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一把攫住她的脸,凑近道:“以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威胁到谁?”
“你敢碰她,侯爷绝不会放过你。”
萧霈云冷笑道:“你莫不是吓傻了,我和霍凌昭之间本就仇深似海,还在乎多这一桩么?”她甩开陈归云的脸,寒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数三声,你再不说,我就去找霍承玥了,一、二……”
二字音刚落,陈归云便惊叫起来,她大哭道:“不,不要,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
“孩子?”萧霈云气得抖起来:“溶月腹中的孩子,可还未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一眼,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要死?”
陈归云躺在床上无力地哭喊着:“我错了,求你不要动玥儿。”
“你这模样,倒有几分像个母亲。”萧霈云讥笑道,她深吸一口气,又道:“也罢,我也不能为难一个孩子,便还由你来还吧!如今你双手已废,便只剩下这张脸和这双脚了,你选吧!”
“不——”陈归云哭道:“我都不要!”
女人失去了容貌,还有什么指望,可失去一双脚,便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你不听话,那就照老规矩,我替你决定。”萧霈云拿着匕首在她脸前比划来比划去,终究没动她的脸,她握着匕首往下移,说道:“一双脚还一条人命,算便宜你了。”
“萧霈云,你不得好死,我咒你不得好死,啊——”
萧霈云将那匕首刺入她的皮肉,这次她动作很慢,疼痛来得也格外清晰,陈归云浑身绷紧着,眉眼皱成一团。
“啊——”她大叫着,却叫不出声,眼泪自眼眶中涌出:“你杀了我吧!”
“我说过不杀你。”萧霈云说道:“你死了,谁来赎罪?”
她将陈归云四肢的筋脉逐一挑断,撩起她的衣服将匕首上的血渍擦净,又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止血的药粉,分别撒在她的伤口处。陈归云身负重伤,耗尽全身力气,再无余力去挣扎谩骂,唯有一双淬毒的眼睛怒视着萧霈云,那眼神仿佛要将眼前人射穿一般。
萧霈云直起身子,冷冷回视她,说道:“往后几十年,你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吧,你若胆敢再动害人的心思,我也不介意将你女儿变得跟你一样。”
她说完,转身步出这间禅房。
门外是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月光倾斜,将树影拉的修长,夜风中摇曳起来,有如万鬼哀嚎,萧霈云静静地走在林中,背上忽然被人一拍,萧霈云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待转过头来,面前正对上一张扭曲的脸,那脸上怒目圆睁,呈威严忿怒相,乃是寺庙的金刚面。
那“金刚”在她面前停滞许久,见她不惊不惧,不为所动,似乎觉得没什么乐趣,便抬手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本来的面目,那脸皮原是一张面具,只见来人鬓边华发,脸颊凹陷,却是个最不该在此的人。
“吓不到你,没意思了。”李氏心情颇好,将那面具握在手中把玩。
“金刚怒目方可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六道慈悲,有什么好怕的。”萧霈云淡定道。
李氏轻笑道:“想不到公主殿下还懂佛偈。”
“一般。”
“殿下谦虚了。”
萧霈云看着她,又道:“你不是说,你根本出不了尼姑庵么?”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能发现些别的路子,我一般不出去,除非是特殊情况。”她说着,欠身朝萧霈云一福:“今日冒险前来,是为了谢谢殿下,殿下大恩,我必铭记五内。”
“不必,我不是为了你。”萧霈云侧了身,不受她这一拜。
李氏不以为然,笑道:“即便殿下是为了溶月姑娘,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萧霈云听她提到溶月,蓦然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她:“那如今,是不是也该算算咱们之间的账了?”
李氏一愣,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可算的?”
