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你(张不一 )

顾文熙：“不是你一直在跟我扯废话么？”
智衡还拽上了：“你说不说正事，不说我走了啊。”
顾文熙：“你一单身狗，天天有什么可忙的。”
智衡：“水至清则无鱼你懂么？小爷就是长得太帅了才单身！”
看着他那拽样，顾文熙就想逗他：“你怎么还奶凶奶凶的啊？一点也不乖。”
智衡气急败坏：“你说谁奶？你再说一遍谁奶？”
顾文熙立即又给他了一颗糖吃：“我是说你可爱。”
原来都是被夸帅，现在被她夸可爱，一时间，智衡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行了，不废话了，说正事。”顾文熙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拿过了茶几上放着的那一小袋“消愁”：“我这次回西辅市的目的是要查‘消愁’的原渠道，能证明‘消愁’跟秦眉的生意有关最好，如果不是秦眉干的，也必须把这个窝点端掉。其实我本来打算自己单干的，结果昨晚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我只能改变计划了。”
智衡：“说得好像是我逼你改变的计划一样，我后脖子现在还疼呢。”
“那我一会儿给你揉揉。”顾文熙随口回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皇爵酒吧你知道么，富二代们的聚集地。我发现有帮富二代在这个酒吧里聚众吸毒，吸得就是‘消愁’，所以我需要你假装富二代去接近他们，套出来他们购买毒品的渠道。在同等条件下他们更容易接纳身份对等的人。”
智衡问：“那要是没我，你打算怎么办？自己装富二代？”
“我倒是想，可是我没钱买行头。”顾文熙叹了口气，“我只能去当服务员，就算是有了你的协助我还是要去当服务员，咱俩两条线会比较稳妥。”
智衡：“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有钱买行头？”
顾文熙：“我看你穿的还行吧，总比我强。”
智衡笑了一下：“你知道皇爵酒吧是会员制的吗？不是会员不让进。每年会费二十万，包间的话每晚最低消费5888。”
“知道，你在外面跟人套个近乎，直接蹭……”话说道一半，顾文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智衡嘚嘚瑟瑟的回：“因为我本来就是富二代。”
顾文熙惊讶：“你是皇爵酒吧的会员？”
智衡点了点头。
顾文熙深吸了一口气：“智队现在，到底升了多大的官啊？”
智衡道：“谁跟你说是我爸的钱？他要是那么有钱，我妈当初也不会跟他离婚了。”
顾文熙确实挺意外，诧异的看着智衡。
“我爸那个时候就是个基层刑警，天天忙的不着家，也挣不到什么大钱，家里家外全是我妈操持着，一份钱分三份花，后来我妈就受不了了，跟他离婚了。”智衡也不避讳，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父母离异的生活，“那时候我才十岁，法院把我判给了我妈。后来我妈就跟着朋友一起做木材生意，然后又做家具，十几年下来，生意越做越大，人也就越来越忙，开始跟我爸一样，天天不着家。我就跟我姥姥过，从上高中开始，我每个月能收到两份钱，一份我爸的一份我妈的，钱多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顾文熙感慨道：“那你的自制力还挺好的，没学坏，连烟都没沾。”
“谁跟你说的？没爹娘管的孩子能不学坏么？”智衡道，“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是个混子，身边有一帮狐朋狗友，天天就是吸烟喝酒烫头外加打架泡妞，班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不知道。我姥姥年纪大了，根本管不了我，我妈天天在外地，管不着我。后来我姥姥觉得我再这么下去这一辈子就要完蛋了，就去找我爸了。你猜我爸是怎么对付我的？”
顾文熙：“抄家伙去揍你了？”
“那都是轻的。”智衡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都觉得后怕，“我爸让他徒弟盯着我，等我带人约架的时候，直接来了辆警车把我摁走了，拘留所里关了一个月才把我放出来。出来那天还是他去接我的，没打我也没骂我，甚至都没跟我说一句话，直接开着车带我去了一凶杀案的案发现场，就在一ktv里，整个包房全是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血腥味直往鼻子里冲，当时吓得腿都是抖得，而且尸体还在现场呢，身上全是被刀捅出来的口子，肚子被划开了一长道，肠子都流出来了，我看完直接就跑出去吐了。
