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承诺/野蛮生长(南星北落)

因为明天是看考场的日子, 学校全部放假，会有外校的进来。
因为今天就是他们在这间教室的最后一天了。
因为,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午，许诺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眼光时不时的往后看。
他们的座位又进行了调整, 陆承又回到了教室南侧那一列。
就是许诺初见他的位置。
窗户半开着，微风吹动窗帘, 也吹乱了少年的发梢。
自从上次请假一个月，回来后陆承就没有住宿，而是走读。
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 陆承拍了拍曹阳的肩膀，“我先走了。”
注意到陆承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许诺低头装作整理书本, 不小心, 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掉在了过道里。
许诺屈身去捡，手指碰到书角的瞬间, 一双白色运动鞋映入眼帘。
她火速抓起书, 让开了过道。
陆承抬脚走了过去。
其实教室的后门出入更方便, 一出门就是楼梯, 但是陆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走前门。
这时，张素芳打来电话，问许诺在教室还是宿舍，她已经过来了。
今天把行李都带回去，高考期间在家住。
沈芳晴也打来电话，明天就回嘉林，陪她一起参加高考。
许诺回答还在教室。
电话挂断不到两分钟，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到了许诺眼前。
“这些书都是你的？”说完不及许诺反应，来人抱起桌子上的书转身就走。
是张思翊。
小屁孩长大了，别的本事不知道长了没，冷酷这套倒是学的如火纯青。
“哎，小鬼，你们也放假了？”许诺也抱着一摞书，跑在后面问。
“再叫我小鬼，我把你书扔地上啊，我说到做到。”张思翊瞬间黑脸。
许诺仰着头看他，自己只到他肩膀处。
好吧，长大了，确实不好叫小鬼了。
张思翊迈着长腿走得飞快，许诺小跑着勉强跟上。
学校大门口，张素芳夹在一众家长中间跟他们挥手。
“小诺，思翊，车在外面，堵死了进不来。”
“哎，芳姨。”
许诺抬头应了一下，手里的书没拿稳，最上面的几本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我靠，许诺暗骂，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掉东西。
人声嘈杂混乱的校门口，到处都是搬行李的家长和学生。
有人搬着厚厚的课本行走缓慢，有人拿着长长的凉席横冲直撞。
张思翊这个家伙早就不知去向，许诺绝望地准备自己俯身去捡。
她抱着怀里没掉的书，小心翼翼地蹲下，试图捡起地上的几本，把它们放在最上面，然后再慢慢起身。
如果顺利的话。
但是，事实远没有她想象中顺利。
墨菲定律怎么说的来着？她忘了，但是她此刻的经历就是墨菲定律的活人演示。
她刚蹲下，就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莽撞男生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话还热乎着，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被撞的往左边侧翻，怀里的书仍然牢牢护着。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左侧伸了过来，扶着她的胳膊，给她助力。
许诺才没有摔倒。
许诺只看到了鞋，就认出来，是陆承。
“阿承，我们在这儿呢。”
许诺终于站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冯勇和白心霏。
冯勇穿着便衣，比穿制服的他更加和蔼一些，脸上挂着笑，完全不像爱训人的冯大队长。
白心霏脸色红润。
难得，两个人一起来接他。看得出来，他们最近过得很不错。
注意到许诺的眼神，白心霏和冯勇都对许诺礼貌的笑笑。
陆承径直走过校门，跟着舅舅，舅妈离开了。
许诺愣在原地，看着人家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
他还是没和她说话。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
张思翊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把她手里的书都轻松转移到自己手里，不忘嘲讽她一句，“行了，大庭广众的，当望夫石啊？”
许诺收回眼神，气得踩了他一脚，“小屁孩，不知道就别瞎说。”
两个人又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天快黑才踏上回家的路。
张素芳一边开车一边跟许诺聊天。语气里的关爱尽显，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
“小诺，阿姨看着你又瘦了好多，好在马上高考，可以解脱了，想吃什么阿姨带你去吃啊。”
许诺和张思翊坐在后座。
张思翊一直在拿着手机点来点去，好像在和谁聊天。
“阿姨，不用出去吃了，咱们回家吃吧，我还想吃你做的冬瓜丸子汤呢。”
许诺知道，自从父亲出事，家里的开销都是张素芳在支撑。
父亲的案子结了，主/犯盛业集团的人已经抓获，许广林虽然是从犯，但是由于涉案金额太大，也被判了三年。
许诺以前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跟两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一起回家。
