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八十亩结的玉米留的种,就足够两万亩的种子,到时候就直接传播开了。
大秦境内,不出两年,就能种满玉米了。
这么一想, 真的让人充满了希望。
苏檀守了几日,直到所有流程都走完,玉米种子下地了, 这棉花种子晒好,也下地了, 这才回章台宫去。
“父王~”他颠颠地回来。
嬴政正在批折子, 闻言抬眸, 眸中带着期盼。
“种子都种好了, 也浇上水了,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 都还不错。”是很顺利的感觉。
嬴政舒了口气:“那就好。”
他也紧张。
这些种子描绘出来的愿景让他无从放弃,光是想象, 都美妙的一塌糊涂。
苏檀看着他轮廓明晰的下颌线,突然能感觉到他的斗志满满, 好像不知道疲惫一样。
“阿父, 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 总是会得到的。”
嬴政这一生,遗憾很多,可成就比遗憾更多。
“嗯。”他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幼崽,摸了摸他的脸,温声道:“你不必想太多,跟个小老头一样。”
苏檀呲了呲牙齿, 他才不是小老头。
看着镇定的帝王, 他不由得心生佩服,他真的会有些慌乱, 心里想的都是打仗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但嬴政就不会,他老神在在的像是没这么回事。
心里素质好到令人惊诧。
他瞬间崇拜极了。
“现在玉米和棉花都种下了,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丰收了。”苏檀扳着手指,算着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收获果实。
“不着急,要发芽、长大、开花、结果,要用的时间还很久。”嬴政温声安抚他。
苏檀点头,他趴在桌子上,昂着小脑袋看着不动如山的政爹,笑的软乎乎。
看他在忙,他便不再打扰,而是自己捧着邸报来读。
这上面现在已经有连载小故事了!
他看的抓心挠肝。
时下限制很多,关于王权都不能写,诗经里面的相关故事,是非常安全的。
就这,在没有任何娱乐的年代,苏檀看的都很是高兴。
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国的其他东西还没有传入他国,而邸报先传过去了。
各国文字不同,但大形还在,有时候连蒙带猜,也能认得几个。
主要是这故事实在太精彩了。
苏檀得到消息后,瞬间即兴奋了,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阿父,我想到一个点子,就是文化入侵。”他搓了搓小手,笑眯眯道:“各国文字不同,但是没关系,人们总是喜欢看故事的,这样可以宣扬一下秦国的文化。”
嬴政挑眉:“此话怎讲。”
苏檀认真给他列举了,比如不了解秦国而带来的恐慌,和熟悉一个国家的文字故事,就会有亲切感,文字的感染能力是非常厉害的。
“那李斯所说的孝顺之道,就可以大肆宣扬了。”
苏檀琢磨着,古代的二十四好孝子的故事,就可以拿出来了。
嬴政:?
他听了这故事,只觉得大为震撼。
突然庆幸去岁将赵太后接了回来,要不然今年做这样的宣传,只会是打脸。
于是苏檀养的那一批文人,又开始接活了。
主要故事的中心思想,都集中在孝道和秦国的好来。
“把那些吃食也写上,要文笔好的,辞藻华丽,主打一个看到就像是吃到。”
苏檀沉吟,有时候文化带动的城市滤镜是非常厉害的。
嬴政:……
他想想这样的付出,只是一些邸报的花费罢了,实在不值一提,便想着试试,没有反对。
“再加上一些对黔首很好的政策进去,父王,你琢磨一下轻徭薄税,先把饼画上,就是你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度,着手点一定在黔首上,而不是在什么君臣上。”
像是你纠结分封制还是郡县制,黔首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但是你要说,黔首今天能吃到肉,明天能喝到酒,那感兴趣的人就特别多了。
嬴政闻言,皱着眉头道:“黔首乃大秦黔首,乃寡人之黔首,若是敢有二心……”
苏檀捏了捏眉心。
“亲亲政爹,二世而亡,你活着他们不敢,但凡君弱,国必灭啊。”
嬴政抿着唇认真思索。
“可以拿一块地区试验,看看这些政策好,还是你原先的政策好,法家的严苛,在乱世确实能强国,但是在统一之下,大家要的是安稳,你好好想想荀子的思想,一定要记住,君为轻,民为重,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苏檀苦口婆心,生怕他政爹虎躯一震,主打一个创死所有人。
嬴政摸了摸下颌,那双黑漆眸子中,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漠。
“嗯。”在扶苏的注视下,他还是应了一声。
苏檀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嬴政是一个精神非常强大的人,一般人不能影响他。
“知道了。”他又回。
苏檀便抿着唇笑,也是一个会顾忌他心情的好阿父呀。
他就不再闹了,而是窝在他怀里,懒洋洋的看书。
四岁半了,他马上就失去和政爹贴贴的机会了。
毕竟他也要长成好大一坨了。
再有亲密行为,他政爹估摸着要觉得他是个软弱的崽了。
嬴政垂眸瞥了他一眼,给他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投入到政务里面去了。