我爸也没管我，继续在里面办案，等他忙活完都已经是下午了，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他才跟我说话，告诉我刚才那起凶杀案，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是死者的朋友。下午他们一帮人去ktv嗨歌，唱到一半俩人出矛盾了，凶手直接从兜里摸出来了一把水果刀把对方捅死了。这帮人也是一帮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最大的也就比我大两岁。说到这儿我爸看了我一眼，问我怕不怕？那我能不怕吗？怕的连逼都不想装了，直接点头认怂。我爸叹了口气，然后跟我说，我要是再这么混下去，以后不是捅人的那个，就是被捅死的那个。如果我是捅人的那个，他一定会亲手给我铐上手铐，如果我是被捅死的那个，他会亲自来给我收尸。”
顾文熙问道：“然后你就改邪归正了？”
智衡道：“当时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只是有点感慨而已。最后让我改邪归正的是他在家门口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就是因为社会上的坏人太多了，他才会这么忙，忙得连家庭也顾不上，所以他不希望我变坏，也不希望我惨死，不然他忙的没有意义。其实我原来挺恨他的，但是从那之后我就不恨他了，还有点佩服他，然后我就从良了。”
顾文熙心里莫名有些感动，而后问道：“你是怎么从良的？”
“先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戒烟戒酒戒妞，然后和学校外面那一帮狐朋狗友断绝了联系，从此之后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智衡略带傲娇的说道，“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务正业，我视力特别好，双眼12，体能也特棒，我十八岁就长到一米八三了，还有四块腹肌，所以高考完直接报了警校。对了我现在练出来了六块，你要不要看看？”
顾文熙：“你给我滚蛋，三年就多练出来了两块，你也好意思说？”
智衡理直气壮：“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总比一块也没练出来强吧。”
顾文熙懒得再跟他瞎扯：“你报考警校，你妈没生气？”
“能不气么？”智衡无奈的笑了一下，“她都要气炸了，跑到公安局门口堵我爸，说他带我入歧途。”
顾文熙笑了：“看来你妈对警察很有偏见。”
智衡：“她不是对警察有偏见，是单纯的对我爸有偏见。不过你想啊，当初嫁了个男人等于没嫁，干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坚持下来的，所以我挺能理解她。”
顾文熙突然发现，这也是一条有故事的小奶狗，儿时父母离异，少年时期叛逆，后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更重要的是，他对影响了自己一生的父母都选择了理解与包容。
确实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根正苗红。
随后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智衡，觉得他特别干净，不是表面的干净，而是由内而外的干净，像是阳光一样耀眼又纯澈，让她不由自主的就被他的温暖和纯粹所吸引。
过了一会儿，顾文熙问：“你愿意相信我是个好人么？”
智衡冷哼了一声：“不愿意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呀？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顾文熙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所以信任一达成，合作就可以开始了。
吃过饭后，她收拾了一下茶几，从沙发缝里拿出了一沓照片、分成五摞放在了桌面上：“聚众吸毒的就是这五位大少爷大小姐们，你的任务是把他们的样子记牢，然后在皇爵酒吧里跟他们搭讪，一步步融入他们的团体，获取他们的信任，收集他们的购毒渠道和吸毒证据。”
智衡问：“你是要顺着他们的渠道再往上查么？”
顾文熙：“对。所有的贩毒集团都有自己的销售网，我发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条销售链的端头，但是已经够了，我们顺着这个端头往上查就行。”
智衡犹豫了一下，道：“查到最后呢？就我们俩，能行么？”
顾文熙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那就是我们能力范围外的事情了，不归我们管，我们能查到哪算哪。”
智衡：“然后呢？”
