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越压抑,越愤怒,越感同身受,后面就越忍不住为他担忧。
看到他去找村人,却个个都劝他:“算了,咱斗不过的。”“他们都是当官的,肯定护着自己人。”“别费这个力气了,小心大人生气,你家最后几亩田都保不住。”
听到这些话,心都揪起来了。
他们这些小人物,不怕折腾,不怕麻烦,也不怕走远路走得脚底磨得满是血泡,但真的是再禁不起一点打击和报复了,扛不起一丝风险。
“小心最后几亩田都保不住。”
“要是被发现,路上把你的腿打断,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这下,原本义愤填膺地骂那些消极麻木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他们估计也会这么选吧?
在这样极度悲凉无奈的心绪中,选择独自一人出发的王大牛,仿佛全身都镀上了一层光,显得那样勇而无畏。
看到他途中辛苦,都忍不住为他打气,一定要坚持啊。
看到最后真的成功讨回公道,那种从悬崖底一跃飞到天上的刺激感,直让人高兴得狠狠挥舞一下拳头,更有甚者兴奋得跳起来。
跟随着王大牛的视角走完这大起大落的一遭,看到王大牛成为十里八乡的英雄人物,更是浑身舒坦得每个毛孔都张开,像是在大夏天里喝了一碗井水里冰镇过凉茶。
仿佛心底都升起无限勇气,他们也能成为这样的英雄!
举报的农人偷偷拿钱买了一份报纸,宝贝般的藏了起来,顾大人写的这是他!
虽然他也有些疑惑,他没有在半路摔跟头,也没有走得满脚血泡,但他还是笑眯眯捧着报纸,一遍遍地去听书生讲的故事,肯定是他!
于是乎,顾璋的船队每停留在一个都府,若这个都府有贪官污吏,或者官员、富商、势力做恶事,总会有好些百姓挺身而出。
或检举揭发他们的恶行。
或跪地哭诉他们的冤屈。
百姓无不相告,作恶之人藏无可藏。
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被查收,按照户籍平分给当地百姓。
被抢占的田地、被强娶的少女……
明明是被欺负却落得名声尽毁,最终投湖的良家女;明明是救人,却被强判成杀人犯打入打牢等秋后问斩的屠夫……
沉冤得雪之唤他“青天大老爷”,在村口立下石碑,建造生祠,感念他的恩情。
顾璋似乎没有什么不敢做,似乎没有什么人不敢得罪,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咋舌。
有贪官被强行押走前,还死死盯着顾璋道:“我就不信你一分不贪,从不利用职务之便牟利!你很快就会遭报应的,我在下面等你。”
顾璋嗤笑一声:“那你慢慢等着。”
他还真不屑去贪那三瓜两枣的,平白闹得心里多些事,更没无耻到为钱财权利这些身外物,去颠倒是非黑白。
顾璋的雷霆手段震慑了一批人,也在百姓中有了更高的名气和声望。
有闻风丧胆的,自然也有闻声而来的。
曾经在刚赤府合作过的贺家,竟直接找上门来。
贺家主容光焕发,与四年多之前相比,像是年轻了一截:“草民贺知道见过顾总督。”
“贺家主无须多礼,”顾璋笑道,“几年不见,看来贺家主过得不错。”
“托您的福!”
这话还真不是客气,贺家承接下这个事的时候,知道好,但没想到后续会比他们预料得还好许多倍。
四面八方的树一种好,刚赤府产量也提升了,甚至把交战多年的匈奴也打败了!
一时间,信道家、佛家、五行八卦的人都来找他们贺家种树“布阵”,还指名道姓要“顾璋同款”
更巧合的是,先有当地府衙的官员说漏了嘴,说这是顾大人布下的化解煞气的大阵,尽管被顾大人否认了,但后来又有知名道长,亲口承认那方大阵的玄妙。
一时间,贺家的生意火爆得不行,最火热的时候,甚至都排到两年之后了!
