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后当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候,也当是劳作一天的人最疲倦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看守这一无聊职位的人来说,监军又走了大半,连巡逻队都少了许多,所以这种无聊寂静带来疲倦感便更是明显了——各处的守卫都在浅浅的打着哈欠。
一队同样心不在焉的巡逻队走过,关押七秀弟子牢房前的守卫浅浅的打着哈欠,然而在他打哈欠闭眼的那一瞬间,身后黑影浮现,刀光在夜色里一闪而过,他与同伴同时步入了永恒的长眠,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余颈上的一道血痕,显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黑衣的刺客有着一头闪耀的金发,然而这头金发被掩藏在同样黑色的兜帽里,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向一个方向挥了挥手,一点也不像是刚杀了一个人的样子:
“第一步,完美完成~”
看完了全场的曲铃音觉得,劫狱这种事确实交给这帮明教弟子效率比较高,隐身过去给一刀,对方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死了……
“……你们的手法真熟练。”
想了几秒,想不出什么的曲铃音看着陆辉那在守卫身上搜钥匙的熟练动作,最终憋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然而她身边站着的明教女子,侧目看了她一眼后才道:
“我们可是专业的。”
曲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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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被打开,牢房内的几位七秀弟子连忙道着谢,月华从上方倾泻而下,每个人都容颜在这月色中都有些虚化。
方少涵跟在白昭雪身后,也同陆辉他们道着谢,等他到了门口,陆辉看着他空空的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将凌虚阳刚才给他的剑递给了方少涵:
“这是一位纯阳道长的剑,先借你用用吧。”
方少涵沉默的点了点头,接过剑,然后负于背上。
一旁的亚斯卡伽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大把剑,分别交给了其他的七秀女子:
“这是藏剑山庄支援的武器,你们且先用着吧。”
见了这么多武器,曲铃音终于忍不住靠近陆辉,小声问道:
“你们有多余的武器,那刚才为什么还要拿道长的剑?”
陆辉则回她一个无辜的笑脸:
“啊?这不是他主动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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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秀牢房已被破,剩下的人也就更得加快速度营救了,必须在西城的监军察觉到不对之前,将他们全部救出来。
来回走动的巡逻队很快就回到了这里,就在他们将要走近七秀监牢时,背后有人叫住了他们,他们回头看去,华服的红衣圣女带着大批侍女正看着他们。
然而就在他们回头的这一瞬间,夜色中成片的刀光一闪,这一队巡逻者就此长眠,睁着的眼还未闭上,眼中最后看见的便是红衣圣女那艳红如血的衣角。
曲铃音易容成探雪的模样,一部分明教弟子则扮成她的侍女跟在她身后,另一部分修为更高的明教弟子则隐身在前方探路,就这样,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最里面的牢房,这一路上,他们基本上将这里的守卫杀了个干净,而最里面的守卫却还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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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监牢。
所有的长歌弟子正闭眼打着座,一名长歌男子则借着月光捡起地上那根断掉一小半的发簪,慢慢的将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再度束起。
束好发后,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身前断琴的残片上,琴身上的花纹还依稀可见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这琴身上的图案是凤求凰,本是两只凤凰,如今却只剩下一只了。
就如锦娘已去,只剩他一人一样。
月光倾泻在那琴的残片上,虚化了的景色让他的思绪忍不住有些缥缈。
他有些想念长歌了,想念那里的水,那里的书,那曾经与锦娘一同度过的时光,还有他还年少的弟子。
【师父,你会死吗?】
年少的弟子在他们北上的前一天来寻了他,手里拿著书卷,借着问书的理由向他说了些话,到最后,也是忍不住问出了他最在意的话。
长歌的风很和缓,他能看见风中缓缓飘荡的桃花瓣,也能看见弟子额前随风颤动的碎发,目光再到弟子那张还留有稚嫩的脸上,他背过身,避开了弟子那有些希冀的目光:
【是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
【为师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子轩,你出师了。】
【……子轩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请师父归来再好好教导子轩。】
少年努力隐藏起悲凉的情绪,对着前方的人郑重一拜:
【子轩相信天命有归,还请师父多多保重。】
【……子、子轩会在长歌等着师父和师娘凯旋归来。】
风卷着浅绯色的花瓣从水上回廊的这一头飘到那一头。诸贤殿前那棵大树宛如亘古不变的命运,一年又一年,重复花开花败的命运。花瓣在空中飞舞,然后缓缓落入水中,溅起微小的涟漪,这涟漪不能影响长歌的这一整片湖,只是一小会儿,涟漪散去,湖面依旧如镜子一般平静。
乱世起,一人死就如同这涟漪一样,撼动不了这整个乱世,但百人死千人死,万人死呢?
