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就是随口一问,想起昨天见到的那副景象,那样的皮子送给她,她都不要的。
她还有些纠结,自家老爹会不会把那些皮子留下来给家里人做衣裳穿。
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人压根就没打算把东西留家里。用陈三的话说就是,这些皮子不是狐皮就是狼皮的,自家人穿浪费了,还不如换成银子合算。
也许是合该她爹发财。
陈三原本是想把皮子送到县城一家成衣铺子的,结果对方压的价太低,陈三就又把皮子带到了府城。
一队进京赶考的南方学子途经府城会馆正遇上了倒春寒,不少人被冻的得了风寒,剩下没得病的纷纷出重资购买御寒衣裳。
可巧被陈三遇上了,他身上带的十几张皮子一下卖了个精光。其中有个识货的,一眼相中了那张最贵的银狐皮,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
绵绵听了老爹的叙述以后,惊呼:“爹,你买那两大包袱皮子统共才花了五两银子,一张狐皮你就卖五十两会不会太贵了?”
“贵什么?那可是上好的银狐皮,只有最北边那些极冷的高山里才有。到了京城,他多花一倍的钱都未必能买到。也就是那皮子一些边角磨的不太好了,要不我也不能卖这么便宜。”
绵绵对这里的经济状况也大致了解,一般的三口之家一年五两银子就能吃饱穿暖。结果富贵人家随意买件衣裳就要五十两。
想到前世那些明星动辄几十上百万的礼服,看来贫富差距自古就有。
绵绵不清楚她爹这回究竟挣了多少钱,只知道她娘托周太太帮着在城外买了四十亩地。
然后俩人也不知道怎么谈的,后来她娘主动提出把生豆芽的法子教给了周氏。
生豆芽其实不难,周氏练了几次就很熟练了,然后就开始在家里卖豆芽。
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周典史的帮衬,周氏这门生意竟然一直不错。
绵绵暗地里帮着算了笔账,周氏每天差不多卖一百来斤豆芽,除去本钱,净挣一百文以上,一月就是三千文。日积月累下来倒也不是个小数。
这个年代的人一般都把手艺看的很重,不会轻易教给别人。
她有些担忧冯氏是不是受了胁迫,就隐晦的询问道:“娘,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把生豆芽的手艺教给二伯母,这生意看着不打眼,一年下来至少挣几十两银子呢。”
冯氏轻笑:“你二伯母娘家得力,她生的豆芽不管多少都有人要。换成咱们,一天卖十斤都够呛,你以为谁家都舍得天天花钱买菜吃呢!”
闺女那点小心思冯氏还能瞧不出来,她笑了笑接着说:“你也别觉得咱家吃了亏,自打来了县城后,人周家背后可没少照应咱们。你以为是个人都能随便做生意?”
“娘,你的意思是我爹的几样生意那么顺当是因为周家大舅在后头帮忙了?”绵绵追问。
冯氏轻笑:“人家也不用刻意帮忙,只要承认咱家这门亲戚,在这县城,轻易就不会有人为难咱们。人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家妹子过的稍好一点。对咱们来说就是捎带手的事,也没什么情愿不情愿。再说,你二伯一家以前也没少帮衬我们,咱们这是互帮互助。你这丫头啊就是心思多!”
