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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再嫁(笑月亮)


难道姜璟来了她就要将自己困在家中吗?
这不成。
想通后,虞枝就带着绿萝出府。
好巧不巧,在酒楼里撞见崔念,她选择无视他,没将这桩巧合放在心上。
然一次两次的巧合或许算不了什么,可巧合多起来就是有古怪了。
这些时日,无论虞枝外出去哪,那必定会撞见崔念。
然他履行自己的承诺,即便看到虞枝也未曾过去叨扰。
只是他所在的位置每次都刚刚好可以叫虞枝看到。
有时候,虞枝前一脚出府,后一脚姜璟正好也从府中出来。
不期而遇,姜璟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面容上露出微笑,虞枝冷冷淡淡。
学堂放假,虞枝会带她的侄子虞大郎出来,虞大郎闹腾,会在街头巷尾同旁的小孩子打闹。
虞枝过去接他时,经常看到虞大郎手里拿着好吃的,兜里也塞了不少好东西。
虞枝问是从哪里来的,虞大郎起初不答还撒谎,后来虞枝冷下脸,虞大郎全招了,低声下气说是隔壁崔叔叔送给他的。
虞枝拧眉,姜璟竟然对一个小孩子献殷勤,实属罕见。
至于他打的什么主意虞枝心里门清,她警告虞大郎不许再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虞大郎咕哝说崔叔叔不是,崔叔叔是姑姑的好朋友。
“你说什么?”虞枝没听清虞大郎的话。
虞大郎神情一僵,心虚地摇头:“姑姑,我什么都没说。”
虞枝目光怀疑,虞大郎偏头,胖乎乎的小手绞在一起。
如虞枝所愿,虞大郎是没有再接受姜璟的东西,而是改为和姜璟混在一起了。
姜璟巧妙地抓住小孩子心性和喜好,使得虞大郎很是喜欢他。
虞枝对此毫无办法,郁闷之余只能找姜璟,让他离虞大郎远点,不要欺骗小孩子,姜璟道:“我只是爱屋及乌。”
虞枝按了按太阳穴。
如此过去一个月,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虞枝与二嫂去闻名遐迩的求子庙,她二哥和二嫂都想再要一个女儿,然这几年二嫂肚子里没有动静,遂求上佛祖。
回来时下起雨,穹顶乌蒙昧影,雨势不小,空气湿冷,马车又在关键时撞到路中尖石,坏了车轮。
圆滚滚的雨滴沿着亭檐掉下来,形成一团又一团的水洼。
雨迟迟不停,渐有滂沱之势,马车也修不好,虞枝犯难,只好留在郊外的凉亭中避雨,想着雨停,或者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人。
雨幕重重,轻风裹夹寒意漫进凉亭,虞枝关切道:“二嫂,你冷不冷?”
二嫂:“我还好。”
虞枝忧心道:“这雨若是不停,只怕我们天黑都到不来家了。”
绿萝安慰道:“娘子莫忧,说不定等会就有人过来了。”
“但愿罢。”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影罕见,希望委实缥缈。
约莫是绿萝嘴巴开了光,一盏茶功夫不到还真过来了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
马车混在浑浊大雨中,最初瞧不真切,只道是一道掠过的黑影,是眼尖的绿萝第一时间注意到是马车。
绿萝忙不迭招手,大声呼喊拦住马车。
虞枝与二嫂俱是一喜。
马车在凉亭外停驻。
虞枝开口:“突然拦车,实乃无奈,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虞枝将她们的情况如数告知,旋即道:“不知是否方便捎我们一程?”
车帘被一只瘦削的手撩开。
半旧的月白色衣袖下滑,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腕,以及小部分古朴圆润的佛珠,紧接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出现在虞枝视线中。
虞枝始料不及,怔然。
姜璟道:“进来罢。”
他的声音温和,犹似携着一股暖意,冲散雨天的湿冷。
虞枝一干人上了马车。
车厢里,姜璟端坐在正位,虞枝离他最远,中间隔着她二嫂。
二嫂知道他是隔壁的姜璟,加之儿子时而提及他,二嫂虽与崔念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对姜璟印象不错。
二嫂好生谢过。
姜璟:“无妨。”
二嫂并非善于言辞之人,道过谢就未再言。
姜璟的目光落在虞枝打湿的肩头,微微凝眉,他问:“冷吗?”
