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口的壁灯打在她头顶，光晕柔和了整个人，也显得脸颊上两家绯色变得不怎么明显。
也就是她抬眼望过来的那个眼神，让陆应淮脚步顿了一下，内心涌起的莫名情绪是他这辈子从没感受到的，但当时只觉得自己很不配。
他不配让姜绯蹲在门口等自己。
不过晃神过后，还是走到了女人面前，看人马上蹲不住了，才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道：“找我什么事。”
然后姜绯做出来了一个让他很惊讶，甚至很多年后想起来仍然会心潮澎湃的动作——她就保持着那样蹲着的姿势，然后伸出一直缩起来的手牵上了陆应淮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的近了，他看见她眼圈是红的。
“能不能拉我起来？”姜绯说，声音也像是在酒液里泡过一样酥软。
这句话像是什么导火线，让他全身从两人相握的手上开始迅速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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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应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回握住了掌心里的柔软，微微施力带着她站了起来。
姜绯似乎喝得真不少，身上还有酒气。不过这酒气混着未散去的香水味，并不难闻，甚至出奇的适宜。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拉人的力气似乎用大了，站起来时姜绯一个趔趄，往前一扑却又被反应迅速的陆应淮一把给扯了回来。
她倒在男人怀里，眼神迷离。
他视线落在女人搭在自己手臂的手上，指甲涂了显眼一抹红。
“喝酒了？”陆应淮还知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装模做样地问了一句。
姜绯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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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站稳吗？”陆应淮又问 ，然后他看见姜绯抬起脸，眼睛亮亮的，但不耽误眼神涣散。
“……好像喝得有点多，站不稳了。”语速变得缓慢，看得出来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陆应淮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人半提携半搂着带回房间，用脚带上门后一路扶到了沙发上，看着她做好之后，转身去给拿了一瓶矿泉水回来。
“喝点水缓一缓。”他将水递给姜绯，在这种时候话语里又不自觉代入了上位者惯有的命令意味，大概是怕姜绯喝多了闹脾气不听话。
出乎意料的是，本来倚靠在沙发背上的姜绯闻言就端正着坐好，神色认真地双手接过了那瓶水，不知道还以为是在严肃对待什么东西。
沙发只有一张，陆应淮就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两人之间大概离了一米多远。
姜绯拿着水瓶，费劲地拧了两下也没拧开，下意识求助地看向陆应淮。
“……”
虽然姜绯什么都没有说，但陆应淮还是觉得自己在她眼里看见了三个字：帮帮我。
嗯……应该是“求求你，帮帮我”。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往那边坐过去了一点接过那瓶水，迅速拧开之后又递了回去。
姜绯小声说了句：“谢谢。”
陆应淮没说话，看着她喝了几口水，然后将塑料瓶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两人又相顾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姜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想努力让自己清醒点的样子，然后道：“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陆应淮的眼神落在被放在茶几上的矿泉水，反问一句。
“介意我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来找你。”姜绯转头看向他。
察觉到这抹视线，陆应淮也偏过头与她对视：“不会。”
神色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姜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弯眸笑了笑，整个人与清醒时截然不同：“其实我也是没办法。”
陆应淮没从她心中窥得任何奇怪的地方，于是顺着问道：“什么没办法？”
“不喝点酒，我可没胆子来找你。”说到这，姜绯笑容越来越大，神情里也染上狡黠，像是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好像又不是。
“为什么没胆子来找我？”陆应淮移开视线，但笑容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跟你聊聊。"姜绯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
陆应淮这次没接话，她就在把东西掏出来之后自顾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大胆又突然，却又似乎真的是驱散迷雾的清风。
总之陆应淮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愕地又侧目望向了姜绯。
一个布面小狐狸的摆件在她摊开向上的掌心上。
陆应淮没想到姜绯会拿出这个东西, 就像她没想到姜绯刚才会问出那句话一样。
惊愕过后，他迅速恢复正常神情，看着眼前面色发红眼神也算不上清醒的女人，蓦地笑了：“真喝醉了？”
见他笑了, 姜绯也笑：“喝醉了。”
说完, 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很清醒。”
陆应淮从她摊着的手心里把那个布面狐狸拿在自己手里, 把玩的同时倚靠回沙发上：“喝醉的人都说自己很清醒。”
姜绯的视线随着他的视线一起落在摆件上，像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 她又向旁边挪动了几分，将手伸向摆件, 却没将其拿过, 反而只是戳了戳又收回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有多少人跟你说过这话？”
没看着男人, 但能感觉到他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并且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陆应淮听见了她隐藏在软语下不太明显的质问，笑了一声才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也经常说这种话。”
