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两块大屏,循环播放着《破茧成蝶》的唱跳MV,供大家学习。
头两个小时里,没人离开房间,一个个都练得大汗淋漓。屋里的氛围,简直比高考百日冲刺还紧张。
可随着夜色渐深,开始有人吃不消了。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睡吧?反正下周才上台,肯定来得及。”
这句话声音很小,却泄了整个房间的气。很快,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时钟滴答前行,指向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远方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下去,云珀城陷入安睡。练习室重新变得安静,脚步敲击出空旷的回声。
等到一点四十分,连大屏也关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简亭灵一个人。
她置若罔闻,仍一拍拍地抠着舞步。
汗水从发梢滴落,蒸腾起青橘味的体香。
“抬手,转身,手腕往下落……再来一次。”她喃喃自语。
室内暖气充足,她早把厚重的班服脱到了一旁,露出上身的运动bra,以及腿上一条薄薄的瑜伽裤。
富有弹力的材质,勾勒出鲜活而丰盈的曲线。
“再来一次!”
一遍过完,她呼出一口气,调整姿势和表情,重头再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细微的声响。
“啪嗒”一声,练习室的灯全部熄灭。
周围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衬得环境愈发安静,能听见汗水落地的声音。
简亭灵摸索着想往门口走,却隐约瞧见,如雾的夜色里,有一个俊逸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利落地摘下棒球帽,盖在房间角落的摄像头上。
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好看至极,结合那副优越的身段,简直如同大银幕上的几帧考究剪影。
之后,他径自来到简亭灵身旁。
一阵清淡又矜冷的书墨香随之而来,像泼墨山水浮在空气里,引得人心中悸动。
不等她做出反应,那人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手腕握在掌心里。
“跟我走。”
他开口的瞬间,简亭灵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心跳如擂鼓,将一切都湮没。
那双手色泽如玉,清隽如竹,完美得像传世的雕塑,不知在网上当过多少手控视频的封面。
而此刻,这双手的指腹,正触碰着她纤薄的手腕皮肤。
他手指温热,与自身清冷气质毫不相称。
很快,那份轻柔的温热,也变得越来越烫。
就像一片燃烧的花瓣。只不知烧起的源头,到底是他的指尖,还是她的手腕。
寂静的房间内,有人的呼吸渐次凌乱,却分不清到底是谁。
云朵飘在月亮周围,令这天地时明时暗。月色映在云蔚湖冰面上,一片皎皎之华。
可那副俊美眉眼,却比云雪更清,比星月更亮。
一瞬间,简亭灵想起“夜祇”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踏夜而来的神祇。
柯意之握她手腕本是出于情急,动作却依然温柔得不像话,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像捧着世上最脆弱的珍宝。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他才如梦方醒,短暂地松开了她,脱下身上尚带温度的大衣,将她兜头罩住。
而后,五指又重新扣上她腕间,轻轻往前一带。
手中牵着的女孩,一点也没反抗。
她顺从得不像他熟识的那个人,于无边黑暗里紧紧地跟随着他,跌跌撞撞朝不知名的方向跑。
她轻得像一片无依无靠的羽毛,要跟他飘向天涯海角。
直到坐上那辆通体漆黑的幻影,简亭灵才从这场奇异到不真实的夜梦中回过神来。
身上的大衣轻暖垂坠,在特定的角度,能看到古雅繁复的暗纹。
衣袖很长,垂下来遮住她小半个手掌。
简亭灵偷偷掀开袖口,垂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正微微发着烫,染上了星点红酒般迷离又暧昧的痕迹。
她有些羞赧,又将袖口盖回去。
她自认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不动声色,却全被柯意之瞧在了眼皮底下。
“握痛你了?”
