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舒服得靠在软榻上:“我此前与你说的,是有次我生辰,侄儿给我这个叔祖父送上的生辰礼,那年我正巧在京城,也是时机好才吃到,就那一口烤乳鸽,我这么多年都没忘那个滋味。”
顾璋问:“那您之前还说日后进京带我吃?”
燕老撇了一眼自家真馋嘴的小徒弟:“她做的菜向来不外流,只孝敬长辈,分享闺中好友,等日后大哥生辰,或者我生辰,你自然能跟着尝尝。”
顾璋如遭雷击。
他想了想师父生辰,又打听了燕先竹生辰,一个已经过了,一个还有半年:“那她父母生辰呢?”
燕老瞧他这没出息的模样,笑骂:“人家父母生辰,又不是整生,小家就庆贺了,岂有你的份?”
也就是说,他顶多蹭蹭燕家两老的份了?
那可是能让师父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吃食!
顾璋想了想:“师父您说,我有没有可能和小姑娘成为好友?或者我当他哥哥也行,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他,我肯定护着她。”
闺中好友不行,别的好友总行吧?这样说不定就能尝尝了,有前头救人的事情,也算开了个好头不是?顾璋心里暗搓搓计划着。
燕老一折扇正对他的脑门敲下来:“想什么呢?芷儿也就比你小半岁。”
顾璋震惊:“她只比我小半岁?”
他还以为顶多十二三岁呢!
梳着那么可爱的包包头,小脸也总笑得甜甜的,竟然和他同岁?
“看着不像啊。”
燕老瞧了一眼自家傻徒弟,问道:“你喜欢不?”
顾璋还在琢磨小姑娘怎么可能只比他小半岁,突然被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哈?”
“喜欢啊,我不是一直都挺喜欢各种珍馐美食吗?师父你知道的。”
燕先梅头一次发现,自家徒弟竟然有一颗榆木脑袋。
他起身往后院走,打算叫水沐浴休息:“你且等着我和大哥生辰吧,别惦记了。”
琼林苑。
顾璋还是没思考出什么法子,各种吃吃喝喝的聚会就塞满了他的行程。
这日他穿好官服,到琼林苑参加礼部主持的琼林宴。
皇上会亲自到场,与新科进士们同乐。
不过来的时间长短,就要看皇帝的心情了,有时候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顾璋可能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真心期望皇上不来的。
反正先避避风头,他这个翰林小官,如果不出意外,皇帝也不召见的话,许多年应当都没机会面圣。
“也不知皇上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失去了这个机会,也不知日后什么时候才能入了皇上的眼。”
“琼林宴还没结束,说不定皇上会来的。”
顾璋已经放开了,看着宫廷乐队表演的歌舞,和大伙一起游园赏景,好不快活!
他道:“琼林苑这么好的风景,咱好好赏景才不辜负皇上一番美意啊。”
他是觉得这座园子十分漂亮的,如果日后有机会,他也想有个这样野趣横生,又精致漂亮,生机勃勃的后花园。
他见差不多快结束了,就单独一人往外走,想在离开前,好好再看看这座园子。
礼部官员见皇上也没来,也没阻止,就让他去游园赏景了,这本就是新科进士要来享受的。
顾璋美滋滋的逛游园,没料到皇上处理完了政务,赶来了琼林宴,勉励了新科进士们几句,便让下人来寻他。
顾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喝着果饮,正美着,陡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看来朕的小状元郎颇为喜欢这园子的风景。”
顾璋:!
顾璋回头就见明盛帝,或者说他的“广宇兄”正带着点笑意瞧他。
他起身,躬身行礼,无奈道:“臣见过皇上。”
明盛帝坐在了他原本坐的位置上,玩笑道:“那日你我在京郊偶遇,后在大殿之上作诗赞朕。不知哪一次说的是真心话?”
顾璋脸不红心不跳:“当然两次都是真心话!臣记得两次都夸皇上英明神武,是难得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的明君。”
只要他脸皮够厚,就绝不承认头一次的暗搓搓的吐槽之语。
他就是夸,怎么了?
谁听出来了“皇帝穷”“皇帝小气”的暗示,让他亲口说出来!
