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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风歌且行)


病弱至此,就连苏暮临都能一根手指撂倒,很难想象他还敢这般胆大,拦在这群妖化的村民面前。
有一种找死的狂妄。
村民果然勃然大怒,身体的妖化越来越明显,身上的肉迅速干瘪下去,皮肤被墨汁染过一样,堆叠起一层层的褶皱来,连那一口牙也变得尖利。
在极短的时间里,从凡人变成了妖邪的模样。
妖化的村长抬起锋利无比的爪子,劈脸朝谢归的天灵盖抓去。
就这么一爪子,绝对能一下子将谢归的脑壳揭起来。
谢归仿佛在这时候才知道了害怕,匆忙用双手结出那一丁点的,极其微弱的灵力,试图阻挡着凶戾的利爪。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体猛然被扑倒,巨大的惯力让他狠狠摔在地上,往旁边滚了几尺才停下来。
这一跤摔得狠,还被重重压了一下,差点就去了谢归的半条命。
他震惊地转头,就见苏暮临正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紧捏着一张白纸符箓。
“苏少侠……”谢归怔怔道。
“别跟我说话!”苏暮临快要被这个蠢人给气死,一点都不想理他。
谢归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冲他作揖致谢,“多谢苏少侠出手相救。”
“如若不是怕你死在这里,出去之后让小河大人伤心,我才懒得救你。”苏暮临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病痨鬼,还不躲远点!再死了我可不管!”
谢归又被骂了,但无言反驳,只好跑去柱子后面藏起来。
面前七八个妖化的村民将目标锁定在了突然冲出来的苏暮临身上,同时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然后手脚变为四肢一般,先是在地上撑了一下,继而往地上一蹬,猛地跳起,朝苏暮临攻去。
好在这几个月苏暮临在仙盟也没有瞎玩,是认真学习了符箓的,倒不至于遇到危险时任人宰割。
他将白纸符箓夹在双指之间,一边躲着攻击,一边飞快地念动口诀。
随后将符猛地扔出,大声喝道:
“焚!”
火焰从黄纸符箓中汹涌迸发,几乎是贴着几个妖尸的脸爆开,空中立即翻滚起灼热的气浪,将想要冲上来的妖尸冲得四散开来。
但是那火只在妖尸身上烧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又熄灭了,似乎没有造成伤害。
“这是什么火符?”
沈溪山大概是正在看宋小河这边的景象,看见她施展了火符,于是提出疑问。
“是钟氏的火符,上回在鬼蜮里没用完的,下山后我一直带在身上。”
宋小河往地上一滚,在躲避妖尸攻击的同时抽空回答。
沈溪山嗤声,满是不屑道:“档次很低,无法对妖尸造成伤害。”
“那怎么办?”宋小河几个后翻,拉开与妖尸的距离,往玉镯里翻了翻,“还有些是苏暮临画的符,应该不会比钟氏的好到哪去吧?”
符箓无用,只能暂时放弃。
宋小河在旋身躲避攻击时,将腰间的木剑抽出来,一下就挡住冲她侧脸抓来的利爪,尖利漆黑的爪子无比长,尽管被她用剑抵住,却还是险些刺到她的眼睛。
这些妖尸的力气极大,宋小河必须双手持剑,才能与其力量做短暂的抗衡。
她虽然剑招有不小的进步,但实在太缺乏实战经验,幸而她反应无比迅速,加上身姿轻盈,在七八个妖尸的围攻下,也能勉强保全自身没有受伤。
可妖尸的攻势迅猛,且感知不到疲倦,如此轮番上阵,就算是宋小河只闪躲,精力也消耗得厉害,开始气喘吁吁。
“沈策!”利刃朝宋小河的心口抓来,她往后一个下腰,同时一脚蹬在妖尸的胸膛上,借力后翻好几下,拉出老远的距离,喊道:“你快来救我!”
“最后再试一下,若是不行,我就拆了这庙。”沈溪山说:“你把剑收起来。”
“干嘛,看我不顺眼那么久,终于找到机会教唆我送死了?”