姜绯听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玩笑话，嘴角笑容一滞，不过须臾便又笑着看对上那双黑眸, 将话题又拉回自己先前抛出的话：“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陆应淮挑了下眉：“什么问题？”
任谁都能看清楚他眼中的打趣, 姜绯却仿佛一点也看不见, 眼中染上疑惑：“你不会忘了吧？”
陆应淮笑意更浓，没承认也没否认，神情里的戏弄像是再也隐藏不住。
就算喝醉了, 姜绯见他这样也还是反应过来，气恼地鼓起脸：“你故意的。”
“我是喜欢你。”陆应淮却说。
这话说的很突然, 语速也很快，甚至声音都有些飘忽, 像是带了不自觉的紧张。
如果不是姜绯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也许都觉得那是一声幻听。
“……你说什么？”她皱着眉问，像是在寻求刚才那句话的真实性。
陆应淮看见她眼中的茫然与焦急，但还是故意收回了视线，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掌心里的布面小狐狸：“没听见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话一出，姜绯必然变得更为着急，她甚至伸手拉住了陆应淮一只垂在沙发上的隔壁，微微施了些力气。见男人恍如未觉一样仍旧盯着小狐狸看，她就又往人身边挪了挪。
动作之后果然如她所愿，陆应淮又望向了她。
姜绯一字一顿地重复：“你说，你是喜欢我。”
陆应淮这次大方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是喜欢你。”
然后在姜绯正欲开口的时候，又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但你不喜欢我。”
见姜绯顿住，他乘胜追击：“你不但不喜欢我，还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姜绯见他目光灼灼，被盯得内心发虚，轻咳一声打算装没听见这句话。
看她眼神飘忽，陆应淮就知道这人八成要浑水摸鱼混过去。
可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探清对方的想法，陆应淮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能让她再混过去。
于是他说：“难道没有吗？”
姜绯继续躲着眼神，不作声。
陆应淮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间又变回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靠上沙发，没了之前被突然询问时产生的慌乱。
他说：“姜绯，你不该这样的。”
突然被喊了大名，又如实做了那些事情，任谁都难免会有点慌张。
正当姜绯思忖着或多或少解释一句的时候，又听见陆应淮长叹一口气。
那一瞬间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解释没用。
至少没有道歉有用。
“对不起。”
“你想和我离婚是吗？”
两人一齐开口，话音重叠后陷入了沉默。
姜绯闭了闭眼，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将真想挑到表面上，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应淮却说：“你不爱我，我一早就知道，联姻不讲究爱情，更何况你跟姜家除了血缘外没什么关系，想离婚也正常，情理之中，我不怪你。只是没想到，你会把我推给别人……"
他顿了顿；"推给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
语气一直没什么起伏，神情也没有变化，看上去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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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语气越平淡，姜绯内心就越加变得起伏。
“推给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
这句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之前在户外洗漱室那件小屋里，陆应淮那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什么意思。
——江心和顾远风情投意合，穿书之后陆应淮也并未像书里一样喜欢上她，对他们的爱情千般阻挠。
可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书中的陆应淮吗？只是行为相对于缓和一些，但归根结底没什么区别。
沉默中，眼底的醉意也消失地荡然无存。
别装了吧，姜绯心里起了念头。
别装了吧，既然陆应淮已经把事情放在明面讲了，自己又何必苦哈哈一个人演独角戏。
她抬起脸，不再将自己清明的样子隐藏起来，虽然在对上陆应淮望来的锐利黑眸后有一瞬间的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抱歉，之前那些事情都是我考虑不周，虽然这样说没什么用，可之后我不会了，江心那边我也会道歉进行弥补。”
陆应淮没开口，依旧是那副姿势坐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她，像是在等一些其它的话。
意料之中的，他没等到。
看着姜绯因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看她而略带茫然的眼神，陆应淮忽然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姜绯真的是个聪明人吗？
“没什么其它的要说了？”他问。
姜绯点头，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一下挺直了腰坐起。就差举起手指发誓：“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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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呢？”陆应淮说。
好在姜绯不完全傻，这么一句话还是让她意识到陆应淮指的是什么。
但这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之前一直装作一个合格的联姻妻子身份，就是害怕陆应淮会用事业这方面威胁自己……虽然也没有多么合格就是了。可现在看来，感觉陆应淮和书里的形象别说不一样了，简直是大相径庭。