并且轻轻松松地说出来，他们一起回的地方，叫“家”。
“好，那咱们就回家吃，你啊，现在是咱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都听你的。”
张素芳透过后视镜看着许诺，许诺乖巧地笑笑。
倒是张思翊，不满地冷笑一声。
“怎么，你有意见啊？”来自亲妈的质问。
“呵呵，不敢。”
回家之前，三个人一起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蔬菜水果。张素芳说，要趁最后的两天时间给许诺好好补补。
刚刚冷笑的那个人有点坐不住了，“妈，再过十几天我也中考了，也没见你说给我补补。”
张素芳白了她一眼，语气仍然宠溺，“你都长这么高了，不需要补了。”
张思翊：“......”您真是亲妈。
许诺挽着张素芳的胳膊，宛若一对亲密的母女，张思翊推着购物车走在后面，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
“小诺，想吃什么，随便选随便拿。”张素芳指着货架上的零食说。
“好，那我就选一个我最爱吃的——”
许诺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在货架上点来点去。
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心思去选什么零食。
最后随便拿了一袋旺仔□□糖。
红色的塑料包装袋被拿下来的时候，货架上空了一块儿。
对面人的身影猝不及防的闯进许诺的眼里。
又是陆承。
男生手里也拿了一袋儿糖果，手僵在半空，眼神直直的看过来。
他今天已经第三次出现在许诺面前。
是碰巧吗？哪有这么巧。
许诺心里起了一个疑影儿。
两个人只是对视了一秒，就迅速一南一北离开。
整个晚上，许诺都不在状态，张素芳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许诺像个吃饭机器一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张素芳看出她的不对劲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小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脸色这么难看。”
许诺马上回神，强挤出一个笑脸，“芳姨，我没事儿，可能是有点累了。”
“那你吃完饭早点休息，今天就不要看书了。”
许诺点头，继续乖乖吃饭，对面的张思翊轻嗤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许诺听见了。
吃完回到房间，才八点不到，夏天白日长，天刚刚擦黑，许诺心里那个疑惑的影子正在被无限放大。
她觉得陆承今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是别有用意。
摸出手机，从联系人列表找到陆承，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冬天。
许诺打开输入法，分明看见手机顶部备注着同桌两个字的地方，显示了一下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转瞬即逝，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许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好久好久，可是，那行字再也没有出现。
这时候，许诺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背上挎包，蹑手蹑脚地下楼，准备出去。
张素芳回了自己的卧室，一楼客厅静悄悄地，没有开灯。
许诺的手摸到大门把手的同时，一道低沉地声音响起，“去找他啊？”
“你不开灯在这儿黑坐着干嘛？”
许诺一边拍自己胸脯，一边骂张思翊，还不敢大声骂。
张思翊根本不理会她的骂声，继续道：“去吧，我给你把风。”
许诺不知道这小屁孩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的，不过现在，她着急出去，没时间想那么多。
夏夜的嘉林，是夜市的天下，各种小吃摊，大排档占据了半条街，人们停下匆忙的脚步，总要买上一串臭豆腐再加一杯奶茶。
许诺又顺着那条熟悉的路，走到了便利店门口，不远处就是彼岸咖啡馆。
她在赌，她觉得陆承是在暗示她什么。
便利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台摇摇车，投一个币就能坐十分钟的那种。
超大声的劣质音响放着熟悉的音调。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两个粉嫩的小娃娃坐在上面悠闲地摇着，还有几个娃娃在妈妈怀里排队等着。
许诺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禁上扬。
无忧无虑的年纪，真好。
许诺在便利店门口站了大约十分钟，并没有看到脑海中那人的身影。
看来是自己会错意，自作多情了。
正回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久不曾听见，但是仍记忆犹新的清冷嗓音响起。
“许诺。”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很忙，更新不稳定，对不起大家。

看来她猜对了，陆承确实在等自己。
许诺缓缓回身，故作轻松地调侃了一句, “怎么, 地下党接头啊？”
“发个消息会死啊？”
陆承被她一句话逗笑, 打了好久的腹稿，全忘了。
“我确实想给你发消息来着, 又怕影响你学法语。”
许诺：“.....”