二嫂的第六感告诉她姜璟不是在问她,故而未答。
虞枝默不作声。
二嫂偷偷端量虞枝和姜璟,总感觉有古怪。
除去虞枝和绿萝,府中人并不知姜璟已有“家室”。
姜璟将身侧叠好的披风递给虞枝。
虞枝不领情:“我不用。”
“夫人,你衣裳湿了,会染风寒的。”
“只是一点点。”
“披上吧。”姜璟的语气透出一点诱哄。
二嫂眼珠子转动,这下了然了,这位崔郎君对虞枝有心思,想到这,二嫂忍不住偷偷端详姜璟。
虽说其貌不扬,可通身有说不出的贵气,再观虞枝反应......
二嫂心照不宣地笑了。
“阿枝,天冷,你披上吧,若是真受寒了那就不好了,今儿你也辛苦了。”二嫂说着接下披风,给虞枝披上。
虞枝推辞,“二嫂,还是你穿吧。”
“我不用。”
末了,姜璟的披风穿在了虞枝身上。
虞枝浑身不自在,鼻端闻到披风上浓郁的药味,是姜璟的气息。
虞枝皱眉,揭开车帘,心不在焉地观望外面的雨。
姜璟悄然凝眄虞枝,轻笑,面色温柔。
车厢中陷入沉静,小几上燃着熟悉的白檀香。
姜璟咳嗽,睫毛颤巍巍的,脸色白如一张脆弱的纸,一戳就破。
咳声鲜明,让听雨听得如痴如醉的虞枝无视不了姜璟的存在。
虞枝脸色不好看,心里说不清的难受。

许是佛祖显灵, 医师诊断二嫂怀有身孕。
喜事来临,外出跑商的虞峰忙不迭回来见妻子,在家待足五日才恋恋不舍离开。
一步三回头, 虞峰叮嘱虞枝照料好二嫂,虞枝允诺, 让虞峰安心走。
起初虞枝觉着她可以胜任, 可久而久之她发觉自己缺乏经验,自己也不是照顾孕妇的料子, 便想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妈妈。
然虞枝找遍苏州, 都没找到满意的妈妈,为此忧心。
二嫂倒是没那么讲究, 她安慰虞枝, 她才刚怀孕,没那么脆弱, 找不到也无妨, 府里又不是没婆子。
虞枝认为不成, 她心疼二嫂, 看不得受苦受累,身怀六甲的女子娇贵又辛苦,需要小心翼翼,需要悉心照料。
再度认真寻了几日, 正当虞枝心灰意冷时,终于有一位妈妈上门, 年过四十, 面相和蔼, 懂基本妇科医道, 为人踏实认真, 严谨细致。
不仅如此,苗妈妈的言谈仪态俱是无可挑剔。
怎么看都不似长于民间,虞枝心有怀疑,奈何苗妈妈属实优秀,虞枝对她很满意,故而忽略异样,试用了苗妈妈。
二嫂对苗妈妈也甚是满意,虞枝遂正式聘用苗妈妈。
在苗妈妈的精心照料下,二嫂极是舒坦,面色红润,还吃胖了一小圈。
平日里,虞枝就是携着二嫂在府中走走。
有一回,虞枝去二嫂院中探望,碰见苗妈妈正在给二嫂按跷。
虞枝观其手法,很是熟悉。
过去虞枝被迫备孕时,精神紧张,时而疲惫,便有宫里的嬷嬷给她按跷,活血通脉。
嬷嬷告知过虞枝,这套手法是宫里独有的按跷法,是宫中御医专门针对女子身体创造出来的。
疑心起,虞枝试探过苗妈妈,苗妈妈说这套手法是家传。
虞枝又敲打她家里人可曾在宫里做过事,苗妈妈道并无。
苗妈妈的说辞毫无破绽,可越是没有破绽,虞枝心中猜疑就愈发重。
她越看苗妈妈越觉得不对劲,行事作风,表情语气......不就是宫里嬷嬷那套吗?