他冷不丁问道。
一贯清冷好听的声线,带着微不可闻的紧张。
“啊,没有没有。”简亭灵绷直脊背,连连否认。
“那个……柯、柯……”
她本想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却在称呼上卡了壳。
几年没见,大班长变得奇奇怪怪,喜欢被人叫老师。她要是叫全名,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可是,她今夜被他拉出来,又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综艺里排名倒数的学员?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还是……
额,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他,两人还欠了一架没打的,彪悍女校霸?
其实,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不能算是校霸。
只是有一身不输男性的天生怪力,又常为被欺负的同学出头。
学校里的纨绔什么过分事儿都干得出。老师不敢说,家长也不管。年幼的简亭灵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原始的恐惧感让他们听话。
她下手一向很有分寸,除了一身狠劲比较吓人。
天台约架的场面历历在目,简亭灵心虚得根本不敢看他,自顾自捂住脸,老半天才挤出一句:
“咳,我能不叫你老师吗,我真叫不出口。”
身旁男人静默半晌,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要是前座司机听见,估计握方向盘的手都要抖几下。
他给柯意之当了两年司机,他就笑过两三次,全是因为她。
不过,车内隐私套件齐全,前后舱设有可变色玻璃制成的挡板,隔音也好,不用对讲机就无法通话。
在这片私.密又奢华的空间里,沉沉的笑声响起来,令两人间那道阔别已久的厚厚冰层,也随之破碎,坍塌。
空气中荡起一股亲切的熟稔,仿佛又回到高一(9)班的教室里。她坐后排靠窗,懒懒散散披着制服外套,指尖在课桌上灵动飞舞,敲击着原创的旋律。
他站在黑板前给同学答疑,目光却一次次被她吸引过去。
“你想叫什么?”
形状好看的卧蚕在笑意中浮现出来。柯意之垂首看她,眼底满是细碎的柔光。
简亭灵仍捂着脸,错过了这一幕盛世美颜:“就、就全名,行吗。”
“好。”
柯意之微微颔首,知道她不自在,也没提起旧事,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解释当下的情况。
“我刚下通告,听节目组的人说你还在练舞,索性来接你。本来不用这么赶着带你出来,但园区门口守了十几个狗仔,要是被拍到,对你不好。”
“狗仔?”这种在八卦新闻界搅弄风云的人物,简亭灵还是头一回在现实生活中遇到。
“他们是来堵你的吗?”
“不是我。”柯意之摇头,“如果知道我在,不会只来这点人。”
“哦,是哦。”
简亭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的影响力,她再清楚不过。
“那是谁呢?”她忽然有点好奇,“总不可能是来蹲我们这些练习生的吧。”
“不知道。也许节目组有其他安排。”
幻影开出园区,于寂寥无人的夜色中疾驰。迷离的霓虹光彩在窗外流泻,像酒液汇成的汩汩溪流,舒缓又梦幻。
看着窗外的流光,简亭灵急促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缓下来,不由地放松身体,朝后靠去。
大衣松松垮垮地笼在身上,由于出来得急,纽扣也没系,正顺着她的肩膀,往下耷拉。
她心大,没发现里面的运动bra和瑜伽裤都露了出来,盈盈有致的玲珑身材,被衣料勾勒得分毫毕现。
两件衣服都早已湿透,染上她周身温热而浓郁的青橘气息,于车舱内袅袅散开,有种将清冽与滚烫完美融合的极致性.感。
柯意之挪开视线,一对凤眸晦暗不明。
少顷,他在简亭灵耳旁垂首,轻声问道:
“如果,狗仔拍到你深夜穿着这么一身,坐我车里的样子,你该怎么办?”
他这话像在提醒她,尾音却带着一点缱绻又温润的无奈。
简亭灵被他说得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用双臂护住前胸,一对长腿也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该怎么办?