一段时间没见, 讽刺人的功夫见长啊？
“说吧，找我什么事？”许诺直接了当。
陆承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 到膝盖的米色短裤，脚下是双沙滩鞋。
应该是出来的很急。
男生双手抄在短裤的裤兜里, 眼神看向别处。
“我要跟你道个歉, 以前是我小肚鸡肠了，去哪里上大学, 是你自己的意愿，我无权干涉，更不能替你做决定。”
许诺下意识地看向他, 嘴巴微微张开，有些惊讶。
属实没想到, 陆承叫自己出来, 是为了说这些。
“该道歉的是我, 不是你。”许诺说，“是我答应了你, 却又食言了。”
“我知道, 你爸出事了, 你不得不跟你妈妈出国, 我不怪你。”
许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话刚问出口，许诺脑海里马上有了答案。
“是张思翊对不对？”
“好了，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到此为止了，许诺，我们都要向前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陆承家的巷口。
周围喧闹渐渐散去，只有一弯新月挂在半空。
面对面站立的两个影子，在沥青路面上交缠在一起。
我们都要向前看。
我们都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前程。
“陆承，你为什么在高考之前跟我说这些？你到底要去哪个国家，手续都办好了吗？”
“我去哪？我去哪都可以啊，哈弗，耶鲁，麻省理工，这还不是随我挑嘛，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男生说话的口气很大，许诺一度怀疑他是在吹牛。
但是，又想想，他确实优秀，这些大学，真的是任他挑。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陆承送许诺回家。
第二天是6月6号，学校规定的看考场的日子。
许诺的考场就在一中，不过教室是在高一教学楼，都是熟门熟路，她大致看了一眼，就回家继续复习。
沈芳晴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中午一起吃饭。
上午十一点多，门铃响起。
张素芳开了门，看见沈芳晴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
男人一身生意作派，一直在拿着手机讲电话，很着急的样子。
“来啦，进来坐吧。”
“不了，叫一下小诺。”
张素芳没说话，直接冲了二楼喊了一声，“小诺，你妈妈来了。”
许诺听见噔噔噔跑下楼。
“妈，丁叔，你们来啦。”
丁山终于停止了打电话，冲许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沈芳晴直接明了的表明来意，“小诺，你收拾一下，妈妈带你去吃饭。”
“高考这两天你想跟妈妈在酒店住的话，就收拾点日用品和衣服。”
“额，好。”
许诺答应的时候，看了一眼张素芳。
总觉得自己是个抛弃妻子的负心汉。
谁知道张素芳神情自若，拿起桌子上的水果，装在了食品袋里，“小诺把这些水果拿上，都是你爱吃的，阿姨知道你爱吃冰淇淋，但是高考期间不能吃多，小心拉肚子，影响考试。”
张素芳一样一样的嘱咐，许诺一一点头答应。
“好好考，加油，要是住不惯酒店，就还回家住来，阿姨去接你。”
许诺好像个丧失语言能力的智障，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只会说好。
许诺收拾东西的空档，沈芳晴在客厅里等着，丁山没进屋，在院子里打电话，不时还爆几句粗口，好像是工作上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许诺拿着行李箱，上了沈芳晴的车。
是沈芳晴在开车，丁山坐在副驾驶。
“一群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吗?干不了就滚回家去。”
路上，丁山一直在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听不到，但是他说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电话终于挂了，丁山半躺在副驾驶上，捏了捏眉心。
沈芳晴抽出手来拍了拍他，安慰道：“怎么了，很棘手吗？”
丁山：“我找了很久的那幅名画，你猜现在在哪里？”
正好遇上红灯，沈芳晴踩了刹车，偏头认真看着丁山，“在哪儿？”
丁山指了指脚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芳晴知道孩子在，不方便说太多，只知道这幅画是丁山找了好久的，他是个名画收藏家，对这些古玩字画都宝贝的不得了。
“需要你去吗？”
丁山：“看来我不亲自出马，底下那帮废物搞不定。”
沈芳晴表示理解：“你去吧，这里没事儿，我陪着小诺就行。”
丁山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许诺。
许诺跟他本来就不合拍，他在这里，自己高考成绩估计都会下降很多。
听说丁山要离开，心里还有一丝窃喜。
“我没事儿的丁叔，您公司有事就去处理吧。”
丁山眉头稍微展了展，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小诺，本来说好陪你高考的，我就在嘉林，处理完了我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高考加油。”
许诺露出标准的微笑，点头。
丁山回身，伸手揽了一下沈芳晴，“亲爱的，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打车走。”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丁山走后，许诺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母女俩先到酒店放了行李，又出去吃午饭。
沈芳晴选了嘉林最贵的五星级酒店——云帆酒店。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沈芳晴一直不懂得如何表达对许诺的爱，她觉得给她花钱，给她买最好的东西就是爱。
许诺吃着沈芳晴帮她点的西餐，一切还冒血的牛排，贼贵的法国鹅肝，觉得食不下咽，不如便利店的饭团和小店的米线麻辣烫好吃。
沈芳晴倒是吃的怡然自得。
刚吃没一会儿，沈芳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老丁，怎么样，顺利吗？”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许诺看见沈芳晴的眉头渐渐皱起。
“什么，需要老爷子出马？”
“行，我打个电话试试吧。”
“小诺，你先吃，妈妈去趟洗手间。”沈芳晴拿着手机离开了。
大人的世界好烦，许诺不想去过多问询。
下午，许诺一个人在酒店里复习，沈芳晴出去了。
这就是说好的，回来陪她参加高考。
许诺叹了口气，从书包里翻出来错题本和单词卡，古诗词卡。
临阵磨枪，她只带了这些东西。
错题本上记得都是她高三这么多次考试下来，最具有代表性的错题。
这是陆承告诉他的办法，掌握了这些错题，可以让她的物理，数学成绩提高很大一个台阶。
单词卡和古诗词卡，也是陆承让她做的。
语文试卷的古诗词天空，那5分是必须拿下的，一分都不能少。
许诺学习了一下午，直到肚子咕咕叫，她抬起头来，才发现酒店的玻璃窗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沈芳晴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