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冥:“……”
?!!!
不是,等等,什么死掉的异化根……她有些惊讶地想着,不由自主地往前飘去。在注意到床上“许冥”手中的规则书后,动作却又一顿,内心一阵惊涛骇浪。
——许冥记得很清楚,自己现在所持有的规则书,封面是青色的。
然而另一个“许冥”手里的规则书,真正的封面因为褐色蜡块的剥离而露出些许,暴露出的部分,却分明是粉红的——
“嘶!”
伴随着又一声剧烈的抽气,躺在卧室里的许冥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自家天花板,旁边是正滴滴作响的手机铃。许冥眨了眨眼,心不在焉地将闹钟关掉,太阳穴犹自阵阵作痛。
方才所看到的回忆片段还牢牢嵌在脑海里。许冥默不作声地将其再次回顾一遍,眉头越发皱紧。
首先,可以确定,自己看到的那段回忆和开锁的密码无关。也不知道那个脑菇的关键词是如何锁定的,就很茫然。
其次,可以确定,以前的自己还是挺牛X的。自己动手关了一扇门,还攒了三个根,虽说最后混到了需要钻空子用失忆来保命的下场,但不得不说,战绩还是挺辉煌的。
再次,可以确定,所谓的“交易”应该是成功了,毕竟自己现在的确还活着,规则书也还在,而且记忆确实出现问题……
但令许冥想不通的,恰恰就是那本规则书。
记忆里的规则书是粉色封皮的,然而自己手头的却不是;记忆里的许冥说那层褐色蜡块是能易容道具,是异化根的尸体,而自己规则书的表面,也确实包着一层能易容的褐色物体……
问题是那物体是活的,会叽叽歪歪,还会到处蹦跶。
……所以这又算什么情况?规则书本书在那本本子里待得不舒坦,直接搬家了?搬完还自己长腿来找她?顺带还复活了被绑在封皮上的鲸脂人?
旧的疑问还没消解,新的又咕嘟嘟冒出来。许冥原地搓了搓额头,终是打起精神站起了身,转身往楼下走去。
记忆回顾有冷却时间,用一次就得再等四十八小时。既然如此,不如再试试去找兰铎。
只是下楼转了一圈,没见到兰铎,倒又撞见那个鲸脂人。后者不知何时又从冰箱里搞出了两片哈密瓜,正美滋滋地坐在餐桌上,准备大快朵颐。
见许冥下来,它还僵了下。等了会儿,见许冥似乎没有和自己计较哈密瓜的打算,方松了口气,一边张开嘴啃,一边咕哝哝道:
“你要找狗男人吗?他骑着狗出去买菜了。”
许冥:“……”
虽然但是你从哪儿学的这种糟心称呼……
许冥忍不住看了鲸脂人一眼,义正辞严地纠正了下它的措辞。想了想,又坐到了餐桌前,若有所思地盯着鲸脂人看起来。
鲸脂人这会儿仍是土豆块的形状,除了细细短短的手脚外,只长出了一张嘴,以便对着哈密瓜啃。注意到许冥审视的目光,它莫名其妙地半侧过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许冥略一沉吟,单刀直入,“就想问问,你死过吗?”
“……”鲸脂人吃瓜的动作瞬间凝住。
跟着,似是意识到什么,它缓缓松开了正在啃瓜的嘴。
“应该……没有?”默了一会儿,它试探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请问您问这个干什么?”
许冥总不好说是因为我之前看了段记忆,记忆里没有你,只有一具疑似是你的尸体;只得摇摇头,随口道:
“没什么,单纯好奇。”
鲸脂人:“……”
鲸脂人:“非要好奇这个?”
“这不是没接触过……”许冥轻声说着,眸光微转,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切题角度,“诶,那你知道,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吗?”
“……”回应她的,是鲸脂人一脸愕然的表情。
为了能做到“一脸愕然”这个效果,它甚至还现场爆手速给自己捏了张看着就很愕然的脸。
“……不知道吗?”许冥努力对着它那张暴漫风格的脸察言观色,不死心道,“那有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呢?也没有吗?”