这跟直接往内娱扔了颗原子.弹有什么区别?她绝对会被撕得尸骨无存。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她才从那场气氛迷离的夜奔中走出来,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穿着什么。
这身出现在练舞室里很正常,但出现在这里,就实在太过清凉、太过刺激了。
尤其她还——
深夜,孤身,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身上余温散去,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冰凉,鼓起小颗小颗的鸡皮疙瘩。
简亭灵向来率性洒脱,却不知为何,此刻遭遇了平生罕有的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朝着她的方向侧过身来。
原本幽微的书墨气,蓦地浓郁了几分。
她才发现他身形这样高大,稍稍一侧,便遮蔽了窗外的万千霓虹。
宽肩窄腰线条完美,能令人窥得风月无限,对百般绮丽的流光都不再眼馋。
然后——
他指骨分明的手轻轻抬起,隔着衣料,将指尖落在她身上。
她温软的身体蓦地一抖。
“别怕。”
轻叹般的吐息扫过她耳廓,自上方淋下来,如同一场滚烫的甘霖。
简亭灵这才意识到,柯意之的双手,只落在了她大衣后领上。
车内空间狭小,他的姿势亲昵得像是温柔环住她后颈的恋人,手臂却很有分寸,丝毫没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只是动作很轻地,将那件松松垮垮的大衣拉了上来。
而后,那双指骨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滑到身前。
又逐渐下移。
简亭灵紧张地吞咽一下。
却见他神色心无旁骛,那对以蛊惑人心著称的凤眸,此时暗藏着幽微的情绪,清澈如冰山融雪。
白玉般的双手悬在半空,指尖轻柔地在她身前打转。
为她,一颗颗地,系上了纽扣。
裹紧的大衣带来妥帖的温度,青橘味的汗水洇了进去。
柔软的内衬贴身穿也舒适,令人有种被拥抱的错觉。
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也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简亭灵松了口气。
可重新安下心的瞬间,又莫名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情绪。
好像特别想在什么地方上使一下劲。
可是又使不上。
就这种感觉。
“还冷吗?”
柯意之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比之前哑了一些。
但怎么会哑呢,车里这么暖和,一丝冷风也没有。
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简亭灵摇摇头,过了一阵悄悄偏头看他,却见他仍凝视着自己。
明明身处严冬,可那对黑沉沉的凤眸间,却不知在何时,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盛夏燥意。
他抿了下唇。
唇瓣形状好看极了,如同衔着一片轻软的薄樱,要将它挤出馥郁的花汁。
有那么一瞬间。
简亭灵觉得,自己的唇畔,也有如过电般酥麻。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唇珠红得像露水樱桃。
红润的樱桃映在凤眸之间,似乎将那股燥意撩拨得越来越浓。
他又朝她靠得更近了些。
那股书墨香被体温蒸得愈发浓郁,丝丝缕缕逸散成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车座一隅。
下颌线流畅好看,侧颈处的冷白皮肤也泛着微红。
他朝她垂下头。
简亭灵大脑一片空白,轻飘飘的像塞满了云朵。
她闭上双眼,眼睫颤得一塌糊涂。
就在此时——
车停了下来。
对讲系统里传来司机毕恭毕敬的声音:“柯先生,咱们到地方了。”
无形的纱幕骤然破开,绮梦般的暧昧气氛顿时消失殆尽。
墨香夹杂着无所适从的青橘气息,从微微下摇的车窗里逸出去。
刹那间,两人如梦方醒。
柯意之的喉结微滚两下,简亭灵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他已与她近在咫尺,不得不将目光下移。
而后,他自然地伸出手,去为她束大衣的系带。
十指修长如玉竹,灵活地在系带间穿行,于她腰侧打了一枚工整而漂亮的结。
动作时,他的手腕、手指,不经意地碰触了几下她的腰间。
饶是隔着衣料,简亭灵的心头,仍一下一下地发麻。
做完这些,柯意之转身坐回原位,解开了安全带。
“下车吧。”
车门打开,雪风顿时侵入车内,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清寒的月色射入,影影绰绰地映在车座上,像一片小小的冰薄荷。
就是这片冰薄荷,刺破了简亭灵眼前的旖旎纱幔,又从她双眼,直直扎进了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里。
她心头一颤,猛地从幻梦般的飘忽云端清醒过来。
是啊,人摸不到云。
他是身价过亿的顶流天王,她是来选秀都嫌年纪大的透明素人。
他的代步车是限量版幻影,而她的小越野十万出头。
再往前数,柯家是云珀城绵延三代首屈一指的华族,而简家,则是近年来,富豪圈里津津乐道的笑话。
简亭灵望着那片薄荷般的月光出神,自嘲般地笑了笑。
就算他为人亲切,自己又是在肖想什么呢?
