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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轻食猪蹄堡)


他语气温柔,调子却带着微妙的命令口吻。
而善子只是木楞地瞧向被他抓住的手,然後又把视线移到了夏油杰的脸上。
咒力被掠夺的感觉清晰地刻在身体里,脑袋里闪过的是明媚的夏日阳光和阴郁潮湿的闷热空气混合在一起的错位感。
这是个恶鬼。
“——那是可以当面骂你的意思吗。”巫女眨了眨眼,她用力挣脱了夏油杰的手,咒力的持续抽取被中断了,“不要未经许可就擅自抽取别人的咒力,夏油特级。”
那僧侣笑了起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比记忆里看起来有活力得多啊。”留着怪刘海的家夥蹲下身摸着自己的下巴,“啊,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嗯……善子吗?虽然没料想到还能有回到人间的一天,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他自说自话地靠近了刚爬起来的善子,不知道是趁机获取咒力还是只是单纯地把她扶起。
……恶鬼会抓紧任何从人间吊下来的蜘蛛丝[2]。
“反正你也看到了我的记忆吧,以我们的关系,叫杰就可以了。”
两个人好像会变成互相辱骂的关系。
善子还是决定叫他夏油特级。
冒牌僧侣笑容有些无奈:“善子果然不太喜欢我呢。”
“嗯。”巫女不否认,“毕竟眼睛不大口气不小的反社会完全不是我的菜。”
因为已经成功缔结了灵魂上的契约,善子将咒力输出补足维持在一级中段,然後重新开始给需要维持行动的式神供能,比之前薄上不少的黑雾爬上了善子的脸,然後辅助监督才敷衍地回应了一声,想起回答。
“不过请不用担心,夏油特级,我讨厌的人很多,你只是比别的有些人更讨厌一些而已。”
她表情一直很少,不然怎麽着也能在脸上写上请混乱邪恶远离混沌善良。
善子在自动售票机上按下买票键。
“是因为对于咒术师的厌恶吗?”
辅助监督不答。
她只是瞟了旁边的夏油杰一眼:“夏油特级,您可以回去吗?”被灌了一脑子男子高专辍学生记忆的现役JK叹了口气,“要给死人买票很浪费钱。”而且被看到的话会很麻烦。
那边的教主将双手插在衣袖里,笑眯眯地不为所动:“我也是第一次当式神,可能还要习惯一段时间呢。”
他和他的挚友两人是不同体系的不听人话。
如果说五条悟是只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尊重任何旁人,只是碰巧站在善的这边的话。
夏油杰就是温柔地听完对方的想法之後自顾自地试图引导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而且他会自己选边站。
他的外壳更温柔也更蛊惑人,但内里却是一样的唯我独尊——特别是对已经见过他内心的善子来说——这样的假饰毫无意义。
“还是因为你已经见到我们相反的理想?”
善子不动了。
她扭头过去:“那是理想吗?”巫女反问,“您的大义到底是要守护谁,又是要消除谁,达到什麽目的呢?”
“当然是创造术师的天国,将所有猴子清除掉。”
“……通过杀死术师的方式?”
“那是无可避免的损失。”
巫女没有说话,但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不如说这就是两人决定性的差异——夏油杰是离善子最远,和她完全相反的那类人。
“看来你很讨厌这样呢。”夏油杰站在善子的身边,“对于意义这样的事。”
“大概是吧。”善子收好了打印好的票据,两人肩挨着肩坐在候车厅,“说到底——到底是谁赋予了你我这样的权力呢?不管是‘社会的正道是弱者生存’还是‘咒术师的天国’,说到底都是自诩强者在塑造自己想要的世界。”
‘我想保护弱者’和‘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是自己的意愿,另一个则像是舞台中既定的角色分配。
强者必须强于弱者,强者必须保护弱者,强者必须支配弱者——而一旦这里面的角色分配不匹配他的预期,或者是运行出现错误,就要将一切都掀翻。
感性而又完美主义。
“但世界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保证过自己是怎麽样的吧,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一种‘理应如此’的运行模式——难道不应该看着眼前的人再决定要怎麽行动吗。”
“有那种回忆的人居然说出了这种话。”夏油也放下了脸上的笑容,某种灵魂深处的疲惫爬上了他作为构成物无神的深紫色眼睛,撇头把脸凑了过来,“但你也只是因为失去了同伴的痛苦,和对咒术界厌恶在迁怒我而已——因为你认为自己的立场站在弱者这一边。”
而且说到底,这和我的做法有什麽区别呢?