不管信的、不信的,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纷纷想要布一个阵。
尽管也有选别家的,但贺家终归是被选得最多的,这几年,他们贺家财源滚滚,一飞冲天。
贺知道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刚赤府那些树,真的是个大阵?他们贺家在其中沾染了因果,也得了一部分阵法反馈的福泽。
想到这里,贺家主态度更友好了,也十分会说话地恭维道,“贺家这点成绩,还是万万比不过顾大人您这几年的政绩。”
早就打过交道,贺家主知道顾璋不喜欢太多寒暄和推诿,也不需要一遍遍设宴摆酒邀请,才愿意放下架子勉强松点口风。
顾大人并不一竿子打死他们这些商贾,也并没有歧视之意,更不会捏着权利作施舍的态度。
贺家主直入主题道:“顾大人可知口江庄一带江水泛滥的情况?”
顾璋自然知道,这就是当年他师父燕先梅修水利工程,伤了腿,还在常常在水中行走检查,劳作过度,最后导致股骨头坏死的地方。
当初这个地方,可不只是简单用泛滥二字形容。每隔几年,就会有滔天洪水冲到陆地上,淹没粮田,冲垮房屋,数不清的人淹死在水中,饿死在饥荒中。
可偏偏此地水土丰沃,气候也对作物生长十分友好,粮食产量比别处高许多,即使要面对凶恶的天灾,百姓也没法狠心离开故土。
燕先梅的辛苦没有白费,他处处警醒,每每亲自视察,故而当地水利工程修建得极为扎实,没有被层层贪污掉,更没有半点偷工减料。
这么多年过去,早年修建的水利工程依旧保护着当地百姓,是他们的保护神。
再也没有原来那么凶险的洪水,也很少有原来那样大批的百姓因此丧命。
但有些事总是没法十全十美,早年被冲毁的岸边土地,已经失去了草木屏障,水土流失得厉害,再加上这些年偶尔越过屏障水流冲刷,有大片土地变成了松软稀泥般的劣地,等夏日暴晒之后,又干裂炸开。
偶尔有大水,保命没问题,但跨过堤坝涌进来的水流泛滥成灾,总能浸泡田地,导致粮食减产。
更年复一年地吞噬耕田,逼得离水近的村落步步后退,耕地线大约三年后退1-3米。
顾璋饶有兴趣:“贺大人有想法?”
贺家主随即掏出了一份“计划书”,这份计划书看着就很舒服,显然是在几年前那次竞标中留下了经验。
贺家主道:“十多年前,大伙都还以为这是江里的水怪作祟,每隔几年发怒,想要得到供奉。良田逐渐变成荒地,也是因为水里的妖怪法力更强了,也不满大伙修了堤坝拦住它。”
顾璋:“……”
他已经习惯了,所有理解不了的事情,总归要推到鬼神之力身上,什么“怨气”“煞气”“神仙”“水妖”都是这样。
贺家主继续:“贺家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几年前您在报纸上刊登了那篇文章。贺家很快就想明白这不是水怪,而是缺了植物巩固水土。”
他苦笑一声:“其实也并非只有我贺家看出来了,但其中耗费的钱财巨大,而且因为不知何时会来的大水风险重重,更难的是见效太慢,许多官员怕是也不想为后人做嫁衣。”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场,最后功劳不一定有,有的话,还很可能最后落到别人头上。
主要是也没怎么死人,只是隔几年减产,谁也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做这种投入大,收获小的事情。
顾璋翻开贺家主写的计划书,有趣了,颇有几分他的风格!
贺家主观察他的表情,当即笑道:“若您觉得不错,到时候绝对不用您出一分钱,四周富商都会争着抢着为您投钱做这件事。”
如果这个世界有彩票,顾璋觉得自己肯定赶紧去买几张,最近运气实在是好。
这个漕运总督,当得顺利过头了。
顾璋听完贺家主的计划,满意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在迷信这种事情上,挣过大钱的商贾,家财万贯的贵人最舍得花钱了。
时至今日,顾璋也放弃治疗了,迷信就迷信吧,何尝不是一种心理安慰?
