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闷,出去透透气。”她又似不经意地提了句,“要一起吗?”
玄苍本来并无这个打算,刚想要拒绝,却听南溟又说了一句:“有些事想与你说。”
“也好。”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量,玄苍最终与她一同离开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阎烈仙君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对身旁正在喝茶的白魁道:“看见了没,郎才女貌,好事将近喽。你也别死抓着这件事不放了,反正玄苍仙帝也给你做主了。”
白魁嫌弃地摆了阎烈一眼,淡淡道:“我倒觉得,两人不甚般配。”
“你会看个屁,你连媳妇儿都没有。”阎烈毫不留情地喷他。
白魁冷哼一声:“你才知道个屁!”
他不但有媳妇儿,连儿子都有了呢!
玄苍与南溟出了营地,两人来到附近一座山的山顶,从山顶看下去,远处的营地灯火通明,细碎的灯火蔓延出很远,融在一起,仿佛一条长龙。
他目光平淡地看向远处,沉世渊与他两万多年前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再大的变化,对他而言也只是寻常。他眼中所见星辰日月轮转,从荒古至今,到最后,都是凡景。
他只是在看,可能在营地中的宿月。
明明可以一眼就能找到她,可他偏偏要用肉眼去看,这样却又很难在人群中寻找到她。
想见却又不想见,这种矛盾又有些复杂的情绪,这段时日,时而在玄苍心底涌起。
似乎从她离开仙界后,就这样了。如今,靠的越近,就越发严重。
玄苍在看着下面,南溟却在看着他。
她有些痴迷地看着男人的侧颜,多少年了,这张脸始终看不够,却也得不到。
当上仙帝之后,她一度以为自己能够满足,可心里却越发空寂。
她曾经以为,思鸣能够填补这些空虚之感,他也确实做到了,但最后,他却是个叛徒。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迷惑她,继而要她的命。
没有了思鸣,她就只剩下玄苍了。
他从魔帝手中救下了她,真的只是,为了她附带的气运吗?
南溟不信,她不信这么多年,玄苍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今天,她不愿意再等了。
“玄苍。”南溟叫他的名字, 她的声线有些许变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玄苍收回目光,偏头看向她, 黑眸在夜色中,依然沉静无比,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掀起波澜。
南溟心头一滞, 他还是和以前一般,无论看向任何人, 任何东西,都是同样的目光, 平淡又冷漠。仿佛人和物件, 在他眼里, 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是特殊的。
到了嘴边的话, 再一次被卡住。
已经不知多少次了,玄苍的目光,总是让她觉得心慌。若是真的说出口, 他究竟会不会同意?
南溟在心里, 一次一次的问自己, 过程已经预想过太多次,每一次, 她都觉得他是会答应的。
毕竟,他对她一向与旁人不同,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是问题, 而她也真心喜欢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合适吗?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是吗?
可每一次,她都退却了。
直至今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可以无视宿月的存在,但她不敢赌,会不会还有下一个,再下一个,她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南溟一直不开口,玄苍也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南溟攥紧了拳头,压下久违的紧张感,轻声说:“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对你说声谢。”
“不必。”玄苍垂下眼,并没有在意南溟此时看向他的眼神。
他救南溟,只是因为南溟不能死。
“你一直都这样,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玄苍眉头微蹙,不是很明白南溟到底想说什么。
南溟抬头,见玄苍在看她,便露出一抹微笑:“但我始终把你对我的好,记在心上。”
玄苍表情稍显古怪,什么叫,对她的好?
南溟古怪的表现让他无语,只能沉默着听她继续说。
“转眼,我们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了。”她发出一声感慨,随后道,“其实我心中一直很忐忑,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她又看了他一眼:“我那时候,甚至不敢直呼你的名字。”
玄苍终于失去耐性,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溟抿唇,她直视着玄苍的双眼:“玄苍,我一直心悦你,你呢?”
南溟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她紧紧盯着玄苍,想要从他脸上看到想要的答案。
“心悦我?”玄苍不由好笑,“我记得,当初与你说过,扶你上仙帝之位,是一笔交易,你答应得很痛快。”
当初,南溟身上携带着大量的仙界气运,虽然他看出了那些气运虚浮,并不属于她,但当时青衍本体的情况太糟糕,他不得不通过交易的手段,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内,取走了南溟身上一半气运。
一场交易,为什么到了南溟嘴里,就变了味道?
南溟心中一沉,这个答案,并不是她想听的。
但她仍然不肯死心:“就算一开始只是交易,但后来,你对我与别人始终不同。你甚至为了我离开仙界,与魔帝对峙。这些,只是因为一开始的交易吗?”