他微微眯起的狐狸眼里就写着这样的想法。
“我只站在我自己这边。”善子摇摇头。
“那麽……那种想要掀翻咒术界的冲动也是你自己的意愿吗?不是因为执着于想要获得羁绊,追逐着离你而去的人而被植入的愿望吗?用‘为了自己行动’欺骗自己,何其可悲。”
“总比发现自己寻找的意义是虚幻之後直接调转一百八十度,说着保护,最後只是宣泄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愤怒的人好吧。”
“可怜虫。”
“小丑。”
“我可是一直在很努力忍耐的。”夏油低头,凑到了善子耳边,他语气轻轻的,“忍耐着想要将你脖子折断的冲动。”
“哈。”黑球皮肉都没笑,“说白了您想保护的只有自己的自尊吧?好像是没有‘意义’就无法独立行动的初中生呢,夏油特级,说白了您从来没有遵从自己的想法行动过吧?大义的奴隶。”
“她连名字都没有给你不觉得很可怜吗,所以捡了个虐待性的编号就当宝?二十三号。”
知道对方最不堪回忆的两个家夥在戳对方痛处上也是一戳一个准——此刻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夏油杰的额发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个谁也看不清谁的距离。
有人说恋爱就是看不清彼此,也许相互厌恶也是。
候车室里的其它零星旅客尴尬了起来,看上去多少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待在这里,善子终于还是用另一只手将穿着五条袈裟的男人脑袋推开了。
“我对那种需要从外界的反馈中确认自己的位置的世界观非常不能理解。”这麽说着,两个人却坐得再紧密不过,为了方便後续构成和咒力导入的手交握着,“是因为术式的不同吗,您好像总得为自己找个使用力量的理由不可,那是自厌?”
说实话,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夏油杰倒像是听到了个新鲜的概念:“自厌吗?”
“那个味道。”善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看取到的时候真的恶心死了,如果真的需要理由才使用能力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吧。”
而恶灵则是思考了一阵,被剥离怨恨的他看上去非常平静,留着长发的男人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也许一开始真的是那样也说不定——毕竟那时候的我也只是个中学生,但走到後来,说起这一切的缘由已经毫无意义。”
“夏油特级的问题就是太喜欢用理念规训自己了。”
“那是安慰?”
“我认为是某种程度的批评。”
“姑且谢谢你。”
他已经二十六岁,不再是那个盲目地为自己寻找痛苦发泄口的青少年了,而淤积已久的怨恨此刻汇聚在巫女身上,两人凑得很近。
“再说我也没有退路了吧?”他微笑着说着自己的绝望,但也许是身死带来的顿悟,式神的语气非常平静,“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寻找退路噢——毕竟对过去後悔是生者的特权啊。”
他也不屑于这样做。
“请不要说得好像是我斩断了您的後路一样。”
“先迁怒的是善子吧。”
“不过,夏油特级。”善子目视着前方,歪着脑袋凑近了夏油的耳朵,“您想听我真正迁怒的话吗?”