宋小河问。
虽然嘴上如此说,却还是将木剑别回了腰间。
“双手结印,催动灵力往心口汇聚,心中默念先前我教你的法诀。”
沈溪山的声音传进宋小河的耳朵里。
她意识到这是他引导自己催动业火红莲的力量。
于是她念动法诀,随后就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心口攒动,让宋小河在顷刻间平静下来。
沈溪山说:“把口诀念出来。”
这个口诀指的其实就是法术的名字——万法万咒,皆有其名。
在初级学法阶段,甚至要大声将法术的名字喊出来,以此更能够顺利地释放法术。
宋小河并没想过那么快学会业火红莲,所以都还没来得及认真想过名字。
但到了这种关头,也根本没有时间容她细细想,脑子里闪过的步时鸢先前跟她说过的话。
随后就脱口而出:“炼狱八寒。”
“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宋小河念出口诀的刹那,妖尸的利爪只离她的身体仅仅三寸的距离。
下一刻,滔天的寒风自宋小河的结印中爆发而出,化成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四面八方围来妖尸猛地冲飞出去,狠狠撞在各面墙上,发出巨大无比的声响!
墙面立即发生崩裂,裂痕飞快地蜿蜒向上,连带着柱子也发出“嘣嘣”的声响,整座庙宇开始摇晃。
“沈策!”宋小河惊叫一声,喜上眉梢,一下子高兴地蹦起来,“你看到没!我成功了!我用出了炼狱八寒的力量!”
“嗯。”沈溪山自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饶是平日里对盟中弟子修习极其严厉,鲜有夸赞的天才少年,也在此时道一声:“恭喜。”

整个庙宇剧烈摇晃, 粉尘四溅,最后在轰然倒塌。
宋小河原本还在高兴,见状又慌张地找地方躲藏, 正要往庙外跑时, 忽而面前景色骤变。
周围在刹那安静下来, 所有幻象消失, 破败残旧的庙宇在眼前彻底展现真容。
这座被废弃了许多年的小庙, 虽然柱子有裂纹, 墙壁也泛着灰黄,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地出奇的干净。
甚至这地上连灰尘都没有,房间的边边角角也没有结网的蛛丝,连窗台都是整洁的。
“小河大人!”
苏暮临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 高举双手朝她扑过来, 非常激动地告状,“我差点被这病痨鬼害死!大人赶紧让他滚回房去, 别再让他跟着我们了!”
说着,手就往谢归的脸上指。
宋小河回头瞧了一眼, 就见被骂的谢归仍然端庄着姿态, 露出一个颇为抱歉的笑容来, 更为俊俏的病容添了几分柔弱。
也不知道两人在幻境里面是结了什么恩怨,谢归竟然好脾气到让苏暮临如此恶意相对都没什么反应。
体内一股血气上涌, 谢归脸色微变, 忙用袖子掩住了唇, 连着几声咳嗽,竟是咳出了血来。
“谢春棠, 你没事吧?!”宋小河吓一跳,反手扣住苏暮临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他受伤了?”
谢归像是怕苏暮临被怪罪,赶忙拿出锦帕捂住了唇,闷声道:“无妨,无妨,是我自己体力不济,还险些拖累了苏少侠。”
苏暮临提及此事脸上出现些许尴尬,但却没有隐瞒,撇了撇嘴道:“方才在幻境中,他非要出手阻拦那些村民砸天女像,导致所有村民妖化,我也是为了救他才出手收拾那些妖尸,谁知道他那么无用……被我一道火符给震伤了。”
宋小河是见识过苏暮临用符的天赋的,那日在酆都鬼蜮,她也是被一道雷符炸聋了耳朵。
沈溪山只看了谢归一眼,就知道他并非火符所伤,“他是被这里的妖气冲撞了。”
“什么妖气?”