明盛帝从袖口拿出一卷羊皮纸:“朕本还想着补偿一二,既是朕会错意了,那就可惜了这精挑细选的大宅子了。”
顾璋:“……”
真要不打算送,真可惜了的话,压根就不会拿出来,还故意抖开让他看见!
这可是京城中心位置,足足大四进的豪宅,花园假山、甚至还有池塘!
顾璋顿时从善如流,十分麻溜的改口:“您英明神武,怎么会会错意呢?”
要送他京城大四进的豪宅的人,怎么会有错呢?
皇上此前还忧心,等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还能不能见到他的顾小状元不遮掩的本性。
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忧心了。
他笑容和煦道:“宅子先予了你,过两日有了由头,朕便下旨过了明处。”
到手才是真的,顾璋迫不及待:“过两日有什么特殊的吗?”
皇上提点道:“可想一想你会试第二场作答。”
“好生准备,不许藏拙!若再想躲懒,朕就当真小气一回,宅子在手里多留些时日。”
顾璋:?
会试第二场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看着明盛帝走远的背影,他还是没敢上去问,不许藏拙,说的是哪一方面,万一猜错,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他藏得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啊?
可真让人头秃。
也没回忆起太多有关会试第二场的内容, 更别提当初自己是如何作答的了。
“怎么不早点说?”顾璋叹了口气,考完、阅卷、出成绩、殿试、琼林宴……这么一溜烟下来,都过去两个多月了。
如果是考完没多久回忆, 他估摸着还能想起来一些。
顾璋跑去找黎川他们打听,几人集思广益,帮他凑了一份会试第二场的试题。
黎川和金瑎在准备朝考,为留在翰林做准备,故而回忆完了试题,就各自回去复习。
余庆年得了探花, 与顾璋一样不用参加朝考就能留下,他疑惑:“璋弟回忆这份会试试题作什么?”
“想想看我当初怎么答的, 也不知给自己挖了什么坑。”顾璋看完试题,觉得题题都可疑。
这题论述遇到山洪山崩, 如何安置百姓。也不知他有没有写超出时代的救援安置、防疫知识、甚至是避免山洪再次发生的长期治理办法。
还有这题有关山匪, 他会不会迷糊中写的太过, 把当初末世中极为流行的,举基地之力率先围剿丧尸的法子写出来了?
还有这题……
顾璋:“唉——”
余庆年温和地宽慰道:“璋弟无须担忧,即使会试答卷有些疏漏, 但如今殿试已过,你我官位已授, 已成定局。”
顾璋嘀咕:“我倒是情愿真有疏漏。”而不是现在这种,自己给自己埋了一颗雷, 还忘记埋在何处。
不过顾璋也不是吐苦水,需要人一直宽慰的人,他很快就调节好心情, 积极的想起办法来。
他得了状元,入了翰林, 也不知翰林最大的头头燕先竹有没有办法看到他会试答卷?
燕先竹年事已高,早就不日日上职了,不过隔几天,还是要来一回的。
这天快到午时,燕先竹发现顾璋在门外溜溜达达。
“做了什么亏心事,连我的门都不敢踏进来了?”燕先竹收起桌案上的书册,招呼顾璋进来。
顾璋跑进来,笑眯眯道:“这不是在翰林院里,怕人说您有私心吗?可不能因为我这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损了您老人家的名声。”
燕先竹收拾桌案的手一顿,见顾璋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有些狐疑。
小子平日里对他可没笑得这么灿烂过,跟吃了蜜似的,他心中微微警惕起来,嘴里道:“举贤不避亲,你把平日里那股机灵劲儿拿出来办差,办得好,自然无人敢说闲话。”
顾璋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您可得帮帮我,皇上让我好好准备给他办差,说与会试第二场有关,可我都忘了当初如何作答。”
燕先竹先是心惊:“皇上何时见过你,还交给你差事?”
皇帝召见翰林中的学子、侍讲,都会有相关记载,何年何月何日召见了谁。
他作为翰林掌教,这记录册隔几天就会呈上来给他过目。
顾璋将那日琼林宴上的事说了,跟燕先竹告状皇帝话都不说清楚,还让人猜!
