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陆母都没想到,她竟会这般疯狂地反抗,“死丫头,你疯了!”陆母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给顾南挽的脸上也来一刀,她捂着脸颊,气急败坏道,“抓住她!”
她一抬手,便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陆母看着满手的血迹,险些直接晕厥过去,她尖叫了一声,对着窗外的护卫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门外人影闪动,那些护卫迅速逼近。
顾南挽也没想到,陆母身为金丹期修士,竟然连这一刀都躲不过去,她死死地捏住手中的匕首,却察觉到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捅向了面前之人。
刀尖划破血肉,刺目的血色闪过。
那匕首瞬间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滑进了她的掌心,灼热滚烫,顾南挽抬起头,便见闻钰仙君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解气了吗?”
他接过陆母手中的汤药,“解气就喝了它。”
顾南挽心底一跳,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她死死地捏着那匕首,鲜血滴落,闻钰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须臾,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我的心在右边。”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手上,只见雪白的指尖染上了他的血迹,宛若碎玉染血,闻钰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胸膛,“下次,记得往这里刺。”
顾南挽眉心一跳,就连陆母亦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闻钰仙君,就怕他恼怒之下直接杀了顾南挽。
然而闻钰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处,面上不见丝毫怒色。
鲜血依旧在疯狂涌出,不过瞬间,便染红了他的白袍,他的指尖一动,那匕首便化作点点的灵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神色警惕地看向闻钰,她隐隐察觉到,他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然而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闻钰看了眼指尖的血迹,他难得地勾了勾嘴角,明明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容,陆母却像是看到厉鬼一般,背后凉意上涌,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脸上的疼痛,半晌,她方才反应过来,忙尖叫道,“快来人……”那些守在暗处的护卫闻言,径直破门而入,却却听一旁的闻钰仙君冷声道,“出去。”
陆母还想要再说话,便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陆母呼吸一滞,察觉到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她瞬间噤声。
陆母不敢多呆,她恨恨地看了顾南挽一眼,方才捂着脸走出了房间。
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些微的声响。
那碗汤药再度落在了她的面前,“喝了它,你不会有事。”
顾南挽看了眼那褐色的汤药,“这是什么?”
“堕胎药。”
顾南挽一怔,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想到先前陆母与闻钰仙君所说的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宛若晴空霹雳一般,直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闻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暗沉,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冷笑了声,“喝了它,我会替你解毒,你不会死。”
顾南挽连忙退后了一步,她看着那碗汤药,面色微变,她抬起头,“我自己来……师傅。”
“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吧。”
闻钰闻言,神色淡淡地将那汤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他的身形闪了闪,便化作无数灵光,消散在了顾南挽的面前。
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地上早已积了一滩殷红的鲜血。
顾南挽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血迹之上,她捂住小腹,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孩子一定不能要!
她现在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管得了别人,尤其,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那么一个疯子,顾南挽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饶是现在,她依旧无法相信,这里居然有了孩子……
顾南挽看着那褐色的药汁,她端起小碗,淡淡的暖意顺着她的指尖上涌。
无数的思绪涌上心头,顾南挽不敢多想,猛地端起那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瞬间逼的她几欲作呕,她已几日没有吃饭,那汤药入喉,顾南挽干呕了几声,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她的掌心落在胃部,哇地一声又将那褐色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
顾南挽抱着枕头,鼻头发酸。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间内,房外传来陆母的愤怒的辱骂声。
顾南挽看向窗外,寒风凌冽,数十米外,隐隐可见半山腰雾气缭绕,她的脑中有片刻的清明,她忽的眼睛一亮,察觉到袖中传来丝丝缕缕的寒意,顾南挽迟疑了片刻。
她看着山下缭绕的雾气,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灵力输入了那白骨之中。
那白骨之上闪烁着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宛若玉石一般。
……………………
夜色已浓,厚重的钟声穿过山涧,缓缓地回荡在小院之中,几个男修坐在院中,他们看着漫天星辰,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那几个孬/种现在都要吓破胆了,连门都不敢出,一群孙子!”沉四颠了颠手中的玉简,自从上次那两个蠢货被杀,现在那群人都安静了下来。
“对了,怎么没看到沉二?”沉四有些稀奇地看向沉参,要知道,平日里就他最爱凑热闹,这次他回来这么久了,他都没看到沉二的人影。
沉参闻言随口道,“别提了,他之前看上一女修,甚至都打算退出修仙界,与那女修好好过日子,没想到那女修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找他就是为了双/修,得手了便直接翻脸不认人。”
闹的沉二天天买醉,连个人形都没有了,他是不晓得,他们都是石人,没心没肺的,怎么就沉二整天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沉参目光微转,透过窗见的缝隙看向房内,便见男修面无表情地坐于床榻之上,一头银色的长发落于床榻之间,男修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他额头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沉参摸了摸下巴,”你发现没,最近……也有点不对劲。”
“哪有!”沉四立刻反驳道。
沉参闻言翻了个白眼。
却见戚无宴蓦地睁开了眼睛,沉参瞬间噤声,还以为戚无宴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却见戚无宴只微微低下了头,琥珀色的眸子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眸色微变。
他能察觉到,先前留在顾南挽身边的指骨,现在有了细微的异样。
她在向指骨之内传送灵力。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便听一道虚弱的声音凭空响起,那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掩饰不住的痛苦,莫名地有些可怜。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戚无宴随手转动着手中的木珠。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道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很是好听,更重要的是,是个女声!
