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绵绵水深火热的时候,管着炕菜房的婆子过来回事。
往常,绵绵嫌弃这婆子大事小事都来回话有些聒噪,这会却像是见了亲人一样,站到人跟前笑着问:“可是有什么不好的?”
哟,大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过?
婆子拿不准绵绵的心思,有些忐忑的回道:“那几架青瓜秧子昨儿还好好的,今天突然都黄了叶子……”
“走,去看看。”绵绵借着这个由头就飞快的走了出去。
冯氏看到闺女急匆匆的背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臭丫头,就知道跑,看你能跑哪去……”
绵绵去到前头,看到几架黄瓜一大半都黄了叶子,没黄的也焉了吧唧的。
明明昨天来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以前在自己花房也鼓捣过反季蔬菜,并没有出现过这种大面积的枯萎。
绵绵皱着眉头,蹲下来细心查看着。
见到这一幕,屋子外头一个面色黝黑的婆子拽着旁边的男人嘀咕:“你说姑娘会不会瞧出不对来?”
男人也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她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她不懂,太太还让她管家?这炕菜不是她鼓捣出来的?”
“嘁,你看她娇娇弱弱的哪里像是会下地的?有钱人家的千金不都这样,活计都是底下人干的,功劳却揽在自己身上。”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男人的话越发的强硬起来:“我瞧着她也就是装模作样的查看一番,待会找不出原因肯定会把失误算到张婆子身上。到时候她被撸下来,咱们就有了出头之日。”
男人一边说一边用嫉恨的眼光看了张婆子好几眼。
等看到她身边的绵绵后,目光里竟然多了几分猥琐的觊觎:不愧是小姐,瞧那脸蛋嫩的能掐出水来,还有那小腰可真细!
他有些遗憾的舔舔嘴唇,今天来的那帮子劫匪也忒不中用了,连一群娘们都干不过。要是对方得手了,说不定自己这会还能捡个便宜……
绵绵的第六感一向敏锐,她原本在低着头扒土,突然觉得有道阴冷的视线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只是等她抬起头去寻找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这种阴冷的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再加上她刚刚在土壤里发现的白色粉末,绵绵直觉今天的事并不简单。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我也没瞧出什么异常,横竖这黄瓜已经结了半个多月的果了,想必是到了下架的时候。毕竟是违反时令的东西,不能跟当季的蔬果比。”
“可是……”张婆子还是有些忐忑,她深知绵绵素日对这些东西有多上心。
自从瓜秧出了事她都已经做好了挨骂挨罚的准备,没想到绵绵却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样子,实在跟平日的做派大相径庭。
张婆子总觉得心里发虚。
绵绵却径自拍拍手:“行了,就这样吧。赶紧把瓜秧都扯了,省的祸害别的菜蔬。”
等她带着人离开以后,刚才那个面色黝黑的婆子赶紧拉住男人的胳膊:“你不是说大姑娘一定会发火,然后换掉姓张的老货吗,可这……”
“你急什么?”男人不耐烦的拍掉对方的手:“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外头少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像什么?”
婆子有些着恼:“好你个老孙头,这会怕人看见啦?当初你半夜扒老娘墙头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行了,行了,你小点声。非得嚷嚷的满院子都听见?”男人骂骂咧咧的拽着婆子走了。
两人没有看到在他们走后,从隐蔽的墙角处闪出一道黑影,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迅速的往后院而去。
绵绵听了眼前人的回话,冷笑道:“我之前一直把目光放在院子外头,却差点忘了‘家贼难防’的道理,是我疏忽了。”
她冷冷的把目光投向前院,看样子是自己许久没动真格把某些人的胆子给养大了。
看到她不善的眼神,白蒿低头眨了眨眼:别院这些日子住的亲戚多,姑娘御下宽厚了些,某些人得意过头怕是忘了姑娘前两年的雷霆手段了。
绵绵正琢磨着怎么处置这些内贼时,小桃领着洗完澡的八皇子过来了。
幸好腊梅带着孩子住在这儿,她家老大跟八皇子差不多大,所以匀了两身衣服出来。
八皇子洗干净脸上的污垢,换上崭新的衣服,俨然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
绵绵心道:这小皇子长的还挺好看,就是脾气差了点。
原以为小皇子又要给自己脸色看,没想到对方却扭扭捏捏的走到自己跟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有事吗?”绵绵挑眉问。
八皇子扁着小嘴说:“听说你还会射箭,能不能教教我?”