绵绵没有否认,只是笑着吐了吐舌头。
“不过心眼多也不算坏事,最起码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冯氏夸了她一句,转头看一眼正在埋头抄书的大儿子,叹道:“你跟你哥真该换个脑子才是,你哥读书刻苦是够了,就是心思太单纯。科举出仕可不是只会读书就能成的。”
绵绵笑着安抚她:“娘,您别担心,我哥还小呢,等他再大点心眼就多了。”
“就跟你多大似的!”冯氏嗤笑一声。
绵绵抿抿嘴角,信不信我两辈子加起来比你还大呢!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也是哥哥去海岱书院应考的日子。
陈三都没出去拉活,特意空出一天来陪着玉宽去考试。
据说海岱书院这次只收三十人,但是据陈三回来讲的,去的学子至少有几百个,把山门那里围的水泄不通。
玉宽回来后也是连称侥幸:“幸亏最后一道题目我前几天刚背过,差点没考过。”
然后又拍着胸脯感慨:“没想到书院的名气这么大,许多外县甚至府城的学子听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夫子们当真聪明,从报名的时候就开始出题目,要是没点底子那是连名字都报不上的,更别提后面的复试了。”
“一个地方书院而已,能比的上各地的县学府吗?怎么这些人一窝蜂的都跑这里来求学?”绵绵疑惑的问。
玉宽皱皱眉头:“书院出了于阁老这样的人杰,本来在附近州县就极为有名。我听说这回书院又请了冯大人为客座讲习,每月去书院两次,为广大学子答疑解惑。冯大人也是益州府有名的两榜进士,冲着冯进士来的也不少。”
“唉,甭管他人品如何,他能一举考中进士,说明肚子里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儿子啊,学问上的东西你听听就罢了,其他的一些不良风气可别乱学。”陈三忍不住絮叨了几句。
“知道了,爹。”玉宽答应的很痛快,他对冯进士宠妾灭妻的行为也很瞧不上。
更别提徐氏是他家的救命恩人,云琦又是他的好朋友。不用父亲嘱咐,他的天平就已经歪向了徐氏母子那边。
玉宽考中海岱书院,不但自家人高兴,就连陈二一家都觉得如有荣焉。周氏生意虽忙,但还是带着两个闺女赶制出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鞋袜送了过来。
二月初六这天,是宽哥正式入学的日子。
对绵绵一家来说这也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为了表示重视,这天全家一起上阵,送玉宽入学。
一家人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到了山脚的时候天色也才蒙蒙亮。
绵绵原以为自家来的算早的,冷不丁的掀开车帘却看到已经有不少学子背着行囊在山道间穿梭。
他们家离的不算远,玉宽可以每日回家。但有些学子离家几十里地,平日就要住在书院里了。
即使是普通百姓家对读书人也十分的看重,大部分的学子都有父兄帮着分担行礼,但也有极少数的人是自己来的。
突然,玉宽朝着前头一个独自背着行李艰难前行的背影喊道:“前头是文谦吗?”
前面那人回过头来,看到玉宽,先是愣了愣神,然后笑道:“是玉宽兄啊。”
不等陈三停好马车,玉宽就钻出车厢跳下去和对方寒暄去了。
“哟,好俊俏的一个小伙子啊!”冯氏赞了一句。
绵绵原本在欣赏另一侧的山间风景,听了这话把头伸到这边窗户看了一眼,然后附和着点了点头:“嗯,是挺俊的,不过没有我哥帅气。”
对方长的是挺好看的,那柳叶眉竟然比自己的还要秀气。不过这种偏阴柔的俊美一向不是绵绵喜欢的类型,所以她看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了。
也不知道玉宽是怎么跟人说的,没一会,他就把对方的行礼给堆到了车厢里来,然后自己跟那个叫何文谦的一起走路前行。
看着远处掩映在山林间的书院一角,绵绵啧啧叹道:“我哥可真不嫌累。”
冯氏轻拍一下刚睡熟的小儿子:“也没有多远了,还有两三里地就到了。比起那些自己背着行礼来的,你哥已经很轻松了。”
“这倒也是。小孩子睡的可真快,刚才这小子还精神着那。我来抱他,娘你休息会吧。”
绵绵伸出手,正准备把弟弟接过来,谁知骡车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冯氏本来要把安哥儿递给女儿的,双手已经松了劲。
眼看安哥儿就要掉到地下,绵绵飞速的伸手一捞,双手紧紧的抱住安哥儿。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法没有固定住自己的身身形,随着马车的晃动,她身子一歪,头正好碰到了车厢上。
绵绵摇了摇头。
冯氏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扒拉半天确定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你爹前些天非要把这车厢里头钉一层厚毡布,我还说他浪费功夫来着。这回还真亏了这玩意,要不你这脑袋又要遭殃了。”
万一闺女再把脑袋磕到以前那么笨,岂不是要把人愁死!