既然已经开始策划行动了，还是有必要把所有的安排全部说清楚，所以顾文熙也没隐瞒：“然后联系组织。”
智衡一怔，急切道：“你不怕被抓么？”
顾文熙笑了一下：“谁说要我联系了？”
智衡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我来？”
“不然呢？”顾文熙分析道，“如果由你来联系的话，一来不会曝光我，二来组织上还能给你记一功，这样的话你毕业后也好安排岗位，省得别人说你是靠你爸才能进市局这样的闲话。”
智衡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问：“这些全部都是你昨天一晚上计划好的？包括让我负责联系组织？还有我毕业安排工作的事？”
顾文熙点头：“既然做计划，就要想的长远一些。而且你都选择跟我这个通缉犯混了，我肯定不能让你吃亏啊。”
智衡看着她的眼睛，道：“放心吧，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恩。”顾文熙道，“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的话你就先看照片，把这些人的样子记牢。”
智衡想了想，问：“如果到了最后一步，我应该跟谁联系？我爸么？”
顾文熙问：“你爸现在是什么职位？”
智衡：“刑侦处处长。”
顾文熙思考了一下，道：“我的上级不是刑侦处，是特情处，当年秦眉的案子是由特情处负责的，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智衡也是个聪明人，明白顾文熙的意思：“晚上我去找我爸吃个饭，问问他。”
顾文熙叮嘱道：“你只需要问他现在特情处处长是谁就行，其他的不要多问。”智衡虽然不知道顾文熙为什么这样安排，但是既然她这么决定了，肯定有她的道理，所以他也没刨根问底，然后就开始看她给的照片。
这五沓照片，分别归属于五位年轻人——三男两女，而且从拍摄角度来看，这些照片应该都是跟踪偷拍出来的，画面也不是很清晰，有些地方还挺模糊。
“都是你拍的？”智衡拿着其中一位男性的照片问。
顾文熙点头，挫败的说道：“我没相机，都是用手机拍的，破手机像素还不高，你凑合着看吧，看不清楚的地方问我，我给你描述。”
智衡看着桌面上的照片说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部分都还能辨认出来。”
顾文熙舒了口气：“那就行。”
智衡确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到三分钟他就把这五个人的模样牢记在心里了，甚至连这些人开的跑车的车牌号都记得清清楚楚，完事他跃跃欲试的问顾文熙：“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今天晚上么？”
顾文熙：“你急什么呀？都记好了？”
智衡：“都跟你说小爷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不然怎么把你认出来的？”
顾文熙叹了口气，自信是好事，但是太自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容易造成思维盲区，甚至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于是顾文熙决定打击他一下，伸手指着某张照片上的一个男的，问：“能分析出来他多高么？”
智衡胸有成竹：“穿上鞋一米八左右，净身高也就178左右吧。”
顾文熙笑了笑：“恩，挺不错的，照片正面记得挺清楚。”
智衡一愣，里去翻照片，然而顾文熙却死死地摁着那张照片，继续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平时最喜欢去什么地方？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涉不涉毒？”
智衡懵了，呆若木鸡的看着顾文熙。
顾文熙白了他一眼，松开了照片：“你就飘吧，马上要上天了，到时候见了财神爷别忘了和他说一声让他多照顾我一下！”
智衡不说话了，默默地翻开了照片背面，这才看到顾文熙用黑色签字笔在背面写下的目标信息。
五沓照片，只有最上面的一张照片背面记录了信息，而且也不是很多，所以智衡很快就记好了，但是这次他长记性了，也不嘚瑟了，把所有照片全部翻了个遍，确认没有遗漏信息之后，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紧张的看向顾文熙，道：“我记好了，你要提问么？”
真是奶狗啊。看着他这奶样，顾文熙就想笑，但是为了维持自己高大上的气质，她忍住了，把所有的照片都归拢到了自己面前，将记录着五位目标人物基本信息的那五张照片挑了出来，再将剩下的照片全部翻了过来，背面朝上，让智衡自己从里面抽。
第一张抽出来的是个男的，是这五个人里面身高最高的一位，能有一米八八左右，照片中的他穿着一件黑色阿迪短袖，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五官十分端正，算是个帅小伙子。
