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盛出来,放在雪白的纱布上,包起来,压上干净的水桶。
他睁着眼睛看着那水往下流,一点神都不敢错。
半个时辰后,他拿下木桶,解开绑着的纱布,登时惊住了。
雪白如凝脂一样的菽乳,闻起来带来菽乳特有的香味,他尝了一下,入口即化。
和传闻中的菽乳一模一样,听说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是吃的这个。
“老婆子,快来看看,这真的很香啊。”他不住感叹。
苏檀教会以后,立马就走了,他主打一个要教会很多很多人,甚至在琢磨,再次派遣队伍满世界巡游来教授的可能性,他觉得很可行。
要打开局面,这衣食住行必不可少。
这样想着,他便去跟嬴政商议,当年的百戏团走遍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嬴政直接允下。
当年的战绩大家有目共睹。
商议定了,嬴政直接下令让人回咸阳城去办这件事。
看着黔首过的日子不如意,守着这么好的千斤良种,但烹饪方式却依旧以蒸煮为主,他就想让他们改变一二。
那么多好吃的,竟然只能吃这些,实在是可怜的厉害。
他都不敢想,他第一次吃到菽乳时,那震惊的表情。
就连他也忍不住要多吃几次了。
更别提平日里没有肉吃的黔首了。
走在路上,人是能发现很多东西的,他们一行人一起走的时候,还不大明显,当和他扶苏独走时,那就特别明显。
“小兄弟,能借口水喝吗?”一个很有文气的中年男子,文质彬彬的询问着。
苏檀看着他那只会的眼神,心里一突,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喝水?”他笑了笑,温声道:“我这里有喜多谁,不知你要喝哪一种。”
闻听此言,就连嬴政就侧过脸来看他。
“什么水?”那中年男子询问。
苏檀笑吟吟道:“有复国之水,有惩戒之水,有妄想之水,有归顺之水。”
嬴政瞬间了然,这也是个牌面上的人物,才值当扶苏如此大费周章。
然而来人不知道。
他闻言有些诧异,对上少年那清澈干净的双眸,眸中闪过些许心虚。
“小公子所言为何,某听不懂。”他眸色闪了闪,转瞬又变得安稳起来。
苏檀见此,便愈加笃定了。
其实这一路上,他都在等,没想到在邯郸附近等到了。
一旁听他教着怎么做菽乳的年轻人见了他,亚低声道:“他口音和你一样是外乡,你仔细着他。”
苏檀冲着来人明媚的笑了笑。
“子房先生,要喝什么水?”
他示意一旁的厨人去接着教做菽乳,一边乐呵呵道。
张良神色镇定,轻笑着道:“某不过一介书生,称不得先生二字。”
他这么一说,苏檀便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回首拍了拍身边的侍从,指着不远处的高坡:“去看看。”
张良:?
他见侍卫往那个方向去,依旧不慌,只是含笑道:“只是想讨杯水喝罢了。”
什么这水那水的,他表示听不懂。
然而苏檀并不跟他呛声,只是叫人搬椅子来,笑着道:“坐下谈谈?”
毕竟张良想要刺杀他们,这会儿是真没什么机会。
和历史上不同,他和嬴政都有内力在身,寻常拳脚功夫很难伤得了他们。
想要刺杀,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张良却不知,他坐下时,看向对面的太子扶苏,发现对面放椅子的时候,从刺客布局来说,刚好用他的身形挡住了始皇帝,但是太子的身形在外面露着。
能杀一个是一个。
能杀一双就赚了。
他就抱着这个心态。
“跟你说,刚灭六国时,确实有很多人选择了刺杀皇室成员,后来时间久了,黔首日子安稳,这样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你为何不在韩国境内刺杀?”
“韩国不是早就归顺秦朝了,在遣郑国行疲秦之计时,便已经归为附属国,你这么深刻的仇恨是哪来的?”
苏檀好奇地望着他。
一旁的张良:?
他有些不解,对方是怎么猜这么准,他在想,对方是真的生而知之,还是他们的队伍中出现了叛徒。
“政策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顺应民意,为民争利才成,你不说,我如何知道还有哪里做的让韩国人不满意了。”
苏檀端着茶水饮了一杯。
见高坡上有寒光闪现,他就知道是有人在用利箭瞄着他,就等着找机会射杀。
他把玩着手中的陶瓷杯,雪白的瓷杯子薄如蝉翼,在阳光下甚至有些透亮。
“我很喜欢这个杯子的。”苏檀笑着道。
但是他转瞬又变了面色,手中的杯子激掷而出。
张良唇角抽了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但是转瞬间,他就听见一声惨叫,他听着方位,心中一惊,就见几个锐士往惨叫的地方去,拖出来一个被杯子砸晕过去的刺客。
“他都露出身形了,还想着刺杀人。”
苏檀拍拍手,笑眯眯道:“你别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张良:?