她定了定神,然后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啊?”
“嗨,后头来了一辆马车,原本离咱们十几米远的,谁知它突然加速,一下子蹿到咱们前头去了。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再往边上点,咱们这车就要掉沟里去了。也不知道那驾车的发什么疯。”
陈三把车停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胸膛,想到刚才那惊魂一刻,这会心脏还在“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绵绵下了车,看到山道边上的灌木丛里有一道深深的车辙,明显是她们家的车刚才留下的。
再往里几公分就是十几米深的山崖,里面荆棘密布,万一骡车跌进去,一家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玉宽也快步跑了上来:“刚才那马车不知道是谁家的,也太霸道了点。他要到咱们前头去,打个招呼,咱们还能挡着路不成?”
“是啊,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横冲直闯的,确实太危险了。”跟上来的何文谦也随声附和。
绵绵看到陈三头上脸上都是冷汗,连忙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爹,你快擦擦头上的汗吧,山里的空气凉。”
陈三拿过帕子胡乱的在头脸上擦了几下,神情才逐渐稳了下来。
这山道虽然窄,但还是能容的下两辆马车并驾前行的,对方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成心的。
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背影,绵绵咬了咬下唇,有本事别让姑奶奶再遇到你们!
这时,让绵绵一家惊魂未定的马车上,有个少年远远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番举动,让马车里另一个人不满了:“明轩,你刚才那番举动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绵绵在这,一定能认出这俩人就是昔日在护城河边遇到的那对父子。
沈明轩伸伸舌头:“爹,你怎么又教训我啊,我又没做什么?”
“哼,没做什么?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输要输的起,人不就学问比你好,过了复试而你没过吗?有本事你堂堂正正的在学问上赢了人家,整这些下三滥的阴私手段也不怕人笑话!”
沈毅斥责几句,看到儿子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板着脸道:“刚才那情形,要不是阿财驾车经验丰厚,咱家这马受了惊说不定就要冲到沟里去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就你这没脑子的能使出来。”
沈明轩没想到自己那么隐晦的小动作还是让父亲给察觉了,他扁了扁嘴低头不语。
“等到了书院可不许再这样。为父耗费诸多财力人力把你送进来不是让你四处树敌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固然要交好。可其他人也不能得罪太过,焉知这些平民子弟中不会再出一个于阁老或者冯大人?”儿子头天来书院,沈毅也不想太打击他,看他低头便忍不住换了语气谆谆教导起来。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书院门口,沈毅沉着脸从车上下来,待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时,立马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脸:“哟,没想在这还能遇到二少爷。”
冯云琦客套的跟沈毅父子寒暄着,直到他看见一辆慢慢驶近的骡车,一直疏离的眼底不由的多了几分热切。
沈毅看着前面端方稳重的少年,再瞧瞧自己的儿子,心里那个酸呐!
瞧瞧人家的儿子,家世出众就罢了,自身还那么的上进有礼。
他自然能瞧的出对方眼里的客套与虚伪,可十岁出头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城府跟耐心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自家儿子能有人一半,他也就知足了。
看到梗着脖子面带骄纵的傻儿子,沈毅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再生一遍。
他刚跟冯云琦寒暄了几句,眼看就要扯到冯父身上,却看到对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丢下两句客套话之后就绕过他们往后头走去。
沈毅回过头,正看到冯云琦在跟陈家父子说话。
沈明轩也看到了这一幕,嘀咕道:“他们怎么会认识的?”
