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放心,我是在小憩呢,里头衣裳都是好好的。”顾菀起身理了理有些皱歪的裙衫,再看着“面壁思过”的谢锦安,不觉浅笑出声:“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瞧着天色都这样黑了?”
听闻顾菀这样说,谢锦安才敢转过身子:“现在刚过巳时。”
原来她竟然睡了这样久。
顾菀在心中叹了这一句,转头去桌上给肃王倒了一杯茶。
目光掠过桌上放着的话本子和礼品单子,顾菀对谢锦安展颜轻笑:“王爷今日是不是又是悄悄翻墙进来的?”
要是肃王是从正门走的,那她可早就要被镇国公给吵醒了。
谢锦安抿起薄唇:“主要是出了皇宫时,天色就已经晚了,不好再打扰镇国公与老夫人安歇的。”
说罢,谢锦安一顿,又接着道:“这回也不算是悄悄翻墙进来的,我同你身边的那两个侍女都打了招呼的。”
既然打过了招呼,那就不算是悄悄的了。
正说着,屋外头传来些许的响动。
“乡主,奴婢是琥珀。”琥珀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奴婢听见屋中有响动,想问问是乡主醒了么?”
还是肃王殿下不小心在屋中弄出了一些响动?
顾菀便扬声道:“是我醒了,进来罢。”
及至看见琥珀提着食盒心神未定的模样,顾菀就微微弯起了眉眼。
琉璃在祈国寺的时候是见过肃王翻墙的,琥珀却是不曾见过,想来是被吓得心神不宁了。
对上顾菀带笑意的目光,琥珀的目光带上了一点幽怨:小姐不和她提前说过也就罢了,这回儿还在心里笑她!
幽怨完,得了顾菀带着歉意的眨眼,琥珀复又露出微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乡主,膳房的人送晚膳时您还睡着呢,奴婢就叫他们不吵着您,留下几道您爱吃的膳食便好。”
“这些奴婢都放在锅子上热着的。”
顾菀闻言颔首,吩咐琥珀将里头的膳食取出。
与此同时,谢锦安不动声色地抬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食盒。
——方才他来的时候,阿菀尚在熟睡,他就想趁此机会,从贴身丫鬟那里获知一些阿菀的喜好。
比如说,阿菀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屋中喜不喜欢铺上毛绒绒的垫子,桌上爱不爱放一些花草赏玩……
他往后可要做好这些小细节,让阿菀吃住玩乐都觉得高兴才好。
可惜阿菀性子随和,连她的贴身丫鬟被问起时,都苦着脸说,“乡主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只要能用、能吃、能看,乡主都是喜欢的。”
于是,谢锦安认真地记下了桌上的菜色:
虾仁炖蛋、清炒时蔬、山药炖清鸡汤、鲍汁豆腐,并一盘玫瑰奶酥。
都是些简单的菜式,并不反复,追求清爽可口、味道俱全。
谢锦安默默地记了下来。
琥珀瞧了瞧屋中的氛围,悄悄地退了下去。
她今日惊讶于肃王翻墙来找乡主的举动,可也能从其中感受到肃王对乡主的喜爱看重——这是好事情呀。
她还是赶紧离开,不要妨碍乡主与肃王增进感情了。
“王爷要不要也用一些?”顾菀推了推那一盘玫瑰奶酥:“这是我们府上膳房最拿手的点心,我觉着也不错。”
见谢锦安微笑着拿起一块品尝,顾菀就边快速用膳边问:“王爷此番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抿下嘴中香甜的奶酥滋味,谢锦安从怀中掏出了两把铜钥匙,桃花眸中有着期盼的笑意:“阿菀,我从父皇那儿拿了钥匙来,咱们要不要去那座宅邸仔细瞧一瞧,亲眼看一看到底合不合心意?”
他说完这话,漂亮的眸子就不由得眨了两下,显示出几分紧张来:现在已经过了巳时,快到深夜了,阿菀会随着他去么?也实在是他太激动了,拿着钥匙时,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带着阿菀去看看他们的新房子。
好似在阿菀面前,他总是会变得冲动一些。
是那种想和阿菀分享所有好东西的冲动。
“好呀。”出乎谢锦安的预料,顾菀答应得干脆又利落。
舀了一勺嫩滑的蒸蛋到嘴中,顾菀有些担心道:“只是王爷,我并不会翻墙,国公府距离西塘大街也有些远,咱们怎么过去呀?”