顾璋愁眉苦脸道:“我又不敢去问皇上。”
他没好意思说实话,不是怕明盛帝,而是怕说错了话,漏了更多的底。
万一出错了技能牌,那就是白送了。
燕先竹瞧着顾璋耸拉小脸的模样,稀奇道:“你还有怕的时候?”
他还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找人打听起来。
这日,燕先竹两兄弟在院中树下喝茶下棋,他便忍不住提起了这事,笑道:“别看平日里机灵聪慧,还是个没经太多事的孩子,此前你我兄弟还担心他在皇上面前过于放开,没想他也是怕的。”
燕先梅多了解自家小徒弟?他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笑着摇摇头:“兄长你想想,弟弟在信中写过,他儿时屁颠屁颠跑进屋子里来哄我,都是些什么事?”
燕先竹下棋的手一顿。
疏忽了!
那日顾璋表现难得可怜又紧张,他竟一时间没能把他和信中腆着脸哄师父的顽童联系在一起。
“大哥也别太担心,先有个心理准备,届时别被吓着就好。”燕先梅淡定道。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孩子有动响,后头绝对憋着大招。
燕先梅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但凡身边有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往顾璋身上想,一准错不了!
“我还不至于被点小事吓着。”左右不过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能办多大的差事?也就翰林那点事。燕先竹好奇道:“子实不担心?可需要大哥让下头照拂一二?”
“别看他皮,做事心里都是有分寸的。”燕先梅想想翰林那些事,笑道:“还真没太大担心,就他那股鬼精鬼精的机灵劲儿,要是真有人能欺负得了他,那我倒要好好瞧瞧,是个什么人才。”
燕府后宅。
燕夫人走进女儿院子,正院没见人,倒是又添置了几样精巧可爱的小摆件。
奶乎乎的木质乳白色幼犬,正睁着水汪汪的狗狗眼,乖巧地趴在进门右手边的矮桌上。
仿佛在等主人回家,见到主人后十分激动又期待地说:“汪汪,主人终于回来啦!”
“汪汪汪,想出去玩,主人带我出去玩汪!”
幼犬脑袋圆乎乎的,被打磨得极为光滑,让人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一摸,进屋的心情都变好了。
除了这只新添的乳白色小犬摆件,挂在小门旁的蝴蝶百花风铃,墙上新换的诱人食画册子……无一不让人感觉,房间的主人极为热爱生活。
花了许多心思,将房间的每一处都摆弄成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模样。
这定是个快活透亮,生机勃勃的姑娘。
“芷儿呢?”燕夫人问。
婢女屈膝行礼道:“回夫人的话,小姐在小厨房。”
燕夫人便带着人往小厨房走,越往小厨房走,面色愈发带出几分愁。
燕夫人想想就觉得头疼,两年前她就开始帮女儿寻摸好夫君,可偏偏东挑西挑,愣是没一个合适的。
高嫁是万万不行的,若日后有个什么事,他们燕家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连帮忙说话都难,他们燕家也不需要牺牲女儿幸福去做这些事。
同等世家的,本就没有太多适龄的公子,要不就是家里人口太复杂,跟入了龙潭虎穴也没差了,婚后没个安宁,要不就是芷儿根本瞧不上。
好不容易寻摸到两个还行的,可她去和人家夫人一见面,就听出了对方隐隐有些瞧不上她家芷儿,说琴棋书画不通也就算了,还喜欢匠人手艺,琢磨厨艺。
婆婆不喜欢,瞧不上,日后日子可怎么过?
燕夫人更愁的是,她家芷儿可比外头隐隐传言更夸张。
不是旁人贵女那般,吩咐下人去做的那种,无论雕刀、纸塑、锅碗瓢盆……都爱亲自动手,而且极为喜欢鼓捣这些,甚至手都不似许多仕家女子般白皙柔嫩。
“芷儿这性子,可如何是好?”
燕夫人身旁的嬷嬷宽慰道:“小姐娇憨可人,性子也是极好的,不过天真烂漫了些,有点自己的爱好,总能找到好夫婿的。”
聊着,一行人就走到小厨房门口。
都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跟快活的小鸟儿似的,好好听得人脸上的愁苦都融化了。
“青荷,这泥好黏呀。”
“你看我做的,是不是和画里的这个烤炉一模一样?”
