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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第一太子妃(相禾)


李娴:“估摸着,你和太子的赐婚圣旨也快了。”
常乐:“......”
李娴打量眼她,“你还想着退婚呢?”
常乐:“......”
她的小心思,那么明显?
李娴:“你也别想否认,这世间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她的亲人,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敌人。”
常乐:“......”
原来你也知道,你我是敌人么?
李娴:“从前,我巴不得两只眼睛都长你身上,你那小九九,我还能看不出来?”
常乐:“......”
沉默是金,她可不能承认自己意欲退皇家的婚。
李娴:“也是奇了怪了,太子那么好的孩子,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常乐:“......孩子?”
李娴轻咳了声,梗着脖子道,“我现在好歹是皇妃,他可不是孩子么?”
常乐无语半晌,“娘娘言之有理……”
李娴甩出个“算你有眼力见”的眼神,抬了抬下巴,道,“你也别再做什么无用功,且你以为这回是光为诸王选妃么?瞧瞧那边。”
常乐顺着娴妃娘娘精致的下巴望去,“怎么?”
李娴:“那都是元廷旧臣家的女眷,瞧见那穿白衣服的了没?”
常乐定睛细细欣赏,“嗯,模样还不错。”
十来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的鹅蛋脸,明眸皓齿,已初显花容月貌之姿。
李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竟长她人志气?她那样的庸脂俗粉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常乐:“......谢谢。”
李娴:“我实话实说而已,那是新任中书省右司郎中吕本的女儿。”
常乐:“吕氏?”
懿文太子朱标的次妃,常氏死后册为太子妃,生了建文帝朱允炆的吕氏?
常乐的语气过于惊讶,李娴奇怪看了她眼,道,“传言皇上有意把太子次妃之位留给元廷旧臣,用以笼络人心。本宫瞧来瞧去,那吕本升官最快,吕氏最有可能。”
常乐:“……没错。”
史书记载,洪武八年(1375年)十二月,也是太子妃常氏生下嫡长孙朱雄英一年后,吕氏获封为太子次妃。
李娴:“你长点心,别一个劲儿把太子往外推,反倒便宜了别人。”
常乐:“......您过虑了,那吕氏才多大年纪。”
李娴:“十来岁了,这两年相看着,再过两年出嫁刚刚好。”
常乐:“......”
李娴:“你别好心当做驴肝肺,本宫是为你好,与其便宜别人,好歹你我同属淮西阵营。”
常乐顿了片刻,真诚道,“多谢娘娘,臣女心中有数。”

蓝府早已挂起红灯,张贴红纸,处处可见喜庆。
元末乱世,蓝玉父母早殇,他自幼跟随姐姐、姐夫生活。
长姐如母,姐夫如父。
逢其人生大喜,常遇春和蓝氏坐高堂,行醮子礼,蓝玉跪拜之后,两根红烛引导在前,他骑马随后前往燕王府。
公主本该有公主府,奈何国朝初建,规章、制度也都百废待兴,再者朱文玉即使获封福成公主,到底只是朱元璋的侄女,而非亲女,且其亲哥尚在。
朱文玉以勤俭为由,自行上表请求在燕王府出嫁,勿须宫内劳师动众。
朱元璋闻之,大赞其德,从而另赐许多嫁妆。
蓝玉勒马停于燕王府门前,亲自携聘雁和礼物入公主寝室前厅。
那里,太子朱标,燕王朱文正以新娘兄弟的身份,早已等候他来。
尤其是燕王朱文正,朱文玉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曾几何时,兄妹两于逃亡中相依为命。
如今妹妹即将嫁作他人妇,朱文正没有多余的话,只除了碍事的蟒袍,摆开架势,势要亲自给妹婿来个下马威。
他得让他知道,即使他们兄妹无父无母,那也不是好欺负的!
蓝玉见状,未敢推辞,郑重抱拳后,迎了上去。
开国两位名将你来我往比划起来,那自然是看头十足,前来观礼的宾客,纷纷拍手叫好。
迎亲时辰早定,朱文正也没想着大喜日子给妹妹、妹婿添堵,几乎半盏茶时间一到,他便收了手。
蓝玉稍稍退后一步,再次朝他行礼。
终于及至新娘所在的屋门前,依着习俗,新郎当要作一首催妆诗。
蓝玉虽因外甥女的“暴力”镇压,不得已熟读四书五经,尤其各家兵法更是信手捏来,可是写诗......
