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放了不知多少珍贵的仙果,宿月没彻底失去意识,已经算是表现不错。
她体内混沌原力飞速运转,将酒气散出体外,让原本只能贴在桌上的宿月勉强抬了个头,能够看到坐在对面的人。
“你不要晃!”她含糊地命令道。
玄苍好笑地看着她,将酒盅放下,十分正经地回答她:“我没有晃。”
宿月皱眉,努力用胳膊撑着桌子,使了几次劲,才终于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双手扶着桌子,往前挪了几步,晃晃悠悠,随时要倒的模样看得人惊心动魄。
“你要去哪儿?”玄苍问她。
宿月转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大脑,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要去给我相公上坟。”
她又向前踉跄了一步,已经带着满身酒气来到玄苍面前,凑近他小声说:“你知道吗,他死的可惨了。”
“嗯,知道。”
宿月又往前凑了凑,气息几乎扑到玄苍的脸上,她迷蒙的眼中带着疑惑:“为什么你长得有点像我相公?”
说话的时候,她脚下一软,扑了下来。
玄苍神色自若地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腰。有了支撑,宿月干脆一点力气都不用了,将所有重量都压在那双手上。
她的身体不停往地上滑,玄苍轻叹一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安置在自己腿上,并随口回她:“大概我们都长了一张普通的脸。”
“你骗我。”宿月稳稳地被固定在他腿上,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鼻尖,“你一定是我相公。”
“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宿月嘿嘿笑着枕在他肩膀上,“我才不告诉你,他是被我杀掉的呢。”说完,她猛地又直起身子,问他,“你说,我是不是坏人?”
“嗯……”玄苍不怎么走心地应了声。
说完就发现宿月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哭得特别真情实意,还试图把眼泪往他袖子上擦,一边拽着他衣袖一边抽噎:“你竟然说我是坏人,我要休了你!”
玄苍开始后悔拿出酒给她喝了,醉酒的宿月,不但说话毫无逻辑,情绪还反复无常。
在他腿上扑腾了几下,宿月又不哭了,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相公,你死了之后变好看了。”
也算是另类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玄苍竟然意外的被取悦到了。
“是吗?多亏你杀了我?”
宿月立即不满:“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你都已经死了,还敢嘲讽我!”
“不错,还能听出我在嘲讽你。”玄苍敷衍着,粗略估算一下她大概要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算完之后,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以她的修为,至少要维持这种状态五六个时辰才能转醒。
低头看了一眼,她双颊泛红,眼睛因为刚才哭过,水汪汪的,鼻尖也是红的。双手还不老实的试图往他身上攀,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
她不高兴地说:“我生气了,不给你烧纸钱,童女也没了。”
“那我谢谢你?”他已经对童女产生了心理阴影,并不十分期待在自己的坟头上看到它们。
这一次好像真的成功气到她,宿月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一会儿,闷闷地说:“相公,我有一点点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
“你要说有。”
“这么霸道,你都把我杀了,还要我想你。”玄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你死了那么久,我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
“那就忘了。”玄苍的手指在她垂落的发丝中穿过,语气淡淡,“他已经成为你的过去,就永远留在过去吧。”
在他低沉的声音以及轻轻的拍哄下,她最后一点意识也被黑暗吞没,终于陷入了沉眠之中。
离开前,玄苍在她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然后带着她一同消失了。
小二上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只看见了远超酒钱的银子,到处都没能找到刚才喝酒的女客。
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怎么都回忆不起这里的客人什么时候下去的?
玄苍还是带她回到了国师府,墟空去追墟净,至今仍然没有消息。宫中发生了变故,但国师府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将宿月放到床榻上,她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玄苍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刚才哭得大概太认真,眼睛看起来有些肿。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泛着红的脸颊,手指与脸蛋接触后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手上的力道收了再收。
再然后,他的手抚上了她的眼,拇指轻轻拂过。
“被你杀了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宿月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甜,从飞升仙界后,她再也没这么放松过。
醒来的时候,浑身酥软,依稀能听到窗外悦耳的鸟啼声,阳光也透过窗棂钻入屋内,打在素雅的梅瓶上
鼻息间,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酒香,让她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就这样,躺了半刻中,享受着赖床的乐趣,突然满脸惊恐,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昨天,喝了帝尊的一盅酒后,她将帝尊错认成了明苍,不但坐在他腿上哭,还和他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更让她崩溃的是,帝尊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她所有的话。
她双手捂着脸,恨不能立即消失在原地。
算了,这太难为自己了,让帝尊消失在她面前,也是很好的。
宿月侧身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然而她的梦想并没能实现,在屋子里藏到日上中天,终于有人来敲门。
宿月屏住呼吸,并不想理会敲门之人。然而外面的人耐性极好,每隔一会儿敲三下,她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帝尊终于换回了贯穿的玄袍,背着光面向她,神情高深莫测。宿月默默收回了开门的手,往后缩了两步。
“墟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又不是很想见他。
宿月在心里小声叨叨,没敢说什么,只默默地跟在玄苍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花园的时候,玄苍脚步一停,宿月几乎要立即从原地跳开。
玄苍转过身,就见她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怕什么?”玄苍挑眉,言语之中,藏着别人无法察觉的恶趣味。
“小仙是怕冲撞了帝尊。”宿月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解释道。
玄苍盯着她看了一阵,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宿月心尖直颤:“放心,既然让你活到了今日,昨日之事就不会计较。”
宿月深深吸了口气,很想大声问一句:是真的吗?
