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句句戳穿要害。
靳予辞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晦暗不明,难以预测,唇际似有似无勾起,“难为你想套我话了,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你爹偏不告诉你。”
他说不说不重要,顾从深挑拨离间的目的达到了,正常男朋友在女朋友面前,好歹要装一下恩爱,靳予辞却懒得回答。
比赛即将开始,靳予辞被领航员喊走了,他的手和初桃松开的瞬间,刚好刮来一阵凛冽的寒风,手心一阵空冷。
看着男生颀长离去的背影,初桃视线一直没有偏离,目送他去集合。
过一会儿,眼前出现一杯温热的奶茶。
在跆拳道社的时候,顾从深就会给女生们送点小零食和奶茶,维持着温和大方的社长形象。
初桃这次没有接,摇摇头。
“你很喜欢靳予辞吗?”他拿着两杯奶茶,目光放空。
初桃没说话,同样的,她不想被套话。
“如果很喜欢的话,你可能要失望了,阿辞不是长情的人。”
这话她听过很多遍。
意外的是,顾从深叫靳予辞的名字为阿辞。
到底之前兄弟一场,顾从深对靳予辞是厌恶至极,可过去的那份兄弟情义,仇恨无法掩盖埋葬。
“顾社长,你不必在我这里下功夫的。”初桃深呼吸,“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他这边。”
“我并没其他意思。”
“那天社团招新,你和林学长是故意出现的吧。”
初桃平时闷着不吭声,真相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不知道“巧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方芳每天透露给她关于靳予辞的传闻,她就怀疑,这个社团并不简单。
之前一直都是怀疑,后来听方芳说林楠学长疏远她了,初桃大致确定其中的关系,他们刚开始就是故意接近她们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顾从深面前刷到了存在感,让他这么费心思,明里暗里告知了靳予辞的黑料。
“他身边每一个女朋友,顾社长你都想方设法地告诉她们真相,一个一个拆散吗?”初桃忽地问。
顾从深被说得好久哑口无言。
这姑娘有时候挺聪明的,能洞察这么多。
“我说没有,你信吗?”顾从深被惹得笑了,这次是真心在笑,“我还说,你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信吗。”
最了解自己的反而是仇人,顾从深的话,可信度高达九十。
初桃并没表态。
“刚开学那会儿我就知道,你对他是与众不同的。”顾从深说,“至少和其他女生不同。”
“……社长你不去做侦探真是可惜了。”
观察力仔细,且都是暗搓搓调查的,私家侦探都没他这么有耐心。
得多讨厌靳予辞,才想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赶走。
可以听出来,初桃句句都是向着靳予辞的。
无懈可击,无法攻破。
初桃不想听挑拨离间的话,有这时间,不如去看屏幕放映的实时赛车画面。
赛道的上空,无人机一直飞行跟随,高清播放,可以清晰看到靳予辞的车辆遥遥领先,每公里以不低于160的速度飞驰,在难度颇深的双S赛道游刃有余,以非常漂亮的弧形漂移过弯,现场观看到实景的车迷们发出欢叫声。
靳予辞开的车太猛太野,能轻声激起男车迷们的躁动和崇拜,在人气方面他男女双收,无人匹敌,技术方面也完全碾压其他俱乐部的专业选手。
精彩的镜头过后,忽地,无人机追踪的画面切换,由一辆蓝绿交织的改装越野变成另一辆红白相间的现代车,不远处的车迷群里发生躁动。
“出事了吗?”
“这路怎么还是这么拉跨。”
“谁出事了?哪个俱乐部的?”