谢锦安仔细想了想,忽地自己先红了耳尖,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桃花眼中目光潋滟,但稍稍飘忽了些,并不敢去落在顾菀面上。
顾菀也不催促谢锦安,只是不紧不慢地用完最后一口晚膳。
而后以手支颐,托腮笑吟吟地望着谢锦安。
两汪秋水像清浅的小渚,清清澈澈,落在人身上的就如同春雨一般和暖,无声无息地浸润到人心里。
她突然发现,她有些喜欢看谢锦安耳红羞涩的模样。
素日潇洒意气、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旁人面前天不怕地不怕,在她面前却有这样青涩的时候,生怕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喜欢。
谢锦安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用神情行动,袒露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
这样被人捧在掌心上小心呵护的感觉,顾菀是贪恋的。
她并不自私,也并不吝啬。
接收到这样愉悦的感觉后,她就想投桃报李,也这样小心、爱重地对谢锦安。
让对方也享受到被人看重的欢喜。
可是望着谢锦安分明耳垂通红,昳丽的俊面上却故作镇定的样子。
顾菀莫名地起了坏心,说出口的话就忽然变了。
她忽地起身,将身子前倾,探向谢锦安如染上朱砂一样的耳垂。
然后……轻轻地、俏皮地呵了一口气。
“王爷这样缄口不言,是不是想了什么戏弄我的坏主意呀?”顾菀嗓音压得低低的,原先甜软的声音变得浓蜜起来,直让听见的人变得晕晕乎乎,像泡在蜜糖罐子里。
说完这话,顾菀才发觉,在这样的场景下,她与谢锦安的身份似乎颠倒了。
恍惚她才是那个名满京城的纨绔皇子,谢锦安则是被她调戏、满面羞红的良家妇女。
弄得顾菀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准备说些话将这场面给过渡走。
然而下一秒,顾菀腰间一紧,传来熟悉的炽热温度。
她小小地惊呼一声,跌坐在谢锦安的怀中。
◎阿菀与他,密不可分◎
顾菀吹出的那口气似一根羽毛, 轻轻地挠过谢锦安的耳垂,带来让他难以控制的酥痒心动,整个身子似乎都变得酥麻起来。
他下意识地一把揽住顾菀整个罪魁祸首。
抬眼看向近在咫尺、丰润饱满的红唇, 谢锦安不由得牙痒衔齿。
他想……罚一罚这样总爱逗他的阿菀。
就像游园宴那一夜,热烈缠绵、唇舌交缠、令他至今怀念的那一个吻。
他怀抱着阿菀,手覆在阿菀的脑后、腰上,将阿菀牢牢地扣在怀里。
恍惚间, 就好像他整个属于了阿菀。
阿菀与他,密不可分。
但听着顾菀小小的一声惊呼,看着那双盈艳明眸中闪过的几分小心无措,连带着若隐若现的红痣都变得可怜可爱起来。
谢锦安就倏尔心软,变了主意。
罢了罢了, 他若是那样罚了, 吓到了阿菀怎么办。
还有三个多月,阿菀才正式成为他的肃王妃呢。
而顾菀,则半坐在谢锦安怀中,望着眼前神色似气恼, 又似无奈,还带了点羞红的少年郎,面上带了点柔软的笑意。
“王爷不要生气。”她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谢锦安的面颊, 柔声哄道:“我知道的,也记得的, 王爷怕痒, 我下回不这样逗王爷了。”
顾菀这样说着, 心中却有些遗憾。
实在是这副模样的肃王……乖巧中有着可爱, 是极难见到的。
闻见顾菀的话, 谢锦安面上浮现几分清浅的微笑。
“我没生气。”他尾音含着笑,扭过脸去,轻声道:“阿菀要是下回还这样……也、也是可以的。”
阿菀都记着他的话呢,既然如此,阿菀想逗他……那便逗罢,阿菀开心就好。
瞧着谢锦安小别扭的模样,顾菀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而后才发觉,她还半坐在谢锦安的怀里。
姿势暧昧,又因身躯相近而慢慢滋生着热气。
令人面颊生热,生出一片嫣红。
顾菀心头一跳,同手同脚地从谢锦安怀中跳出,用帕子捂了捂面。
“王爷还没说,咱们到底怎么去呀?”她立即开口,转换话题,将谢锦安的注意力引到旁的地方去。
谢锦安含笑站起身,垂眸望着顾菀,微微张开双臂,温声问道:“我背着阿菀去,好不好?”
