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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之恋(漫空)


宙斯随意看了一眼德墨忒尔,并不在意她地转移开眼神,盖亚抱着泊瑟芬应该会走到大地的胸脯上,然后继续沉睡下去。
可是他发现盖亚走的路并不对,他看到盖亚残留的那抹神识,坚定无比地一直往上走,那个方向是……命运女神的屋宇。
去哪里干什么?
难道盖亚也有什么解不开的谜题,需要拜托命运之神的指导。
这玩笑可不好笑,宙斯本能觉得不安,预感是每个神明具备的基本能力,他不知道盖亚带着泊瑟芬去那地方干什么。
但是他只要感觉到一丝不对,那么就打断。
宙斯快速拿起雷霆,乌云密布的天空隐见到武器的银光,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击凶狠地击碎了大地,冲着毁灭盖亚那抹清醒的神智而去。
泊瑟芬该留在泥土里,大地上,等着他将她的孩子找出来。而不该去往命运之地,这就是宙斯觉得最稳妥的路子。
多和蔼公平的面目,也掩盖不住宙斯暴虐专-制惯了的任性性子。妨碍他的任何障碍,全摧毁就行。
正在忍受身体内部绞痛的泊瑟芬,闭着眼轻声喘息着,盖亚用手轻抚着她满是冷汗的脸,却听到她正在迷糊地喃语着哈迪斯的名字。
她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却能感同身受这个她自诞生以来,就守护着的孩子的悲伤。
盖亚刚要加快脚步,想快点让她实现愿望的时候,就意识到什么地抬起头,震耳欲聋的雷击炸出银白色的网,以摧枯拉朽之势,蒙头盖脸冲着她们而来。
这个攻击如果击中,泊瑟芬的身体将会毁灭。
盖亚没有感受到惊慌,她只是遗憾无法送泊瑟芬最后一程。如果她怀里的孩子只是灵魂,那么她现在仅存的清醒力量是能安全将她送回家。
可是她抱着是的一具脆弱短命的人类身体,这个身体是泊瑟芬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的联系。
一旦失去,她将永远无法拔出爱神之箭。
盖亚抵着泊瑟芬的额头,用最简短的语言,将后面的事情交代一下后直接将她抛出去。
接着回身就张开怀抱,将所有雷击抱入自己的怀里,用自己最后一丝意识抵御住了宙斯的攻击。
被扔出去的泊瑟芬穿过裂开的缝隙,落到了松软的泥地上,她接近昏厥的状态愣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震醒过来。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半睁开眼却看不清楚任何具体的物品,只有走马观花般扭曲的颜色在飞速旋转。
她是掉入滚筒洗衣机里吗?
泊瑟芬痛苦地呼吸,肺部劳累过度得直接扯罢工横幅,没法让她顺畅地得到一口气氧气。她听到在各种兵荒马乱的噪音中,盖亚的声音轻缓如一首摇篮曲。
“泊瑟芬……”
她睫毛轻抖,失去焦点的视线终于看清楚了一道虚幻的影子,漂浮在她的面前。
“我给予你拔出厄洛斯之箭的方法,你将自己走向命运的屋宇,那里有无数命运的丝线,你去讨一把黑色的镰刀,敲动命运三姐妹的门扉,说明自己的来意。”
泊瑟芬的呼吸舒畅了点,却发现自己浑身暴露在狂风中,风中是刚落下的暴雨,如无数尖刺扎入她发冷的皮肤里。
这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听盖亚的话。
盖亚的影子伸手抚摸她苍白的脸,还有她满头的石榴花,这是冥府追随上来,不肯放开她的执念。
“最后的日子你将会遭受到失去健康的伤害,这是你违背回家誓约,不肯离去的惩罚。”
泊瑟芬感受到了,暴雨下的皮肤开始如火烧般,让她狠狠攥住拳头死命隐忍。
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肉-体疼痛,只有一开始穿越的时候有过,后面她就被哈迪斯的力量包围着。
后面除了迷宫的失控,他从来没有让她再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哪怕在迷宫里的疯狂,他也会用舌尖一点点舔舐过那些细碎的伤口……停住。
泊瑟芬恨不得将脸埋入土里,直接将自己埋起来,她真是疯了,都这个时候还在想什么。
“如果你承受不住就放弃身体,直接回家。还有……”
盖亚的声音,弱了下去,如飞散的蒲公英,一吹就散。
“注意来自地下的怨恨与诅咒……”
泊瑟芬一听,不太理解地想了下,眼神逐渐清醒起来,“哈迪斯不会诅咒我。”
盖亚沉默了会,才为她的天真叹息了下,最终她留下最后一句话,“他会追逐上来,用尽力量将你重新拖入深渊,这就是最大的诅咒。”
影子彻底消散开,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没有了。
泊瑟芬放慢呼吸,积蓄重新站起来的力量,结果又被一阵压死人的大雨给砸到晕头转向。
这天气也太恶劣了,好不容易爬到一块岩石边靠着,她才轻唤了声大地的名字,四周只有让人心慌的暴烈的雨声,冰冷的空气让一切都模糊起来。
这是要失去清醒的征兆,泊瑟芬再次敲了敲了地面,一片沉寂。
大地早已经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不会哭也不会笑,更不会清醒。
她终于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神的资料泥板。
这代表刚才跟她说话的盖亚,又沉睡下去吗?