光是听这些焦急的谈论声就让人心不由得悬起来。
和之前一样,榕城的赛道整修后并不见好,高情商说的话是刻意制造难度,低情商就是资金不够,路道曲折不平,非常考验选手的水平和领航员的认知,稍不留神就可能翻到沟里去。
因为不确定是谁,各个俱乐部的成员们难免紧张,初桃甚至快忘记呼吸。
“没事的。”顾从深这时出现,淡声安慰,“拉力赛出现事故再正常不过,他们的赛车设有先进的防滚架,安全系数非常高。”
初桃没有信,之前靳予辞不就出事的吗,幸好没伤及要害罢了。
有俱乐部站出来认领事故的车辆,应该是他们选手的,而且一直跑在最后面,事故发生后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前几名可以照常比赛。
即使如此,初桃的心依然悬着,因为是按圈走的,路不好的话说明靳予辞的车可能和发生事故的人一样,她摸着菩提珠,心里默默祈愿。
直到赛道的远方呼呼驶来一辆急速行驶的赛车,颜色正是靳予辞的那一辆,初桃的心慢慢放下,看着赛车以第一名驶过终点,前方是俱乐部准备的迎接的教练和队员。
靳予辞没事。
脑子里浮现出这个想法后,她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吸了吸鼻子。
靳予辞重回第一名,俱乐部成员正围着他庆祝。
“辞哥牛逼,那大侧弯超车绝了。”
“妈的那群小丑孙子还说你不行了,这不完全碾压。”
“哥们有获奖感言吗?”
靳予辞目光远视,“我女朋友呢?”
夺冠后的第一句获奖感言是找女朋友,这要是媒体在的话指不定又要大肆宣扬。
车迷和成员将靳予辞的身边堵得水泄不通,哪肯轻易把人放走,想取取经,可这玩意技巧全靠自己领悟,同样是玩车的,靳予辞的水平比他们高出一截,而且玩得又快又狠,油门踩到底,只要不发生事故他就是稳稳的第一,跟不要命似的。
好一会儿靳予辞才从一帮车迷群中脱身,环顾四周,找到上方栏杆前观众区等候的初桃,她刚才实在找不到看他的机会,所以跑到上面了。
没能第一时间迎接他似乎挺遗憾的,但她并不介意,只要人没事就好,她在旁边远远看着就行。
“怎么样?”靳予辞小跑过去,由于刚脱了头盔,额前碎发凌乱,俊颜透着几分野性,“你男朋友第一名,帅不帅?”
刚才一堆人夸他牛逼都被他忽视得彻底,这会儿来她这里讨赏了。
“嗯,挺帅的。”初桃抿唇。
“这什么语气,有气无力的。”
“有吗。”
“是不是顾从深那狗日的说了点什么?”靳予辞反应极快,英眉一皱,转身打算找人算账。
初桃忙把他拉回来,“没有的事。”
“那你怎么了?”
“我只是担心你。”她吸了吸鼻子,“刚才听说有人发生事故了。”
原来是这样。
初桃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拉力赛发生事故太家常便饭了,但安全系数高,普通车在交通马路上撞上栏杆都能死人,而wrc专业赛事上,奥特塔拉特驾驶现代i20从悬崖翻滚四圈,足足坠落三十米,车内的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问题不大,就算发生事故也没关系。”靳予辞安慰。
看似安慰反而让她更担心,“那你之前为什么出事呢。”
“之前是因为——”他唇动了动,“我状态不佳,车子没有及时维修保养,正确答案是这样。”
一顿,靳予辞抬起的指腹擦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但我觉得,更正确的答案是,是上天为了让我遇到你。”
初桃眨眨眼睛,刚才的担忧,突然一下子扫清。
就算他们都说他不是长情的人。
可此时此刻,她站在赛道之上,逆着寒风,听喜欢的人说她喜欢的话,这种感觉无比真实,哪怕只有几秒她也认了。
“别担心了,我没事的。”靳予辞张开双臂,“你不应该给你的冠军男朋友一个拥抱吗?桃桃。”
初桃眼角的红逐渐蔓延到两颊,细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下唇,犹豫片刻,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印上一吻。
很轻很柔软的一下。
靳予辞愣住。
亲完后,初桃随后想跑,哪能比得上他的反应速度,靳予辞一把将人捞回来,摁在栏杆前,眼底对她的欲望越来越深。
“什么时候这么会玩火了,嗯?”