他刚刚亲政,又筹备着要攻打六国,政务忙的起飞。
苏檀自然也知道,不再闹他。
他每天放学了,都要去地头看两眼,看的值班的锐士都认识他了,每次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不必客气。”
他应了一声,和农家一起蹲在地头,看着他扒拉开一个种子,再满脸虔诚地埋回去。
苏檀就想到一首歌。
我有一株兰花草,一日看三回。
具体怎么唱的,他不大记得,隐约记得有这么首歌。
农家真的要看三回了。
“这是做什么?”他有些怔住。
农家笑了笑,温声道:“我打算就住在地头了。”
他要看着没一分没一秒的变化,然后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到时候就可以总结经验,再教给黔首了。
苏檀见此,心中感怀,笑着道:“你有这份心,这玉米就肯定会好。”
“天赐神种,救百姓于水火间,往后人间再无饿肚子了。”
苏檀神色安静,小手按在土地上。
其实在很早以前,没有穿越的时候,泥巴和灰尘对他来说,都是比较脏的存在,他会担心自己雪白的衬衣上有灰尘,会担心新买的球鞋踩在泥巴上,留下刷不掉的痕迹。
但是现在,他会觉得这片土地很亲切,孕育了太多生命。
一旁的农家神情激动,他去年是参加了秋收的,见识过那一点点的田地,就能种出那么多的种子。
“当初剥种子,手都磨红了,可是手越红就越高兴,这样就会觉得,真好,每疼一下,都代表着有无数良种呢。”
农家的神情虔诚。
这都是粮食,在乱世,在饥荒年代,别说是一口饭了,便是一口照出人影的稀汤,在关键时刻都能救活一个人。
他没有经历过,在文字上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
苏檀听着他说,笑眯眯道:“今年才是剥玉米把手剥红呢,足足八十亩,亩产千斤,想想出来有多少斤。”
这么一说,农家的脸瞬间兴奋的发红。
纵然早就知道,可再次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他那么高兴,苏檀也高兴。
坐上马车回了咸阳城,走在路上就遇见了张屠夫。
“公子!”他连忙唤。
苏檀让马车停下,趴在马车上,笑着道:“怎么了?”
张屠户脸上带着激动和感激,他笑着道:“往常养一年,猪还瘦,卖不上什么价,现在那猪才养了半年,已经能出栏了,果然很肥,吃起来也没有腥臊味,我那铺子生意好的都要招呼不过来了。”
“整日里也有人来送礼,说是感激当初我教他们,可是只有我知道,当初是你让教的。”
其实在最开始,他心里非常犯嘀咕,就算知道是公子扶苏,心中也有抗拒,觉得是贵人闲的没事来消遣他玩。
谁知道……
竟然是真的。
他为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羞愧。
苏檀闻言看着他兴奋的眼睛,笑着摆摆手:“无事,只要你猪肉卖得好,日子过得好就行。”
他原就是帮助黔首,他当时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面前的男人都没有很生气,除了他身份的压制,他本身也是一个很善良的男人。
张屠夫闻言感动坏了,他眼圈都红了:“公子不图回报,张却不能忘恩负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喝……奶。”
他想说喝酒,但是公子的年岁显然不大合适。
苏檀闻言挠了挠脸颊,对着他炽热感激的眼神,难得有些羞赧,温声道:“成,到时候我遣人通知你。”
张屠夫顿时欢天喜地的走了。
看着他那壮硕的背影,和俊秀的脸颊,苏檀摸了摸小脸,艳羡极了,他也想这样长的壮壮的。
能够帮助到别人,让苏檀心里也很高兴。
他回章台宫都是哼着歌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嬴政好奇地问。
苏檀笑眯眯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骄矜地翘起小下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嬴政,显然在等着夸奖。
“扶苏真厉害。”嬴政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的夸赞他。
苏檀顿时爽了。
他握着小拳头,满脸震撼的想,终有一日,他要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感激,那得多有成就感。
“这种感觉我很喜欢。”苏檀昂着小脑袋,甜滋滋道:“被阿父夸真的很高兴。”
嬴政有些意外,摸摸他小脑袋,轻笑着道:“是吗?那要是亲亲扶苏,扶苏岂不是更高兴。”
苏檀:!
你倒是亲呀。
苏檀抬眸, 眼巴巴地等着。
在秦国时间久了,他会更加期待贴贴,因为大家之间有等级阶级, 想要交心是很难的。
所以人会特别孤单,就算他身边有很多人, 也会觉得孤单。
和父王的贴贴, 会让他在一定程度上舒服些。
嬴政垂眸看着他, 感觉他现在才像是个可爱的孩子, 而不是一脸老成。
他俯身, 神情慈和, 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温声道:“行了, 跟没人要的小可怜一样。”
苏檀捂着脸颊,嘿嘿傻笑。
笑几声又觉得这样实在太傻了, 他又板着脸, 小脸红扑扑的,一脸认真道:“只要父王和阿母在, 扶苏就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正说着,就听见嬴政一拍大腿。
苏檀:?
