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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风歌且行)


宋小河说:“好。”
沈溪山想让她接受梁檀的死,也明白这世上不会是她孤单一人。
沈溪山想治好她的心病。

宋小河沿着石板小路奔跑, 踢腾着长裙变成了一朵花,随着风飘摆起来。
迎面吹来的樱花瓣纷纷扬扬,从宋小河的面颊拂过, 有些停留在她的肩头和发顶。
她跑到院前, 将院门用力拉开,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 大声唤道:“师父!小河来啦!”
跑进院中, 宋小河的声音越喊越大, 着急忙慌的。
倏尔, 房门被一把推开,人还没出来,声音就先传来。
“喊什么?我还能死了不成?”
梁檀挽着衣袖从厨房出来, 喝道:“又跑哪里玩去了?整天在外面野, 你还知道回家?还惦记你有个师父?”
宋小河挨骂了,也笑嘻嘻的, 她凑过去,背在后面的手一下拿出来, 几朵野花就送到了梁檀的面前, 她说道:“师父你看!这些花真好看, 种在院子里好不好?”
梁檀低头瞧了一眼,说:“自己种去, 我要给你这逆徒做饭。”
“好。”宋小河应了一声, 高兴地转头, 自个忙活起来。
院中有很多梁檀种的菜,都是师徒俩平日吃的, 有时候梁檀种不活,就说那一块地风水不好, 于是又跑去另一处翻土,也就导致院中各处都是他种的东西。
宋小河左右看看,便在几个不同的地方都种上了一朵花。
梁檀也做好了晚饭,一一端上了院中的桌子上,天色渐暮,他支了两盏灯,挂在左右。
宋小河种好了花,蹭的手上脸上都是泥巴,梁檀道:“小河,快去洗洗脸,吃饭了。”
宋小河应了一声,又赶忙跑去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坐上桌,就看见摆了一桌的饭菜。
梁檀喜欢喝汤,师徒二人吃也用不着做那么多,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有时候加餐,会给宋小河炖猪肘子吃。
宋小河闻了闻,夸赞道:“师父做饭是天下第一厉害,好香!”
梁檀夹了一口菜放嘴里,笑道:“贫嘴什么,快吃。”
宋小河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肉,然后用双手比画,“师父,我看见前山的弟子拿了用那种棉花做的小猫,我也想要。”
“你看见什么都想要!”梁檀瞪她,“前几日不是才劈了木给你做了只小狗?整日挂在墙上,也不见你多喜爱。”
“我当然喜欢啊!”宋小河就说:“只是木头做的,容易摔坏,我不舍得拿下来玩罢了,如果是棉花做的,就可以随便玩了!”
梁檀哼了一声,接连吃了几口菜,然后才说:“明日我去玉珍那里问问她有没有棉花,若是没有就不做。”
“我问过了,珍娘说她有。”宋小河嘿嘿一笑。
“见天就这些事你最积极。”梁檀不痛不痒地斥了她一句,给她盛了一碗汤,又问:“今日为何回来那么晚?交到新朋友了?”
宋小河低着头,喝了两口汤,食指无意识地在碗边抠了几下,然后嗯了一声。
接着,她又很快地说:“但我不会忘记师父的,也不会不回来。”
梁檀就笑了,“这是你家,你不回来能去哪?你交新朋友是好事,是男是女?内门还是外门弟子,拜于谁的门下?”