“你莫要装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叫人带我去地藏王殿,害我险些丧命在这镇国寺里。”
“可我也及时为殿下搬来了救兵,不知可能相抵?”李氏笑道,她心知萧霈云绝不忍心瞧着溶月受欺负,以她的性子,必然要给陈归云点颜色,可陈归云这贱人也不是吃素的,必然不会忍气吞声,事情一闹大,萧霈云的身份便藏不住了,所以她将人引去地藏王殿后,便偷偷给霍凌昭送了信,这才有了后来那出“英雄救美”,她可不想为了一个陈归云,惹怒霍凌昭,利用萧霈云达成目的,又没伤到她,就算萧霈云想追究,她还有后招,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果然,萧霈云扫她一眼,冷声道:“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
“我明白。”李氏幽幽叹道:“没有下次了,还请殿下放心,太子殿下的藏身之处,我就算掘地三尺,也必然帮你找出来。”
萧霈云冷哼一声,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我等你消息。”
说完不等李氏开口,便先抬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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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禅房内,陈归云浑身血污,绝望地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空洞地看着屋顶,她的伤口已止住了血,死不了,可她却觉得活不下去了。
房门被推开,一个黑影逆着光站在门口,她缓步走来,陈归云先前担心是萧霈云去而复返,待那人走近,这才看清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孔,陈归云吓坏了,只以为是勾魂的牛头马面,方才心中的死灰乍然复燃,在真正的绝望面前,才知道求生是人的本能。
“别,别过来,啊——救命啊,来人啊——”她张大嘴,想尖叫,可那穴道还被封着,她依然叫不出声。
来人越走越近,直至来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审视她,陈归云战战兢兢、满面惊恐地闭起眼,叫道:“别,别过来,我不想死!”
想起方才公主殿下的淡定,面具下那人不禁笑了起来,她行至陈归云床边坐下,缓缓抬起手,顺着陈归云的脸颊滑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睁开眼,与她对视,那人道:“原来坏事做多了,真的会怕鬼啊!”
这声音分外耳熟,陈归云蓦然睁开眼道:“是你,李倩怡?”
李氏撕下面具,睥睨着她,说道:“意外么?”
“你、你想怎么样?”陈归云已经许久没见过这张脸,她老了许多,以前陈归云从不怕她,觉得她就是个懦弱没用的女人罢了,不过是比别人会投胎些,除了出身好,论样貌才情,哪一点可以与自己相比,凭什么她可以嫁入太傅府,她不甘心。
可此刻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捏圆搓扁,心中还是恐惧的,她结巴道:“你、你别胡来,这里是镇国寺,贵妃……”
“哎呀呀!”李氏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肆无忌惮地扫视她全身,笑道:“还是公主殿下会办事,我原先是想让你死的,可看到你这样,啧啧,忽然觉得也不错。”
她伸出手覆在那伤口之上,陈归云登时疼得冷汗直冒,她仇视着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齿地叫道:“李!倩!怡!”
李氏看着她怨毒的双眼,笑得格外舒心:“叫这么狠干什么?莫不是还想杀我?”
陈归云的确是这么想的,只待明天,明天天一亮,便会有人发现她,届时,她便求侯爷贵妃为她做主,她是玥儿的生母,侯爷断然不会坐视不管,萧霈云是废帝余孽,看贵妃的模样,也绝不会放过她,萧霈云和李倩怡,谁也跑不了。
李氏拍了拍她的脸:“清醒点,你没机会了。”
陈归云未听进心里,依然那般看着她,李氏笑了笑,又道:“你不信?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像欧裕那么瞎么,都能给你蛊惑住?别傻了,霍凌昭和萧霈云之间可是有灭门之仇的,七年前,他尚且能放过她,如今他又怎会为了区区一个你,对她痛下狠手。那贵妃就更指望不上了,毕竟就算是陛下亲临,也管不了穆武侯,何况只是个贵妃。”
“不,不会的,侯爷不会这么对我的……就算他偏爱萧霈云些,这么多年都是我陪着他,他不会这么无情的……”
“哈哈哈!”李氏闻言大笑起来:“你可千万别对男人的感情太有信心了,说道无情,有谁比得过穆武侯呢?当年他那般喜爱连云公主,依然狠心制造宫变,杀了她的父皇,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对你留情,嗯?”
