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信走过来问:“小师姐,怎么忽然要这么多?”
“止疼贴需要很多,多备一些有备无患。”白苏记得何信家里的情况,于是又说道:“你们家附近要是有野生的药材,也可以采了送来。”
何信有些心动,但想想还是没应,小师姐已经帮他们家很多了,他们不能再赚小师姐的钱。
“反正都要用的,谁送来的都没关系的。”白苏让何信别想太多,医馆需要药,只要采来的品相好,她就都要的。
何信轻轻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有越矩。
白苏心底涌上无奈,何信就是太本分了。
清晨六七点便有早起的老人过来排队,等到八点医馆开门便一拥而入,或是换了家里年轻人过来看诊,一切都还算井然有序。
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很是热闹,沿街的邻居和医馆里的病人都齐齐探头望向外面,哪家新店开业?来巷子里打广告了?
白苏也趴在窗边往外看,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打鼓队伍中的古月以及她身边满脸笑开花的古老爷子等人,心底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古月领着人跑到白苏跟前,然后拍拍手,敲打锣鼓的人马立即起身喊着:“大医精诚,医者仁心!术高服人,德高服心!白氏医馆,天下第一!”
听清楚内容,白苏嘴角抽搐的制止古月:“……别这么喊,我没那么厉害。”
“小白医生,你在我们心中就是这么厉害。”古月扬了扬手,敲锣的人又分别拿出两张锦旗。
一张写着大医精诚,医者仁心。一张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落款都是古老爷子以及家人致谢。
“你不让我发视频,也不让我们送礼物,我们就只能送几张锦旗,这些你可一定要收下。”
古月都这么说了,白苏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失礼,赧然地理了理头发,“送个锦旗而已,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啊。”
“得有点仪式感嘛。”古月想的是大张旗鼓送锦旗也是一种宣传手段,小白医生太低调了,她得多帮帮忙宣传一波。
她笑着将锦旗送到白苏手中,“多谢大夫帮我爷爷治好旧疾!”
“应当的。”白苏接下锦旗,让何信和其他锦旗一起放屋里去。
隔壁的王爷爷看到锦旗后,懊恼地拉了拉老伴儿的胳膊,“咱们怎么就忘记给白苏送锦旗了呢?赶紧去做一面。”
“那我们家也得做一面。”文大妈附和着。
“我们也得做一面。”辅导作业差点心梗中风的张娟也打算定做一面。
“……”白苏立即止住大家,“大家不用特意去做,大堂太小放不下的,我知道大家的心意就好。”
其实医馆大堂已经不算小,大大三开间,只是因为放了很多排药柜显得空间就显得逼仄了。
“那怎么能行呢?白苏你等着哈。”王婆婆她们一身反骨,一点都不听劝,立即和大家结伴一起去找做锦旗的广告铺,一边走一边商议写什么,“写盖世神医怎么样?还是写医术很牛救我老命?”
“我看人家都写起死回生,咱们也写得有文化一点点吧。”
排队等看病人听得直发笑,录下来发到网上,让大家一起跟着笑一笑。
也有人因此觉得作假,但也有人觉得靠谱,如果不好,谁会自发的去做锦旗呢?锦旗可是对医生的最高赞扬!
人群中推着一辆轮椅的中年女人也因此松了口气,好大夫才值得她特意从大老远来到这个山旮旯里。
中年女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人走到白苏跟前:“小白医生,我爸有多年类风湿关节炎,还有糖尿病冠心病,之前托朋友买了几贴止疼贴,用了效果很好,专门从外地赶过来找你治疗的。”
“他是因为腿疼走不了路,已经坐轮椅小一年了,前些天用了你家的止疼贴,竟然起来坚持走了几分钟,止疼贴用完后他也还能走动一下,整体比之前好一些,我看好多人风湿病都治好了,我爸应该也可以的,对吧?”