心理路程从:帝尊竟然这么好说话?有点想给他立长生牌,早晚三炷香。我觉得他可能有阴谋。层层递进。
最后,她按住乱跳的小心脏,很真诚地说:“帝尊宽宏大量。”
然而玄苍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死罪可免……”
宿月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用颤巍巍地声音说:“活罪也免了吧?”
她真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醉酒之后的行为,完全不受她本人控制。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坐到帝尊腿上的全过程,觉得这种事,怎么也不算自己一个人的错吧?她扑腾那几下,还是帝尊把她按下来的。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她按回去?由着她放飞自我不是很好么,也不用面对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了。
“想得倒是很美。”玄苍嗤笑一声,也没再说打算怎么罚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还不如一次性说完,宿月现在的感觉就是上了法场,砍头砍了一半刽子手去磨刀了,就很煎熬。
两人来到前厅,墟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身上的僧袍上染了一大片暗红的痕迹,似乎是谁的血喷在了上面。
见两人进来,墟空起身朝玄苍行佛礼,然后又对宿月道:“此番还要多亏施主帮忙。”
“只是巧合而已,大师不必放在心上。”
今日回想一下,这位国师大概早就查到了那具圣尸的身份,才专门带她走这一趟的。
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摧毁掉明苍的尸体?
不过帝尊在这里,昨日又发生了认错人的尴尬事,宿月打算在私下里再询问。
“大师抓到圣主了吗?”宿月问。
墟空脸色郑重道:“没有。”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宿月的意料。
却听墟空继续道:“本来我那师兄已经要束手就擒,突然有人帮了他一把,让他从我手中逃了。”
让人逃走,除了他自己没有过分提防的原因外,还有帮忙之人,修为不低的缘故。
而且,他可以确定,帮了墟净的,是一只魔。
不是魔修,是魔族。
进入此界十多年,墟空第一次感觉到魔的气息,这让他十分意外。
玄苍似乎也有些意外:“仔细说说?”
墟空把昨日追击墟净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墟净修为本就不如他,没了圣尸帮忙,就算两人修为被小界压制,墟空依旧有的是办法擒住他。
他并不想在此斩杀墟净,对方犯下大错,还需要带回佛界受罚。
然而追到京郊的时候,被他断了双臂的墟净突然被一团魔气带走,从他眼前消失了。
听墟空说出现了魔族,宿月竟然没感觉太意外,而是扭头看向玄苍。
她还记得刚下界的时候,帝尊就说过,这个小世界来了不少人,之前她还觉得除了自己二人外,加上墟空师兄弟已经够多了,看来还有一个魔族一直隐藏在暗处。
“此次是贫僧大意,贫僧回来,是希望帝尊能出手帮忙封印此界。”
他怕墟净与那魔族离开此界,故而专门回来一趟求玄苍帮忙。
他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帮这个忙,只想试试而已。
“可以。”玄苍答应的很痛快,“你要想好了,封印最多存在半年,半年之内你若抓不到人,就得离开这里。”
“贫僧定会全力以赴。”
墟空回府求了玄苍一趟后便匆匆离去, 他本该直接出城,迟疑了片刻,还是进了宫。
如今宫中人心惶惶, 皇帝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连朝会都已没法露面了。
幸而还有长宁公主在,只是她虽然被视为帝姬,却因皇帝一直自信自己能活得长久, 根本没让这个女儿过多接触朝政,她与朝上诸多老狐狸对上, 难免吃亏。
这两日,她不但要照看卧床不起的皇帝, 还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大臣, 原本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早已不见, 只剩下满脸肃然。
此时, 她刚打发走两位丞相, 有些头疼地捏着额心,却见贴身伺候的宫女回来禀报道:“公主,国师来了。”
长宁眼睛瞬间一亮:“老师在哪儿?”