南溟越说越觉得,玄苍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冷淡。
玄苍终于因为她的话笑了,就在南溟眼中生出一丝希冀时,却听他道:“我救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用与我交易的那半气运威胁我吗?”
当然,南溟或许并不清楚,天道见证之下,交易已成,就无法再更改。
她身负仙界大半气运,只要出了事,会影响仙界整体气运。青衍距离脱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救她,不过顺手,谈不上多困难,便救了。
但是南溟似乎完全不这么想。
玄苍甚至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很多让人误会的事?
南溟脸色一僵。
她当时那么做,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手段通知他,那不过是绝境之下的求救手段,怎么能算得上威胁!
“我没有!”她语气中带着委屈,“我从没有想要威胁你,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玄苍已经觉得有些无趣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甚至在思考,离开沉世渊之前,是否要去见见宿月。
明明除掉了玉镜上的禁制,这几日也不见她动用玉镜。
难道是生气了?
玄苍在心中轻叹一声,在凡间的时候,气性就大,怎么到了仙界也没有一点改变呢?
他脑中想着毫不相干的事,再看南溟一副委屈的样子,实在懒得应付,便直接了当地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就在玄苍想着宿月的时候,宿月已经离开了练兵场。
身后依稀能听见吵闹声,练兵场中气氛正浓,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实在有些吵。
回营帐的路上,又忍不住想到了玄苍。
本来刚回来的时候,就该联系他,一句道谢而已,拖了这么久,不过是因为心里别扭。
这些天关于他和南溟仙帝的那些流言蜚语听得多了,她多少还是觉得不舒服。
不过今日宴会之后,两人大概都要离开,她也不好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在回到营帐之后,宿月便拿出了玉镜。
这一次,竟然没有丝毫等待。
只是呼唤了一声,镜子就亮了。
镜子另一端一片漆黑,并没有出现影像,但是她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风声。
帝尊似乎将镜子带在了身上,但并未发现她。
因为上次不小心偷看了帝尊换衣服,回想起来还有些尴尬,未免同样的事发生,她正想开口,却听到了玄苍说话的声音。
他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他在与人说话,而且不太客气。
宿月还在犹豫,要不要断掉联系,然而还未等她将镜子拿走,便听到了南溟仙帝的声音。
“为什么?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不能接受吗?”
宿月捂住嘴,她听到了什么?
她现在恨不能钻到镜子里,最好爬到现场去听。南溟仙帝竟然被拒绝了!这种喜闻乐见的场面,全仙界的仙人,都该亲眼见证才是。
“不能。”玄苍的回答毫不留情。
南溟红着眼睛瞪着玄苍,有难堪,也有不甘。
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般配,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在一起的,为什么玄苍会拒绝她?
一定有其他原因。
南溟突然道:“是不是因为宿月,因为她,你才拒绝我?”
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宿月不禁有些茫然,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在仙界时,南溟仙帝的刻意针对,以及这一次,差点连命都丢了,倒也说得通。
只是她至今也都没想通,她和帝尊那会儿才见了一面,就被南溟仙帝视为眼中钉,这女人是疯魔了吧?
玄苍语气微冷:“与她无关。”
南溟之前对宿月有敌意,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他当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连玉极尚且不敢伸手,何况与宿月并无直接仇怨的南溟。
谁知今日,却听她提及宿月的名字。
“呵呵。”南溟冷笑一声,“我只是提了她的名字而已,你的反应就这么大。在仙界时,你处处护着她,甚至为她破例,你敢说真的与她无关吗?”
玄苍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宿月没想到,南溟仙帝竟然真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毫不相干的自己身上,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宿月愣怔当场。
“只因为她在凡间时嫁过你,你便百般纵容她。玄苍,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乎凡人的感受了?”
玄苍因她的话愣怔片刻,随即便想到,他当日去查过宿月的轮回册,并做了些更改。
想必,那时候,南溟就已经知道了。
他并不把南溟的态度放在心上,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南溟却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继续道:“你应该很清楚,你们的夫妻缘分,早在凡间时就彻底断了。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你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闭嘴!”
南溟的话听在宿月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
何止惊雷,这种感觉,比她那日突然平地飞升都让她难以接受。
南溟说了什么?
说她在凡间时嫁给了玄苍仙帝。
她嫁给了玄苍?
