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嗔她一眼,“这回长教训了?知道祸从口出,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主子责罚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秋池眼眶发红,是真的害怕了。圣宠无常,主子眼下在宫中无依无靠,四处树敌,若再失了圣宠,还不得任人欺负。
“行了,快起来,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婉芙话说了一半,忽然抿唇好笑,这话分明是皇上训斥她的,倒也有一日让她提点了旁人。
婉芙继续道:“皇上转脸就走,就不是真的对我生气,总有法子哄好。你只需记得今日教训,莫要再口生是非。”
圣驾回了乾坤宫,御案上有新呈的奏折。李玄胤上了御阶,落座时,又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吓得陈德海脚一绊,差点跪在地上。
“你出去看着,她若来见朕,让在外面站着,等朕气消了,再让她进来。”李玄胤伏案批阅折子,寒着声吩咐。
陈德海一脸复杂地退了出去。皇上也快而立的人了,从韬光养晦的王爷,到如今杀伐决断的君主,何至于这般小气,要跟女子计较。
他啧啧两声,这泠嫔确有本事,快过去大半年了,皇上对泠嫔那股新鲜劲儿竟还没过,反而越来越享受。
他赌十金子,这厢到最后,还是皇上跟泠嫔妥协,说不准为了面子,把自己私库里的家底都送去泠嫔宫里。皇上待泠嫔惯是这样,嘴硬心软,旁人比不上半分。
陈德海去了廊庑下等着,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打远确实走近了女子的身影,他心底一喜,正欲迎过去,却看清那个并非泠嫔,而是江贵嫔。他那张老脸登时又垮了下来。
江贵嫔这是干什么?这个时候来不是给他出难题吗!皇上刚跟泠嫔置完气,正眼巴巴地等着泠嫔过来哄呢。这个时候江贵嫔来,谁不知泠嫔跟江贵嫔不和,他若是进去通禀了,皇上念着江贵嫔小产,必会让人进来。泠嫔自然不敢埋怨皇上,那岂不是把他记在心里了!
胡乱想的功夫,江贵嫔就已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劳烦陈公公通禀,本宫来给皇上送暖身子的羹汤。”
陈德海讪笑两声,一脸难色道:“真是不巧,皇上在殿里批阅奏折,刚把奴才赶出来,还发了话,谁也不准进去。奴才不敢欺瞒贵嫔主子,只是皇上下的令,奴才实在不敢违背。”
江贵嫔似是略有迟疑,微微抿唇,“这样啊。本宫方才得知皇上去了金禧阁,不过半刻就回了乾坤宫。可是妹妹话中惹恼了皇上?”
她边说,边叹息一声,“本宫那个妹妹性子烂漫,最是多话。本宫还担心着,妹妹若惹了皇上动怒,本宫好来相说一番。”
陈德海讶然,嘴角不禁抽了抽,江贵嫔这小产,是把脑子给收回来了?他可记得当初江贵嫔掌嘴泠嫔时,洋洋得意的面孔,下手丝毫不留情面,怎的今日仿佛换了个人。终于有了些心计,知道泠嫔在皇上心里的特殊,根除是除不掉,便开始挑拨离间了?
陈德海不敢跟旁人透漏皇上和泠嫔之间的半点事,毕竟江贵嫔虽位份高,可泠嫔在皇上那受宠啊!且这宠爱,只要泠嫔聪明,怕是等到新人入宫,泠嫔都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奴才可不知。”
江贵嫔嘴角轻抬,“本宫也是一片好心,既然皇上忙着政务,本宫就在外面等等好了。”
陈德海心底咯噔一声,“天寒,若冻着主子了,奴才实在罪该万死。”
冻不冻着江贵嫔,陈德海并不在意,只是江贵嫔就站在这乾坤宫外等着,万一泠嫔这时候来,算怎么回事!
江贵嫔微笑,“自然是以皇上为紧要,本宫不妨事。”
陈德海面上赔笑,心里却是在嘀咕,您以皇上为紧要,可皇上现在满心都是泠嫔,您搁这杵着不是碍眼吗!