初桃额头抵着男生的胸膛,大脑发热,他要抱抱,她竟然情不自禁去亲了他,她脸埋在他胸口,脑袋低垂,很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无人注意到不远处,一架摄影机,不动声色地按下快门键。
靳予辞比赛圆满收官。
不过是个规模不大的锦标赛, 那帮兄弟却重视起来,尤其是唐复,比他自己夺冠还要开心, 主张去喝酒嗨皮,他请客, 段舟买单。
唐复假期去加拿大滑雪泡外国妞了, 泡完后发现还是内的妹妹漂亮可爱,外国妞太不实在, 所以这次聚会唐复多叫几个妹妹来玩,理由是为靳予辞助兴, 实际上是陪自己。
一切安排妥当, 主人那边还没个风声,唐复给靳予辞打电话的时候, 他和初桃刚下榕城到安京城的飞机。
“给我庆祝夺冠?”靳予辞对唐复再了解不过, “无聊, 不去。”
“哥们, 知道你现在喜欢纯的了, 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找的妹妹, 还是高中生呢,绝对纯。”
唐复这边在电话里劝着靳予辞, 殊不知那边丝毫不买账, 还把手机递到初桃的跟前, 低哼,“你说我会去吗?”
初桃抿唇, “随你。”
听到嫂子的声音, 唐复一个激灵。
不是,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怎么在一块儿。
唐复嘴上一口一个嫂子, 实际上并未把初桃当回事,甚至觉得蛮可惜的,毕竟他知道以靳予辞的性格,两人不会在一起太久的,所以他给兄弟介绍新妹妹,既是讨靳予辞欢心,也是想早点让初桃脱身。
殊不知这句话,直接把两人都得罪了。
“嫂子也在啊,嫂子好。”唐复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嫂子要过来玩吗,段舟今天无聊,我特意给他开了个局,找几个漂亮妹妹来陪酒。”
他随机应变的本事太强,把初桃给绕糊涂,“去哪玩?”
“老地方,阿辞知道,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吧,人多热闹。”唐复这边说着,屁股墩已经被旁边的段舟踹了下,他倒吸一口凉气,忍痛没有表现出来。
无缘无故被扣屎盆子的段舟哪会惯着他一点,自己老色批一个,非要挂他和靳予辞的名号。
唐复知道是自己不好,只能赔笑,没办法,要是不把他们招出来,妹妹都不带理他的。
挂断电话,靳予辞勾住初桃的小手指,漫不经心问:“你要过去玩吗?”
初桃点头:“去啊。”
“没什么意思的。”
“他不是说有很多漂亮妹妹吗?”
“我没兴趣。”
“我想看看。”初桃说,“他给你介绍的妹妹有多漂亮。”
“……”
明明很平淡的语气,靳予辞心口一凉,低骂唐复那狗日的,就知道整些没用的。
他们说的老地方是常去的高级会所,幕后老板就是段舟,他平时不出面管理,多以客人的姿态出现,这些会所不论服务或者隐秘性都是最顶级的,有时候会隐藏许多社会阴暗面。
跟着靳予辞来到贵宾包厢,初桃看见熟悉的人,孟冬意。
她成了发牌人,心不在焉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点没有老板娘的架势和样子,甚至打扮得不如这里的女侍应精致漂亮,孟冬意回头看见初桃,眼角不露痕迹皱了下。
包厢里的妹妹不少,进来就被奢靡的香水味覆盖环绕,初桃晕沉沉跟随靳予辞坐下,自从进来之后,靳予辞锁住了在场百分之八十的目光,尤其是女人的,几乎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心里蠢蠢欲动。
再看见初桃之后,女人们交接一会儿眼神,心照不宣,没人因为靳予辞有女伴这件事而放弃勾搭,大家都知道,他对女伴从来没有专情过,连名分都不会给,如果被人拍到的话,连澄清绯闻的功夫都懒得做。
“我说了吧。”靳予辞抬手从果盘里摸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拨开皮露出果肉,“这里很无聊,妹妹们都没你好看。”
初桃没说话。
如果唐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没在场,靳予辞会过来吗,届时又是怎样的呢。
靳予辞剥了个橘瓣,送到她唇边,“吃个?”