宋小河一一答道:“是男的,内门弟子,拜于青璃上仙门下,名唤沈溪山。”
夜色浓重,月藏进了乌云之中,外头下起了细雨,清凉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将桌面上的书籍翻动。
沈溪山正好也翻阅完了这一本,将书合上,随手放在了一旁。
矮桌上和他的脚边都堆放着几摞书,都是关于无情道和断情禁咒的。
无情道来源已久,传说远古时期,大部分神族都是冷心冷情,舍七情六欲以补修为,而无情道便是这种神性的演变。
因此凡间修仙之人,修无情道者居多,只是大部分凡人都难以做到真正断情绝欲,娶妻生子的便不在少数,于是就导致许多自负之人在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时,杀妻正道,以此求飞升。
为此,天界明令界定了无情道的规则。
若修无情道,需以命格向天道起誓,以情/欲换天道仙机,如若背弃,则自散修为八成。
而基本上散了八成修为,就等同与飞升无缘了。
沈溪山翻阅古籍,就是为了查询有没有不弃无情道而得情的方法。
还有这断情禁咒究竟如何解,这几日灼烧得越发过分了,无时无刻不在痛着,沈溪山无法消弭这种疼痛,只得强忍。
他翻了许久的书,有些倦了,踩着白玉阶梯往上,来到了床榻边。
宋小河正睡得香。
晚间回来那会儿,宋小河哭了一会儿,便自己捧着饭吃了,随后沈溪山给她眉心间的金光抽了出来,她只刚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灰毛崽子趴在宋小河的头边,将头搁在爪子上,听到沈溪山来了,它便睁开一双蓝盈盈的眼睛,仰头望着沈溪山。
这只崽子名唤濯雪,此前是梁檀的朋友,后来与梁檀分别,它就去了酆都鬼蜮,成了名声大噪的梦魔。
沈溪山看着他,心说难怪当初他在鬼蜮开杀戒的时候,唯独没动苏暮临,反而是挎在臂弯里,走哪拎哪。
兽族有着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他们能够闻到气味。
这气味指的是各种气息,法力的,魂魄的,还有人身上的。
如今想来,怕是濯雪当初就问出了苏暮临身上有梁清的气息,所以才并未对他下杀手,拎着他到处走。
沈溪山想,这世上果真有许多事情是天注定的,“缘”字高深莫测,无法参透。
他一个修无情道的人都能对宋小河动心,就表明他们二人也是天作之合。
他抬手拎住濯雪的后颈,将它扔到莲花座上,说道:“谁允许你上榻了?睡地上。”
濯雪并不在意,舔了舔爪子,卧下来闭上了眼睛。
沈溪山脱鞋上榻,睡在宋小河的边上。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手臂从宋小河身下穿过,手掌往她后背一揽,轻易就将她翻起来,朝自己的胸膛贴近。
宋小河睡着有一会儿了,整个身体都散发着热意,呼吸也平稳。
她下意识朝沈溪山靠近,热乎乎的手正好覆在沈溪山的手臂上,被他顺势握住,将小小的手捏在掌心里。
宋小河虽然身条纤细,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更是消瘦不少,但身上的肉都是软的,抱在怀里就好比抱了实心的棉花,哪哪都是软绵绵的。
更让沈溪山觉得舒服的,是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耳边听着宋小河的呼吸声,怀里是她温热的身躯,沈溪山按着她的后脑上,把她的头贴近自己的侧颈,前所未有的悸动占据了沈溪山的心。
情愫在心口极速膨胀,被落在颈边的那些灼热的呼吸点燃,一把火在心底烧起来,如旷野燎原,迅速灼烧着沈溪山的理智。
他想起那日山洞里,宋小河用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像个纯澈无害的小动物,然后用柔软的唇落在他的脸上。
他低下头,将宋小河的脸从怀中抬起,拇指揉上了她的唇。
依旧是很软,粉嫩,像是可以被随意摆弄,轻轻一蹭就张开了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和藏在里面的小舌。
沈溪山记得她口腔的热度,也记得她的舌尖滑过指头所留下的触感,那时候她喊着牙疼,将他的手送到了嘴里,用牙齿轻轻咬着。
当时中毒的是宋小河,不是他沈溪山。
意识清醒的沈溪山可以轻易摆脱宋小河的力道,却仍有她拉着自己的手,含进了嘴里。
是他神识不清,受了蛊惑,才任她摆布。
温软的舌尖绕着指头时,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抑制自己想捏着她舌尖玩的想法,顾不得其他。
如今宋小河就乖乖地睡在身边,长长地睫毛耷拉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睡眼格外好看。
沈溪山盯着她,心里滋生许多从未存在过的心思。
于是断情禁咒开始要了命地疼,连带着整个后脖子都烧起来,他微微皱眉,赶忙念了几遍清心咒。
待疼痛稍微减弱了些许后,沈溪山捏着宋小河软嫩的手把玩,走神地想着,宋小河眼下在梦里正做什么?