“在陛下那里。”
长宁没再理会御书房里一堆奏折, 去往皇帝寝宫时, 脚步都显出了几分轻快。
她到的时候, 见墟空一副清高出尘之姿站在龙床旁边,她父皇正在与对方说什么, 声音中满是懊悔。
长宁脚步顿了顿,她能想得到父皇会对老师说什么。
父皇大概后悔没有听老师劝告,不去修道。之前, 他体会过修道的好处,对老师的阻止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 命不久矣,悔之晚矣。
听说老师当年便说过,父皇身体虽然病弱,却也并非无法活到岁终。
可人都是贪心的,能够好好的活着,活得更久,谁愿意小心翼翼地活着呢。
等到两人说完了,长宁才弄出些许声响,让寝宫中的两人注意到自己。
见到越发沉稳的女儿,皇帝多少有些欣慰,又想到自己恐怕大限将至,脸色露出几分灰败,也没了兴致多说。
只与女儿随意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了父皇的寝宫,长宁脚步停下,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始终淡然的墟空,说道:“老师,您是要离开了吗?”
墟空望向她,她双眸清澈如镜,像是能映衬出人心一般。
墟空略一颔首:“圣主祸乱凡间,需得将他抓回受罚。”
抓回?长宁反复回味这个词,有些话,无需问出口,她已经能够猜到。
老师这般手段,以一人之力能助朝廷抵御圣教,想必来历非凡。
圣教的阴谋被粉碎,一切秩序恢复,剩下的不再需要仙家手段,只需要一位明君来安抚天下,他自然不会一直留下来,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那日,老师在宴会之前与她说的话,想来是早有打算。
长宁心中生出一丝怅然,这两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哪怕在他面前耍赖,也要求着他留下来。
她知道自己背负的是什么,将来会面对什么。就算把老师困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愿老师早日抓到圣主,也为天下百姓出口气。”
“会的。”
一贯吵吵闹闹的学生,突然变得沉默,墟空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是最后,长宁什么都没说。
她陪着他从皇帝寝宫一直走到宫门口,站在宫门内,静静地望着他。
墟空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长宁的视线。
墟空自那日离开后,再没有回来过。
短短几月时间,上京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皇帝缠绵病榻,长宁公主监国,这位公主倒也不愧是国师教出来的学生,初时还被百官压制,渐渐的便与他们平分秋色。
再加上着实颁布了几个对百姓有利的政令,却也没引起勋贵不满,使得她在民间声望提升许多。
宿月偶尔出没京中茶楼酒肆,听到人议论长宁公主,与她初监国时,已是截然不同的说法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至今仍然不清楚,帝尊带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为了为恶的圣教,也不是为了抓那个所谓的魔族,更不可能是专门为了让她见一见前夫的尸身,她已经想不出更多的缘由了。
这一日,长宁下朝后,带着身旁女官一同前往父皇寝宫。
到了门外,却见有几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宫女在宫外候着。
见她走近,那几名宫女赶忙磕头行礼:“奴婢见过公主。”
“你们是哪个宫的,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是随着皇后娘娘一起来的。”为首的大宫女口齿清晰地回答道。
长宁眉头不自觉皱了皱,父皇生病后,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前朝,倒是很久没注意后宫。
不过听父皇身边的太监说,这些位妃嫔们一直很安分,她们会轮流照顾父皇,倒是皇后,从未听他提起过。
长宁对皇后印象不好,不止是因为她占了自己母后的位置,更是因为她觉得这位皇后心思歹毒,仗着父皇宠爱,在宫中肆无忌惮。
还有父皇在与圣教和谈之前,突然转变态度,不但重新宠幸起已经被冷落的皇后,还对圣教百般推崇,她一直觉得这事与皇后脱不开关系。
只是如今,父皇病重,她不可能越过父皇去查皇后,只能暂时压下。
长宁挥退宫女,带着女官进入了皇帝寝宫。
皇帝用过药,正在昏睡。
比之几月前,皇帝的头发已经花白大半,人也瘦的脱了相,现在不过是用贵重的药材吊着命,整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二时辰。
皇后还是如往常一般,一身极其艳丽的裙裳,她坐在龙床旁的矮凳上,看着床上躺着的苍老的男人,脸上不见难过之色,有的只是漠然。
只有在长宁进来的时候,她眼睛才亮了起来。
皇后似乎见到了什么美景一样,微微眯了眯一双美目,这成片的氤氲紫气,整个皇朝的国运,都集中在这位帝姬身上了。
果然是被佛子偏爱的人,哪怕这位小公主蠢笨如猪,如此多的国运,也足够她安稳坐上皇位度过这一世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只凭运气,便能坐享其成的人。
墟空坏了她的好事,她必须要还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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