中年女人叫赵春梅,是赵老头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平时照顾父母都是她的责任,本来家里生活还挺轻松的,但自从老爸走不动路后,老妈半年前中风后,整天围着老人转的她肩上压力就大了很多。
所以一听说这里治腿后,赵春梅立即来试一试,老爸只要能正常走动,就能帮着她一起照顾家里的事儿了。
“我先看看。”白苏给赵老头把脉,脉沉细弦紧,舌苔薄白,既有风寒湿淤,又有气血两虚的问题,另外心脏也是淤堵明显,“问题很多,得一个一个慢慢治,你们是外地过来的,能长期留在这里吗?”
赵春梅还有工作,是专门请假过来的:“必须留在这里吗?”
白苏没点头,只是将老人的情况如实相告:“他淤堵太严重,下半身筋骨腠理都粘连在一起,光靠止疼贴和吃药效果会慢很多,最好是每天针灸一次,需要针灸三个疗程。”
“可我家里还有个中风的老妈,我也还得工作。”赵春梅也很想让父亲留下来,可情况不允许,“我买回去行吗?”
旁边的人已经告诉她:“止疼贴你一次只能买三贴。”
“你要不也把你老妈带来这里一起针灸?我看医馆里也有中风偏瘫的人天天过来治疗,效果还可以。”
老周指了指外面坐着轮椅的崔非,“对啊,不就是那个小伙儿吗?”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赵春梅排队时就注意到了后面的崔非,当时看着他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以为只是腿脚不便,没想到竟然也是中风?
老周:“针灸好几天了吧,瞧着比之前看着好一些。”
没眼嘴歪斜到处流口水了。
赵春梅立即上前和崔非妈妈打听情况,得知崔非针灸了还不到十天,目前眼睛和嘴巴歪斜、手脚哆嗦等情况大有好转,立即决定让老爸留下来治病。
同时还打电话给丈夫说了这个情况,让他这两天抽空将老妈以及雇的保姆一起带过来,到时候就让保姆在这边照看两个老人。
丈夫皱眉,“能放心吗?能照看得过来吗?”
赵春梅:“我爸除了腿不行,脑子还是清楚的,保姆要是顾不过来我们再在这边请一个邻居老太太帮忙买菜做个饭?”
丈夫:“那得花不少钱。”
“他们那儿不能用医保?会不会挨坑?我妈也有糖尿病,要是真能治,让她过去看着一点?”
赵春梅想想觉得也可以,“就看妈愿不愿意,不愿意就雇人吧,我爸妈的退休金都拿出来治病租房,他们身体好了才能多帮衬咱们。”
两人商定好,赵春梅便请白苏帮父亲针灸开药方,针灸结束后便风风火火的去租房了。
小镇挺大的,对外出租的房子很多,不过这段时间因为有许多外地人过来租房,价格有小幅度上涨。
白苏还不知道因为自家医馆带动了周围的房价,她正仔细帮老周介绍来的朋友把着脉,“痰浊内生、瘀血阻络严重,平时走路特别喘?”
“确实。”老周朋友走路也容易喘,“听说你对老周的心脏病有一个专门治疗方案,那对于我的情况是什么治疗方案?”
白苏:“就针灸吃药。”
老周朋友:“有多大风险,几成把握?”
经过这些天相处,白苏大概对古老爷子和老周几人有了一些了解,在市区有一些身份,他们介绍来的病人也多是这类带着官腔的谨慎人。
白苏轻轻转动着手心里的笔,“你愿意相信中医就试一试,不愿意相信也不强求。”
“他不是不相信中医,就是这个人谨慎惯了,说话还跟没退休时一样。”老周连忙打圆场,“中医很好的,只要对症下药,基本都能药到病除!”
老周来针灸这么些天,自然也听说了白苏重开医馆的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替中医正名,将中医传承发扬光大,这样心有宏愿的人自然不喜欢被质疑自己坚守的传承。
“老袁,你又不懂中医,好好配合小白医生的就行。”
这位叫老袁的朋友嘴角下压,心底隐隐有些不快,若非老周他们一力推荐,他真不愿意过来,听说孙老特意请了医药世家的传人专门帮他看病,他也该去孙老那儿看看的。
老周知道他这位朋友心底肯定又转了很多道弯儿了,“老袁,治吧?你看古老头,现在走路威风得很呢,还约着过段时间一起去跑马拉松,你要是不治,回头咱们就去跑了啊。”
老袁看了眼老周,还是给他一个薄面,朝白苏点点头,“麻烦了。”
白苏看他面上恭敬,也没再深究,流程式的帮他针灸了一番就去帮其他人看诊了。
老周也坐在旁边针灸,“气匀了吧?”