她一定在与梁檀待在一起,怕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师父。”
宋小河抬起手,给梁檀看,“我的手好奇怪。”
“怎么了?”梁檀劈柴,挥着大斧头一下又一下。
宋小河坐在边上,说:“好像有谁在捏我的手。”
梁檀一斧头劈下,擦了一把汗说:“这里只有你我,谁会捏你的手?我看你是太闲了,过来将这些柴火垛好。”
“哦。”宋小河起身跑到另一边,将劈好的柴摞起来。
她一遍码着柴火,一边问,“师父,若是有个人骗了你很长时间,被你揭穿之后向你赔不是,你会原谅他吗?”
梁檀瞥她一眼,“谁又骗你了?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
宋小河点头。
梁檀就道:“你应该原谅,因为你这个脑子很容易被骗,所以可能不怪别人,是你太容易上当了。”
宋小河撇着嘴,很不服气道:“他就是存心骗我的,从去年的夏天算起,都快一年的时间了!”
“那他骗你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吗?”梁檀趁着与她说话的功夫,停下来歇息,擦着汗说:“或者骗你做什么事没有?”
“没有。”宋小河捡着柴,说:“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换了另一个面貌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也保护了我很多次。”
“他为你做了什么?”梁檀问。
宋小河开始回想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黄沙城中,他杀死了那只蝼蛄,那是沈溪山第一次出手救她。
宋小河说:“他总是会在危险的时候救我,还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为我撑腰,教会了我如何掌控业火红莲,也教了我剑招。”
“那你为他做了什么?”梁檀又问。
宋小河下意识说我也救了他,但后来一想,从一开始沈溪山就没困在酆都鬼蜮,她那次下山究竟有没有救他,她自己也不清楚了,于是改口道:“我完成了一个与他的约定。”
梁檀就道:“那简直不可原谅,他虽然会救你于危难之中,也会收拾欺负你的人,甚至教会你法诀剑招,在外处处照顾维护你,但你也完成了与他之间的约定,他却欺瞒你,行为着实恶劣,即刻与他绝交,日后莫要往来。”
宋小河愣了愣,忽而瘪着嘴皱起眉,吭哧了好一会儿才说:“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当初我问他名字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如实回答了,是我当时不信……”
梁檀擦着汗,眯着眼睛笑起来,“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宋小河沉默了,她心想,确实,她早就有了答案,否则也不会甘愿留在灵泉殿中。
自从回了沧海峰,回到曾经与师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中,宋小河就像被困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她走到院中,就想起师父种菜的身影,走到厨房,就想起师父做饭的模样,站在树下,就想起师父打好秋千,唤她过去坐的场景。
沧海峰处处都是师父的影子,宋小河走不出去。
那日站在竹林小院,宋小河哭着问梁檀,你要丢下小河了吗?
梁檀却答,我只要师兄。
五岁时,宋小河拽着梁檀的衣摆,像个小尾巴一样,他走哪,宋小河就跟到哪。
她仰着头,脆生生地喊梁檀爹。
梁檀晃神了许久,却不许她再叫,只准喊他师父。
那是因为梁檀早就明白,终有一天他会抛下宋小河,选择兄长。
于是被抛下的宋小河懦弱地躲在梦中,逃避一切,不愿面对只有她一人的现实。
孤独钻进了骨子里,侵袭宋小河的每一寸心房,她害怕,也伤心。
只有在沈溪山这里,被他的目光注视着,被他拥在温暖的怀中时,宋小河内心的孤独才暂时被驱逐了。
归根结底,是她贪恋有人陪伴的感觉。
宋小河感觉脸上一阵湿热,她站起来,对梁檀道:“师父,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梁檀笑着说:“去吧。”
声音落下,宋小河睁眼,醒了过来。
她感觉柔软的锦布在她的脸上揉着,顺着她的眉眼往下,带出湿漉漉的触感。
“你干什么?”宋小河按住沈溪山的手,探出一双惺忪的睡眼。
沈溪山道:“唤醒你。”
宋小河问:“为什么?”