泊瑟芬无力呢喃了句谢谢,才艰难从手腕上的迷你金袋子里,抽出一件毛织物外衣,将自己连头带脚包裹起来。
早知道有今天,就先收集些柔软的枯长叶,编织简陋蓑衣了。
泊瑟芬抱着流淌着水的厚实布衣,意识不清地闭上眼。
细密的雨丝却砸得她没法真的睡过去。
她无奈地伸手抹了把脸,“唉,真是碰到个坏天气。”
所以这个世界对她哪里都是灾难,只有哈迪斯才是她的吉祥神吧。只要离开他,所有厄运能立刻都浇到她头上。
泊瑟芬扯着湿漉漉的头布,看到凌乱的发丝上开着的红色石榴花,忍不住温柔地轻吻了下花朵。
然后她慢慢将头埋入横在膝盖上的双臂里,迷糊地叹息。
“我好难受,哈迪斯。”
躺在繁花里的神明,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泊瑟芬在呼唤他。
哈迪斯立刻睁开眼,美好的梦境立刻破碎开。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凌乱的花丛,踩烂的果子跟长到最高处的豌豆,都在用一种嘲笑的姿态告诉他。
泊瑟芬走了。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出了独属于泊瑟芬的这片光明之地。
当他离开厄吕西翁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扭曲黏腻起来,无声的脚步在没有刻意控制的情况下,流出黑色的毒汁。
安静沉睡的亡灵,都被这股暴戾的力量扒拉出来鞭尸,所有在死亡呵护下肆意成长的植物们,成片枯萎在肆意的折磨下。
除了用他的爱意凝结出来的厄吕西翁,所有生命刹那灰飞烟灭。
泊瑟芬的力量能自由在冥府存在的前提,是哈迪斯小心捧着,自愿躺平任由她蹂-躏,不敢放纵自己力气的缘故。
生机、欢乐、祥和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
悲惨、哭嚎、无望的疯狂才是点缀他神权的宝石。
哈迪斯光着脚踏着开始变形,融化的土地,走入了王宫大门。三头犬不敢吭声,收着丑陋的尾巴躲在门后,三个狗头挤成一团安静如鸡。
黑雾变成收割一切的刀片,所到之处,会动的任何生物,包括壁画上的侍从都被撕成碎片。
几位判官年轻的面容,又被侵蚀出麻木的皱纹,他们站在门口,恭候着走过去的哈迪斯。
“让所有死亡精灵回归,所有负责引路的冥神停下,冥府的桨不再拨动,冥府从今日开始不再接受任何亡灵进入。”哈迪斯脚步没有停,直接下命令。
等话刚落,背影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米诺斯点了点头,接着带着两位判官进入议事厅,拿出空白的泥板,将新的命令写上去。
泊瑟芬刚走,他们就得到消息。
“从现在开始,死去的灵魂将日夜在大地之上哀歌。”
米诺斯将印章盖在泥板上,命令立刻生效。
埃阿科斯摸摸自己变得丑陋无比的面容,比一开始还苍老很多。
他不在意地说:“那就让他们哭得响点,也让奥林波斯神们体会一下冥府的日子。”
拉达曼迪斯老得头发都在簌簌掉落,他沧桑地蹲坐下去,“还不够,得让他们将泊瑟芬送回来才行。”
至于大地多乱,他们连冥府乱起来都能乐呵,大地上的生灵关他们什么事。
冥府的众神从来都是吝啬而恶毒的。一旦有珍宝进入到这个黑暗国度,就没有离开的选项。而哈迪斯就是这群吝啬神的头子。
死神也听到了哈迪斯的命令,他一脸阴沉地跳入塔尔塔罗斯,走到日夜被捶打的监牢大门前,拿下了放在门上的头盔,让死亡的风送到哈迪斯身边。
然后他坐在门边,如凝固的石头不再动弹,等候着下一个命令到来。
哈迪斯拿到了隐形头盔,抱在怀里。刚要踏入祭祀屋内,一道长影从融化的泥土里伸出来,影子黑得可怕,崎岖如裂缝的形状。
“这是注定好的命运,你早已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力量,在逼迫你放手。”影子的声音异常奇怪,呼呼如风声,似从最深之处吹上来。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穿过了影子。