“太酸了,不吃。”
他尝了一个,并不酸,分明是她把自己泡在醋缸里才酸,靳予辞不免好笑,又递到她唇边,“给个面子尝尝呗。”
在他好说歹说下,初桃勉勉强强张嘴,由他塞了一个橘瓣,没配合好,吃的时候果汁流露,靳予辞不厌其烦地摸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唇际,“公主,我伺候得怎么样。”
“一般。”
“不怪我,你的嘴太小了,吃不下。”
“你可以换个嘴大一点的女朋友。”
“……”他笑了,小姑娘刁难人有一套的,重新剥了个,“哪能啊,给你换个小点的橘子。”
他给橘子瓣儿上的丝都给挑了喂她吃。
本来靳予辞亲自给女孩剥橘子就是稀有的事,还伺候得这么体贴,温言温语哄着她,现场人交头接耳,这还是大家所了解的靳予辞吗。
整个假期唐复没作成妖,这会儿哪肯错过当显眼包的机会,装模作样地叫起来:“阿辞哥哥,我也要吃橘子。”
靳予辞飘飘然递过去一眼,“好啊。”
“真的吗?”唐复正要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那祖宗今儿个这么好说话,下一秒,他感觉到脑壳一冷。
一块完整的橘子皮刚好砸到他脑门上,像戴了个橘色的帽子。
周围人嬉笑。
笑着笑着没人重视靳予辞今晚带来的女伴有什么不同,男人嘛,无非就是一时的劲儿,哄人只是一时的。
几个穿旗袍的女侍应窃窃私语。
“那个是靳予辞新的女朋友吗?长得好寡淡。”
“这叫寡淡吗,我也想这样寡淡。”
“不是说他现在改口味了嘛,喜欢清纯的,改天我们穿个校服得了。”
初桃的长相偏纯净系,却生了对潋滟的剪水眸,浸了潭清泉似的晶莹透亮,眉如墨画,面凝鹅脂,五官秀气灵动,哪怕放娱乐圈都是辨识度很高的小美人。
她们想方设法挑初桃的毛病,最后只得出寡淡的结论,靳予辞作为会所的常客,侍应们对他最了解,之前的女伴们都被讨论个遍,挑出不少毛病,惟独这一个,没有可骂的。
孟冬意扔下手里的牌,往沙发座这边走来,朝靳予辞挥手,“段舟让你去打牌。”
说罢,她往初桃旁边一坐。
有她在,靳予辞不用担心初桃无聊,擦了擦刚才剥过水果的手,歪了下头,“有事的话叫我。”
“嗯。”
“没事的话也可以叫我。”
“……知道了。”
走了两步,靳予辞又回来,拉她低头想要亲一下,被初桃挡开了,这么多人,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孟冬意手背抵着腮帮,眼睛朝上翻,这两人腻歪死了。
两人的恋爱模式叫人看起来怪怪的。
可能是这恋爱太像正常人恋爱了,是靳予辞前所未有的。
“你们真在一起了?”孟冬意问出自己基本确定的事实。
初桃点头。
“喜欢他?”
“嗯。”
“那你悠着点吧,别陷得太深。”孟冬意只给出这么个忠告。
她知道靳予辞不是一般的招桃花,如果他真的想对一个人好的话,那个人未必能抵抗得住,可是他的好,和喜欢并不搭边,他给女生们送包送首饰,几十万的手笔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并不喜欢她们。
“那你呢。”初桃问,“你喜欢段舟吗。”
孟冬意端起一杯酒杯晃了晃,里面的冰块和玻璃壁摩擦出清脆的声响,伴随她的冷笑一起浮起,“他就是个杂种。”
像是给初桃警告,也像是吐苦水,孟冬意坦白她和段舟在一起的真相。
她的母亲是段舟父亲的情人,两人尽管没有领证,但上流社会的人基本都知道,她的母亲随时都可能成为段夫人,两人随时都会举行婚礼让世人知晓。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段舟强迫孟冬意和他在一起。
只要他们敢结婚,他就敢泡她,他无所谓名声和清誉,但他那位父亲要,所以情况一直僵持着。
孟冬意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不可能喜欢他的。”孟冬意说,“从小到大,他一直欺负我,所有和我走近的朋友都被他驱离,导致我只能混在他的圈子里。”
久而久之,她形成寡然无趣的性格,对世事无所吊谓,反正都那样,反正怎样都不圆满。
初桃总算知道孟冬意为何那么随意了,与其说随意地夜不归宿和翘课,倒不如说是被段舟逼的,公共场合他就要和她绑在一起刷足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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