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南这次烟抽的格外凶,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的烟头,良久,他发动车子,可想了一圈,也想不到要去哪,最终,他在导航上输入了要去的目的地,苏市,墓园。
大雨并没有阻挡住迈巴赫的速度,顾津南很快到了墓园,他在夏景安的墓碑前站了一夜。
雨是凌晨后才停的,他淋了半夜的雨。
夏景芸回苏市拿证件,她的小吃摊是那种流动性的推车,如今夏里和苏含都在东洲,苏市这边她就也没什么好挂念了,想了一圈后,夏景芸决定来苏市摆摊,今天一大早,她回来拿证件,想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了苏市,她便来看看夏景安。
夏景芸还未走到夏景安的墓碑前,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虽没看清顾津南的脸,但她笃定站着的男人就是顾津南。
顾津南这几年经常来夏景安的墓碑前,有时候待很久,有时候来一会儿就走了,夏景芸来看夏景安的时候,碰到过她几次,那个时候,夏景芸都会装作没看见顾津南,匆匆回去,或者躲在其他地方,等顾津南走了后她再过去。
可这一次,因为时间紧急,夏景芸也没再躲,直接走了过去,她动了动嘴角,说道:“顾医生。”
顾津南缓缓地抬眼皮。
因为淋了雨,顾津南发了高烧,他头发凌乱,眼里的红血丝很多,脸色惨白,嘴唇泛着干皮,下巴也冒出了浅浅的胡茬,整个人颓废潦草,和平日里意气风发、肆意高冷的顾津南形象差别很大。
夏景芸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她问:“你没事吧?”
顾津南张了下嘴巴,竟然没张开,上下嘴唇干在了一起,他舌尖舔了下嘴唇,清了下嗓子,好半天后才说:“没事。”
顾津南的声音很哑,像是被酒精和香烟浸泡了很久,沙哑的不像话。
夏景芸提醒他:“你脸色不是很好。”
“嗯。”顾津南伸手拍了拍胳膊上的树叶和昆虫,他手上的温度和湿透的衬衫温度一样,“别和她说我来过这儿。”
顾津南说完就走了,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他腿僵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在夏景安的墓碑上。
因为苏棠的原因,顾津南回了东洲住,但果岛酒店的那三层房间他一直在续订。
自从夏里和陆迟吃完那顿饭后,顾津南就彻彻底底消失在夏里的世界里,他没再给夏里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因为节目录制繁忙,夏里整个人都沉浸在工作中,她也没怎么想起来顾津南,再次想起来他时,还是回酒店看到那一堆狗狗玩具时,夏里思考了片刻,拎着那包狗狗玩具,走出房间去敲对面的房门,她敲了三下,没人理她,她便回了屋。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夏里贴着面膜,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手机下面的朋友圈冒出红点点,夏里点开,散漫地划着屏幕,可当她划到某条动态时,指尖突然僵硬在屏幕上。
是顾津南的动态,一张图片,他和陈清的合照。
夏里看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像是刚熟睡突然被人叫醒的状态,脑子里只剩下轰鸣声。
合照里的顾津南嘴角勾着,眼角也微微上挑,一副桀骜不驯的痞拽样儿,他在看镜头。
陈清吊带搭配短款皮衣,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她偏头看着顾津南。
陈清站在顾津南身后,顾津南肩旁挡了陈清半个身子,这张合照只有两人的上半身,但尽管只有上半身的合照,也让人不难猜出来两人是牵着手拍的这张照片。
手机屏幕都熄灭了,夏里视线仍旧定在手机屏幕上,她现在心里的感受难以形容,好像被开水烫过一遍,又好像在万年冰窟里躺了很久,她想笑,也想哭,可是她笑不出来,一直在眼窝里打转转的眼泪也迟迟没落下来,到最后,眼泪包裹着她所有的情绪又回流进了身体。
她格外平静,这么多年,她终于彻彻底底放弃了,终于可以不再受那段感情的羁绊,终于可以把那段感情归结为年少的幼稚和有缘无分了,终于要也必须要放弃那个人了……
综艺连续录制了十天后,节目组给放了两天假。
第一天假期,夏里回了苏市,去看夏景安。
第二天假期,夏里回了东洲,去看苏含和苏棠。
苏含恢复的不错,小脸儿胖了一圈。
苏棠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机器中间,身上插满了管子。她上次来时,苏棠的病房是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没人来看她。
夏里沉默地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医院,她在医院大厅碰到了陈顺和任子旭。
因为苏含的原因,陈顺姐长姐短地喊着夏里,本来是同一届的学生,夏里被陈顺喊的别扭的不行。
她说:“你和苏含的事情,我不反对,但你要好好待含含,还要,喊我夏里就好了。”
陈顺敬了个礼,“好的,嫂子。”
“……”
任子旭伸脚踹了下陈顺,“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陈顺笑嘻嘻地走了。
夏里转身也要走,却被任子旭叫住。
任子旭:“你和津南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夏里语气寡淡,也有些疲惫,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可任子旭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夏里,我们好歹同学一场,没必要做的那么绝,你就看在顾津南快要死了的份上,对他好点。”
“死了?”夏里眉头拢在一起,分贝也高了几分。
“还没死,不过快了。”任子旭云淡风轻地说着。
他几天前来找顾津南的时候,顾津南整个套房里面都是酒瓶子,发烧烧的人也不怎么清醒,胡子长了一圈,任子旭让他去看病,他死活不去,任子旭别不过他,只好住在这里盯着他,被让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了?”