“不是……”另一头的鲸脂人,却是已经完全傻了,“我只是偷了点瓜而已啊老大……”
罪不至死吧?
“不不不。”许冥赶紧道,“我不是在暗示你什么——”
……那更吓人了好吗!
鲸脂人原地眨巴着眼睛,只觉手里抱着的哈密瓜都瞬间不香了。
不是暗示,那就是真心想要打听;问题是你没事打听这些干嘛?
你知道这对一个惜命的异化根来说是多大惊恐和伤害吗?
而且它还刚从一个怪谈里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它要ptsd了!
许冥:“……”
“所以你不知道,对吗?”她不放弃地和对方确认,“那你觉得,如果你死了,你的尸体还会保留有易容功能吗?和规则书的绑定关系呢……”
回应她的,是鲸脂人一声夸张的抽泣,与掩面而去的背影。
跑到一半还记得回来把没吃完的哈密瓜扛走,边扛边继续掩面而去,没忘再发出两声嘤咛。
……许冥真的很怀疑它在单元楼里的时候到底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明明以前还没那么奇怪的。
不过这样看来……它应该确实是没死过了。
至少在它的记忆里没死过。
想起自己记忆也有误的事实,许冥默默纠正了自己心里的说法
至于它的记忆之外……鬼晓得了。
许冥暗自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留在原地,继续等待起在外买菜的兰铎。
好消息, 等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兰铎便回来了。
打着他的伞,牵着他的狗, 拎着一袋附近菜市场新买的丝瓜土豆。
坏消息是,面对许冥的询问, 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真的不能说吗?”
只有两人在的餐厅里, 许冥打量着他的神情,轻轻呼出口气:“对于我俩过去的事, 其实我之前就隐隐有点感觉。只是既然你不愿意说, 我也没必要非追着问。”
“但现在……情况实在不一样。”
许冥说着, 索性直接掏出本黑皮本子,递到了兰铎的面前。
正是那本贴在床板下的、来自阿姨的笔记本。上面带着锁的那个。
“你不在的时候,我到处找人试过了。这锁是根的衍生物, 常规方法弄不开。”许冥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我现在脑子里的疑问很多。我阿姨的下落、那扇被关闭的门、所谓的门后世界……现在还多一条, 就是我当年失忆的完整真相。”
“这本本子里, 很可能就有我需要的线索。但前提是要先打开那个锁。密码提示你也看到了,是我拿到第一根的时间……”
许冥说着,忽然前倾,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了桌面上。
“但我的情况我俩都清楚。我连什么是第一个根都不知道……所以兰铎,你现在是我最大的希望。”
——准确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希望之一。毕竟她手里还有脑菇……
不过这种时候,那后面两个字就还是先别强调了。
许冥抿了抿唇, 目光灼灼地望了过去。回应她的, 却是兰铎微微瞪大的眼,以及脸上逐渐腾起的红晕。
随着红晕一同升起的, 却是掩不住的无奈。
“抱歉。”他缓了一会儿才再次说话,一开口又是道歉——只是相比起之前,这次的情绪明显要强烈一些,连带着嗓音里的嘶哑都更明显,“我很想帮忙。但这个我真的没办法。”
“哪方面的没办法?”许冥紧跟着道,“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她看到的,却只有兰铎愈发无奈的眼神。
“不是吧,连这都不能透露吗……”许冥这回是真的没法了,“就算不能直说……提示呢?委婉的提示呢?摩斯密码?藏头诗?海龟汤?都不行?”
“……”这回,兰铎倒不只是道歉了。
他抬眸看了眼许冥,迟疑开口:“什么汤?”