加上刚才他的直言，姜绯发现直说或许更适合现在的局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话又说回来，她和陆应淮在这场婚姻里始终是不对等的，不说不合适，直说也不太合适，她只能斟酌着措辞开口：“爱不爱的，我说爱你太假你也不会信，但是说不爱又能怎样，婚已经结了。再者你说的也不错，我是想离婚，但咱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我们和我们的婚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觉得呢？”
询问之后，陆应淮又是好一会儿沉默，时间在怪异的气氛中一点一点流逝，姜绯的心情也从忐忑变得舒缓甚至是轻松。
她这番话不仅是说给陆应淮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反正都结婚了，一时半会离婚也不现实。先前急着想离婚主要是因为害怕剧情里陆应淮爱上江心，然后把自己赶出家门，但是这穿书过来也有几个月了，相处下来发现陆应淮本人非但不像书里那样偏执独断，而且对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对江心没兴趣，就不会离婚把自己赶出家门。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姜绯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说出了那些话。
当然说是这么说，搞事业赚钱独立肯定还是重中之重，不会因此而被耽误。
这边她好一阵心里盘算后，那边陆应淮终于开了口：“你说的有道理。”
正当姜绯下意识扬起笑容附和两句时，男人紧接着又道：“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说下我的想法。”
姜绯道：“你说，你说。”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在你意料之外，这段日子发生的很多事情也都是之前无法预料到的，但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想跟你好好的生活相处，争取有一个未来。”
姜绯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这是在干嘛？表白？表忠心？
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有点没经验。
男人神情严肃而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姜绯只能笑着应付：“当然，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陆应淮看得真切，却也明白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于是也收起了刚才刻意散发出的威压。脸上浮现出笑意，又捏了捏那个布面狐狸然后递过去：“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戏早八百年演不下去了，姜绯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又乖顺地伸手让他把狐狸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起身：“那我回去休息了。”
陆应淮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回房。”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姜绯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这男人在身为“丈夫”“伴侣”这方面怕颇为讲究甚至是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规矩，也很贴心。
她点点头，甚至特意等陆应淮走在自己前面帮自己开门之后才走到了他前面。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说是送回去也没几步路，他们在房门口分别。
打开自己房间那扇门后，姜绯与他告别：“晚安，明天见。”
陆应淮点头，眼神在房门口暖色顶灯的照射下似乎柔情似水：“嗯，晚安。”
姜绯后撤一步进入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实心木门关上的那一刻，智能锁“咯哒”一声落下，随之转变的，还有门内外一男一女的神情。
姜绯如释重负，像是刚完成了工作汇报，但想起刚才计划之外发生的事情，又不免有些茫然。在发现实际上的陆应淮和书里写的陆应淮非但没按照剧情发展，性格也不太一样之外，她也发现自己穿书而来的唯一金手指——知晓剧情，似乎也完全没了用处，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预计和想象，她需要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思绪。
另一边，陆应淮也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皱起眉来，原地站着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很快，他掏出手机，找到最近一条信息的联系人，打字发了回信过去。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
但直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收到回信。
忽然，开着的聊天页面有了变化。
陆应淮看了一眼，发现是对方的聊天头像变了。
新头像是一行字，小图看不太清楚，于是他点击放大。
只见白底图上写着一行黑色字体：蜜月中，勿扰。
陆应淮：“……”
他开始怀疑自己听他的话行事真的可信吗？
第076章
事情完全没有按照预计设想的那样发展, 就算接受能力快如姜绯，也需要琢磨之后要做的事情，于是又是一夜难眠。最后还是因为记着第二天的拍摄，这才强迫自己睡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吧, 半夜又因为腹部的绞痛感疼醒, 去厕所一看才发现自己生理期来了, 等收拾好自己了又是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
睡得晚，加上昨天一整天被各种事情折腾的身心疲惫, 姜绯第二天早上甚至连提前订好的手机闹铃都没听见，就那样沉沉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临近开拍集合时间, 负责姜绯的工作人员发现一向会提前到的她迟迟没有出现, 这才赶来房间直接找她。
一边敲门一边打电话, 这才成功叫醒了姜绯。
本来工作人员还想问问怎么回事，但在看见前来开门的女人未施粉黛的脸色发黄，眼下青黑一片，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的时候，顿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显是身体不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