那文文绉绉的活计,原谅他一个常年混迹军营的大老粗实在搞不来!
那边福成公主着凤冠穿嫁衣,透过贴着红喜字,半开半掩的窗户,正可瞧见她羞答答于女眷之间。
蓝玉情潮涌动,热血弥漫全身,他道,“文玉,我心悦你。”
正当时的青年武将,刻意扬高的表白传遍燕王府,围观的宾客爆发阵阵喝彩。
朱标向来擎着笑意的面庞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稍稍露出了惊愕之色。
蓝玉单手做了个收的动作,四周瞬间安静,唯有春风徐徐,挠动人心。
他道,“蓝玉今日立誓,诸位皆可作证,我此生此世唯朱文玉一人,若有违此誓......”
蓝玉想了想,道,“倘若有违此誓,有负于你,便让乐儿打断我的腿。”
众宾客们:“......”
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该感动于驸马爷的诚意,还是该嗤笑于他即使发誓也给自己留有余地。
别人发誓那都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什么的,唯独他区区打断条腿?
燕王朱文正倒不同于别人,他作为新娘亲哥哥,非常满意妹婿的誓言。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什么的,谁知道会不会应验。
可常乐不一样,凭他对便宜外甥女的了解,她真的会大义灭亲,打断蓝玉的腿!
屋内原本泪盈于睫的朱文玉,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原本因要离家,离开哥哥嫂嫂,而产生的惶恐、担忧,消弭于新婚夫君热烈与真诚的爱重。
新娘拜别兄嫂,出门入红花轿,喜乐吹吹打打一路到蓝府。
新郎、新娘各执红绸两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自开国后,最最热闹,名将名臣几乎全至的婚礼,在一片喜庆里落幕。
而随盛大婚礼在权贵间流传的,还有蓝玉邀请众人见证的,那则打断腿的誓言。
深宫内的朱元璋也有所耳闻,他屏退左右侍从,跟大妹子转述当时的情况,并道,“常家乐儿竟是这般的凶悍!”
马皇后看眼他,不甚赞同道,“那是蓝玉对文玉的真心,关乐儿什么事?”
朱元璋:“她要是个贤德女子,蓝玉怎会立此誓言?”
马皇后思索片刻,“那不正好说明乐儿既能掌管后宫,又能约束外戚么?”
朱元璋沉默半晌,无言以对,好像,似乎是这么个理......
马皇后扫眼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继续道,“重八,你难道还希望乐儿是个懦弱无用的,将来拖标儿的后腿么?”
朱元璋:“......”
那当然不是,他唯愿标儿有个才德兼备的太子妃。
“但是,但是她身体也太差了!”
朱元璋脑瓜子转得飞快,又想到个不太满意的事儿,“太子妃隔三差五的卧病在床,算怎么回事?”
马皇后瞧眼胡搅蛮缠的丈夫,有理有据,语气温柔地分析道,“你既担心乐儿性子太过凶悍,那她体弱,岂不是刚好有个平衡?”
朱元璋:“......”
妹子说得好有道理!
马皇后趁机道,“重八,你志在收复中原江山......”
朱元璋骄傲点点头,没错,他就是这般雄才伟略的开国帝王。
马皇后趁热打铁:“如今北元未灭,遇春难得在京,何不趁此给孩子们的婚事定个章程?”
朱元璋:“可不是,标儿成婚所有人都得参加!”
三月桃花始盛开,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奏乐。
清晨醒来,常乐的右眼跟安了弹簧似的来回跳,哪怕她用手指按着眼皮都不管用。
晚月领着小丫鬟们捧了洗漱用品进来,见她姿势怪异,不由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常乐接过湿帕子,顺手盖在右眼,“晚月,是左凶右吉,对不对?”
晚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常乐摆摆手,自顾自嘀咕,“定是左凶右吉,才不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晚月:“......”