绵绵并没有那么好忽悠:“你想学这个,之前在宫里怎么没学?”
这可是皇子,万一伤着碰着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话说老爹不是去报信了吗?知县大人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怪不得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只是个县令,这反应也太慢了。
绵绵偷偷吐槽完了,脸上还得挤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安抚眼前的小皇子:“射箭有什么好玩的,你刚才不是好奇西瓜是怎么来的吗?我带你去看看去。”
八皇子到底年纪小,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叽叽喳喳的说:“真的?她们说你为了种菜专门弄了玻璃房,平日宝贝的紧,连你爹娘都不让轻易进的,没想到你竟然肯让我看。”
“那当然,你可是天潢贵胄呢!我不得把你当祖宗一样侍奉着。”
第334章 错觉
八皇子被绵绵的话奉承的极为舒适,小手一挥:“小爷我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等回宫后一定禀告父皇,好好赏赐你们家。”
哟,这么大点小孩就知道收买人心了,真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
等到了种菜的院子,八皇子看到院子里整齐的几排房子都镶嵌了一米多高的玻璃窗,不有咂舌道:“这么多的玻璃窗,你们家可真有钱!”
绵绵被逗乐了:“玻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贵,这些玻璃统共也就花了几百两银子……”
说到一半就看到八皇子扁着小嘴:“我的私房钱连一百两银子都不到。”
“怎么可能?”绵绵惊呼出声:“你可是皇子,不说别的,年节赏赐总有吧?”
八皇子扁扁小嘴:“皇子怎么了,没到年纪开府之前是没有大进项的。每月那点月例银子光来回应酬都不够,在宫里想点个菜都得拿现银。年节赏赐的那些东西又不能轻易变卖。”
他大人似的叹口气:“哎,我还没吃过冬天的西瓜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宫里的冬天其实是有不少新鲜蔬果的,可他母妃位份不高,像西瓜之类的稀罕水果是分不到的。如果想吃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那得花大价钱。
八皇子的母妃来自民间,娘家音信全无,不像别的宫妃都有娘家支撑。他小时候不懂事胡乱要了几回东西,后来偶然知道自己任性一回母妃就拮据很久,就再也不胡乱要东西了。
想到母妃,八皇子的眼泪突然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这一下把绵绵吓了一跳:“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掉起金豆子来了?”
“我想我母妃了……”自己离宫这么久,母妃还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原来是想娘了!
绵绵看到他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心道不管是什么身份的孩子,对母亲的眷恋都是一样的。
虽然她跟老爹的态度截然相反,觉得眼前这个小皇子和他那个皇兄是个大麻烦,但也不妨碍她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同情。
尤其听到小皇子讲在宫里不得宠的公主过的连一些宫女太监都不如。
别说草莓了,大冬天的想吃口热乎饭都难。
小八童鞋一口一个草莓,吃的衣服前襟都染上了淡红色的草莓汁也浑不在意。
他吃的正欢的时候,反应迟钝的贺知县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
贺知县乍听到消息的时候竟然以为陈三是骗他的,就算有儿子作证,他也觉得那是陈三提前布好的局。
直到陈三把死掉的黑衣人尸首带去县衙,贺知县这才半信半疑。
他总觉得天上掉下来的这个馅饼太大,有点不真实,半点也没有把功劳据为己有的心思,麻溜的就把消息送去了知府那边。
贺知县是想等到知府的回信后再做应对,要不是长子一个劲的催促,他都不想来拜见什么八皇子。
万一是假的呢?