沈毅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皱着眉头吩咐:“甭管他们怎么认识的,总之你以后少去招惹那小子。”
“知道啦。”沈明轩不情不愿的答应着。
这边,玉宽看到冯云琦很是惊喜:“云琦,你怎么在这里?”
“来这里自然是读书的。”云琦笑着应道,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车厢那边扫了几下。
冯氏见了云琦也很高兴,把安哥儿塞给闺女就跳下车来:“没想到在这竟然能遇到二公子,真是幸事。”
云琦连忙摆手:“我与玉宽也算是朋友,伯母唤我名字就是,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可受不起。”
看到一旁憨笑的长子,冯氏心里纳闷,儿子什么时候跟人成了好朋友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拉着云琦的手叙旧:“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以后就称呼你的名字。”
说着惊呼一声:“你的手怎么这般凉!”
冯氏又看了眼他的衣衫后皱眉:“虽说是过了春分,可这天还凉着呢,尤其是山上风大,你可得多穿些衣裳,万一着凉可不是开玩笑的。”
“伯母说的是,我刚才骑马来的,嫌热就把大氅脱了下来,一会就去穿上。”云琦笑眯眯的应着,丝毫不见刚才应付沈毅时的敷衍。
冯氏见他态度诚恳,心里更加亲近了几分,加上他丰神俊朗的姿态,冯氏只恨不得跟徐氏换个儿子。
倒把一旁的陈三闹的有些不快,他不动声色的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宽哥儿还要进去收拾行囊,别耽搁了。”
冯氏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云琦的手,转身去拉着大儿子的手细细嘱咐。
绵绵隐晦的看了眼远处的马车,这车顶上的蓝色流苏她可是认的很清楚。要不是这会人多眼杂的,她一定要给对方卸个车轱辘。
她抱着弟弟站到车厢一侧,没想到冯云琦竟然凑了过来。
云琦笑着看向安哥儿:“这就是伯母那天生的弟弟吗?”
“是啊,要不是遇到你和令堂,这小子怕是难见天日了。”绵绵戳了戳弟弟的小脸蛋回道。
她再次瞅了眼书院门口的方向,把那辆马车的样子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既然这马车停在这里,那对方肯定也是书院的学子,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哼,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耳边响起温柔的男声,绵绵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就是羡慕呗,男孩子不管出身如何,到底还有读书这条路子可以改变人生。我们女孩子家就没那么幸运了。”
云琦皱眉:“你哥哥读书那么有灵气,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你的身份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绵绵想要反驳,却突然察觉自己的思想在这里是多么的另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轻轻的笑了下:“但愿如此吧。”
她想要独立,想要凭实力证明自己……
可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
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弟弟,避开了这个话题。
云琦察觉到了一丝的尴尬,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安哥儿醒了。
安哥儿是被周围的嘈杂声给吵醒的,被吵醒的他十分的不愉快,撅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没成想他一看到云琦,竟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还朝他张开了两只小手。
陈家三兄妹虽然长相各有不同,但唇边都有一对深深的小梨涡。
尤其安哥儿长相秀气,笑起来更像绵绵一些。
云琦对这样的笑容没有一丝的抵抗力。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娃娃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绵绵也有些惊奇,这臭小子一向认生,就连小云姐俩也是熟悉了好久之后才肯让她们抱,没想到今天一见冯云琦就黏上人家了。
她悄悄的瞄了眼对方英俊的侧脸,看来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
比起俊俏的何文谦,她还是更喜欢云琦的长相,阳刚帅气、棱角分明。长大了应该会很有男人味,绵绵暗搓搓的思量着。
云琦还是第一次抱这么大的婴孩,以往对于这种生物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但是安哥儿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小手挥啊挥的,软软的身子隐隐的奶香味让整个空气都显的柔软了很多。
对云琦来说,这种感觉分外的奇妙。
他伸手握住安哥儿的小手,忍不住跟着小孩子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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