“今年五月,春暖花开之时,要册封你阿母做王后。”嬴政道。
“这不是好事吗?你拍大腿一脸懊悔做什么。”苏檀一脸迷茫。
转瞬也想明白了。
他阿母……出征了。
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不好意思,新娘她出征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苏檀弱弱道:“奉常没有想到吗?”
嬴政声音也难得有些弱:“奉常又不知楚夫人出征去了, 在他们的视角, 楚夫人还在深宫中。”
册封仪式没有王后本人在,肯定是不成的。
最后嬴政只能说, 让楚姬快马回来,等王后的祭祀仪式过去后,再快马加鞭的回去接着打仗。
苏檀歪着小脑袋,表示叹服。
只是苦了楚姬,来回奔波,不过有快马在,她又练了碧月残金神谱,倒也还好。
苏檀立在章台宫中,看见那漫天轻红,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
原来,花飞花谢花满天,已经一年过去了。
“父王,抱我起来。”他笑的眉眼弯弯。
嬴政闻言,俯身将他抱起来,温和道:“做什么?”
苏檀没说话,他伸手去攀折那开得艳艳的桃花。他还记得去年刚穿越过来时,一枝桃花对他来说也是非常坚硬的存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折断。
但是现在他练了碧月残金神谱,力气大的能把桃花树薅起来,这小小一枝桃花自然不在话下。
春风中,桃花下。
苏檀笑的很甜,温柔道:“阿父,送你一枝桃花呀~”
嬴政看着他,神色微怔,轻笑着道:“好。”
接过桃花枝,递给一旁的寺人,示意他去插在梅瓶中。
“长大了,力气大了。”嬴政神色柔和。
两人对视一笑,苏檀学着先前的样子,笑眯眯道:“饿饿。”
嬴政神色有些恍惚,去岁,也是这样抱着他折桃花,然后他就捂着肚子说饿饿。
“想吃什么?”
去年只有蛋羹和肉糜,但是今年就有很多吃食了。
“菽乳酿肉?红烧肉?”
苏檀想想,忍着口水点头。谁能拒绝美食,没有人。
于是两人就让寺人摆在廊下,身边是晴空是桃花,是万里无云。
“隐约间,好像能听见号角的声音一样。”苏檀向着韩国方向举了举奶碗,一脸我给你们敬酒的样子。
空气中漂浮着百花和青草的香味。
“错觉。”嬴政老神在在地啜饮了一杯酒,看着天上的白云,眯起了眼睛。
“你说当初昭襄王时期,是怎样的璀璨?”苏檀有些好奇。
嬴政沉吟,昭襄王是一个非常勤政的君王,他在位时间非常长,文有范雎武有白起,还灭了东周。
只可惜,后来这些都丢了。
“你是在警醒寡人?”嬴政皱眉,他想想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苏檀:?
“我就是喜欢他而已。”他其实了解的不深,但他是秦国一统天下的奠基人,就难免有崇拜心理。
嬴政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寡人知道了。”
看着他那不服气的眼神,苏檀鼓着脸颊吃了一口肉,笑着摇头,他觉得他不明白。
等吃完饭,嬴政的休闲时光就过去了。
但是一个寺人满脸喜色的来禀报,说是后宫有个少使有孕了。
苏檀:!
合着自己政爹看着整天不近女色,其实一点都不影响后妃有孕,不过历史上确实挺多孩子的,虽然都被胡亥给干掉了。
嬴政挑眉:“知道了。”
苏檀看着他的神色,发现他就连听见有孩子也一脸淡然,不由得唏嘘。
“宫中有孕的女子很多,但是能生下来的不多,能养大的更不多,幼儿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嬴政解释。
苏檀闻言点头。
确实是这样,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带走一条小生命,一场高热,就能令一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幼儿变得痴傻。
“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只要大秦境内都研究透了,那必然很多小孩都会无恙的。”
苏檀认真道。
疾病在这个时候,确实很难。
嬴政点头:“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之前说要建学堂的规矩也是对的。”
这次教赤脚医生手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会读书的小吏实在是太少了。
“到时候一统六国后,需要的读书人会更多,而秦国的贵族根本不够分。”苏檀小手一摊:“更别提还有些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两人对视一眼,嬴政大手一挥,决定在巴蜀也建一个学堂。
这一次有经验了,照着做就好了。
苏檀认真点头,他提建议:“每个郡县都要有学堂,这学堂才是根本,才是凝聚力。”
从小学习的文化,大家说同样的话,读同样的书,长大了归属感才要强些。
嬴政犹豫片刻,这样以来,耗费就很高了。
“可以募捐,就是以墙刻的方式,将捐款人的籍贯、金额都写下来,毕竟建学堂是功在千秋的好事,想必愿意募捐的商人很多。”苏檀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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