顾文熙道：“说说他。”
智衡不假思索的说道：“赵谦，20岁，西辅大学国际部的学生，今年读大二，皇爵酒吧的高级会员，开着一辆gt车型的银色法拉利，车牌号是西a·67677。女朋友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目标人物刘雅琪。”
顾文熙：“你再说说刘雅琪。”
智衡：“身高165左右，中等身材，皮肤挺白，头发染成了粉色还烫了卷，左边的嘴角上有一颗痣，平时开红色奥迪a6，车牌号西a·54302。也是西辅大学国际部的学生，19岁，比赵谦低一届，皇爵酒吧高级会员，男朋友是赵谦。”
顾文熙点了点头，而后又让他抽了几张照片进行描述，直至把五位目标人物全部抽了个遍才结束。
其实对于智衡的回答，顾文熙还是非常满意的，而且也挺欣赏他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夸，一夸他准要飘，所以她故意表现得十分淡定：“还行吧，你最好再多看几遍，加深一下印象，三天后行动，在这三天里你也可以先去皇爵酒吧踩踩点，如果可以跟他们搭上讪更好，但切记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然他们会怀疑。而且行动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毒贩盯上你你就完了，他们都是亡命徒。”
智衡瞧着顾文熙，问：“我什么身份？你的特情？”
顾文熙想了想：“算是吧。”
智衡：“那你对我负责吗？”
顾文熙觉得他可能是紧张了，安慰道：“既然是帮我办事，我肯定会对你负责。虽然这任务有一定的危险程度，但也不至于要命，毕竟那帮富二代也就是吸毒，还没牛逼到贩毒的程度，而且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所以你别担心，我也会在酒吧里协助你。”智衡：“我不是说生命安全这块，那帮瘾君子我还是能对付得了的，我可比他们聪明多了。”
顾文熙：“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对你负责？”
智衡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啊，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的区别你也知道吧，其中一条就是对人体的伤害程度不同，传统毒品偏重于搞垮人的身体，但是新型毒品却是搞垮人的脑子，身体坏了可以恢复，脑子坏了就不可逆了，‘消愁’就是新型毒品，万一他们让我吸两口，你说我是吸还是不吸？不吸？见外不见外？不是一路人，人家凭什么带你玩？吸？脑子吸坏了怎么办？”
顾文熙一脸茫然的看着智衡，完全get不到他这句话的点在哪里：“所以呢？”
智衡：“所以我觉得吧，他们要是让我吸，我肯定要象征性的吸两口，这样才能真正融入，不然怎么套出来渠道？但万一我运气不好，吸两口就吸傻了怎么办？”
顾文熙这回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是傻了，就让我对你负责呗？”
智衡：“我也没让你对我负全责，你就负责给我找个老婆就行。”
顾文熙冷笑了一下：“你怎么不考虑不考虑，万一吸两口就上瘾了怎么办？”
智衡斩钉截铁：“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可能！”
“这世界上就没什么事是绝对的。”顾文熙垂下了眼眸，沉默片刻，缓缓启唇，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缉毒警么？”
智衡感觉顾文熙的情绪不太对，立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摇了摇头。
顾文熙叹了口气：“我哥原来就是缉毒警，后来当卧底，跟着那帮毒贩子混，染上了毒瘾。当初他也是经过毒瘾训练的，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克制住，或许他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想着，吸两口没事，不然怎么融入？但是两口过后还有两口，接下来还有两口，吸多了，就成瘾了，戒不掉了，最后他……他自杀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哥临死前的样子，骨瘦如柴，浑身溃烂，像是被抽干了血，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敢相信那是我哥，我甚至都不敢喊他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