宿月拿着玉镜的手在发抖,她以为凡间的一切,都过去了,明苍的尸体彻底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决定不再恨他了。
原来那只是假象而已,什么都没过去,她不过是被人骗了。
他根本没有死,非但没死,还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宿月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其实充满了危险。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像自己的前夫,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立即杀了她,一报还一报?
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呢,她宁愿玄苍当日,真的杀了她。
宿月将玉镜扣住,两面镜子断了联系,她再听不到那一边的声音。
第66章
宿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一瞬间,她失去了五感,意识仿佛遁入深渊, 怎么都爬不出囚禁着她的牢笼。
身处黑暗之中,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永恒的空寂,折磨着她。
她感觉到了愤怒, 绝望和痛苦!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激烈的情绪如潮水一般重刷着她的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
她的人生, 凭什么要被其他人玩弄!
那一刻,宿月站起身, 身体周围裹挟着浓稠如水银一般的混沌原力, 它们就那样凭空出现, 仿佛早已等在那里, 早就做好了准备, 然后拼了命的往她体内钻。
她身上崩裂出一道道细细密密的口子,像是咧开的嘴,又以极快的速度复原, 她的骨头碎掉, 又长出了新的, 她的血管变成了黑色,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像是神秘的图腾,里面流淌的已经不是鲜红的血液。
痛苦的折磨仿佛无休无止,疼痛甚至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她张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在进行蜕变, 一种充满了痛苦又绝望的蜕变。
为什么,她要承受种种痛苦与折磨?
做错事的人,分明不是她。
难道受罚的,不该是别人吗?
当一切终于过去,宿月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
她没有去休息,而是走出了营帐。
凉风迎面吹来,她抹了把脸,抹掉的汗水中,还带着血。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又可怕,但是宿月根本不在乎。她面无表情地转动着眼珠,眼中,一团一团的光芒,代表着一个一个的人。
兵营里,练兵场上的光芒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十分闪耀。
但是更远处,在兵营之外的高山上,有两团光,更加夺目刺眼。
其中一团,甚至如当空烈日,让人不敢直视。另外一团,却要小许多,但也比兵营中所有人都要更亮。
宿月知道,玄苍和南溟,就在那里。南溟还在对他述衷肠,可惜她注定得不到回应了。
她走出斥候营,站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看着城门的方向。
今日,守城的仙兵心情不错,哪怕见到她莫名其妙站在一旁,也没有驱赶,而是自顾自地闲聊,聊魔族,聊魔帝,聊两位仙帝。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清晰地传入宿月的耳中。
甚至,宿月能够闻到,在军营外面,有魔族的气息。
那一定是魔族派出来的探子,一共有三个,味道各不相同。
远在山巅的两团光开始移动,从山顶来到平地,慢慢走近了。
魔族的斥候退出很远,他们的味道变淡了。
宿月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直至她眼中的两团光消失,变成了两个人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从城门外走了进来。
他永远都是一身玄裳,只有袍角的暗纹是不同的。以前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故意挑衅她,宿月以为那只是大人物的小嗜好,其实不是,他就是故意的。
玄苍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黑暗之中的宿月,她的修为,似乎又提升了,已经逼近了仙君境界。
她走了过来。
玄苍停下脚步,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宿月。
她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看起来。她就像是海面之下,沸腾的岩浆,要将靠近的所有人,灼烧殆尽。
走到他面前,宿月站住。
“帝尊。”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玄苍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他预感到,有些事情,即将脱离掌控。
宿月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或者,我该叫你一声,明苍。”
玄苍闭了闭眼,这件事,连青衍都不知,只有刚才,南溟提到过。
他已经猜到,宿月是怎么听到的,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见玄苍一言不发,宿月微微仰起头,她的眸子里带着细碎的光芒:“为什么不说话?久别重逢,你好歹该对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玄苍喉咙微动,如她所愿:“……好久不见。”
面对魔帝尚且应付自如,可在面对宿月时,他忽然心生忐忑。
就像是犯了罪的人,在等待判刑的那一刻。
在这一点上,玄苍与南溟,终于难得的感同身受了。
南溟站在一旁,原本只是冷眼瞧着宿月,她果然,还活着。
这个女人,犹如附骨之疽一样,让她时时无法安稳,却怎么都除不掉。在魔界的那一次出手,再一次证实了这一点。
她已经隐隐意识到,其中的异常。
宿月对她,已经从可有可无的存在,变成了必除之人!无论是因为她心中那一丝隐晦的忧虑,还是为了玄苍。
玄苍拒绝了她,虽然他不肯承认,可他的态度,分明已经告诉了南溟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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