沈溪山答:“辰时了,你该醒了。”
他拿着一块湿锦布,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宋小河道脸擦了几遍,彻底将宋小河的睡意驱逐。
她难免又因此生气起来,抢了他手上的锦布,用力扔下去。
反正目的已经达成,那块锦布也不重要了,沈溪山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问:“刚睡醒就生气?”
宋小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还没睡醒。”
沈溪山俯身过去,手撑在床榻上,悬在宋小河上方,问到:“还想睡?”
宋小河看见一缕黑色的长发垂下来,落在她的脸边,脸颊有些痒痒的。
是沈溪山的头发。
宋小河有些走神地回答:“当然。”
沈溪山抓着她的胳膊,很轻易地让她坐起来,然后往她眉心一点,冷酷道:“不行,该吃饭了,到酉时才能睡。”
如此,宋小河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顿闹。
沈溪山由着她闹,等她自己累了,就将热腾腾的饭给她,她自己捧着,坐在莲花台的边上,一边吃一边晃着腿。
宋小河捧着饭碗,圆溜溜的眼睛乱瞧,看见了矮桌旁堆满了书,她问,“你在看什么书?”
沈溪山收拾好凌乱的床铺,在她身边坐下来,说:“不过是些闲书罢了。”
她立马道:“我要看。”
沈溪山就等着她这句话,然后将昨日收起来的那些话本全倒在她的身边,说:“都在这里了,你挑着看。”
宋小河捏着汤匙,愣愣地盯着地上一堆书,忽而脸色有些紧张,断然拒绝道:“我不看这些。”
沈溪山问:“为何?这些都是从你房中找的,应当是你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
宋小河却变了脸色,饭也不想吃了,看起来像是又要闹,固执道:“我不看。”
沈溪山对她对视,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慌张,这才得以窥知她的内心。
他道:“我不走。”
宋小河眸光一动,怔怔问:“当真?”
沈溪山点头,“今日无事,我会一直在这里。”
宋小河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她在听到沈溪山说不走之后,肩膀在刹那就放松下来,神色也舒缓,甚至染上了些许欣然,继续吃饭。
沈溪山问:“你是何时开始看这些话本的?”
宋小河塞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含糊不清道:“七岁的时候,师父教会我认了很多字,但他总是在外忙,我每日都要在家等他,后来他就找了这些书给我看。”
七岁的宋小河会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着院门的方向,从日头灿然等到月上柳梢头,她不懂等待的煎熬,只知道师父会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回来,然后给她带好吃的。
“起初不是这样的,起初的书还有图画,画了很多鸟虫兽类,后来我被罚去外门,看见外门的弟子都在看那种话本,我就托珍娘给我带。”宋小河想起了往事,忽然笑起来,眯着眼睛道:“后来被我师父发现了,他要揍我,追了几里路,最后自己摔了一跤,跌进了泥坑,大喊小河救我!哈哈哈哈。”
宋小河朗声笑起来,沈溪山就侧着头看她,眼眸里不知何时,也染上了细碎的笑意。
“后来……”宋小河笑声慢慢平息,声音也低落下来看着地上的那些书,说:“师父就自己从外面给我带书回来,都是些怪闻异事,他说我年纪小,不能看那些情情爱爱,污言秽语。”
沈溪山说:“你师父倒是说得没错。”
宋小河却道:“我已经长大了,什么都懂。”
“是吗?”沈溪山托着下巴,眉尾轻挑,道:“那你说一句喜欢我听听。”
宋小河听后,转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沈溪山点了点她的肩膀,“宋小河,你先前说过的,再说一遍又如何?”
宋小河道:“我何曾说过?”
“在去酆都鬼蜮的仙船上。”
宋小河就说:“哦,就是你欺瞒我的那时候。”
沈溪山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宋小河的小圈套之中。
笨蛋也有变聪明的时候。
沈溪山想着,又觉得她模样可爱,没忍住在她白皙的耳朵上捏了捏。
等宋小河回头时,他又飘下去,落在桌边,继续翻阅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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