燕夫人一进去,就见女儿正笑盈盈的蹲在地上,纤白的手上沾满了泥浆,兴致勃勃的在盘弄一个圆筒形的东西,甚至脸蛋和鼻尖都沾了一点泥,活像个小花猫。
她还兴奋地说:“青荷,你看这书里写着,烤炉还没开,香味引来的人,能足足挤满一整条街呢!”
“老王卖瓜都还自卖自夸,小姐您忘了,这书里好些制作过程的建议,都还是您给的。”青荷不赞同,哪里会有这么香的炙肉?
她家小姐做的各种肉,也不过是香透了一整个院子。飘香十里那多半是文人夸张。
“才不会。”燕芷才不理她,她胳膊环着膝盖探头往炉子里瞧,声音里满满都是羡慕和期待道:“满满一条长街的人啊!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被这么多人喜欢夸赞就好了。”
燕夫人止步。
她瞧着女儿甜美娇憨的小脸蛋,眼前却浮现自家女儿在小厨房里忙来忙去的身影,就跟个快活的蝴蝶似的,偶尔还能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在给哼着歌的女儿伴奏,明明寻常的声音,串在一起就是好听极了。
那是她家芷儿高兴的声音,女人家一生中,未出阁前最高兴快活的日子。
燕芷惊喜:“娘,你来了!”
燕夫人被女儿透亮惊喜的眼睛看着,心里又酥又软,原本准备的话,便也不好说出口了,她和煦一笑:“又在捯饬什么吃食?”
燕芷拿着走后门提前要来的《食神鬼斧》翻开宁都篇,指着滋滋冒油,金黄酥脆的炙肉,和燕夫人喜吟吟地分享起来。
看着女儿手里的画册,燕夫人心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她以往也不是没试着往下头找过,但许多攀附的心思太明显,连她都瞧不上。
她心中盘算起来,顾璋模样俊朗,品行瞧着也好,能被燕家两位最厉害的长辈看中,还连中六元,日后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她眼瞧着,顾璋没有瞧不起芷儿的爱好,反倒是有点喜欢,不仅上讨着要酥烙花生,还出了本讲吃食的画册。
其它且不说,单说愿意自己吃亏也护着芷儿,这便超出旁人一大截了。
最重要的是,她家芷儿好像也挺喜欢的,燕夫人瞧着身旁捧着画册,叽叽喳喳跟个小黄灵鸟似的女儿,眼里浮现温柔的笑。
她用帕子给女儿擦擦鼻尖的小泥点,问道:“芷儿喜欢叔祖父的弟子吗?”
翰林院。
这会儿已经距离殿试后有一月了,今日是翰林院举行朝考的日子。
除了一甲以外,二甲和三甲的新科进士都可以参加,朝考成绩好的成为庶吉士留在翰林,余下没考中的,就外放当官。
在翰林院里的任职,怎么说也是天子近臣,有机会见面皇上,在京城与朝中重臣打交道,还有经验丰富者担任教习,三年下来,学到的经验,积累的人脉是外放的官员难以想象的,升迁也更快。
故而朝考十分重要,黎川和金瑎都准备已久。
顾璋和余庆年都已经初步熟悉了翰林事项,这会儿在自己的位置上办公,见有人出来,他们连忙起身往外走。
“怎么样?”顾璋问道。
黎川向来克制守礼,只道:“尽力答完了。”
这话落在顾璋耳朵里,自动就换算成“没问题,可以放心等结果。”
他松了半口气,又赶紧去看金瑎。
金瑎苦笑:“我没太大把握。”
他今儿算是栽了跟头,本来他的学问就不如三位兄弟,有些名气也全靠诗词,能一路考上来,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
金瑎说了说自己作答的,黎川这个做过一遍题目的,率先眸子暗了些。
顾璋和余庆年也心里没谱,倒不是说很差,但是在这么多万里挑一的新科进士中,最后能不能取上,还真是个问题,感觉就在能留下和不能留下那根线上晃。
能不能取中,是要靠最后御笔钦点,也还有转机,顾璋想着,才道:“考都考完了,咱不聊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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