听到这道声音,房外原本正小声交谈的几人瞬间噤声,他们面面相觑,却见其他人亦是满脸的疑惑,几人下意识地偷偷看向房内,悄悄竖起了耳朵。
却听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你可能不信。“
“但是我的确……有了你的崽。"
戚无宴微微睁开了眸子,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瞳孔微缩,他的呼吸有一刻的停滞。
沉参几人,“????”
几人的眼睛瞬间瞪得像几对大灯泡一般,死死地看向房内,他们几乎无法相信那话中的信息!
他们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问个明白,却听那声音再度响起,“若是你半盏茶的时间到不了,那么,他将会和我一起死在今夜。”
“!!!”
稀碎的粉尘自他的掌心飘落。
等几人再抬起头之时,却见房内早已没了戚无宴的身影,只余一堆稀碎的粉尘,缓缓飘落在那一尘不染的床榻之间。
他从未想过, 自己会有子嗣。(一更)
夜色宁静,一群大男人凑在院子里,沉参几个撑着胳膊, 探头探脑地向着房间内看去,满面皆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那几句话宛若平地炸雷一般, 劈的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场有一瞬间的死寂。
清冷的月光落在那张俊美的面上,那张一向面什么表情, 满是漠然的脸, 此刻都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的喉结滚动, 只觉口中格外干涩, 琥珀色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无措。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觉那里隐隐发烫。
白骨那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声音细细弱弱的, 比起先前, 多了丝说不出的委屈, “我现在在潮生山山顶,那个红色大门的院子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戚无宴隐隐听到了那端传来陌生女人愤怒尖锐的叫骂声,以及男人压抑不住愤怒的呵斥声, 她似是离那白骨更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落在那白骨之上。
她的呼吸略有些沉重。
“我现在肚子有点疼……”
那声音略微有些模糊, 细细小小的, 夹杂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中, 几不可闻。
那白骨乃是他的指骨, 上面附着着他的灵力, 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白骨周围的一切。
一股令人难耐的灼/热顺着掌心向上蔓延,似是有只小猫爪子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不疼,却分外的痒,似是那日她的发丝略过他的颈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沉重,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撕裂了虚空,身形一闪,便化作流光遁入了虚空之中。
面前陷入一片昏暗,空间内的罡风落在他的周身,却未留下一丝痕迹。
掌心的木珠早已被他捏碎。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隐隐有些不安,戚无宴强迫自己静下心神,然而几番清心咒下来,他的心间反倒越发的烦躁,他第一次觉得,这缩地成寸之术是如此的缓慢。
戚无宴忍不住微微攥起了掌心,额心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芒,他的思绪难得地有些混乱,今夜,他本该按照计划潜入御兽宗,杀了那个老不死的,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南挽方才的痛呼声,肚子疼,崽,怀孕……这些陌生的词汇打的他措手不及,他难得地有些慌乱,凉薄的眉眼之间带上了丝丝的烦躁与无措。
哪怕当初潜入暗渊,猎杀影兽之时,那般惊险的情况下,他的心跳也未曾这般剧烈过。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走火入魔,血脉倒流。
那个顾南挽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关系,他只是过去看看……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眸子,以他的修为来说,他的人生极为漫长,在听到那那些话之时,他难得地有些茫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子嗣。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对于他来说,子嗣不过是一群只会惹麻烦的幼崽,除此之外,大概便是头疼,他最烦幼崽的哭闹声,他不需要血脉的传承。
偏偏白骨那端,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传来顾南挽带着丝痛苦的,压抑的说话声,一声声的,清晰地落在他的耳际。
戚无宴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
…………………
稀碎的粉尘,缓缓地飘落在一尘不染的床榻之间。
随着戚无宴的离去,沉四最先忍不住怪叫出声,他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什么鬼!主人怎么可能有孩子!不对!他哪来的女人?!!”他死死地看着房内,几乎将一对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
他忍不住又是几声怪叫,这简直比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激动,“这都什么时候的事?这咋可能?!”