老袁老脸上写满尴尬,“是匀了不少。”
老周:“别看她年轻,医术好着呢,比你之前介绍那两个所谓的名医好多了。”
老袁被噎了下,“看中医还是讲究缘分。”
老周轻笑了一声,“你来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过来就变了?是不是又听说其他什么了?”
都是认识多年的老伙计,老袁也没瞒着,“孙老那边请了厉害的医生帮忙诊治。”
“不过现在不用去了。”针灸后,他就觉得压在心口的不适慢慢散去了,就和老周一起多针灸几次好了。
“也是,托关系也欠人情。”老周回想着孙老的病情,“年初到现在一直在病床上?”
老袁点头,唏嘘说道:“一直没下过床,也是折磨。”
“但愿他请的那些大夫能帮他缓解一些痛苦。”老周顿了顿,“等几天回去后也去看望一下孙老。”
老袁颔首:“到时一起。”
白苏一忙又是一天。
傍晚,王婆婆他们定制的锦旗陆续送了过来,“白苏,谢谢啊,咱们也给你补上。”
“……盖世神医?”白苏看着上面的字,清冷的眉眼再也绷不住,嘴角跟着抽了抽,做锦旗的人怎么也不拦着点王婆婆?
王婆婆倒是满意得很,在她心里啊,白苏厉害得很,和武侠剧里的盖世英雄一样厉害。
“就挂这儿。”王婆婆指着医馆正中央的墙壁,“病人一进来就能看见,他们瞧见这么多锦旗,心底更有底。”
白苏眉心轻跳地看着盖世神医那四个金灿灿的夸张大字,可能看到了会更害怕吧。
而且她喜欢医馆里干干净净的,不想大堂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挤满了,“太多了,我还是找个房间放着。”
等王婆婆离开后,白苏指挥何信和陆问将锦旗全部搬到后院空着的一间屋子里,里面放上几根竹棍,将所有锦旗都一一排列放好,颜色深一些的放一排,颜色浅的放一排,整整齐齐地看着也赏心悦目。
“好多啊。”何信数了数大概有五十来面,“要是全部送钱多好啊。”
全部换成钱小师姐就又能再囤一屋子的药材,又或者能将医馆大堂拓宽一些,现在病人多了就明显变得拥挤了。
“我们自己赚钱慢慢想办法,别想着拿病人的钱。”现在不少人病好后送红封,但白苏都没有接受,她是重开医馆是传承中医,不是为了做生意敛财。
白苏拍拍手:“何信你这个想法要不得,背十遍大医精诚才能吃晚饭。”
“啊?”何信脑袋嗡嗡嗡的响,但自知不该说那话,张嘴就开始背:“……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③
“活该,这么大人了还和小孩一样被罚。”陆问在旁边调侃何信。
白苏淡淡扫了他一样,“你好意思笑话别人?自己能扎得准穴位了吗?”
“我继续去扎。”陆问立即跑去走到屋檐下,然后拿出消毒过的银针开始扎自己的手。
他手上伤痕点点,都是他自己找不准位置、力度没有把握好造成的皮下出血,很痛很肿,但也只能咬牙继续。
再有几天他就得回学校了,必须快点学会针灸这几个急救穴位才行。
白苏听着他一边扎一边吸气喊疼,轻轻挑了下眉梢,“又没找准?”