常乐:“今儿注意着点,府里,还有福乐酒楼,有什么事立即来汇报。”
晚月:“......奴婢明白。”
常乐独自用了顿丰盛的早餐,前往正院陪自家娘亲说说话。
老爹大清早赶去了宫里早朝,常茂、常升两个臭小子在国子学读书,府里也只有她能陪娘亲打发时间。
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尤其是后宅女眷的娱乐活动,几乎没有。
等陪娘亲逛了圈花园,常乐赶在烈日盛放之前,回到自己的银砾阁。
她自然是不会无聊的,她给自个做了许多的小玩意。
常乐同平时一样,回来歇息片刻,就想钻进秘密基地。
谁知,尚未动身,便有小厮来报,圣旨到。
常乐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圣旨到,还是点名她来接的圣旨......
前院,焚香摆案,早朝的老爹已经回来,同娘亲两个人喜气洋洋。
宣旨的是朱元璋身边的一等内官,崔公公。
“......朕子标年已长,以尔常氏实朕功臣郑国公长女......命尔为皇太子妃。”
洋洋洒洒,崔公公读得摇头晃脑,朗朗上口。
常乐俯首跪地,右眼持续的,疯狂地跳跃......
念毕,崔公公恭敬道,“还请您接旨意。”
常乐稍稍起身,掌心向上,“臣女谢主隆恩。”
目送崔公公出府后,一家人返回花厅,常遇春捧着圣旨爱不释手,“到手了,女婿到手了!”
蓝氏也很是激动,“谁再嘲讽我家乐儿体弱,当不得太子妃,咱们就用圣旨甩他满脸!”
常乐:“......”
夫妇两对着圣旨逐字逐句的研究过去,谁也没发现未来太子妃本妃自始至终除了那句“谢主隆恩”外,没再开过口。
半柱香过去,还是蓝氏敏感些,她迟疑道,“乐儿,你不开心么?”
她语气里含着忐忑,常遇春的目光也终于从圣旨移到了女儿。
常乐看眼父母,压住翻腾的千头万绪,道,“我只是舍不得爹娘。”
“我进宫后,与娘亲尚有见面的机会,可与爹爹,与茂儿、升儿,怕是再也没法相见了。”
常遇春傻了,“为何?”
常乐:“......宫规森严,宫妃当谨内外,不许群臣谒见。”
常遇春:“你我父女再无相见之日?”
常乐:“嗯,与娘亲至多也不过每月两次。”
朱元璋正在亲定中的《皇明祖训》对后妃有明确的,严苛的行为举止规定。
常遇春呆愣片刻,狠狠合起圣旨,转身向外。
常乐赶忙拦在他面前,“您干什么?”
常遇春斩钉截铁,“退婚,必须退婚,什么破太子妃,谁爱当谁当去!”
常乐:“......”
常遇春抬起掌心,轻轻摸了摸女儿头顶,“乐儿,爹知道你一直都不想当太子妃,原本爹瞧着太子待你极好......”
常乐:“......”
没想到老爹个大老粗,观察还挺仔细。
“可他再好,也改变不了皇家诸事繁多,我家乐儿生性洒脱爱自由。”
常遇春顿了顿,瞧着女儿的脸色,谨慎开口道,“还爱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常乐:“......”
什么稀奇古怪,那是科学,科学!
常乐感动的泪水还没流出来,便已消失殆尽。
常遇春:“总之,咱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爹去求太子,请他另择良人!”
常乐眨了眨眼,迟疑道,“......为何是求太子?”
圣旨是朱元璋拟的,难怪不应该是求他么?
常遇春:“......”
还能是为啥,当然是因为害怕!
常乐半晌无语,抽走老爹手里的圣旨,“您可消停点吧,圣旨可不是什么破布。”

常府马车驰骋过喧闹的街,直奔鸡鸣山脚的国子学。
车厢里,常乐含着薄荷叶,忍耐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
蓝氏心疼地直抹泪,“乐儿,你何必跑这一趟,我和你爹能处理。”
常乐摇摇头,“娘,茂儿的学业是我在负责,他在学堂闯祸,我自当前往。”
自赐婚圣旨下达后,常乐低调低调再低调,几乎足不出户,此番要不是接到国子学的“盛邀”......