再微小的影响只要汇聚得足够多,总能凝聚成一种不凡的力量。
宋宴一直是这样想的,如今他和锦娘只是先一步去做了这基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方少涵:作为一个直男,长得漂亮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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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劫狱(四)
长安西城。
那一片火光越燃越烈,似乎要将一切焚烧尽一般。从监牢调来的监军正烦躁的维持着这处的秩序,也与那躲藏在夜色与混乱中的人相互拼杀。
一处高楼上。
穿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三人正举着弩.箭警惕的观察着下放混乱的景象。
寒月高挂,投下的月光将这屋檐照亮,而屋檐下的阴影则比这夜还要黑暗,这三人就藏匿于这片黑暗中。
拿着鞭子的将领满脸怒色,正嘶吼着什么,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变得狰狞无比。忽然间,他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神色也僵硬了一瞬:
他想到了西城忽然爆发这样的动乱的原因,离西城最近的一支守军便是监狱的监军。敌人始终躲躲藏藏不像是想要拼命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拖延遮掩什么。
“不好!中计了!快随我去大狱!若有人阻拦,全部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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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上的一人低沉着声音:
“拖不住了,我去通知那帮明教快点。你们在这里看着,顺便给他们再多弄些混乱阻拦一下。”
“是,师兄。”
语毕,那夜行衣的人便在夜色里像不远处的屋檐跃去,身形轻巧的好似暮色里的蝙蝠,身后蝠翼一般的机关翼展开,帮助他滑翔得更快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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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监牢。
宋宴抱着断琴的残片正沉思,忽然一声极为微小的开锁声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大开的牢门,倒地不起的守卫,以及跟在红衣圣女身后的一群黑色兜帽的明教弟子。
“你们……”
宋宴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却见那红衣圣女模样的女子先一步开口说话了:
“宋师弟,我们来救你们了,快走吧,我爹也已经安全了。”
这次曲铃音用的是本音,所以对她有几分熟悉的宋宴便是一听便知晓是她了:
“祝师姐!”
“好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赶紧走!”名为亚斯卡伽的明教女子手中双刀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闪亮的刀光,然后宋宴及其其他人手脚间的镣铐便应声而碎。
闻言,宋宴便也不多话了,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从早就准备好的暗道处离开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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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一个人影轻巧的落在监牢顶上,背后若蝠翼一般的机关翼被收起,他几个翻跃,便进入了监狱内部。
一进入监狱内部,他便忍不住微皱了皱眉:这遍地的尸体以及这些明显的血腥味,明教的人手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这若是换了他们唐门下手的话,保准让这些人和睡着了一样,不透出半点血腥味。
他这一路走来,路上没一个活人,所有的牢房都被打开了。见此,他也就略微放松了几分:
看来这些明教的手脚还挺快的。
然而当他走到暗道口的时候就不这样想了:因为暗道口正聚集着一大帮人,似乎是正要撤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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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还没撤离?”
一个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一旁,他脸上戴着半块面具,金属的光泽在这夜色里泛出冷意。
正在安排撤离的陆辉擦拭着手中双刀,面露几分不爽:
“唐门的人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该在西城吗?这一块可是我们负责的。”
虽然唐门明教丐帮各有间隙,但在这乱世的大背景下也只好暂时收起旧日恩怨,暂且合作抗敌。按理说,这唐门男子应当算得上是他们的同伴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陆辉觉得他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都看这个唐门不顺眼。
“呵,明教的人就这效率?我来通报一句,监军已经快回来了,我在牢门口布置的机关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