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紧张严肃的社团审察…总算要开始了!
三个社团成员站在一边,身为前社长及社长的优与沢田则在另一边,五个人呈一个松散的“L”型。
此时的狱寺终于从沉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看到这个站位,他立即向优抗议道:
“那边是十代目的位置!你这家伙给我站到这边来!”
他看起来很不开心,然而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敌意……优扫视一眼站位,突然了然:他比较想要站到她的位置上来吗?因为和沢田离得更近什么的。
老实说,因为过于好懂,反而叫人生出一股爱怜之心了。
一边这么想,她一边继续维持着虚伪的笑意。
“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对旁边的褐发少年道,“但是离得太远了,稍微有点听不清呐。”
“学姐……”沢田纲吉嘴角抽搐:总觉得她突然变得幼稚起来了!对面的狱寺君看起来已经快气爆炸了啊!
“就算是十代目的女朋友……”银发少年微微颤抖着,眼看就要掏出武器。结果恰逢风纪委员走到面前。
“第一个社员是……一年A组,狱寺隼人是吧?”
“啊,有什么问题吗!?”狱寺回以一个无比凶戾的瞪眼,其杀气之真实,令被云雀殴打过无数次的风纪委员A君也不由感到颤栗。
“没、没问题……”前不久才出院的他弱弱回道。但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了严肃又凶狠的表情。
“咳、那么下一个……”A君迅速略过了狱寺,“同一年A组的山本武,你还是棒球部的正式队员吧?马上就是秋季棒球大赛了,同时兼顾两个运动社团没问题吗?”
闻言,山本笑着挠了挠头:
“嗯……不行吧,还是棒球比较重要。”
尽管笑容温和,但谁也不会忽略他语气中的斩钉截铁。风纪委员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狱寺率先暴起了。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棒球白痴!”他直接拎起山本的衣领,“你是说十代目和彭格列没有棒球重要吗!?”
又是彭格列……优微微垂眸,暗自默念这个陌生的词汇,任其古怪的音节在口中滚动。
被同班同学毫不客气地揪起衣领,山本倒并不生气,只是继续乐呵呵地道:
“这是两码事吧,家族游戏和弓道。如果让我在棒球和弓道之间选的话,肯定是棒球更重要啦。”
狱寺紧抿着嘴唇,进一步揪紧衣领。就在优以为两个人要打起来、沢田纲吉也已经准备上前劝架时——
下一秒狱寺扭过头,竟然露出了灿烂的窃喜表情:
“这样一来……弓道社副社长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太好了!”
沢田纲吉:“……”
优:“……”竟然已经想到这么长远的事了吗?看不出来,虽然人傻,脑子倒还挺好使的。
前两个社员表现得如此不靠谱,沢田纲吉不由感到心力憔悴。这次社团审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地狱惩罚在等着他。
这时,面无表情的风纪委员走到了第三个人面前。看到能量满满的笹川了平,少年不禁重新燃起希望:
说起来、了平さん是拳击部的主将。优学姐也说了,之前他就一直在和风纪委员打交道。假如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一举扭转现在糟糕的局势——
了平さん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炽热的期待,当即自信一笑,朝他露出了元气的大拇指。
“你是…你不是拳击部的笹川了平么?”风纪委员有点吃惊,面色也略微和缓了。
“你们的社团审察也是在今天。一般社员不去倒是没问题,但社长缺席可是会被废社的。你不知道吗?”他好心提醒道。
“……”
听着他的话,笹川了平似乎直接风化成了一尊灰白色的雕像。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外壳逐渐碎裂斑驳。
“——极限的朝着拳击部冲刺!”
发出这样的宣言后,他重新恢复了色彩,头也不回的甩开弓道社的大门跑远了。
沢田纲吉下意识挽留的手还伸在半空,在逐渐冰冷的空气中颤抖着。
“结果这个人是最不靠谱的啊——!”
少年发出凄厉的吐槽。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个,”风纪委员A君继续向后。褐发少年的心暗暗揪起了:之后应该就是Reborn说会负责找齐的女性社员了。
可是,今天出现在道场的根本只有狱寺君、山本和了平さん——他们各自贡献了超不靠谱的表现——接下来、能靠女性社员拉回一点印象分吗?
怀着并不大的期待,他目光向后,山本旁边竟然真的出现了人影。
“噗噗、唔唔!”头发蓬乱如同花椰菜一样的小牛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着毛巾,目眦欲裂地挣扎着。
原本黑白的奶牛装不知为何变成了劣质的粉色,百分百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虐待,小孩眼角泛着愤怒的泪水,表情狰狞宛如恶灵。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也要裂开了:为什么蓝波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难道他又去随便招惹Reborn了吗!?
——话又说回来,女性社员什么的,怎么可能靠染成粉色的蓝波蒙混过关啊!?
“这是个什么东西?”风纪委员A君皱眉,居高临下地望着矮小的奶牛。
不要说女生了,因为样子过于凄惨,根本连人籍都被开除了啊!