仿佛他所有的情绪与感知都彻底消失,又变成了行尸走肉,即将陨落,化为自然一部分的濒死神灵。
“你追逐上去,也会遭受万物的唾弃与排斥。”影子冷冰冰说,完全听不出是来劝导人的。
哈迪斯终于回头看了它一眼,“你回去沉睡吧,塔尔塔罗斯,还有盖亚也一样,你们早该死得不能开口。”
所以为什么早该死透的自然原始神明们,一个一个都要爬出棺木,来扯他的后腿。
塔尔塔罗斯要醒来是费劲的事,他也是冷心冷肺的,动一个睫毛醒来一点意识,是因为让泊瑟芬回家的誓约,也影响到他。
有谁阻拦她回家,他们都要出来拦一下。
塔尔塔罗斯看到哈迪斯不理会他,直接进了屋子,就没有任何动作地沉入黑暗里继续沉睡,懒得理会任何生命的喧闹。
他拦了,不听话能怎么办。
哈迪斯来到了泊瑟芬的神像面前,他半跪下去伸手抚摸她的脸。光滑的每一寸木质的皮肤,都是他用最轻柔的手法,耐心地磨出来的。
每根黑色的发丝,都是他不动用神力,一根一根用工具雕琢而成。
神像的脸出现了一双眼睛,鼻子与嘴唇依旧是模糊的,这让哈迪斯都无法真的通过神像,去看自己爱的人。
“哪怕不想留在冥府,也可以带走我。”哈迪斯声音低沉,在逐渐黯淡下去的火光里,竟然有种缱绻的柔情。
他确实早就发现,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他们四周运转。
特别是他越接近大地,越能感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
大地并不是宙斯的一言堂,他能下达封锁整片大地的命令,是因为这股突然出现的原始之力在帮助他。
好像谁违背泊瑟芬的离开的意愿,谁就会遭受霉运。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最束缚你的罪魁祸首吗?”哈迪斯发现自己抬手摸一下大地的岩石,都重得像是撑着天空,他遭受到的力量反噬大到可怕。
他的手慢慢攥住雕像的黑发,用力到发丝碎裂,隐忍着的痛楚将他的内脏卷缩成一团,阴鸷与疯狂,击碎了他麻木沉寂的眉眼线条,每次喘息都是灾难性的痉挛。
“我要追随你的脚步,毁灭你路过的每片土地,杀死每个供奉你的信徒,踩碎每块为你提供力量的麦田。”
他抱住雕像的双腿,习惯性将自己的脸靠在她的腿上,健壮的身躯弯曲紧绷到接近断裂,他睁着空洞的黑眸,黑色的雾气从他眼里流下来,宛如黑色的泪水。
“你说你会一直看着我,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就帮你实现。”
哈迪斯的身体渐渐凝固起来,无边无际的黑色影子从他的骨骸,肌肉,皮肤与毛发里渗出来,那是他的神魂。
如果身体无法接触大地,那么他就让自己的灵魂追逐上去。
黑暗吞噬了所有火焰,灯火璀璨的王宫顿时变成无光的死城。
坐在深渊监牢铜门前的塔那都斯,听到了哈迪斯的最后一道命令。
要是他这次没有将泊瑟芬成功接回来,就打开监牢的门,撕开大地的防护,让黑暗吞噬种子生存的所有地方。
泊瑟芬不愿意留在冥府,那就让冥府无处不在,让她没有任何选择权。

模糊的视线中, 有金色的光在闪烁,光里似乎有谁在用眷恋的眼神注视着她。
泊瑟芬头昏脑胀地睁开眼,耳边是雨水敲打在石头的屋顶上的声音, 无数的注油的陶灯给空旷的四周带来接近白昼的光亮。
她躺在铺着柔软被褥的卧椅上, 干净妥贴的衣服带着陌生的熏香味,雨夜的凉风吹拂进来,却无法吹灭油灯。
温馨,安全,清新又很舒服。
却让她有了惶恐的危机感,这里不是冥府,连空气里也没有熟悉松油脂味,耳边没有木材燃烧照明的轻响。
靠着油灯, 是无法彻底照亮被黑暗掩盖的冥府宫殿。
泊瑟芬整个人还有种漂浮在水里的不稳定感,脑子也跟被掏空一样,一时都忘记自己刚逃离冥府,已经来到大地上。
她缓了好一会,才终于看清楚正在弯身低头, 安静地看着她的人的脸。
率先占据眼球的是他的金发, 那柔亮的光泽感, 让泊瑟芬都要自惭形愧自己的头发被衬成一头枯草。
然后才是他俊朗得让人心生好感的脸,温和坚定的眼神直截了当给人透底, 他是个好人……神?