他前面三四十年,都没有今日的疑惑多,这一切发展他都有些看不懂。
“你如何认识我?”他说。
苏檀笑了笑,温声道:“先生一看,便有大才,扶苏甚为仰慕。”
张良也不否认了,他挺直脊背:“如今事情败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良认下了。”
他想着方才那茶杯,竟然能被砸出那么远,看着甚是神异。
“能否在良死前,告知良,你所掷出茶杯所用的招数是什么?又如何得知良会来刺杀,让良死个明白。”
他揣着一肚子的疑惑。
他自负心中有大计,此番算到了会失败,但是没算到会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真心为了秦朝能够发展的很好,希望天下黔首都能吃饱穿暖,少有所养,老有所依,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发展进步。”苏檀望着他,眉眼柔和:“秦朝现在很缺良才,我将流传出才名的能人志士都统计过,等着缘分的到来。”
张良:?
苏檀越看越喜欢,心想又多了个拉磨的人,但是张良心有刺杀的意思,他不怕,但朝中还有许多人手无缚鸡之力,怕是经不起算计。
“子房先生的处置,叫人好生为难。”
他索性转过身,带着他往厨人教着做菽乳的地方去了。
等苏檀跟厨人交代好, 就见不远处,锐士已经压着一群刺客过来了。
张良面色木然,他惆怅一叹, 想到不能成功,却没有想过, 会输得一塌糊涂。
他看向一旁正在施施然看书的始皇帝, 又看向正在和厨人聊天的太子扶苏,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苏檀一回眸, 就对上张良那张神情复杂的脸颊。
他心里笑了笑, 温声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被锐士压着来的刺客,一见扶苏出现, 顿时群情激奋:“夺我家国!你必死!”
苏檀:……
他还是比较理解的。
对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他来说,诸侯国都是一家人, 都是种花家的兄弟姐妹。
历史滚滚车轮之下, 最终都会走向统一。
但是对当下来说,落在他们头上的家国覆灭, 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们有同一个祖先,流着相同的血,我的家国就是你的家国,如果以前会有区别,但是未来永远没有区别。”
苏檀目光灼灼,看向他身侧的张良,压低声音道:“子房觉得我攻占了韩国, 我秦该死。那我且问你, 若我和父皇身亡,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
“会有无尽的战乱, 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苏檀邀请张良坐下,温声道:“以子房先生的谋略,万不会如此草率的刺杀,是因为心中游移不定吗?”
张良:?
这话一出,就连一旁的嬴政也跟着侧眸望过来。
张良认真地剖视自己的内心,他想,他确实是犹豫的,毕竟秦朝统一六国后,原本严苛的秦律,如今已融合六国的特点,看得出来是一心向着百姓的。
而亩产千斤的良种,秦人并未敝帚自珍,而是在始皇帝元年便拿了出来,原先缺衣少食,一时间竟然能吃饱喝足了。
种了棉花不会纺线、织布,也会有专员来教。
甚至这些年,也建了许多学堂,太多优惠政策,让人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所以他内心深处也充满了纠葛。
苏檀闻言笑了,乐呵呵道:“每次有能人志士的到来,我的内心都充满了喜悦,觉得这黔首往后又有好日子过了,只要一心为民,许多事,我都可以不追究的。”
说着他看向一旁正在出神的嬴政,轻笑着道:“父皇觉得呢?”
嬴政闻言轻笑着看向张良,温声道:“是,只要能拿出对黔首好的良方,过往这点误会不算什么。”
他连儒生都能忍下,更别提是这点没有展开的刺杀。
张良闻言,心中滋味难辨,当初他听说这些传言了,但是一贯当假的处置。
如今真切的体会到,才知道是真的。
但是多年的念想,一时也分不清是他该做的,还是执念。
“容我想想。”
张良正要说话,苏檀就笑着道:“别想了,要吃饭了,先吃饭吧,这天大地大,总归吃饭最大的。”
不等张良开口,他揽着就往膳厅去了。
张良想,临死前吃顿好的也行。
但是进了膳厅,看着桌上那饭菜,他就有些怀疑自我。
他都没怎么见过。
“这是什么?”张良问。
“白玉纤。”苏檀回。
“这是什么?”张良又问。
“白玉盘里一青螺。”苏檀再回。其实就是炒豆芽菜和豌豆尖。
边上还有糖醋排骨、红烧鸡翅、萝卜炖羊肉等。
这么多种类的吃食,他却什么都未见过。
原来秦朝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而他却故步自封。那些烹饪方式,是他所拿不出来的东西。
苏檀客气道:“坐下吃吧。”
他饿了。
嬴政率先坐下,也跟着客气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张良迟疑着坐下,看着面前的美食,有些无从下筷,觑着两人吃饭的步骤,这才学着一起吃。
原来就是跟蒸菜一样,用筷子夹着吃。但是一入口,他的表情瞬间亮了。
原来秦人吃这么好。
“你们这些年,都吃这些?”他震惊了。
看着明明是稚嫩少年郎模样,身高却跟他差不多,而一旁的嬴政更是比他高一个头。
吃得好才能长得这么高。
“嗯,你们不会还在烹烤炙蒸吧?”苏檀笑眯眯道。
他吃了一口糖醋排骨,心中甚是满意。
张良:……
是的,甚至为了养这一批能够刺杀的壮士,他已经开始吃半菽之食了。
整日里缺衣少食,结果对手吃着他没有吃过的饭菜。
张良一时间有些茫然。
“子房先生不妨往民间去瞧瞧,别盯着那些王室贵族,他们拥护自己的国家,是要稳定自己的特殊地位,但是你呢?忠于君王还是忠于百姓,亦或者是忠于这片土地?”