沢田纲吉双手抱头(顺便一提,此刻山本虽然挂着笑容,但好像并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狱寺则发出了猖狂的嘲笑声,夸张地捶着地板)。少年正要上前拯救蓝波,突然,一道同样矮小的身影出现,一脚把粉色的蓝波踹飞了。
“那个只是摆件而已。不要在意,继续审察吧。”穿着迷你版袴服的婴儿以童稚的声线答道。
因为看到没法蒙混过关就干脆把蓝波说成是摆件吗,你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沢田纲吉瞪着Reborn,但是敢怒不敢言。
“你又是?”A君询问起Reborn的身份。
“我是弓道社的新任指导老师,雷伯山。”Reborn拿出类似任命书一样的卷轴,展开以后,上面明晃晃的签着西园寺老师的名字。
这种仿佛战国时代一样的做派,倒真像西园寺老师的风格……难道说、他竟然和老师取得了联系吗?
褐发少年一下子警惕起来,又扭头去观察优学姐的反应:可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如同旁观一场闹剧。
当她打定主意要隐藏起情绪时,即便是他也很难确定她的真实想法。
沢田纲吉心里莫名一沉,但又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社团审察上。
风纪委员A君丝毫没有质疑婴儿可以当老师这件事,在乖乖向雷伯山致以问候后,“那么,下一个是……”
道场门被突然拉开了。
“哥哥……啊,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看到我哥哥了吗?”
面容姣好的女生抱着一个书包站在门口,发现自己似乎中断了屋内的什么活动后,她立即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是同班的笹川京子。因为是班上少有的、会和颜悦色对待自己的人,所以褐发少年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
总的来说,她的性格偏向文静。因此,在得知那个超热血的了平竟是她的哥哥后,少年还很是惊讶了一番。
“刚刚在地上捡到了他的书包,我得赶紧拿给他才行。”京子说道;看表情,她似乎完全没觉得在地上捡到哥哥的书包有哪里不对,简直就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说起来,第一次遇见了平さん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把书包漏下了——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丢三落四啊!?
褐发少年在心里吐槽。
下一秒——他完全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还抱着哥哥书包的京子也出现在了审察队列之中。
“诶,但是我参加了其它委员会,这样不要紧吗?”她向雷伯山发出询问,笑容间夹杂着些许为难和勉强。看情形,完全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才被硬拉着站到这来的。
……不止是强行把了平さん卷进他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现在竟然连他的妹妹都不放过吗?这样也太过分了!
沢田纲吉忍无可忍,刚要出言制止,风纪委员却已经点点头,自顾自将她算进社团成员里了。
“…你们弓道社的社员全部是兼任吗?”他顿了顿,表情很微妙,“也行吧。那么,下一个……”
话还没说完,道场的门被第三次拉开,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冷傲的外国美女出现在门口。
“下一个是我。”她站在门口,风姿绰约的样子。一见到她,屋子里的狱寺就捂着肚子面色惨白地倒下了。
“碧、碧洋琪!?”褐发少年吓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出现在这里的离谱程度根本和蓝波不相上下!
“…可你根本不是国中生吧?”风纪委员A君怀疑地看看她胳膊上的文身。
“哼,暴露了吗?”碧洋琪发出冷哼。
——暴露个鬼啊!?你根本也没有在遮掩什么吧!?
褐发少年揪着头发,心里的吐槽铺天盖地。
“沢田,这也是你最近认识的人吗?”优突然轻飘飘地问。
少年一时语塞:Reborn还可以用亲戚的借口搪塞过去,可碧洋琪一看就是外国人,难道也要说是亲戚吗,这也太异常了!
优学姐的眼神十分平静,好像已经洞穿了一切——怎么办,感觉要瞒不下去了!
“你们弓道社是怎么回事,竟然来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你们真的有在好好对待这次审察吗!?”
正慌乱间,风纪委员的声音也插了进来。虽然对方充满愤怒,但此刻无异于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沢田纲吉心虚地与学姐错开目光。正想着应付A君,就见碧洋琪摆出一副成熟又靠谱的大人姿态,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诶,她的意思是,让她来解决这次事端吗?
少年不由一愣。
然而,期待还没产生,下一秒他就看到风纪委员脸上盖着一盆可疑的有毒料理直直栽倒了下去。
褐发少年再次眼球暴突——原来她说的解决是指解决风纪委员啊!?
噫!?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风纪委员——这样的场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学姐绝对已经起疑了!
根本不敢去看身旁优学姐的反应,面对道场内嘈杂纷乱的人群,少年只感到背后出现一个绝望的黑洞,渐渐放大着笼罩了他……
最终,社团审察以风纪委员失去意识告终。
顺带一提,由于碧洋琪使用的是会让人失忆的有毒料理,A君似乎丧失了这一天的记忆。
——弓道社社团审察,因此圆满通过。
“个鬼啊!”褐发少年大声吐槽。在得知那个“三男三女”的规则是Reborn自己加上的以后,他更崩溃了。
“拜托你不要老是做些有的没的,也不要把优学姐牵扯进来!”