常茂那家伙竟在国子学教唆同学,顶撞老师?
常乐实在意外,常茂虽精力旺盛爱闹腾,可他向来擅长把握分寸二字。
马车在国子学前停稳,常乐忍着难受,姿态娴雅地扶着晚月的胳膊,慢慢踩着踏凳落地。
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自己拎着裙摆就往下跳的她,她是朱标的未来太子妃,她得时刻注意形象......
常遇春在前,蓝氏和常乐随后,一家三口疾步朝国子学内走。
刚绕过拐角,便远远瞧见常茂正昂着下巴,梗着脖子,显然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模样。
他旁边还站着朱元璋家的老二朱樉、老三朱棡,义孙花炜,以及汤和之子汤鼎,傅友德之子傅忠、傅正等十几人,几乎都是开国武将之子。
十几个半大少年,都是那副“老子没错”的狂傲之气。
他们的授课先生,国子学祭酒梁贞手里握着戒尺,满脸的愤怒,似乎嘴里还嘀咕着“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等词?
难怪少年们死也不肯认错的模样,就这两句话,谁能愿意低头认错?
但是......
常乐扫了眼周围,似乎来得只有他们一家?
梁贞倒是聪明,他没有胆子叫朱元璋来,可又想给学生一个教训,便在一群人中选择了常茂。
常家刚得了太子妃之位,地位几乎仅次皇家,且这会也正是需要名声的时候......
想来唯有乖乖认错、平息此事这一条路可走,正好被他用来震慑众学子及学子们身后的家长。
倘若今日常乐没来,想必还真能如他所谋。
常遇春虽是个武夫,但向来尊重读书人。
他黢黑的面庞升起笑意,主动朝梁贞拱手道,“先生,不知我儿犯了什么事?”
见他态度很诚恳,梁贞似乎也缓了情绪,道,“国公爷,常茂自个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他还教唆同学们跟着他闹事!”
国子学课程包含以四书、五经为主的文化课,律令课、算学课、骑射课、书法课、农桑课,国子学课堂分为正义、崇志、广业、修道、诚心、率性六堂三级。
学生入学先入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低级班读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一年半后,升修道、诚心两堂中级班正式学习国子学课程,再过两年半,各科成绩俱优者升率性堂高级班。
学生入率性堂高级班后,采用“积分制”,一年考试十二次,每月皆考,成绩优异者积一分,一年积满八分则为及格,可以授予官职,到各部衙门历练,没积满的,留级再读。
常茂八岁入学至今,已是第六年,他在率性堂两年仍未毕业,与他罚站的同学们也是如此。
前两年,常乐的重心都在北平,对于弟弟留级之事,着实没太在意,毕竟以他们家如今的地位,学业什么的,真不太重要。
想来,别家也是做此想法,尤其北征的武将们,个个在战场拼命,谁还管得了小崽子们的教育。
直到去年年底,常茂再次收到留级通知书,常乐也终于有时间研究他的情况。
国子学的高级班考试,考得是经义,诏、诰、表、内科,经史,都是文化课,还是要求以排比对偶句来答题的文化课考试,不仅如此,得优者还得有文采。
也不知道谁出的规定,明明国子学初建时不是这样的。
总之,常茂没能拿优,实在是太正常了。
若要追根究底,常乐至少得负一半的责任,她带常茂启蒙,用的都是大白话,并且根据他的喜好、特长,灌输给他识字明理即可的思想。
多年以来,常茂的学习重心从来都放在他擅长的,喜欢的武艺、军事、谋略方面,而非是文人,更不是文采斐然的文人。
梁贞倒是越说越生气,“常茂公然质疑国子学规定,纠集学子闹事,实在可恶!”
质疑孩子,尤其父子之间,“棍棒底下出孝子”是从古至今,惯来如此。
常遇春也是,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揍儿子。
常茂也是个倔脾气,他仰着婴儿肥的稚嫩圆脸,始终坚持道,“我没错!”
常遇春更生气了,眼看着他高高扬起手掌......
常乐赶紧拉住老爹胳膊,“我以为茂儿没错,他或许言语直白了些,可道理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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