虞枝肯定苗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极有可能是姜璟的人。
思及此,虞枝不是没有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和迷惘。
虞枝考虑过换下苗妈妈,暗地里叫人再去找妈妈,可是没有一个比苗妈妈更好。
虞枝只能放弃。
说来她这段时日基本都待在府中陪伴二嫂,也不去接虞大郎放学了,反正有府里人去接送。
是以她与姜璟差不多有一月未曾见面了,她几乎要忘记姜璟住在她隔壁这件事。
虞枝摇摇头,不再去想。
伴随时日流逝,二嫂肚子显怀,虞枝让底下人更加小心地伺候。
这日虞大郎在小考上得了第三名,兴高采烈回来要告诉二嫂,结果冲撞到二嫂,二嫂踩到湿滑的青砖,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侍女及时扶住。
虞枝连忙请医师过来,医师称二嫂身体无异,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只是受到惊吓。
饶是如此,虞大郎仍是愧疚,哭戚戚掉眼泪,虞枝好生安慰了一通。
也由此事,虞枝决意去菩提寺为二嫂祈福。
等二嫂调养一阵,虞枝带着要赎罪的虞大郎前往菩提寺祈福,她留下绿萝贴身照顾二嫂,代替她陪二嫂。
祈福是心诚则灵。
为显诚意,虞枝同虞大郎硬生生爬了三百六十五级的台阶方才抵达菩提寺。
爬完后,虞枝极累,但尚能坚持住,而虞大郎险些瘫倒在地。
虞枝遂拜托寺里的小沙弥将虞大郎带下去歇息,小厮跟着过去,她则到正殿拜佛。
正殿之内,梵音徐徐,檀香弥漫,肃穆寂静。
虞枝仰视宝相庄严的佛像,她挺直背脊,手举三柱清香,将香插进香炉中,继而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叩地拜之。
祈求神佛,虔诚至极。
虞枝心中道:
唯望佛珠保佑信女二嫂顺利产女,庇佑信女家人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结束后,虞枝抽签。
诚意得神佛回应,虞枝抽到上上签,她喜出望外,在功德箱中投下三十金香火钱。
之后虞枝随小沙弥出正殿殿门,步至殿□□院。
庭院中央有一株巍古树,古树枝干茂密交错,上面挂满红色绸带。
小沙弥说此树是祈愿树,是他们菩提寺的镇寺之宝,十分灵验。
虞枝点头,将心愿写在丝带上,请小沙弥将把丝带挂上去。
日光灿烂,春风拂面,虞枝望着树上飘飞的丝带,随小沙弥去厢房歇息。
可没走几步,酸疼感袭来,虞枝腿脚骤软,不由踉跄。
“当心。”
一只手扶住虞枝小臂,头顶传来男子微哑的嗓音:“没事吧?”
虞枝晃了一下神,站稳后循声望去,是姜璟。
虞枝与姜璟四目相对,她愣一下,下一刻,虞枝瞥着捉住她小臂的手。
姜璟有所感,主动放开:“失礼了。”
虞枝口头致谢,看着姜璟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跟踪我?”虞枝狐疑道。
姜璟:“我来此上香。”
虞枝半信半疑,这太巧合了,就如先前一般,每回出门绝对会碰见。
姜璟温声说:“我在这里已住有三日,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小师父。”
小沙弥解释道:“这位崔施主是在寺中住了三日。”
闻言,虞枝得知是误会,有点尴尬,神色不自然,但先前姜璟又不是没跟踪过她,思及此,心中的不自在荡然无存。
虞枝不欲与姜璟接触,遂快步绕开他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姜璟忍不住捉住虞枝的手。
“放手。”虞枝恼声。
姜璟温柔地注视虞枝,薄唇微动:“宝儿,我......”
虞枝纠着细眉打他的手:“你放手,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你,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面前?”
气氛紧绷。
“我......不是有意的。”姜璟的手慢慢滑落,最终无力垂下。
“我只是想你了。”姜璟小声嘀咕。
虞枝冷声道:“自重。”
言罢,虞枝拂袖而去。
姜璟静默而立,偏首目送虞枝步履蹒跚的背影,复而前行,步至祈愿树下。
姜璟等到折返的小沙弥。
他问:“小师父,适才那位女施主的祈愿带是挂在何处?”
小沙弥指了指古树右侧的枝干:“施主问此作甚?”
“只是想知道。”
小沙弥:“施主不许一个吗?”