他走到天女像旁边,抬手抚上去。
天女像上有着十分整齐规矩的裂痕,那是当年村民将其切割之后留下的。
沈溪山的指腹落在裂痕上,淡声道:“所谓的天女之怒,不过是有人杀了所有村民之后编出的噱头罢了,这整座庙都充斥着一股妖气,寻常人很难察觉,他身体已被鬼幡侵蚀,所以才被这股微弱的妖气冲撞。”
“严重吗?”宋小河追问。
“暂且死不了。”沈溪山散漫地回答。
谢归擦了擦嘴角的血,气息稍稍平复了些,这才问道:“可是沈少侠先前不是用魂祭术问出的那些事吗?魂祭术下,应当不会有谎言才对。”
“他回答的,不过都是他所知道的事而已,可能是听闻,可能是猜想,不一定代表着实情。”沈溪山仰头看了看,忽然道:“这小庙留不得,得拆了。”
“对对对,这一定是妖怪所建!”苏暮临倒是十分赞同,说道:“门口那老头是喝了妖血才会活那么久,有没有可能他所喝的那妖血的主人,便正是编出了天女下凡一事,借口建造了这座庙,然后取全村的凡人精魄来修炼?”
这倒是猜得相当合理,就连宋小河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道:“如何拆?”
“简单。”苏暮临自告奋勇,积极表现自己,“我召雷炸了此处。”
几人都没异议,沈溪山指点苏暮临的雷落在什么地方,而宋小河和谢归则走去了角落。
谢归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小的小鱼铜雕,随后拧了一下上面的机栝,只听“咔吧”一声,一抹微弱的白光便从小鱼的嘴里徐徐飘散出来,随后在面前结成了一张虚无透明的光网,将二人所站的角落笼罩。
宋小河对什么都好奇,马上问:“这是什么?”
谢归解释说:“这个名唤小鱼结,会形成一个时效短暂的防御结界,虽然看起来薄弱,防御能力却十分强悍。”
“这东西是用什么催动的,灵力?”
“里面装了灵晶石。”谢归见她不懂,便多说了两句,“这东西大多都产自南国,前身是墨家千机,后世经过能人改良,将灵力转为晶石装进去,可驱动各种各样的机栝,是非常方便且厉害的灵器。”
千机与炼器又不全然相同,炼器花费的时间更久,心血更多,且需以灵力去催动,越厉害的灵器所发挥的能力就越大。
而墨家千机是一种古法,传承千万年的岁月,许多鬼斧神工之技早已流失,但经过后人不断地改良翻新,已经形成了一种差不多全新的体系,只要装入灵石就能催动。
“据说墨家古法之中,有一种巧夺天工的技法,能够造出与常人看不出分别的灵器,却拥有着极其厉害的战斗能力,上古时期的墨家也是凭借这种古法造出了所向披靡的战队,在乱世之中独占一席。”谢归说着,长叹一口气,眉目染上些许惆怅,“只是后来这种古法并没能流传下来,现世已无人再能复刻。”
宋小河想了想,说道:“幸好失传了。”
“宋姑娘何出此言?”
“若是那种技法被充分利用,那么上战场就不需活人,只派这种机栝所造的凶器上去就好了。”
“如此,不是避免了很多流血和受伤,免了那些将士白白牺牲吗?”
宋小河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说道:“古话不是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吗?战争一旦挑起,牺牲的难道只有将士吗?将士能用那些机栝所做的灵器代替,可百姓们呢?”
谢归听她一言,直接愣住,久久不语。
另一边,沈溪山已经将话重复了第二遍,苏暮临还是有点听不懂。
“你让我只对着天女像的前面五寸之处落雷,还不能波及这尊木头像?”苏暮临大吃一惊,瞪着眼睛说:“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沈溪山耐心告罄,皱着眉道:“你在仙盟上几个月,都学了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这哪是小事?你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我!”苏暮临一时情绪上头,顶嘴了。
随后被沈溪山的眼风一扫,他顿时又蔫下来,缩着脖子,虚弱道:“我一直都跟着小河大人认真修习,但是你也知道,你们凡人的术法,我学起来是很吃力的。”
沈溪山说:“我看你是没把脑子带来人界,所以才连这点微弱的法术都学不会。”
苏暮临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敢怒不敢言,半点没有在谢归面前的嚣张气焰。
真正能够整治苏暮临的,还得是沈溪山这种话不多,下手狠的硬茬,再多给苏暮临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公开与沈溪山叫板。
生怕哪一天他不高兴,把自己揍出了原形,当个恶妖给收了。
沈溪山不耐烦地催促:“动手。”
他只好慢吞吞摸出符箓来,心存侥幸地问道:“若是我当真不慎将木像炸毁了,会如何?”