所以贺知县只是虚伪的客套了几句邀请八皇子去县衙居住的话,八皇子摇头说不去,他就没再坚持。
等贺知县走了以后,陈三免不了把这事拿出来说了一通。
绵绵听后哭笑不得,这位贺知县,还真是谨慎的有点过头了。
“这个贺知县胆子太小,怪不得之前一直在贫瘠的地方做知县呢!”陈三忍不住抱怨几句。
冯氏嗔他一眼:“少胡说,这会家里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几句不好听的,日后你还怎么见贺知县。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都是咱们的父母官。”
“哎,这到手的荣华富贵眼看要没了,弄不好白忙活一场!”
陈三很清楚,等府城的人一来,压根就没有自己说话的地儿。
看到陈三垂头丧气的样子,绵绵转转眼珠子,笑着安抚道:“爹,您先别忙着叹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贺大人谨慎,可谨慎些总出不了大错,无非就是少些赏赐。之前那位大人倒是胆子大了,连金矿都敢私采,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家破人亡……”
“呸呸呸,你这丫头,就不能提点兆头好的事,非得膈应我!”
陈三半点没有被安抚,反而被气的翻了个白眼。
转头又看见自己刚嫌热脱下来的外衣被小儿子披在身上当袍子穿,衣服有一大截都被踩在了地上。
黑色脚印在浅色衣料上格外显眼,陈三只觉得一股浊气往头上涌:“老子费心费力的,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崽子?要是不考虑你们,你爹我在家躺着多舒服,用得着整天在外头跟人赔笑脸!一个个没有省心的!”
安哥儿被吼的僵住身子,站在那一动不动,泪珠子在眼眶里一个劲的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老爹这是怎么了,绵绵很少见他动这么大的肝火,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娘。
“行了,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冯氏俏眼一睁,陈三的语气就软了下来:“我这不也是着急吗?”
冯氏摇头:“你急什么?你睁大眼瞧瞧咱家这几个崽子,一个比一个主意大,还用的着你替他们着急?要我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想要荣华富贵就自己想辙……咦,你过来我看看,你这耳朵后头怎么多了一片白头发?”
陈三虽然是个中老年男人,但一向还是很注重自己外表的。
闻言,赶紧端了一面西洋镜出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发现自己鬓边真的多了几根白头发。
再看旁边的妻子依旧年轻貌美,心情更郁闷了:“哎,老了,不中用啦。”
冯氏拿出篦子帮陈三解开发髻:“要我说啊,本来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以后还是保重自己最重要。再说,这件事牵扯太深,皇家的家事可不是那么好搅合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得咱们会落得曹家一样的境地。”
陈三讪笑道:“皇帝老儿应该没那么不讲理吧?”
冯氏冷笑:“你以为每年那么多抄家、流放的臣子,都真的是罪有应得吗?”
绵绵若有所思的皱皱眉头,母亲每次提到皇家的事都显得有些激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第335章 捉贼
绵绵记得老爹曾经说过冯氏幼年好像出生于京城,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益州府城,也是在那里认识的老爹。
但是自己很少听母亲提起京城的人和事……
这时,冯氏已经把陈三的发髻重新梳好。她手巧,陈三的白发被她巧妙的藏了起来。
绵绵站在老爹旁边仔细盯着也没瞧见老爹的白发,不由赞叹:“娘亲的手艺简直是巧夺天工啊,这么一整,老爹瞧着年轻了十岁不止!”
“少说好听的糊弄我。”陈三对着镜子左右摆头,有些不太满意的摸了摸头顶的金簪:“就是这金簪看着俗气了些。”
冯氏讥笑道:“这会子倒嫌弃金子俗气了,当初是谁一听到清风寨有金子连铺子都不顾的就往山上跑?”