这位崔施主来寺庙三日,既不烧香也不拜佛,仅仅在此留宿,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比如方才那位女施主。
姜璟目视属于虞枝的那条丝带,思索少顷,来了兴致,他道:“烦请小师父准备一条丝带。”
姜璟在丝带上写下:
愿虞枝顺遂无虞,愿姜璟皆得所愿。
他将丝带挂在虞枝那条丝带的旁边,与此同时,姜璟云淡风轻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对神佛的一丝丝敬意与虔诚。
希望有点用吧,姜璟想。
他并非信佛之人,若非虞枝信佛,他又无所得,何须去求这缥缈虚幻的神佛。
姜璟抚摸腕骨处的念珠,身上的陈年旧疤隐隐作疼。
其实他儿时也不是不信仰神佛。
为了活着,姜璟卑微地求过高高在上的佛祖,求慈悲的佛降下恩泽,拯救他奄奄一息的母亲,救赎他这个深陷尘世泥潭中的蝼蚁。
可无论他多诚心诚意,神佛俱不应他,他生母死了,他也差点没活下来。
姜璟对神佛失望至极。
于是姜璟懂了,神佛皆是世人缔造的虚假寄托,乃子虚乌有的东西。
山中夜里凉,冷风刮得树梢摇摆不定,地上枯枝落叶被肆意吹起,有的甚而在半空中盘桓。
时不时有诡异凄凉的风声荡在天地,叫人心里发慌。
哄着虞大郎睡下后,虞枝回到自己屋中。
岂料才出屋门,便看到廊屋下站着一个人。
今夜无月,漫天乌云,漆黑阴沉,那人通体乌黑,几乎要与这阴森森的夜色融为一体,如夜中索命恶鬼,瘆人得很。
虞枝被吓了一跳:“谁?”
“是我。”声线略带嘶哑。
虞枝定睛再看,才从虚虚实实的身形轮廓中觉出是姜璟。
虚惊一场,虞枝心有余悸,她没理睬,选择无视姜璟,直接往自己屋子走去。
“你今日徒步上山,定是累极,我带了活血止疼的药膏。”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虞枝说。
“宝儿,不用的话会疼的。”姜璟言语关切。
虞枝闭目,心里烦躁,恨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
姜璟的声音很轻:“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说着,姜璟不住咳嗽。
虞枝突然恨自己不是个聋子,“莫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虞枝不耐地拉开房门,压低声音道:“你回去罢。”
话音甫落,姜璟已来到虞枝身后,他将玉罐递出来,温声请求道:“宝儿,拿着好吗?”
可惜虞枝毫不领情,她直接挥手打掉姜璟掌心的玉罐。
玉罐落在地上,万幸没碎,姜璟连忙弯腰捡起来,用巾帕擦干净药罐。
虞枝冷冷旁观他的动作,眼眶微热。
“姜璟。”她喊道。
姜璟:“我在。”
“你是不是猜到我会来这?”苏州附近最盛名的寺庙只有菩提寺,这三年,虞枝时常会过来这边烧香拜佛。
“是。”
“苗妈妈是你安排的?”
“是。”
周遭陷入沉寂,只闻凛冽的风声呼啸。
姜璟挡住寒风,岿然不动,风吹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虞枝与他对视,复而垂目,嗓音猝然哽咽:“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到何时?我真的受够了。”
“不要一错再错了,好不容易才纠正过来了,你偏偏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讨厌你。”
“你为何要喜欢我?”
“你我之间是不伦,是罪孽,是天理不容,缘何要我再想起那段不堪的记忆?”
虞枝侧身,有压抑的哭声响起。
姜璟心疼极了,他忍了忍,选择孤注一掷地拥抱住虞枝,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抱中,胸膛的暖意徐徐渡到虞枝身上。
再度虞枝肢体接触,姜璟心脏悸动,颤得厉害。
姜璟闻着虞枝的香气,紧紧搂住她,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要哭了。”
他伸手一点点抹去虞枝掉下来的清泪。
“勿要哭了。”
虞枝的脑袋挨在他胸口处,低低啜泣,眼尾湿红。
“我三十三了,没时间与你耗下去了。”
“对不住。”
二人久违地相互依偎,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开始复燃。
在虞枝身上,姜璟时隔三年汲取到属于虞枝的气息。
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漫上来,他控制不住心动,遂趁虚而入,轻轻地吻上虞枝的发丝。
他吻得小心珍重,乃至薄凉的唇瓣都在颤抖。
他一点点往下,嘴唇来到虞枝敏感的耳朵,他不敢深入,又怕被虞枝发现,亲得若即若离。
可是在虞枝面前,他傲然的自制力与理智永远上不了台面,亲了一小会儿,他禁不住加重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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