沈溪山存心吓他,“宰了你。”
苏暮临又想哭了,他忍着眼泪,催动符箓,注入全数的精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他其实每次在用符箓的时候,都悄悄注入了自己的力量,所以才能将一张平平无奇的符箓爆发出那么大的伤害来。
但眼下沈溪山提出的要求,是让他不准炸毁天女像,又得将距离木像五寸的地方给炸开,那他也就只能完全收了自身的力量,用上他在仙盟这五个月所学的人族法术。
沈溪山就在一旁盯着,那轻飘飘的目光仿佛给他压上了莫大的压力。
苏暮临起符念咒,额上出了一层细汗,费力地掌控着体内的灵力,对准了那地方,轻唤一声,“雷法召来。”
“轰隆——”
一声脆响自符箓中流蹿出来,万法之中,雷法霸道而迅猛,掌控不好很有可能会伤及施法人。
苏暮临就是那个倒霉蛋。
雷诀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顿时麻痛的感觉传来,还伴随着一股灼热,苏暮临仰天长啸,嗷了一声。
同时雷诀落在他所指之地,猛地将地上的石板炸碎,露出一块红色的地皮来。
苏暮临还捂着手背嗷嗷叫,沈溪山颇为看不上这种软弱行径,又嫌弃他吵得耳朵疼,便伸手按在他的脸上,将他推到一旁,“闭嘴。”
言出法随,苏暮临暂时被夺了声音,庙中安静下来。
这道雷法其实控制得很好,就连谢归特意拿出来的防护结界也没能用上。
天女像前被炸出了一个小坑,青石砖当中有一块鲜红的地方,倒是十分显眼。
宋小河小跑过去,看了看正捂着手背一脸委屈的苏暮临,又瞧了瞧沈溪山,最后指着地上问,“这是什么?”
沈溪山往前几步,一只脚往那块红色地皮上一踩。
瞬间一股风浪以他的右脚为中心猛然卷起来,朝周围快速扩散而去,只听噼里啪啦的脆声接连不断,地上的青石砖竟然随着风浪碎裂,粉碎,最后化成粉末消失。
于是这地上的东西就露出全貌来。
是一个范围波及了整座庙的阵法。
阵型是圆的,当中的所有咒文和结构都是由血红的颜色组成,密密麻麻。
宋小河几人就站在阵法的中间位置,那天女像所立之地,正压着一个无比繁琐的咒文。
她转了个圈,将脚下的阵法粗略看了一遍,并不认识。
但这样刺目的颜色,拥挤杂乱的咒文,单是让人看着就从心中涌起莫名的惧意,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阴森之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沈策,这是什么?”宋小河现在已然习惯了,面对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都下意识去问沈溪山。
“养尸阵。”他倒是面色平静,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眸光一抬落在面前的天女像上,说:“这养尸阵怕是在庙建成的时候就布下了,这尊木像便是压阵之物,只要完好无损,此阵就不会启动。但那些村民切了木像,自然开了阵,所以才都被炼为妖尸。”
“原来是这样。”宋小河恍然大悟,“但这么多年了,布下此阵之人何处去寻?”
谢归站在一旁,视线落在木像上,也跟着道:“所以布下此阵的人,一开始的目的可能并非要全村人的性命,也不是要得到一批妖尸。”
这像是一个设计好的机关,若是那些村民一代一代地供奉着这座天女像,那么阵法就不会启动,他们现在可能都还活得好好的。
沈溪山没兴趣往下猜了。
既已经查明了村民被炼为妖尸的原因,事情到这里也算是结束,至于布阵人是谁,去了哪里,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只交代一句:“此阵范围应当是整个村子,若是现在将木像毁坏,我们所有人都会受到阵法的影响,暂且放着。”
说完便抬步往外走。
此地已没有留存意义,宋小河也跟着出门,脚步追赶了几下,刚想让与沈溪山说话,却忽而发现庙外竟然站了很多人。
其中步时鸢站在檐下,神色从容,见宋小河出来了,还对她微笑了一下。
台阶往下,自然是程灵珠等人站在前头,各个门派的领队几乎都在,再往后就是较为密集的人群,像看热闹一样围成个圈,正小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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