站了会儿,殿内皇上传他进去。
陈德海顶着江贵嫔的笑意,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躬身入了殿。
“皇上。”
李玄胤握着折子在看,眼也没抬,“是她过来了?”不等陈德海接话,又冷嗤一声,不紧不慢道:“让她在外面站着,知道错了再进来。”顿了下,补了句,“添个炭盆,免得冻着了又哭着跟朕闹,吵得朕头疼。”
话落,好一会儿不见陈德海出去,李玄胤顿了下,眼皮子掀开睇过去,“不是她?”
陈德海眼瞅着一滴冷汗落到了眼下,尽量把自己埋起来,恨不得钻进砖缝里,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是江贵嫔在外求见。”
“啪”的一声,李玄胤撂了折子,吓得陈德海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让她进来。”李玄胤淡淡开口。
陈德海应过是,忙不迭退了出去。
婉芙故意磨蹭多磨蹭了一个时辰,在眉心点了梅花雪钿,朱唇涂了娇艳的口脂,镜中女子珠围翠绕,桃花玉面,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
“给皇上裁的寝衣可净洗过了?”婉芙慵懒地对镜抚了抚发鬓,唇角一弯,便让人移不开了眼目。
千黛将托碟拿了过来,和秋池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无奈。不为别的,给皇上这件寝衣,根本不是主子亲手所裁,都是她和千黛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当初主子说要做寝衣时,她还颇为吃惊,主子竟然为了皇上要拿起针线,结果是她高估了主子。主子确实拿起了针线,缝过两针,便扎破了手指,嫌累,直接扔给了她和秋池。
而主子缝的那两针,歪歪扭扭,根本不能穿,还是她拆了重新裁的。别的主子为了皇上尽心尽力,哪样不是亲力亲为,偏到了自家主子这,能懒则懒。万一日后皇上发现了,主子又要受一番罪。
婉芙袅袅站起身,看了眼千黛手中捧着的明黄寝衣,弯了弯眉眼,“走吧。”
这时,江贵嫔已经进殿好一会儿了,陈德海心底念叨着这位祖宗可快点出来,不然等会儿那位小祖宗来了,知道江贵嫔在里面,还指不定要和皇上闹成什么样,皇上哪会生泠嫔的气,到最后还不是他遭罪。
想什么来什么。
没等到江贵嫔从殿里出来,倒瞧见那位小祖宗打扮得花枝招展,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
“奴才见过泠嫔。”陈德海见礼都有气无力,颇为心虚。
婉芙眼尾一挑,顿时如一副娟丽的画儿,点染这朴素的寒冬。
“陈公公今儿不想让我过来?”
陈德海心道这小祖宗眼神怎的这般厉害,他讪笑两声,“奴才不敢。”
婉芙点点头,“那劳烦陈公公进去通禀一声。”
陈德海心想,来了,果真来了。得,他今儿是必遭这一劫,左右江贵嫔是皇上开口问的,也是皇上开口让人进去的,可与他无关。这两位主子,还是交给皇上吧!
内殿,陈德海进去时,不闻人声。抬眼,只见江贵嫔立在御案后,正挽袖磨墨。
宁国公风流俊朗,看中的女子必然也是绝色,是以,这宁国公府里出来的女子,就没有不好看的。江贵嫔虽与泠嫔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倒底比泠嫔差了下,少了些娇媚的韵味。
此时内殿里若是泠嫔在这,陈德海可不敢贸然进来,谁知道皇上又和泠嫔在那张御案上做些什么。他可不止一回,帮皇上捡折子的时候,瞧见过那上面干涸的水渍,幸而那些折子不是被遣回去的那一批。
陈德海心里七想八想,面上恭谨秉事,“皇上,泠嫔在外求见。”
江贵嫔磨墨的手微微一顿,含笑道:“已过了晌午,想必妹妹一觉醒来,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陈德海眼皮子一跳,江贵嫔可真是会挤兑人,看似调侃,实则是说泠嫔根本没把皇上放在心上,睡了一觉才过来。
他没说话,等着皇上吩咐。
李玄胤嗤道:“让她进来。”
泠嫔待奴才和善,陈德海传完话后,还是好心地多添了句,“贵嫔主子来了有一会儿了。”