李氏抬起她的下巴,鄙夷道:“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坏,又这么蠢,欧裕到底喜欢你什么?”
“不,不可能,不会的……”陈归云嘴里念着,心里却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李氏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内心十分痛快,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愤怒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她当然不肯放过陈归云,继续道:“你别担心,这还不是最坏的,这些年,霍凌昭养着你,不过是看在你是那野种生母的份上罢了,他对那个野种,兴许还有几分感情,对你嘛……”
李氏故意拖长了尾音,半晌才道:“他从不教你管家,也不教你处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其他官眷私底下是如何讥笑你的,你越张扬,他越放纵,你以为他是宠爱你么?他不过是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罢了,这才大家才会忘了连云公主,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陈归云蓦然一惊,原来这么多年,她以为的宠爱,都是利用么?
李氏又道:“你现在这般模样,是断然做不成穆武侯夫人了,霍凌昭也不会让你的女儿知道,她的母亲一夜之间变成了废人,更加不会让她知道,废你的人是他最爱的女人,你所有拥有的一切,也就只能到今夜为止了,你不妨猜猜,天亮以后,你会去往何处?”
陈归云摇头,口里不停地说着“不,不会,不可能……”
陈归云这样,也用不着她多说什么了,光凭她自己想象,便能把自己折磨个半死。
李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就算一辈子困在尼姑庵,也无怨无悔了,她重新戴好面具,站起身大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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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霈云明明没死,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爹娘么?”
禅室内,灯火通明,霍凌昭伏案批阅着新送来的奏折,贵妃娘娘本来倚在榻上,这个问题她已经纠结了一晚上,此时气冲冲地起身,行至案前。
男人俊美的轮廓被烛光勾勒得格外柔和,他抬起头,对上贵妃染怒的双眼,说道:“我从未骗过你,她的生死,我无须向你交代。”
贵妃气结,良久才道:“好,那我也无须向你交代,旁人不敢动手,我敢!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她方一转身,便被霍凌昭扣住了脉门,贵妃挣扎道:“你放开我!”
门口传来叩门声,两人注意力皆被吸引。
霍凌昭淡声道:“进来!”
风淮自门外走进,正看见贵妃娘娘一脸要杀人的神色,忙低头拱手道:“回主上,夫人她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四肢尽废。”
“什么?”贵妃闻言大惊,急急追问道:“莫非是有刺客么?”
风淮低着头,没有回话。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混进了刺客,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狠心,去废掉一个人……
贵妃很快便想到了萧霈云,是了,她今日见她时,她便在殴打陈氏,之后陈氏告密,她挟持了她的婢女,萧霈云自然怀恨在心。
“她怎么能去陈……”贵妃自语着,蓦然截住了话头,转眼看向霍凌昭,惊诧道:“你、你是故意的?”
今夜全寺戒严,各处都有人巡逻把守,萧霈云怎么可能随意出入陈归云的房中,除非是眼前这个男人,故意撤走了守卫。
霍凌昭未答话,伸手将她甩给风淮,吩咐道:“看好她,不许她出去。”
说罢,便独自出了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小可爱们注意身体,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非去不可记得带口罩,勤洗手,酒精消毒等等等,愿每个人都平安!
“有刺客!抓刺客!”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黑夜。
萧霈云一路往回走,还未回到自己的禅房, 便听见了叫喊声, 紧接着, 便惊动了整个镇国寺。
黑暗中,无数银衣铁卫持火把涌出,整个镇国寺一时亮如白昼, 直往那叫喊声的源头而去。
刺客!难道是李氏?