顾菀想了想这方法的可行性,觉得不大,但到底是不愿意狠心拒绝谢锦安,就先颔首同意,想着等会儿若是行不通,自己再婉转提另一个主意,也不会下了肃王的面子。
见顾菀同意,谢锦安面上就显出几分欢喜。
他蹲下身子,朝着顾菀露出匀实隽秀又不失有力线条的背部。
“阿菀上来罢。”他嗓音清朗,背对着顾菀挥了挥手。
“好,王爷可要背稳了。”顾菀伏到谢锦安背上,轻轻地环住谢锦安的颈脖,弯起唇角笑着说道。
谢锦安稳住顾菀,轻轻松松地站起身子,口中道:“阿菀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将阿菀背得稳稳的。”
说着,他就背着顾菀出了房门。
因为谢锦安突然到访的缘故,琉璃和琥珀直接给小院的仆婢们放了个假,让他们出去好好玩乐玩乐。
等到了小院熄灯的时候,再回来歇息。
所以如今小院外面,只有琉璃和琥珀两个人守在外面。
瞧见自家乡主被谢锦安背在背上,都不由得一惊。
这大晚上的……乡主和肃王殿下是要干嘛去?
对上琥珀和琉璃疑惑的目光,顾菀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对着二人道:“我有要事,要和肃王殿下出去一趟。”
“若是有人要来见我,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顾菀略一停顿,补充道:“要是国公因着贺礼的事情,非要见我,就说我今日接了圣旨,明日还要再去谢过王妃与太后,实在要养足了精神,就不起身见他了。”
“说得强硬一些,若是他怪你们,你们别怕,有我保着你们。”
琥珀沉稳应下,琉璃则是笑意盈面:“乡主放心去罢,奴婢们不会叫人扰了乡主和肃王殿下的。”
这话让顾菀不由得脸面微红,看一眼琉璃道:“你是越来越油腔滑调的了。”
谢锦安听着这段对话,浅笑出声。
侧首轻靠了靠绕着周身的幽袅香气,他道:“阿菀,抓紧我。”
然后倏尔脚下用力,带着顾菀无声而迅速地飞上镇国公府的围墙,将琉璃和琥珀二人抛在身后头。
顾菀则是在谢锦安骤然出声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牢牢地搂住谢锦安的颈脖。
让人心安宁静的清苦香气瞬间充盈鼻尖。
而下一刻,顾菀只觉得自己眼前风景变换,一眨眼就到了镇国公府的外边。
环顾四周,再也不是镇国公府中,自己住的四方小院,而是京城中未歇的繁华灯火,隐隐可以听见从四处传来的热闹人声。
是顾菀几乎从没见过的夜市景象。
察觉到顾菀在好奇地望着周围,谢锦安跃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口,站到几乎要顶天而立的一棵百年老槐树上,和树上落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一直往东走,就是京城中最热闹的街市,有许多小贩就地摆摊。而往西看,就是酒楼食肆聚集的街道,不论白日还是黑夜,都是烟火香气袅袅。”
“再往南边看,就是上回咱们第一次见面的街道了,那儿多是衣裳首饰,连着的那条街则多是典当交易的地方。最后是往北边,经过一处大药铺子,再过三四条主要用来赏花赏画的街,就是西塘大街了。”
谢锦安温声向顾菀解释着京城的布局,而后回首问道:“每当元宵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有彻夜不休的灯会,我到时候带你去玩好不好?”