“明明就在标记的位置,可是一下针就不对了。”陆问忍痛将银针拔出来,又重新下针,可是还是不对:“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你说的那种沉紧气感?我现在只能感觉到刺疼,一点酥麻感都没有。”
“你穴位都错了,自然是感觉不到。”白苏上前和他示范了一下劳宫穴,“教你个最简单的方式,将手凉一凉,去摸劳宫穴的位置,穴位处会比周围明显的凉或是热,具体看病人情况。”
陆问连忙洗了手重新尝试,细细感受过后的确察觉到了穴位处和周围有一点点区别,区别很小,如果不是白苏刻意提醒,他都感觉不出来。
“真的诶。”陆问连忙顺着这个点往里缓慢插入,随之他的手背就感受到了一点疼,感受到更多的酸胀酥麻的感觉,同时另一只握针的手感受到手指下的沉紧,和刺到肉戳不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么好的方式你应该早告诉我啊。”陆问晃了晃自己淤血点点的手,早知道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是笨人找穴法,正常人都是直接记穴位。”白苏小时候学时,一天就找到穴位气感了,哪知道陆问都快十天了还找不准。
“是我太笨了。”陆问默默和何信坐在一起,两个笨蛋坐一起好好练习吧。
白苏笑了笑,去厨房准备晚饭。
陆问继续安心练习找穴位针灸,针灸五次,两次扎对,三次扎错,他揉揉手背,无奈叹了口气:“何信,咱们什么时候能有她那样厉害?不用找穴位直接扎就行。”
何信抬手拍了下腿上的蚊子:“你一辈子都到达不了我小师姐厉害。”
再次被打击到的陆问:“……那我学快一点总行吧。”
何信嘁了一声:“你肯定也没我小师姐学得快,师爷说小师姐小时候读两遍就能背下来了,你能吗?”
“不能。”陆问从来都不是笨人,在医学院学东西也是很快的,但来中医馆后觉得自己笨得窝牛屎,中医真的太难了!
何信都习惯了:“那不就得了。”
“唉。”陆问叹了口气,继续找穴针灸,“你为什么叫她小师姐?不叫她师父?”
这小半个月以来,何信和陆问熟了一些,没有最初的排斥了,也会聊一些私事儿:“我资质不好,师爷是看我可怜才收留我的,后来看我勤奋记在小师姐爸爸名下,所以才这么叫的。”
陆问不好附和这种话,“你其实也还是厉害的,会背几千种草药。”
“我背了好几年的。”何信有自知之明,就想着多学一些,多半小师姐分担一点,至少能让小师姐有时间歇一歇。
“我也学好几年了。”陆问还得学几年,“加油吧。”
厨房里的白苏听着一开始还争锋相对的两人竟然互相加油打气了,嘴角不由扬起,时间真是个奇妙东西。
白苏正感慨着,忽然听到屋后方向传来隔壁隔壁邻居吴大爷的哭嚎,“老婆子,快来啊,我被长虫咬了,救命啊……”
听到求救,她连忙朝后门方向跑去,出了后门沿着种满药材的小路跑向吴大爷家的范围,“吴大爷,你被蛇咬了?”
吴大爷指着脚,一脸的痛苦,“我出来帮老婆子摘菜,结果好大一条大花蛇从菜地里窜出来……”
“叫医生了吗?没叫我人帮你打电话。”白苏警惕地看了眼后面的菜地,确认没有后询问一旁吓得直哭的吴大娘。
吴大娘摇头,她一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啥也没来得及做。
看吴大娘说没有,白苏立即让跟过来的何信打电话,她则蹲到吴大爷的脚边仔细看了看,发现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两个黑色小眼儿,“是毒蛇。”
“吴大爷,不能让毒蔓延,我得给你放血,你忍着点。”白苏说着将携带抽下来,绑住吴大爷小腿上端,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拿出三棱针在蛇咬的地方直接用力戳了一划,“何信,帮她放血。”
“诶。”何信凑近用双手去挤吴大爷的小腿伤口处的乌血。
“好痛啊。”吴大爷愣了愣,“电视里都是用最吸血的啊,何信你是不是没学会啊。”
何信一脸恐慌地望着吴大爷:“吴大爷,吸血我也会中毒的,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可别害我。”
就算不会中毒,他也不想给脚气熏天的老大爷吸出血毒啊!
吴大爷见何信嫌弃自己,不满地撇撇嘴角,“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也是注重名节的人。”
白苏、陆问噗嗤笑了出来:“……”
何信错愕:“……”
你一个老大爷怎么好意思摆出黄花大闺女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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