笑眯眯重复着口中威胁的是某位教|主:“——我可是努力忍耐着没有拧断你的脖子,善子酱。”他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
巫女看着窗外,因为落水後的北方冷得过分,她把身体往夏油的地方靠了靠,式神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只是揽着她帮式神使取暖。
相互理解,相互憎恶,却又相互依存。
“看来我们能达成共识。”代表着负面能量的咒力不仅仅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也在言语中互相交换。
而夏油点了点头:“感觉在一个箱笼里的日子不会无聊。”
什麽好好相处啊。
“毫无顾忌地相互诅咒吧。”
“好啊。”穿着五条袈裟的假僧侣手指扣紧了善子的指缝,握住了她小了一圈的手,“看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看吧,他们相处得很好。
“啊。”然後式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要重新收集咒灵的话,咒灵球可能要你吞下去呢,善子酱。”他笑眯眯地举起一根手指。
而辅助监督愣了:“诶?”
黑球还需要吃黑球吗!?
目前的比分是夏油1:善子0。
夏油杰还是在善子踏上返程的新干线的时候解除了构成——和其它式神不太相同,两人的实力差就导致了善子在控制式神上……
不太受自己的控制。
夏油杰的自主性非常高,一旦降灵之後,除非他将咒力消耗殆尽,善子都拿这家夥没什麽办法,就算屏蔽了蓝牙传输式的默认咒力输入,他也能通过强行制造的肢体接触获取咒力。
不过索性一人一灵还是达成了共识。
“悟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吧?”夏油杰像是个狐狸一样笑着。
透明度上升的黑球则是无声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违背第二条束缚会有什麽代价呢。”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有些无奈地打着预防针。
该不会这已经是违反束缚的报应之一了吧?
——那是以无须顾忌的互相攻击换取了对外一致。
写的时候才发现善子是混乱善良,杰哥偏混乱邪恶?这两个人在阵营表上完全就是相反的关系()
从结果来说就是善子本人根本不理解杰哥这类为了某种价值偏执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不赞同他的价值观……吧。两个人都是对自己的价值观非常坚持的类型,很难互相妥协,但不妥协才是角色的魅力(我的理解),希望有好好表达这样的想法……
我对夏油的理解去除掉大家经常讨论的部分,还有一点类似于——因为术式也塑造了他的人格,术式的副作用让他总得找个理由推着自己走,但是寻找价值这件事又反过来束缚住了他,虽然每一步都是合情理的,但是最後得到的却是扭曲的结局。
多少有点‘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崇高的理由,我忍受这份痛苦岂不是毫无意义’那类想法的角色,然後青春期就整个被压垮了。
说到底咒高都在压榨未成年人,噫。
[1]咒回剧场版的台词,顺便一提这台词还是夏油杰本人对乙骨跟里香定下束缚的解说hhh
[2]芥川的《蜘蛛丝》,也是佛教的一个典故,类似于佛陀看一个堕入地狱的人尚且心中有善,放了一根蜘蛛丝让他爬上来,但是在他爬上来的过程中,怕别的人爬上来压垮这根蜘蛛丝,就想要割断脚下的後路避免别人跟着爬。但最後因为这样的恶念,蜘蛛丝从他上方断裂,人重新掉入地狱的故事。感觉很适合这种状态就用了,姑且提一嘴。

善子叹了一口气,丢掉了没能成功掰开的一次性筷子。
[已经开始倒霉了呢。]投影里的恶灵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地说。
河岸边上的家夥虽然都能听见善子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一般来说除了最强的那个作为保镖的式神,大部分死者还是三三两两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这会儿的情况则是——没人想来触霉头。
黑球人在装作听不见丶看不见这方面非常优秀——这不仅仅是说她能够非常自然的无视式神那种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有天衣无缝的打电话演技上。
她把买来的耳机塞自己的耳朵里。
[不把自己的身体带走吗?那家夥的术式看上去很麻烦呢。]
对这个善子倒是没有那麽担心:“巫女的灵魂感应很强噢。”那个诅咒师要是真的知道日上山的事情,她就敢打包票那家夥根本不敢碰自己的尸体,“我之前的大柱巫女黑泽逢世光凭自己照片就能把人洗|脑上山[1],他要带走尸体的话我都不需要看取就能知道这家夥在哪。”
……而且就在那里陪着幸也挺好的。
这麽说着她看了眼河岸那边的狐狸教主。
“……咒术师真是不中用。”
[抱歉呢,我不像狗一样能追着味道跑。]
“呵。”
两人友好礼貌地进行了正事前的互喷垃圾话。
“好了,说正事——约法三章。”即便两个人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善子也记得自己在夏油记忆里看到过的内容,眼前的男人即便再温情脉脉,他的本质也并不是什麽善茬。
她拿出自己边缘泡水但还能用的工作手账。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善子的‘人’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眯得像是个狐狸:[你的信任问题真的很严重。]
“我认为不是我的问题,是某个人的品德问题呢——高专的时候跟大家关系很好不也对术式撒谎了吗?”