愿意信数理化的就信数理化,愿意信玄学的就信玄学,只要不害人,某种程度上还可以加速财富流动速度。
顾璋的船队朝着口江庄的方向缓缓行驶而来,已经在“以植养气”这个领域颇有名气的贺家,提前召集了一堆有钱有权的富人,然后就开始发言了。
似乎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贺家人深深懂得了忽悠之学,张口就忽悠,大概是说“咱们这儿本来是风水宝地,如今却有些隐患,对诸位家里都有影响,您们想想这几年是不是有许多不顺之处?”然后又来了个比如,列举了不少例子。
其实贺家主也不算忽悠人,这儿水土丰沃,确实是块好地方,岸边环境正在不断变差,也确实是个隐患。
举的例子,也是他这几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天知道有多少人来找他们贺家种树种花,在种之前大多要交代一番家里的困扰和烦恼。
贺家主已经从一个平平无奇种树人,修炼进化成了半个道士,不会算命,但眼睛厉害会看人会忽悠人的那种假道士。
尤其是之前还有好几家找过贺家,再做做功课,例子特别“对症”
这例子一举,可把众人给吓坏了。
这不就说的是他们吗???
原来家人生病/赚的变少/收成变少/下人有异心/孩子不听话/铺子被败掉,这些都是风水不好导致的!
把危害说完了,等来宾对号入座,贺家主又开始贴心地说起了办法。
他说贺家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情况,但是一直没答应诸位来布阵是因为没把握,但现在不同了,在刚赤府设下大阵的顾大人来了!
那可是顾大人!!
战场上那么多年积累下的滔天煞气都化解了,这个小小的水患、水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风水气运多重要啊,要是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更别说做生意了,说不定还有可能影响健康。出点钱给自己化解一下,后续回报肯定更多。
贺家主最后建议:“顾大人心善,为民考虑,我想只要诸位以体恤百姓、造福百姓为由,定能请顾大人再次出手!”
总之吧,车轱辘话来回忽悠,主打一个上头洗脑,传达的都是一个思想:布下风水大阵,化解灾厄气运,引来福泽滋润自家!
刚赤府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参考案例,而关键核心顾璋也即将到达。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了!
贺家主这场慷慨激昂地招商大会一开完,顿时引来无数共鸣,不少人当即就商量起来,要怎么请顾大人出手?
顾璋知道贺家主会忽悠,呸,号召富商们出钱种树,巩固水土。
富商们觉得贺家主和他们联合起来,将用巧妙的话术,请顾大人为百姓(他们)设下大阵。
等顾璋的船队到达。
皆大欢喜的一幕出现了。
顾璋高兴少了一桩麻烦事,悠哉地考察了当地情况,画了图纸,给了生态改造的建议。
富商们高高兴兴地花钱买了阵法,那可是顾璋亲手画的大阵,他们的风水和气运很快就能改了,看刚赤府的效果就知道好!
贺家也心满意足,这单一做,不仅利润丰厚,他贺家的名气又更上一层楼。
百姓虽然迷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突然多了一批挣钱的活,而且最后受益最大的也是他们。
四赢的局面,可谓皆大欢喜!
这条江道上目前唯一的水患频发地,在贺家的推动下,正以缓慢却稳定的速度,恢复生机和平静。
顾璋觉得这事要给他师父报个喜,特地写了一封信过去。
又想到当上丞相之后越发暴躁,看他各种不顺眼的燕先竹,他再写了一封,封住信封的时候还点头道:“一碗水端平,兄弟俩最忌讳偏心了。”
燕家兄弟俩同时收到信,一个脸上笑开了花,一个脸臭得发黑。
燕先竹看着笑开花了燕先梅,没好气道:“臭小子给你写什么了?”竟然还搞区别对待!
燕先梅笑着答道:“口江庄的事,兄长又为何所恼?”燕先梅心情真的很好,连问别人为什么脸臭的语调都含着笑意。
燕先竹纳闷了:“我也是口江庄的事情,怎么区别就这么大?”
兄弟俩交换了信件。
燕先竹看着顾璋写给自家弟弟的信件内容,十分贴心地把各种弟弟可能想知道的东西都写上去,脸更臭了,光气他一个人是吧?