闻声,婉芙怔了下,这才明白方才陈德海见到自己时,为何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江晚吟还真会挑时候,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挑唆自己。
她敛下心绪,微微一笑,“多谢公公。”
泠嫔就是这点好,明事理,从不乱朝奴才发火。陈德海看着泠嫔愈发和善,“奴才不敢。”
内殿门开了又关,乾坤宫烧着地龙,一进去便驱走了婉芙身上带进的寒气。她瞄了眼御阶上的两人,牵牵唇角,屈膝福身,“嫔妾见过皇上。”顿了下,又柔声道:“见过姐姐。”
“妹妹怎这时候才来,莫不是又贪睡了?”江贵嫔掩唇而笑,亲热地看向她。
婉芙眼如秋水嗔到李玄胤身上,脸蛋含羞,委屈巴巴道:“姐姐还说呢,还是皇上欺负得妹妹,让妹妹好生难受。皇上也忒小气,嫔妾只不过不理皇上了,皇上倒好,竟掉头就走,嫔妾哭也不心疼。”
第53章
不就是做戏么, 她倒要看看江晚吟能演到什么时候。她笃定皇上不会跟旁人提那件事,江晚吟这般,不过是在激她罢了。她生气么?当然不会。不仅不会, 她还会让江晚吟知道, 皇上对她的圣宠,倒底有多盛。
说着,眼圈一红, 倒真掉出泪来。
江晚吟眼角一抽, 她确实不知皇上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的金禧阁,她入了殿, 皇上也没跟她说过话, 便让她站着磨墨。原以为,能让皇上看看江婉芙的真面目,不想竟听到这番话。江婉芙倒底有没有羞耻心,她也不听听自己在说甚!
李玄胤眸子微眯,指骨叩到御案上,静静听着下面的女子做戏。即便知道这人没规矩惯了,听到那些话, 眼皮子还是忍不住跳了下,也就只有她,敢这么编排自己。
说着,婉芙上了御阶, 将江晚吟挤到一旁,自然地坐到李玄胤怀中,红艳的唇讨好地亲了下男人的唇角,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还不成嘛。”
李玄胤漫不经心地拍了把怀中人的腰臀,“这么重还压着朕,给朕起来。”
“嫔妾哪有皇上重,皇上压着嫔妾的时候,嫔妾有嫌弃过一句嘛!”这女子眼皮秋水,理直气壮。
李玄胤闻言,脸色直接黑了下来,掐住那柔软的脸蛋,没好气道:“江婉芙,朕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面前男女的亲昵,狠狠刺痛了江晚吟的眼,她攥紧了帕子,嘴唇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此情此景,她不知该说什么。论起资历,她陪在皇上身边最久。因着她的美貌,甚至可以和宁贵妃分庭抗礼。可如今,这小贱人入了宫,生生将皇上的所有宠爱都夺了去。
江晚吟勉强提起笑,出声道:“看着皇上和妹妹伉俪情深,姐姐真是羡慕。”
婉芙的小手放入李玄胤掌心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抬眼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江晚吟,微微笑了下,十分真诚道:“姐姐不必羡慕,皇上待姐姐也很好呀!皇上一向是雨露均沾,从不厚此薄彼。”
手心一痛,婉芙哼哼唧唧地嗔了男人一眼,不满道:“皇上做甚打嫔妾。”
李玄胤敲她的额头,“闭嘴!”
江晚吟闭了闭眼,连笑也撑不住,她只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撕烂这小贱人的装模作样的嘴脸。
“既然妹妹来伺候皇上,嫔妾就先告退了。”
边说,眼里边泛出了红意。倒底也是有着七分姿色的美人,这般受了委屈的神情,是男子都会动容。
偏生婉芙又补了一句,“妹妹不懂事,姐姐即便生气,回宫里也记得,千万别拿那些奴才,当成妹妹来出气呀。”
瞬间,江晚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指尖千到手心里,扎出了血,她才隐忍着没发作出来,福了福身,快步出了正殿。
待人出了门,李玄胤才沉下脸,眼皮子挑开,冷冷睇向怀里的人,“还不给朕起来。”
婉芙瞄了男人一眼,“哦”了声,乖乖地站起来。
李玄胤摩挲着玉戒,冷冷一哼,“朕太惯着你了是不是?”