泊瑟芬分神看向四周,高耸的柱子整齐排列,撑起财大气粗的石灰岩屋顶。
到处都是看似低调其实挥霍的浅雕壁画, 还有随便放置的甜油陶罐, 随时能补充注油灯。
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更像是神的居所。
哈迪斯在教导她各种神的知识时, 曾经说过,现今大地上的人类所建造神庙规格,并无法满足好面子又贪婪的神明的虚荣心。
所以高处的神经常下山来监工,甚至亲自搬巨石,给自己的神庙与屋宇添砖加瓦,成为了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看到巨石建筑,十之八九不是神庙就是神自己居住的地方。
哈迪斯当初教导她的时候,是为了让她分清楚,人类与神明居住的地方的不同之处。没想到她重新从地下爬上来,立刻就能用上这种边角料常识。
安静坐在卧榻旁边的金发神明,并没有打扰刚醒来的泊瑟芬,任由她用戒备态度将四周观察清楚。
他在烛光中,温柔得像是一架金色的里拉琴,好似每根头发丝都蕴藏着和谐的旋律。
泊瑟芬不安警惕的心情,在他不带任何世俗欲望的眼神,逐渐安稳起来。
她浑身酸痛,背脊骨跟膝盖都像是遭受过重压,口舌干涩得可怕。离开哈迪斯,彻底失去能瞬间自愈的环境后,她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崩溃。
连绵不绝的疼痛感反而成为了最不值得提起的事情,那种内部一点点在塌陷的惊恐,才是最大的噩梦。
“你是……谁?”她干涩着声音问,并没有因为对方看起来像是好神而一头磕上去。
金色的神明确定她终于恢复意识了,才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是居住在这附近的路过者,见你倒在雨水中就将你带来医治。”
他说完就拿起一个小陶瓶,将还无法动弹的泊瑟芬半抱起来,就要将里面的东西喂给他。
泊瑟芬立刻炸毛了,她头顶的石榴花都要开成咬人的形状,很快的,对方所有动作都停住。
光亮的油火里,暴雨的声音渐渐停歇,转了风向的雨丝化为缠绵的音符。
屋宇内,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泊瑟芬说:“给我松开。”
阿波罗的胸前,抵着一把能将神的身体捅对穿的短剑,剑刃上缠绕着浓郁的死亡之气,宝石里藏着的都是可怖的恶意。
别说被扎进去,就是碰一下也要快点去举行净化仪式,越是依赖人类正面信仰生存的神明,越是惧怕冥府的污秽。
阿波罗只得慢慢地重新将她放在卧榻上,手速极快在她后背放置上几个大靠垫,确定她坐稳了就退开,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
泊瑟芬无力靠坐着,呼吸也成为沉重的负担,眼神带着几丝凌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手里的短剑也攥得死紧。
她仅剩的所有力量都在手指上。
阿波罗的神力特别亲和,理智的弓箭也放置在距离他不远的三脚桌边,加上熏炉里去除病痛,带来安眠的药香味,所有的一切,都能让任何一个初次与他见面的人放下戒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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