当天深夜,面对沢田纲吉抓狂的抗议,换上睡衣的婴儿却只是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躺在自己的那张小吊床上,悠然打起了呼噜。
时间回到数个小时以前。
夜晚弓道场
感受到他者气息的靠近,身着袴服的优收回拉弓的姿势,目光微微向后。
“新·彭格列弓道社的参观邀请……白天向我发出邀请函的,就是你吧?”
她转过了身。这时恰逢浓云散开。
今天是满月,清辉洒落一地,地板上仿佛漾着银色的水波。
婴儿就好像站在水上。他没有出声回答,但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
关于白天看到的一切——无论是狱寺口中的“十代目”,还是山本说的“家族游戏”,以及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优有很多问题,也产生了一些模糊的猜想。
她静静凝视着婴儿,又或者说是一切异常的开端: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世界一流的家庭教师,”婴儿面不改色地自我介绍道。或许是为了保持吐字清晰,他把声音放得很慢。
稚嫩的声线配上说话的内容,令她产生一种近似荒谬的无力感。
“——来到日本,是为了把阿纲培养成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首领。”
优陷入沉默;一瞬间感到被情绪支配,想说些“别开玩笑了!”或者“不可能!”之类的话。但这对眼下的情形当然是毫无助益的。她暗暗调整一下呼吸,恢复了理性的态度。
“…我没怎么接触过你们那边的人,”她轻声道,“东京的笠野田组……”
“和彭格列比起来,笠野田只是不入流的小组织喔。”Reborn直接道。
可笠野田是关东地区数一数二的黑.道,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提起的。
优点点头,从他的态度中大概知晓了“彭格列”的地位。
“为什么是沢田?”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婴儿却嘴角微翘,“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邀请函的事。”
她目光趋冷,没有回答。只是现在他们都变得很清楚:她确实是将少年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的。
“阿纲是彭格列初代首领的直系后代。”Reborn继续道,“继承了彭格列家族血统的他,现在是下任首领的唯一候补。”
闻言,她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嘲讽。
“真是不给人选择的说法啊……因为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就要被你们强行卷入那样的世界吗?”
“他早已经身在其中了,”Reborn淡淡道,“从轻井泽那时候开始。”
她的瞳孔一缩。
“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比较好喔,”婴儿说,“如果学生被灌输了太消极的想法,我这边可是会很苦恼的。”
“我不觉得他会需要我去提醒。”优冷冷道。然而转念间又想起褐发少年在白天时的表情:尽管透露着无奈与抓狂,但也毫无疑问是在喜悦着的。
大概是真的很开心吧,因为觉得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白天里的那些社员,也都和彭格列有关么?”她低声问。
“さ,谁知道呢。”Reborn的回答模棱两可,“把他们聚集起来的人是阿纲,你该去问他才对。”
言下之意是、他们并不是因为“彭格列”而选择留在他身边么?
听懂婴儿话里的潜台词,她不由一愣,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柔软了一些。
洞察力惊人的彩虹之子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生出一丝欣赏的同时,也为此刻身在意大利的某个男人感到某种幸灾乐祸的同情。
原本如同黑白磁铁两极般不可能靠近的二人,居然因为种种因缘巧合而走到一起,并且看起来会继续携手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如果真的面临与少女身后势力打交道的时刻,即便是家光也会觉得头疼吧?
不过,这本来就是父母该去烦恼的事,不在他这个家庭教师的职责范畴就是了。
婴儿漫不经心地收回思绪。少女这时恰好开口:“那么,向我发出邀请函的目的……难道是想让我也加入彭格列么?”
“反正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吧。”Reborn道,“不过,要加入彭格列家族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首先至少得通过审察才行。”
少女淡淡应了一声,并未顺着他的话走,“所谓的‘审察’,应该是相互的才对吧?”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现在他身边围绕着的人,”优冷冷道,“之后,我会一一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
道场内,她握着弓与箭,身姿古雅肃穆。毕竟是曾被家族倾尽全力细心培养的继承人,当她有意显露威严时,气势竟然是不落下风的。
“只要让我发现有一点不对,”优眼神冰冷,“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切断他和彭格列的联系!”
“…如果是以前的你,努力一点或许可以办到。”Reborn道。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神秘莫测。
“只是现在,已经被家族抛弃的你,又能做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就不该诉诸语言。她只是转身回到射位。沉默着射出的一箭正中靶心。
彩虹之子于是看到她的决心。
无论如何——就像她所愤怒的那样——血缘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她有着显赫的出身,这出身便赋予她一种天然的特权:即便是现在,她仍能达成许多难以达成的事,只要肯支付足够的代价。
过去,这位世界第一杀手曾认为生死之外无有“代价”。然而在遭命运玩弄、被迫桎梏于一具婴儿躯体以后,他便又对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少女拉弓时的姿态如此漠然,如同一具提线木偶,内里空空如也,任由幕后者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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