酒吧里面的音乐声太大，顾文熙说了什么，智衡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看见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于是茫然大喊了一声：“什么？”
顾文熙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手机，而后就不再理会他了，朝旁侧走了几步，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开始低头扣手机。智衡突然就有点不高兴了，虽然知道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但是吧，这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缠着他的胳膊撒娇呢。
没多久，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文熙给他发了条微信：“分开行动，装作不认识我，有事电话联系。”
智衡回：“你是我带来的妞，我怎么装不认识啊？你被人赶出去怎么办？”
顾文熙：“我以后还要来这里当服务员，如果被赵谦他们几个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有隐患。”
智衡：“现在就找目标？万一他们今晚没来呢？而且这酒吧还有包厢。”
顾文熙：“先把大厅扫一遍再说，万一有呢，谁也不能天天憋在包厢里。”
智衡抬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山人海，回复：“这么多人咱俩扫的完？”
顾文熙：“所以分头行动，效率高。”
“说你笨你还真就不聪明。”这句话发送出去之后，智衡抬头，嘚嘚瑟瑟的看着顾文熙，眼里面写满了——爷有更好的办法，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顾文熙瞪了他一眼，回：“快说，少浪费时间。”
智衡叹了口气，双手飞快的打着字：“看见前边那个升降舞台了么？哥一会儿上去表演，到时候绝对是全场最靓的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注意力肯定在我身上，你趁这个时候扫人就行，这才叫效率高。”
顾文熙气急败坏的回复：“你怎么保证人家的注意力全部在你身上？你是吴彦祖么？”
智衡：“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是你，到时候你可别因为看哥耽误了正事啊。”
顾文熙真是不知道该回复点什么了，这时，智衡又给她发了一条：“如果他们真的在大厅，我上去表演他们肯定能看到，以后套近乎也方便。”
呦，还挺聪明。顾文熙突然就有点想夸他了，但她知道这货容易飘，所以表现得很淡定，回复道：“去吧，靓仔。”
智衡志得意满的笑了一下，把手机塞进了裤兜里，抬步走进了人群里。
顾文熙的目光一直跟着他。此时的升降舞台上有一支摇滚乐队在演出，智衡走到了舞台侧面，跟负责人说了一句话，然后就一直站在台下等，直到乐队一首音乐表演结束，负责人匆匆的走到台上跟乐队主唱说了什么，随后主唱就带着乐队全员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