“头孢就酒。”任子旭越扯越远。
“那他专业课学的也不怎么样。”夏里学着任子旭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任子旭抽了下嘴角,这他妈的是关心专业课成绩的时候吗?
“那个,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吵架了?津南回来后状态一直不好,墓地都给自己买好了,你爸爸那个墓园的。”
夏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应该是和别人吵架了。”
“不可能,别人惹他,只能单方面地挨揍。”任子旭一边给顾津南发消息,一边回答夏里的问题。
“那陈清呢?”夏里语气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颗惊雷,正正好好地砸在任子旭的头顶上。
任子旭一脸错愕,“谁?”
夏里不想重复,直接把顾津南的朋友圈拉出来,让任子旭自己看。
任子旭看着照片抽了下嘴角,两秒后,他扬了下眉头,“确定这是津南的微信号?”
他边说,边用夏里的微信给顾津南打了个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边几乎是秒接,电话一接通,任子旭眼疾手快地把手机翻了个面,这样一整,好像是夏里主动给顾津南打的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张虚弱沧桑的脸赫然通过屏幕映在夏里的眸子里。
“怎么了?”顾津南声音苍白无力,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他说完这三个字,咳嗽了好久。
夏里忽然觉着任子旭说的顾津南要死了也不是没道理。她心慢慢地软了点,对着镜头温吞道:“没事。”
“哦。”顾津南说完,没立即挂断视频电话,又是长久的咳嗽。
任子旭小声对夏里说:“说了快要死了。”
“……”
“什么?”顾津南说完,伸手去抽纸巾擦嘴吧。
夏里清楚地看到,那张纸巾从他嘴巴下拿下来时,变红了,他咳血了。
夏里心尖猛地一颤,语气也变的紧张,她问顾津南:“你怎么了?”
“生病了,你照顾好自己,挂了。”
夏里只顾着看顾津南说话,没看到任子旭对口型说了俩字:我靠!
是的,作为顾津南死党的任子旭,他着实不知道自己那位在商业里叱咤风云的好兄弟是这么追人的,更绝的是,还他妈有用!
夏里两边的眉头皱的都快要并到一起了。
顾津南挂断电话后,夏里抬头看任子旭,说:“他咳血了?”
“什么玩意?”任子旭不相信顾津南隔着屏幕能操作咳血这样的动作。
夏里抽走任子旭手中的手机,淡淡道:“我回去了。”
任子旭拽着夏里包包的链条,“别,你和我一块去看看他吧?”
“不去。”夏里目光坚定。
“去吧,姑奶奶,顾津南为了你妈可是操了不少心,国外的医生都给请过来了,还有你奶奶的事情,老人家当初病的厉害,也是津南竭尽全力的保她,才让她多活了小一年,我他妈是和津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从小到大,没为哪个女生卑微成这熊样。”任子旭想方设法地留住夏里。
夏里到底没别拗过任子旭, 跟着他去了行政楼的顶层。
任子旭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顾津南套房的门,门开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仿佛无止尽的深渊, 在夏里的印象里,顾津南似乎不怎么喜欢这样黑的环境,他不是怕黑, 只是单纯地讨厌没丁点儿光亮的环境,应该是和他小时候地下室那段经历有关。
夏里目光平静地往房间内看去,她拎着包站在门口,等任子旭先进去。
任子旭从兜里掏出烟盒,笑笑说:“你先进去吧,我烟瘾犯了, 抽根烟。”
任子旭这般心不在焉的态度, 让夏里很怀疑顾津南生病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她有些动摇,想离开了。
任子旭看穿夏里的心思, 往前一步, 伸手按了下玄关处的开关,客厅内灯光大亮,里面的光景和她那天从这里离开时没什么区别,玄关处有她那天穿过的拖鞋, 电视柜上有她用过的梳子,她那天早上有些心不在焉,忘记把梳子带走了。
“你干律师的, 应该不怕死人吧?”任子旭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多, 不过像顾津南这样病死的,应该是头一位,啧,怪可惜的,英年早逝。”
“……”
夏里无奈地看了任子旭一眼,终于明白柒时宜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在一起了,他这张嘴像火车,跑起来没完没了,能逗人开心,但也能把人气个半死,他们这群公子哥,嘴里说出来的话,没几分真,可偏偏就这几分真,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和某些事的局势。
“去吧去吧,死了叫我。”任子旭一个劲儿地怂恿夏里进去看顾津南。
夏里刚进去,任子旭轻轻地把门带上些,只是带了一下,并没把门关严实。
夏里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她没猜错,那天晚上的套又是任子旭买的。
“顾津南。”夏里站在门边敲了敲紧闭的卧室门。
几秒后,门被打开,顾津南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白,头发凌乱,脸上的胡茬明显可见,应该是好几天没打理了,这样看来,他应该好几天没出这个屋子了。
挺能忍的,夏里想。
“你怎么了来了?”顾津南声音虚弱无力,说完这话,他又咳了几下。
夏里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赤.裸的双脚,还有他脚腕上那串纹身。她转身去玄关处给顾津南拿拖鞋,指尖碰到那双男士拖鞋时,夏里才发现自己进屋慌忙了些,竟然忘记换鞋了,她换了拖鞋后,拎着那双男士拖鞋过去。
“任子旭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夏里把拖鞋扔在他脚边。
顾津南不咳嗽了,门外那人却一阵咳嗽,不知道是被烟呛着了,还是被夏里这话呛着了。
“没死。”顾津南很配合地穿上拖鞋,“死了会上新闻的。”
“嗯,任子旭说你们这个圈子里悄无声息的死的很多。”夏里看到他这样子,忽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不为别的,只想让他回应自己。
“嗯,他以后大概率会悄无声息地死掉的。”顾津南抬头淡淡地睨了眼没关紧的房门,“而且,我不是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的吗?你不开口,我怎么敢死?”