婉芙瘪瘪嘴,眸子娇嗔,“皇上何时惯过嫔妾?嫔妾不过说一句,皇上就斥责嫔妾无法无天。皇上只苛待嫔妾,对旁人却是好得很。”
“朕苛待你?”李玄胤冷笑,“好,那你现在就回金禧阁,将朕送你的所有珍器珠宝都清点出来,朕让陈德海派人去取。”
婉芙眸子瞪大,“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来!”
李玄胤轻嗤,“不如此,怎能坐实朕苛待你的名头?”
婉芙抿抿唇,讨好地仰起一张笑脸,眉心红梅花钿如点血,娇艳如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嫔妾错了还不成么。”
“再说那句话又不是出自嫔妾之口,嫔妾已经责罚过那个小丫头了。皇上堂堂一国之君,江上之主,心胸宽广,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做甚?”
“嫔妾心里,是十分不认同那句话的,嫔妾又不傻,怎看不到皇上待嫔妾的好?皇上宠着嫔妾,嫔妾也打心里敬着,爱着皇上。”
四目相对,李玄胤眼中映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她不似皇后稳重,赵妃娇艳,应嫔温柔,甚至不能助他任何前朝之事。她像一株娇弱的菟丝花,攀附着他,时而伸出爪子,挠似的抓他痒。时而就像这般,每句话,都说得他舒心。
旁人都不解,他为何会这般纵容这人。却无人知道,他所见不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女子,勾着他,胆大妄为,常触他的逆鳞,偏偏又让他牵肠挂肚,思之如狂。
李玄胤久久不语,婉芙开始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她轻轻咬了下唇瓣,将御案上的匣子打开,“庄妃娘娘送了嫔妾一缎上好的流光锦,嫔妾自己都舍不得用,给皇上裁了一件寝衣。皇上快看看,可还合心意?”
她眨了眨眼,李玄胤睨她一眼,视线看向匣子的寝衣。
“你做的?”
婉芙极为真诚,“嫔妾为了这件寝衣,手上都扎了好些口子。”她可怜巴巴地把手递给男人看,那双手素白柔软,如上好的凝脂玉。此时芊芊的十指上,确实被挑破了皮//肉,扎出了口子。
李玄胤并未疑她,毕竟后宫嫔妃给他缝制的寝衣,几乎可以堆满了红木柜。也不是没有人因着这事想引他怜惜,这些手段,他早习以为常。
他将那人拉进,指腹轻抚过女子指尖微不可见的口子,淡下脸色,开口唤来陈德海,“将去岁南国进贡的芙蓉膏取来。”
陈德海早有预料,泠嫔最会顺着龙须子捋,不管皇上再怎么生气,到了泠嫔这,总能心软下来。
璟才人坐在长案后,握住女儿的手,执笔落在宣纸上,描摹着孤绝青松。
顺宁公主小小年岁,最是贪玩,画一会儿,眉眼便皱到了一处,“阿娘,熙儿手酸,不想画了。”
顺宁不过三岁,却生得粉雕玉琢,眉眼精致,那双眼,几分像了皇上。在这深宫中,璟才人能留有一女实属不易,她未足月份,意外小产,艰难地生下女儿,却被告知,难再有孕。顺宁几乎倾尽了她所有的心血。
幸而女儿争气,一张小嘴甚是会说话,皇上宠爱,甚至胜于大皇子。
璟才人摸摸女儿的发顶,“你父皇最喜青松,待熙儿画成,送给父皇,父皇定然高兴。熙儿想不想让父皇高兴?”
小小的团子,倒认真地想了想,极为坚定地掉头,声音清脆,“熙儿想让父皇高兴,熙儿不怕吃苦。”
“真乖。”璟才人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握住那软软的小手,“熙儿再画一幅,画得好了,阿娘就带着熙儿去送给父皇,好不好?”
顺宁眼睛一亮,“好,熙儿会好好画,让父皇开心。”
这时,席岚从外面进来,福过身,到璟才人耳侧低于几句。
璟才人淡淡一笑,握住熙儿的手,“熙儿想现在去找父皇吗?”
熙儿愣了下,看了看阿娘,又看了看被她画的丑丑的青松,纠结地摇摇头,“可是熙儿画的不好。”
璟才人蹲下身,抚了抚熙儿的发顶,“父皇画得要比阿娘好,让父皇去指点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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