[好像不止我一个人这麽干,就算是我也是会拒绝职场道德绑架的。]
“哈,不要从别人的脑袋里学了两句话就用上吧,80後辍学生。”
[我在进入高专之前可是优等生噢,没参加过义务教育的善子妹妹。]
回到正题。
约法三章。
虽然可能数目可能远超三条。
“我会以束缚确保这个约定的有效性。”
[信任危机呢,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
某位辅助监督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倒影里的教主,那边梳着半丸子头的怪刘海狐狸举起了双手,两人暂时休战。
[你是主人你说了算。]高大的教主摊手,[毕竟我只是个式神,根本没办法抗拒职场权力滥用呢。]
“——不可以利用术式伤害非犯罪者。”
[……真严格,我还以为你会首先商量怎麽利用我呢,善子酱比预料的善良啊,不过你不站在猴子那边吗?都是弱者噢。]
某位知名不具教主一说到猴子就露出了颜艺。
“要说术师和非术师的话,我哪边都不想站,不如说两边的垃圾都太多了。而且,本来按强弱给人群区分就是你的个人世界观。”黑球在胸前比了叉,“我不是以那种理念来判断的人。”
本来强弱丶加害者和被害者的身份就永远处于动态变化中,多得是受害者转而施压向更弱者,也有认为我弱我有理的类型,说到底人的面貌在对着不同人的时候就是多样的。
没有亲眼看到的家夥怎麽能知道到底属于哪边?
看过太多人内心和罪孽的巫女也深知——
“而且就算是日夜相对的人,有着不为人知一面的情况也不出意料的多。说到底,无视个体,只泛泛而谈人类这个大概念,与其说是关心所有人,不如说根本就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自我满足。”
看过善子记忆的家夥倒是没法否认:[犯罪者吗……具体是哪种呢?没被逮捕的现行犯算吗?]
“被逮捕的家夥大半也轮不到你出手吧?而且比起所谓的大义和公理,按照世俗界的法律来判断相对来说还比较公正。”黑球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指着镜子里面的恶鬼,“而且不管是按照你,还是我的价值观,我们都没法取得共识吧。”
虽然对其它乘客来说是个有点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怪人,但善子本来就不是会在乎别人视线的类型。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已经冷掉的便当。
恶灵席地坐在河滩上:[这倒确实。]他半歪着脑袋,长发卷在颈窝里,[不过善子意外的很强势啊?]
“所以说,不要思考,那种事情交给我就好——本来对其它式神来说是通识的事情,还要单独跟你说一遍就很麻烦了,按职场来说我现在是前辈吧。”辅助监督嘴里包着饭,又叹了口气,“而且夏油特级以前也是咒术师,按照和辅助监督合作的风格来做就行。”
[这算你的体贴吗?]
“——只是保持流程一致的话,能出错的空间也小很多。”
式神幸灾乐祸:[是呢,毕竟你现在是倒霉蛋。]
……唯独这点没法否认。
[不过也有很多人渣是擦着法律的边行动的吧,对那种人不能应对我可是会很难受的。]夏油杰托着自己的下巴,[啊,你肯定在想我被恶心不是更好那类事情吧。]他笑眯眯地散发着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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