这是不同的概念。
张良闻言,嘴里的肉都快掉了,他从未设想过这个角度。
“忠君是对的,但脚下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亦不能辜负。”苏檀笑吟吟道:“吃饭吃饭,不谈这些了。”
连着几日,苏檀就把张良带在身边,看着他每日去找黔首聊天,再教给他们一些生活的小技巧。
那些此刻被关押,好像等着张良的反馈来进行判罪。
张良一时心中纠结极了。
但是看着太子扶苏可以和黔首坐着聊聊天,会认真地探寻对方的需求,并且提出有用的建议。
并不像寻常的达官贵人,并不把黔首当人看。
“你为什么把黔首看得这么重?”奴隶制刚过去没多久,甚至很多朝堂还未脱离。
苏檀侧眸望着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黔首亦是人,他们为什么不值得被看重?”
听张良这样问,他反而生了审视之心。不把黔首当人的谋士,再有才他也不用。
张良见他眼神不对,连忙解释,说他就是向来把黔首放在心上,但他鲜少见过愿意将其他黔首放在心里的国君。
这是第一次。
苏檀不由得笑起来,温声道:“那就好,秦朝什么样的人都要,唯独不要不把黔首放在心里的人。”
一心为民,是基础。
在苏檀的盯视下,张良心里有些虚,他总觉得那双眼睛实在让人说不出不爱黔首的话。
两人聊了会儿天,苏檀这才认真道:“父皇心里都是黔首,想要很多人才,能够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张良,温声道:“不知子房可愿为天下黔首做点什么?”
张良想,这个问话属实高明,若是问愿不愿意为秦朝做事,他肯定要思考一二,但是可愿为天下臣民,他自然一百个愿意的。
“良,愿往矣。”
苏檀闻言,登时笑了,乐呵呵道:“那日见你,便觉得你和我秦朝有缘。”
毕竟刘邦现在都做上御史大夫了。他底下的人,也该来给秦朝拉磨了。
张良现在到碗里了,韩信如今在咸阳城吭吭哧哧读书呢,再有就是萧何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在想,什么时候萧何能到碗里来。
不过这事不能急,他现在手里能用的人太多了,一时间倒也不急着捞那么多的人才。
此番东巡,到时候往沛县拐一拐,看没有了刘邦,樊哙现在怎么样了。
萧何应当也在沛县。
——但是没想到。
第二日,就听门外有人禀报,说是有人持御史大夫刘邦的信件,前来求见太子扶苏。
苏檀一想,心里就有数了。
可能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他猜来人是萧何。
他连忙道:“快传!”
苏檀理了理衣襟,端坐在太师椅上。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磕头。
“微臣萧何,拜见太子殿下。”
他心里忐忑极了,毕竟他不过是沛县一狱吏,哪里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面见太子。
“萧何?”苏檀悬着的心放下了,亲热道:“快请起。”
萧何有些迟疑,却还是听话的起身了。
“太子。”他恭谨立在一旁。
苏檀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样子,乐呵呵道:“好了,是刘邦介绍你过来的。”
萧何应了声是,连忙将信件呈上。
苏檀快速地看完刘邦的信,心里就了然,对方果然聪慧,若是萧何直接依附于刘邦,那在朝中的发展会低一些,但若是被他介绍来给太子,那就会有一个和刘邦一样的起点。
御史大夫的客卿,和太子府的客卿,其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苏檀将信收起来,温声道:“你先跟着车队,帮我做一些文书的工作,能行吗?小篆可学过?”
见萧何点头,说自己系统的学过,苏檀心里就知道了,这刘邦是真的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真的太聪慧了。
“你先跟着看看,到时候再说吧。”他说。
第二日,苏檀出门时,身边便又多了萧何。
嬴政敏锐的发现这个人,他眉眼微动,面上却一片平静,只是漫不经心道:“过了邯郸,就往东走,不再往北了。”
要往泰山的方向去。
这一次东巡,不仅仅是要东巡。
如今天下平定已经有十年了,嬴政觉得,到了封禅泰山的时候了。
其实在六国刚刚平定的初始,他已经这么想了。
封禅泰山的意义非常重大,从远古时期至今,在泰山进行最原始的祭天都是最重要的活动。
每一个部落、氏族的首领,或者诸侯王,都想来此。
在春秋时期,便是齐桓公亦如此。
他想在泰山封禅,却被管仲以祥瑞不现而拦住了,说这样代表着天帝不承认齐桓公的天子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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