“海龟汤。就是……算了。”许冥闭眼,泄气地呼出口气,又看了看兰铎,不死心地又问一句,“到底是什么在约束着你?”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兰铎依旧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无声且充满歉意地望着她。除了直接佩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红绳铃铛,看上去几乎和她曾在记忆片段里见过的兰铎相差无几。
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一样的。
盯着面前的兰铎看了一会儿,许冥胸口忽然涌上这么一种感觉。
那并非是一种很强烈的感受,而是模模糊糊的。真要说哪里不一样,她似乎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能隐隐感到一些。
就像两只狗放在你的面前,一只朝气,一只年老。哪怕它们的外表一模一样,但你往往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谁无忧无虑,谁疲惫沧桑。
……对,疲惫沧桑。
终于找到能稍微对应的词汇,许冥心反而沉得更深。又过一会儿,才听她低声道:“和门后的东西有关吗?
“那个约束着你的东西,和门后的东西有关吗?”
“……”
望着兰铎倏然收敛的神色,许冥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却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紧跟着又问道:“和‘交易’也有关吗?”
——这回,兰铎的表现更加明显。眼神闪烁,耳朵再次开始发红。
许冥轻轻吐出口气,眸光微转,心思浮动,终是在莫名加快的心跳中,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和我有关吗?”
“…………”
回答她的,是兰铎再次投来的视线,眼神慌乱却诧异,除此之外,却没再给出更多的回复——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但许冥觉得,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她闭了闭眼,又忍不住抬手按住额头。兰铎在另一边怔怔望着她,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方轻轻出声:
“这事,你不用在意……”
他看上去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因为那种约束的存在,无法说出更多。又憋了一会儿,才终于又憋出一句:“也不用想太多。”
“怎么可能不想多……”许冥却是再次叹了口气。
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兰铎张了张嘴,但看上去似乎想说的话又被封印了。许冥趴在桌上抬眼看他,顿了会儿,又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老实说,我想确认的事还有挺多的。”她小声道,“但再问下去,是不是就不礼貌了?”
“……”兰铎不掩为难地看她一眼,这回倒是非常直接地点了点头。
“那就……最后再问一个,可以吗?”许冥抿了下唇角,硬着头皮伸出一根指头,见兰铎表情又开始僵硬,忙补充道,“而且我保证不会再问和你……和我……我的意思是,和我俩相关的事了。”
这对兰铎来说,似乎是一个安全范围。于是他在短暂的思索后,果断冲许冥再次点头,许冥见状,亦是松了口气,旋即毫不犹豫地开口——
“你能帮我再联系一下那家眼科医院吗?”许冥利落道,“最好是能直接联系到它们医院里的那只猫。”
“……”
不知是不是许冥的错觉,兰铎才放松些许的表情,似乎又一下僵住了。
——而且僵得,貌似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许冥:“……”
尽管表现得不太乐意,但兰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着手机离开了。
许冥的思路也很简单。通过之前获得的线索和种种迹象,基本可以判断她和那个养了猫的眼科医院也有关系,至少和他们的猫关系匪浅。而兰铎这边又暂时无法提供更多情报……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小猫打听好了。这完全说得过去。
只可惜,最后的结果也并不如人意。兰铎很快便带着手机回来,说联系不上那边。许冥犹自不死心,问他要了号码,又自己试着拨打了一遍——
手机那头直接说是空号。还中英文轮着说了遍。
“你之前不是说,因为许玲的事,现在所有怪谈都要封闭一阵子吗?”