燕先梅一看大哥的信,顿时乐呵了,只见上面通篇是得意洋洋地炫耀,除了少量具体过程,其余大多是:
“唉,真是没想到啊,这也太轻松了,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就算不说前面那些,开始实施之后,贺家自己就想做得完美无缺,富商们也监督着,不会允许有一点疏忽,我都不怎么用花精力去看管,都有些无聊了。”
燕先梅哄道:“大哥,别生气,生气也是气坏了自己,可伤不到瑶光分毫。”
燕先竹:“都是你惯的!”一点也不懂得尊老!
燕先梅知道大哥最近忙得不行,多少还和瑶光有点关系,投降道:“好好好,都是我惯的。”
顾璋一路收粮、干活,一路玩。
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工作只用原定计划十分之一的时间就能完成,剩余的时间,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这种悠哉的状态,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京城,因为这家伙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和媳妇一起写了新的《食神鬼斧》,甚至还把媳妇写的《妙游记》中精彩片段向报纸投稿,最后竟真的成功发表出来了!
曾经在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上累到不行的官员:???!!!
不用严防死守,每天看到顾璋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坑的日子,确实浑身轻松。但是《食神鬼斧》和《妙游记》一出,朝中百官就都看到了顾璋的快乐生活。
尤其是那本《妙游记》,虽然没有太多文采,也几乎没有典故,十分朴素浅白,但字里行间仿佛洒满阳光,显得灿烂明媚,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朝中百官们都忙着科举改革、水泥路正式联通、各地天工学子发明应用批复经费、审判顾璋送来的贪官污吏……几乎7成以上的事都跟顾璋有关。
看到顾璋这么悠哉地在外面玩,还玩得这么高兴,又又又忍不住想骂人了。
没错,就是骂顾瑶光这小子!
但是吧,要说他耽于享乐也不对,他花的时间虽少,但是该完成的一样没差,甚至比大多数人做得更好。
只能一边气恼地忙忙碌碌,一边找茬地骂骂咧咧起来。
你运气好就运气好,干活轻松就轻松,做什么要记录下来?难道不干正事,反而笑话儿子踩牛粪、带着媳妇放纸鸢很值得炫耀吗?
吃就吃了,喝就喝了,还特地画进《食神鬼斧》做什么?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在外面吃喝这么惬意享受吗!!!
顾璋担任漕运总督的第二年, 各地陆续都进入了丰收的时节。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许说的就是这一年的场景。
正值秋日。
稻田已经变成了一片金灿灿的海洋, 就像是洒满了温暖阳光的海浪一阵阵起伏,一浪接一浪地翻涌,跃动着勃勃生机。
在金灿灿的稻浪中,隐约能看见忙碌的人影。
“要不要去田里看看?”顾璋问燕芷道,“我记得你前两天说这儿的米香甜,米质也应该很适合闷出脆壳的锅巴饭。”
还不等燕芷回答, 旁边已经三岁多,快四岁的小家伙当即踮起脚, 积极地举起小手,喊道:“要去呀!”
短胳膊短腿的他, 卖力地挤到顾璋和燕芷两人中间。
小手一左一右扯住两边衣角, 攒成肉嘟嘟的小拳头, 昂着头撒娇道:“去嘛,去嘛,想举高高!”
小家伙刚出来还小, 头几次带他去田地里,顾璋怕他皮肤嫩, 被割伤,就把他举过头顶, 放在肩膀上。
后来,甜宝意识里就有了“下田=可以被爹举高高”的等式。
顾璋低头捏捏他脸颊上的软肉,欺负他道:“你昨天不还说自己长大了吗?长大的人不需要举高高。”
甜宝顿时软声, 伸出小手依次掰开三根短小圆润的手指,然后比划到顾璋面前, 他奶声奶气道:“我才三岁哦!”
知道这个家谁最有话语权,甜宝被逗后也不生气,小手给自己搓了搓被捏的脸颊,转头就去抱燕芷的大腿,用小手臂努力环绕住,撒娇道:“娘~”
“就会撒娇。”燕芷伸手点点小家伙脑门。小家伙分明昨天才说自己已经长大,有四岁了,结果今天为了举高高就撒娇说自己实岁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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