想来阿菀长久住在温泉庄子上,应当少见京城的灯会。
那他就带着阿菀,将这些年未曾看过、玩过的,都一应补上。
顾菀眼睫微颤,想起这些年,她在夜晚,站在温竹山上,眺望着京城的场景。
——其实她是见过京城的元宵灯会的,只不过,是在山上远远望去一眼罢了。
的确是烛火辉煌、人声鼎沸,光华璀璨如白日。
她曾在心中想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如今听谢锦安这样说,顾菀竟升起几分期盼。
“好。”她偏了偏头,面颊轻轻靠在谢锦安的背脊,软声答允了谢锦安。
谢锦安俊面露出笑意,对顾菀道:“我要加速度去咱们的宅邸了。”
说罢,他又轻巧地跃起,像一只衔着玫瑰的猫儿,优雅又灵巧地在夜幕下穿梭而过。
夏夜微热带凉的晚风极快地拂过顾菀的面儿,吹起她的鬓发。
顾菀望着从她眼前飞驰而过的夜间京城之景,抿起唇,也抿住了心底的一点点疑惑。
肃王的轻功……还有祈国寺那一夜打斗时颇利索的身手,不像是外间传的那样,自小就文武不学、疏懒自废的模样。
……许是有心人抹黑了。
顾菀不免想起,谢锦安同她说过的话——他在宫中,亦如她在镇国公府,孤身一人,惟有祖母怜惜。
她心中转过一抹相怜与心疼,转瞬间就将那一点疑惑覆盖,深深地压在心底。
这是她未来的夫君,生得俊美昳丽,对她体贴真心。
她实在不用多想些旁的,弄得疑神疑鬼起来。
他们选定的宅邸几乎占了整个西塘大街,往前再过一段就是皇宫,周边则有鲁国公府和吏部尚书并太傅府,往后过一条小巷子,就有不少的店铺可以就近采买东西,倒也是方便。
望着府中零星亮起的灯火,顾菀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诧。
“是我叫小时子过来,先探探路,给咱们点一点灯。”谢锦安越过最外面的那一层围墙,落到朱红染就的大门内,小心轻柔地将顾菀给放了下来,口中不忘解释道。
正说着,小时子就兴冲冲地从内院跑了出来,朝他们行礼:“奴才见过殿下,见过纯阳乡主。
谢锦安微微颔首,心中遗憾想道:
还是肃王妃听得更加顺耳一些。
可惜要等三个多月,才能听见。
小时子行完礼,就引着顾菀与谢锦安二人进去,一边张开嘴,叭叭不绝地介绍起了宅邸的基本情况。
这所宅邸并不是京城中待入住王府中最大的,却也占地面积颇广,除了西塘大街之外,还在西塘小巷、西树大街占了大半的位置,一共六进的院落。
从朱红的大门之后,依次就是影壁、正院、中院、内门、后院、后罩楼并四排整的小厢房,用简洁又不失精致的长廊曲折连接各处,也连着两侧的翼楼【1】。
府中最吸睛的就是草木繁盛,门廊栏杆处,只要有泥土,就必然有几分绿影,兼之打理得当,并没有杂乱之感,反而有种随性的野趣。
顾菀喜欢的大院子位于后罩楼到中院之间,其中并没有放置花草,而是等着住进去的主人吩咐了,再由殿中省派遣宫中的花房匠人,按照主子的喜好来布置。
顾菀对这所宅邸颇为满意。
谢锦安觑着顾菀宛如皎月的笑面儿,含笑询问道:“父皇今日还同我说了,说是愿意打开私库,任我取府中的装饰,还要给你选一份添妆——阿菀喜欢什么样的?”
二人此时正站在中院的廊下说话。
抬首、回首, 入目皆是宅邸大气又不失精致的建筑,月光轻轻洒在泛着光亮的屋檐瓦片,显出一派皇家贵气。
顾菀抬眼看了看刻着简单如意祥纹的廊柱, 仔细想后轻声道:“皇上允准王爷入私库挑选,想来是难得的事情。我方才看了看,这座宅邸便是简单大气的风格,王爷就选一些风格相仿的装饰罢。”
“至于皇上要赏赐我的添妆——我一向是不大爱金银首饰的, 王爷也为我选简单的就好。”
上回歇在寿康宫中,顾菀就着意留意了室内室外的装饰,都是偏向华丽亮眼的风格。
就连寿康宫侧殿的多宝阁上,都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
再听谢锦安提过,寿康宫是皇上嘱咐翻新扩建的, 可见这位当今天子, 喜欢的就是偏向奢华雍容的风格。
既然如此,从天子的私库中拿一些样式简单的物品,既全了皇上对儿子的关爱之意,也不会让皇上觉得儿子得寸进尺、心生不喜。
谢锦安闻言就扬起长眉, 低低应好。
而后便对顾菀笑道:“阿菀竟然这样勤俭持家,真是我的福气。”
语罢,谢锦安又提到:“今日我出皇宫的时候,殿中省的总管也来见我, 询问我是否有什么合心意的皇商,可以吩咐下去, 让他们采买装修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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