她承诺自己的事还没办到, 万不能让她被人抓了去。
“哎!”萧霈云急得跺了跺脚, 她急忙返身折回, 往那片树林子走去。
未行几步, 却被一人长臂一带揽入怀中,那人掐着萧霈云的纤腰一旋, 平稳地将她放在身侧的石阶上,萧霈云脚踩着石阶, 与他差不多高, 轻抬眼皮便对上一双清亮迷人的桃花眼, 不是霍凌昭又是谁。
“大半夜不睡觉,急冲冲的去哪儿?”他低声问道, 眉眼中带了几分倦意。
她轻皱眉头, 装作疑惑道:“我去瞧瞧什么刺客这么大胆, 竟敢混入这镇国寺中。”
萧霈云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十分着急,她踮起脚探出头,往那成群结队的火把处看去, 远远如一条火龙蜿蜒盘旋在夜空,眼看着他们扎堆往陈归云的住处涌,她受伤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霍凌昭闻言轻笑,他心里了然,却也不戳破她,淡淡道:“这刺客的确胆大包天,不仅混进来伤人,还管杀不管埋,十分嚣张。”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无限宠溺。
萧霈云目光转向他,听这话的意思,他已经全知道了,她脑中一合计,顿时全明白了。
难怪这寺中明明囤着重兵,可她这一路来去,竟没瞧见一个守卫,他终究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为了溶月,断然不会轻饶陈归云,所以他撤走了守卫,故意空门大开,给了她行事的机会。
“怎么,又在心里骂我?”他柔声问道。
若在往日,萧霈云定然要骂他一句卑鄙无耻,可如今,她却骂不出来了,心底蓦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感激。
她强压下心中情绪,冷声道:“你知道是我,叫他们来抓我便是,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不想。”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不想,她可是你的夫人,你女儿的母亲!”萧霈云说出这句,不禁有些后悔,这般问话,好似她很在意一般。
“有些刺客,不一定非要抓到,就像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答案一样。”
霍凌昭这话似乎另有深意,萧霈云不知道他口中的有些事是指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暧昧,她想了想,又道:“我今日执意动她,来日必然也会这般对你。”
萧霈云心中突突跳着,平时两人见面便要动手,今夜这般独处,她却没来由的紧张,好似只有撂句狠话,才能让自己安心一般。
霍凌昭叹口气,答道:“知道了,你用不着总是提醒我,你想杀我。”
两人一时无话,皆转头去看远处银衣铁卫忙成一团。
萧霈云颇觉不自在,她冷哼一声,说道:“你还不快去看看,尊夫人现在恐怕生不如死。”
“这刺客手段残忍,为了避免伤了别人,我只好委屈点,亲自在这看着她。”霍凌昭头也不回地说道。
“……”
银衣铁卫忙了一夜,也没找到半个刺客的影子,天方亮,银衣铁卫前来回话,说陈归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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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归云躺在床上,她身上的伤口已做了处理,听得推门声,她僵硬地转过头,见到来人修长的身影,她空洞的目光才恢复了些许神采。
“侯爷!”陈归云未语泪先流,满腹委屈化成眼泪倾泻而下,她挣扎着起身,可眼下已是废人一个,哪里还起得来。
霍凌昭行至她床前,说道:“天亮以后,我着人送你去庄子上。”
“不,侯爷,我想回侯府,我想回家!”她哭道:“我不知道她是连云公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和她相争了,求您,不要把我送走。”
“以你的品行,的确不适合做玥儿的母亲,若你还会为她的前途担忧,就不要再做蠢事。”
“哈哈……你说我蠢,可这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嘛?你故意放任我,纵容我,为的不就是让全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好让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么,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利用过我?”
“你应该庆幸,你还有这么一点利用价值,否则,在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你……”陈归云又气又恼,她大叫道:“你忘了裕哥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听她提起欧裕,霍凌昭抬眸冷眼扫过,目光中带了一抹慑人的凌厉,他冷笑道:“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又算他什么人,难道他对我的恩情,还要报在你身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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