兰铎在旁边观察着她的神色,试着给出分析:“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联系不上。”
“……或许吧。”许冥看他一眼,无奈耸肩,“只是这样一来,另一条路子也断了……”
许冥自己盘算过。目前能她找到开锁密码的,一共就三种途径。一个兰铎、一个猫猫、一个就是融进规则书里的脑菇,换言之就是自己靠记忆回顾的能力慢慢找。
现在兰铎说不出,猫猫找不到,那能依靠的,就只剩最后的脑菇了。
然而这东西还有冷却,用一次得歇两天……许冥忍不住再次揉起额角,只觉自己像是个急着赶路的旅人,偏偏只能坐绿皮火车。
但事到如今,再急也没办法。许冥只能按捺下情绪,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值得庆幸的是,在接下去的两天里,其他事情,倒是发展得相当顺利。
安心园艺和大力除草依旧与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从对方给出的情报看,怪谈的活跃程度似乎确实正在降低。更幸运的是,怪谈关闭的时候,双方正好都没有外勤人员在怪谈内作业,恰好都避过一劫。
许冥也没浪费和两个组织沟通的机会,借着“顾铭”的名义,暗戳戳地问了不少关于“钥匙”和“门”的事。遗憾的是两边都未能再向她提供更明确的情报,倒是安心园艺那边,主动和她共享了单篮子桥单元楼的相关情报,和许冥已经掌握的,倒没太大出入。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想太多,总感觉自打单元楼那边的事情解决后,两个对接人提到怪谈拆迁办时的措辞,都变得更加谨慎且客气了。有时都客气到许冥不知该怎么回。
小洋房内的状况,截止目前也算是良好——盼盼母女最后还是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了,现在和顾云舒、陆月灵她们共享一间卧室。陆月灵依旧睡床,顾云舒也依旧睡柜子,盼盼另外往卧室里搬了张沙发床给她妈妈睡,自己则挑了几个心仪的角落,每晚换着地方休息,看上去倒也自得其乐。
鲸脂人因为错过了搬家后的第一波分房抢地盘时间,痛失床底与抽屉居住权。扛着小床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后,最后终于被牛头马面二人组接纳,和他们一起住在了玻璃房。
除了有时会因为玻璃房的温度太高而陷入半融不融的尴尬境地外,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三十个阿焦,则依旧被送到了郭舒艺的怪谈内休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怪谈本身较为特殊,虽然现在其他怪谈关闭,但郭舒艺的这个怪谈却还能照常开着。放在许冥规则书内的出入口从未消失,郭舒艺也能时不时从里面钻出来看看,认识了新来的盼盼,还很热心地和她分享了自己手搓的手串和习题册。
……也亏盼盼能笑纳这些好意。许冥暗自反思过,如果是自己的话,怕不是第一天晚上就直接扛着妈妈跑路。
牛头马面对那台神秘笔记本的研究也还在继续,据说又有了微小的进展,屏幕上能显示的画面更多了;邱雨菲因为用了怪谈里的水,重感冒一场,因此没能过来找许冥,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方雪晴似乎借着那次离开怪谈后带她吃饭的机会,加上了她的微信,又通过邱雨菲加上了许冥。许冥把她添加到通讯录后顺便看了眼她的朋友圈,只见排在第一条的,正是一条小说截图分享——
随手点开,首先看到的就是女主的姓名。许冥盯着那再眼熟不过的“杨朵朵”三字看了好一会儿,终是默不作声地点了关闭键,充满敬畏地将那张截图又送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只能说,真不愧是你啊,杨朵朵。
除此之外,生活倒是再没什么额外的变化。许冥这两天也几乎没怎么出门,只除了一次,她出去吃了顿饭。
——和她亲哥。
不是在怪谈里小心翼翼、挣扎求存的那个;而是她现实里的哥哥。许冥一开始也没搞清两人的区别,直到离开单元楼后,才彻底明白过来——
她亲生哥哥,确实是存在的。只是自打父母过世,完成遗产分割后,就基本再没有联系过。又正好许玲那边一直在假扮她的妹妹,试图引她过去,单元楼的某人——或许是楼长,也有可能是田女士,便假借了她哥哥的身份,借着许玲扩散出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反向输出,试图阻拦她“回家”的脚步……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挺有效果的。
而会和亲生哥哥再次取得联系的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许冥逃出怪谈后,出于一些人道主义的担忧,愣是从手机里又翻出真正老哥的联系方式,随便发了句寒暄过去。主要就是想确定下人是不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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