“怎么不去看医生?”
夏里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进口矿泉水,一股脑地全倒进热水壶里,给顾津南烧开水喝。
“一个人不想去。”顾津南只站了这一会儿,就觉着累的不行,他走过去坐到沙发里。
“嗯。”夏里淡淡地应了声,“硬抗的话病能好吗?”
“能吧。”顾津南声音虚弱。
“学到了。”
她说学到了,她以后生病也学他硬抗,像学他抽烟那样。
顾津南又咳嗽,等他气息稳定了些,说:“你别乱学。”
夏里拉开包包去拿纸巾,她指尖碰到那盒未拆封的烟,随手拿出来放在电视柜上,顾津南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随后她又把手机和粉饼拿出来后,才把抽纸从包包角落里拿出来。
顾津南没接夏里递过来的纸巾,他抬下巴指了指电视柜下的女士香烟,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夏里扯谎:“大二。”
大二,也就是她和他分手后,顾津南想。
见顾津南没接纸巾的意思,夏里干净利索地把纸巾扔进他怀里,然后转身去电视柜前收香烟、粉饼和手机。
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她随手一扔的香烟,竟然落在了顾津南的那处。
顾津南身体慢慢热起来,他勾了下嘴角,低头看了纸巾两秒,慢悠悠地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夏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热水后,想要给顾津南送一杯,可想到顾津南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的合照,她到底放弃了。
“任子旭。”夏里冲着门口喊人。
任子旭装模做样地走进来,他没敢看顾津南,径直走到夏里身边,“怎么了?”
夏里指了指窝在沙发里的顾津南,温吞道:“没死。”
顾津南:“……”
眼下这情形,好像任子旭和夏里合伙来夺即将离世的顾津南的财产。
任子旭回头看顾津南,不偏不倚地对上顾津南那双淬着寒意的眸子,顾津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子旭,他那样子,比不笑更瘆人。
夏里只看了顾津南一眼,便移开了眼,他这眼神是够吓人的,怪不的圈里人人都忌惮他。
氛围僵住。
夏里低头抿水喝,整个人游离在状况外。
任子胳膊肘碰了下夏里,向夏里求救,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夏里把给顾津南倒的水递给了任子旭,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吞道:“喝点水,有点热。”
“……”任子旭这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他接过水,走过去递给了顾津南。
夏里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把窗帘完全打开。
顾津南接过水,审视的眼神看着任子旭,不轻不重道:“这么盼我死?”
“没有。”任子旭完全怂了下来。
忽地,夏里失笑了声。
她迎光站着,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柔和滤镜,让她饱满的小脸更显得更加乖巧,她今天梳了个丸子头,衣服偏休闲,像是刚入校园的清纯大学生,换上校服,说她是高中生都不过分。
因为职业的缘故,夏里工作时会故意将自己打扮的成熟些,平时则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津南悠悠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视野里的那个人和曾经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完完全全的重合,这种恍惚,给他带了一种错觉,他和夏里还未分手,他生病,她来照顾,他朋友多,都是些不正经的,他们开玩笑时,她站在一旁腼腆笑着。
顾津南很想再抱一次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夏里。
因为夏里的这抹笑容,顾津南脸上的冷消了几分,任子旭见状,又变成了谁也管不了老子的模样。
夏里拿杯子又给任子旭倒了杯水。
任子旭看着顾津南惨白的脸色,对夏里说:“夏里你好好管管他。”
夏里苦笑了一声,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算了,我们都有对象了,不合适?”
“我擦?”任子旭看向顾津南,“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津南眼底一颤,他手一顿,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往下坠,玻璃杯快要滑出他掌心的时候,他手突然用力,没让这空荡荡的套房里响起碎玻璃声。
夏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拿起电视柜上的包包,微微上扬了下嘴角,对顾津南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顾津南起身,横在夏里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任子旭颇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还轻轻地带上了门,只不过他溜的丝滑,被迫顺走顾津南一个价值不菲水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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