“我那不是去凑热闹嘛!”陈三笑着回道,然后非常遗憾的叹口气:“听说当初曹知县在山上存下了一大批金子,最后不翼而飞了,好几伙人把山都快翻遍了也没找着。”
一边说一边摇头:“也不知究竟便宜了谁?”
冯氏却是不大相信官府的话:“要我说这些话也就是糊弄一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那起子人做事你还不知道,对外说是金子找不到了,实际上还不定肥了哪个的腰包,要不然这事能那么轻易就了结?”
这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里来了?
“刚想起来我那有之前打的一套和田玉的簪子,其中两支我一直都嫌粗狂没戴过。这会觉着给老爹戴正好,我回房去取。”
绵绵有些心虚的从花厅溜了。
要是老爹知道当初曹知县弄的那些金锭都进了自家大门,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子。
何况那些金砂什么的也都被自己给收进了空间。
爹娘不提这事,绵绵差点都要忘了自己空间里还有一座用金砂堆的小山呢。
她经常忘了自己是拥有一座金山的人,总是想方设法的搞银子。以至于总是把自己搞的有点忙。
真是太不应该了,就不能把挣钱的机会匀给别人一点?
答案是不能。
一不搞钱心里就发虚怎么办?
那只能是一直搞下去。
绵绵刚回自己的屋子,白蒿就轻轻的走过来回禀:“姑娘,前头传过信来,都预备妥当了。”
“那咱们就等着瓮中捉鳖吧。”绵绵漫不经心的说着,上翘的眼尾里却流露出几分凌厉。
捕捉到这个眼神的白毫心里一紧:这回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搞了这么一出。
看样子,姑娘是要大开杀戒了。
绵绵原本还怕入夜后小皇子会更难伺候,结果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在院子的秋千架上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把人交给小桃照顾,绵绵眯了一会儿,为半夜的行动养精蓄锐。
得知庄子上有人找事,看到闺女一副准备大动干戈的样子,冯氏还劝她:“自古‘水至清则无鱼’,若不是什么大事,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若是一点子蝇头小利我也懒的计较,可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玻璃房里。那可是我安身立命的老底,容不得半点疏忽。”
绵绵觉得这两年老娘倒是愈发大度了,不过她到底积威犹在,家里下人并不敢出格。
对着自己,那些人就没有那么老实了。
她摇着头道:“再说了,我本意也不想这么计较,可架不住一个个的都当我年轻面嫩好糊弄,拿我当软柿子捏,我可不能惯他们的毛病!”
“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我也不管了。”冯氏跟旁人家的母亲不同,巴不得儿女一个个独立自主,自己好当甩手掌柜。
最后,她只嘱咐了一句:“你跟云琦到底没成亲呢,他的人你也不能用的那么实诚,该花钱的时候还得花钱。”
“知道了。”绵绵面色僵硬的答了一句,明明花的是自己的血汗钱,结果却让冯师兄做了好人。
不过,相对于让父母知道自己跟江湖人士相交甚密,绵绵宁愿让冯师兄做个好人。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家里多出来的那些人。
说起来,自己真的很长时间没见到冯师兄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狗男人,不会真的被外头的野花给迷住眼了吧?
要是敢做对不住自己的事,看她不把狗男人的腿给敲断。绵绵咬牙切齿的砸了咂嘴。
三更时分,别院的人都陷入了寂静当中。
种着蔬果的院子外头突然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黑影。
黑影肩上背着一个布袋,他左顾右盼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扒着院子外头的小树麻溜的攀到墙头上,轻轻一跳就进到了院子里。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种着草莓的屋子,胡乱用手在架子底下掏了个坑,把肩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黑影得意的奸笑两声,狭小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猥琐的光。
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用手去遮自己的双眼,下一秒就被气急败坏的张婆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老孙头,果然是你!好你个丧尽天良的混球儿,老娘不肯让你占便宜,你背地里就下这样的黑手。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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