哪怕沉四对戚无宴有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人皆是由无妄海下的顽石所做,没心没肺,不懂情爱,然而比起他们,戚无宴却更像是薄情寡欲的石人,冷血凉薄。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般薄情禁/欲之人,竟也会坠入凡尘!
“你那么激动干嘛?他只是佛/修,又不是太监,怎么就不能有崽了?”
嘴上这般说着,沉参看着怪叫的沉四,他摸了摸下巴,同样很难想象,戚无宴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崽?!!
要知道他们整日跟在戚无宴的身边,但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而这会几人皆是满脸的茫然。
沉参看着几人的背影,莫名地想到了先前戚无宴命他抓来的那两个人,当时他们好像便说他们给戚无宴下了忘欢散?算算时间好像也说得过去,莫非就是那时候的事?!
眼见其余几人已经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匆匆跟了上去,沉参连忙站起身,“喂,你们等等我!”几人的身形化作数道夺目的流光,迅速地顺着戚无宴的气息追去。
崽啊……
他还没抱过崽呢。
………………
随着那白骨的出现,房内的气息越发阴冷,顾南挽捏住枕头,她的目光死死地着房外。
只听陆母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外面一片嘈杂,“我的脸!这个死丫头,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她,大夫,你看我的脸怎么样了……”陆母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气的几乎晕厥过去。
她平日里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脸,这个废物怎么敢的?!
那伤口从她的眉尾划下,一直落到了她的嘴边,几乎贯穿了她的半边脸颊,她的面上尽是鲜血,伴随着她面上的暴怒,那伤疤扭动,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尤为狰狞。
那些护卫与婢女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医修检查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随口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吓人,过两日便痊愈了。”
陆母这才松了口气,她站在门外,愤怒地咒骂着顾南挽,方才若非闻钰仙君拦着她,她定要让人按住顾南挽,给她脸上也来一刀,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想到还躺在病床之上的陆悄悄,她看着顾南挽所在的房间,声音尖锐,“死丫头,赶紧把药喝了,等会有你好受的!”
顾南挽靠在床边,她听到几道脚步又匆匆地自院外赶来,随即,陆父的声音缓缓响起,“挽挽呢?”
陆母一看到陆父,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老爷您总算来了!”
“她在房里呢,我现在这心算是凉透了,那死丫头不由分说就给我来那么一刀,我就知道这个白眼狼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她姐姐见死不救,现在连她娘都下的去手,是不是过两日便要爬到老爷您的头上去了?!”陆母咬了咬牙,她捂住自己脸上的纱布,现在恨不得将顾南挽千刀万剐。
陆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她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相信,顾南挽会对陆母动手。
“谁知道呢,整天摆着张臭脸!”
陆父的目光落在房内,神色有些奇妙,他倒是没有太过生气,他今日外出,恰巧遇到了罗家之人,当时,那人便隐隐透露出点东西,他家那小少爷似乎对他陆家的女儿有点意思。
陆父对他家那小少爷也有点印象,相貌堂堂,天赋尚可,家大业大,自小与悄悄一同长大,他本以为那小少爷是对悄悄有意思,还有些纠结要不要同意这门亲事,却没想到,那罗家之人又说那小少爷看中的竟是挽挽?!
陆父便赶来了这里想要问问相关事情,在那山下之时,还遇到一个蓝衣男修被困在山下的剑阵之中,陆父上前两步便要走进房中,却察觉到一股厚重的灵力落在他的身前,将他掀的退后了两步。
陆父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房内,想到这是闻钰仙君的地方,他迟疑了片刻,便停下了脚步。
顾南挽听到房外的声音,心中却没有半分后悔的情绪,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给他们一刀。
她不知道戚无宴能否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会来,他来了又是否会发疯杀了自己,她都不知。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小腹渐渐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不知,这究竟是她体内的奇毒发作,还是方才的堕胎药作乱,方才她虽然吐出来了许多药汁,可她不敢保证一点都没有吞下去。
顾南挽的目光透过窗间的缝隙落在窗外,几乎每一处丛林,她都能察觉到其中藏匿着的气息,这小小的一个院子,不知藏了多少人在暗处。
顾南挽缩紧身子,她从储物袋中掏出灵丹,有些艰难地塞入口中,浓郁的灵力滑入腹中,腹中的疼痛却没有半分的好转。
只听门外传来陆母愤怒的嘶吼声,陆父似是说了些什么,却在门前,他的脚步骤然停下。
顾南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暗色的黑雾汇聚于她的掌心,漆黑的棺材若隐若现,她看着那棺材,眸子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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