身侧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柯意之为她拉开车门,又伸出右手臂:“地上有雪,小心滑。”
简亭灵垂下头。
“不用了。我穿运动鞋,不怕滑。”
她没问这是哪儿。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萌萌校园回忆~
四周的景致庄肃清雅,满眼都是宁谧流光。
道路两旁栽种着名贵的观赏花木。冬季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只见梅枝遒劲如墨笔挥就,花色绮艳,千朵覆雪。
简亭灵贪看了一会儿。
尽管一块标牌都没有,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云珀城寸土寸金的青云山庄。简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还来这附近做过客。
柯意之缓步走在她身旁,凤眸弯如月亮,其间盛满星光。她眼中映着花色月华,他眼中却只映出她。
娇小的身躯塞进男士风衣里,oversize风格的慵懒之余,又有种灵动的帅气。
他轻轻颔首:“还挺好看。”
“嗯?”简亭灵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花。
她低头看看自己:“这个牌子的中性风格一绝,我以前也爱穿。”
衣服上没有logo,不过她认得款式。这个牌子的风衣打底六位数。
听见“以前”二字,柯意之眼底一黯,顿了顿才道:“我知道。”
简亭灵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高一的时候,见你穿过。”
高一?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儿了。
她和柯意之只有高一一年同班,之后两年都不在一个班里。
简亭灵费劲地想了一阵,坚决地摆摆手:“不会。我去学校都只穿一中校服。”
那些纨绔名媛总把教室当成攀比的秀场,实在很无聊。
柯意之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
他站在凌晨两点的月色里,凤眸晦暗难明。
墨黑的衬衫立领下露出一段冷白脖颈,在夜色里显得禁欲而性感,凸起的喉结像块白玉。
他轻声说了句:“地铁。”
虽说有些没头没脑,但柯意之不可能说没有意义的话。
简亭灵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蓦地眼眸一亮:“我想起来了。”
那是高一结束前的夏季,学生会要承办活动,需要出两个人去采买。
彼时的简亭灵跟学生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坐在隔壁音乐教室里,玩乐队玩得不亦乐乎。
她正噼里啪啦地打着架子鼓,一个瘦小身影忽然窜进来,捏住了她的鼓棒尖儿:“亭姐!”
她看清来人,喜出望外,猛锤一下他肩膀。
“这不是猴子嘛!就跟你说学生会无聊吧?怎么,终于想通了,还是要来跟你亭姐玩音乐?来来来,吃个薯片。”
候明挠挠头:“那个……亭姐,我是来拉你,去我们学生会帮个小忙。”
简亭灵蓦地起身,一把拎起候明衣领:“快滚,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小弟。”
她看着凶悍,手底下倒很有分寸,一点没弄疼候明,只是钳制得他动弹不得。
候明拼命挣扎,奈何一点用都没有,大叫起来。
“姐姐姐,你就说你这怪力谁能比?两个男生都没你力气大!你去难道不合适?”
简亭灵见他根本不知悔改,拎着他就朝门外走。
候明赶紧加大力度:“我们柯会长说了,哪个学生组织出人,就给哪个组织特批一笔经费。乐队不是想换个设备嘛!我是想着你,才头一个跑来找你的呀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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