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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怂怂的小包)


“哦?走投无路?你一个好好的大家小姐还有家人在身边,怎么会走投无路?”沐离来了好奇心,手指支着下巴问她,耳边垂下的红珠一晃而过。
凌若兰当机立断,没有迟疑将自己的经历托盘而出,“家父家母瞒着若兰为若兰定下一桩婚事,而前日若兰从下人口中得知婚事本是妹妹惹下,只因对方是不学无术、拈花惹草的混子,他们不忍妹妹受罪便要若兰替嫁。”
凌若兰的声音带着些许悲凉,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从来心高气傲,又怎可能接受自己的后半生糊里糊涂地就被毁了。
且她自认为侍奉父母至孝,可父母却为了妹妹毫不犹豫地推她出来舍弃她。
一颗心凉的彻底。
甚至在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性子烈的她恨不得立刻拿上一条白绫去了就是,她倒要看看父母伤不伤心,妹妹是不是盘算落空依旧要嫁过去。
然而,身边的婢女拼死拦下了她,告诉她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凌若兰拼着一口气,于是开始做起新的盘算,奈何路上未曾找到机会,直到她在驿站的房中隐隐听到守门的婆子提到新到驿站的贵人,贵人由驿长亲迎身份贵重,而且他们途径驿站似乎要南下。
凌若兰的心思就动了,和自己的贴身婢女谋划着弄了一个双簧记,给了婆子些好处,趁着她们不备硬是在婆子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趁着夜色隐藏,又舍下脸皮装作驿站中的侍女,凌若兰接近了绑在板车上的箱子,瞅准机会,她和唯一的婢女孤注一掷藏在了箱子里面。
她打算的极好,既是身份高于父亲的贵人,一来哪怕母亲知道了她藏身其中也不敢贸然查探,二来贵人见多识广,可能也看不上她什么,半路发现了她兴许随手打发了她就是。
当然,凌若兰承认,她的举动存了赌的心思。因为万一婆子口中的贵人性情残、暴,她和贴身婢女的两条小命会搭进去,死的无声无息。
“逃婚,原来你是逃婚,真有勇气。”闻言,沐离的眼睛一亮,稀罕的眼神不停地打量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直的女子,难得啊,大魏的女子中原来也有不喜欢任人摆布的。
带着明显赞赏的话一出,凌若兰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第一次,她直视坐在马车上的沐离,眼神中带着茫然与无措。
在她的设想中,无论是谁听到她逃婚的举动,即便有那样的前因后果,也只会认为她是个不孝女,坏了千百年的规矩。
想来,如果这个时候她知道了沐离的身份,可能也就不会觉得茫然了。
毕竟在南疆,婚姻大事从来就是男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甚者女子占据着主导作用。
逃婚而已,指甲大的事情都算不上。
相反,凌若兰的举动不仅不会受到惩罚,反而还会受到一些年轻女子的同情。天哪,凭着父母一句话,居然随随便便就要嫁给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子。
而那个男子和她的妹妹牵扯不清,品行也不佳。
真真是太可怜了,逃婚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起来吧,藏在箱子里半天了,也饿了渴了吧,绿萝,给她拿些吃的喝的。”沐离散发出善意,凌若兰怔怔地站起身,久久回不过来神。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于是就去看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贵气却逼人的男子。
若好心的姑娘是这人的妻妾,她会不会因为自己受到责罚?
凌若兰不想拖累别人。
庄徽察觉到凌若兰看他,掀了掀眼皮,没有说什么。
他的眼神是不冷不热不喜不悲的,仿佛凌若兰就是路边的一颗小草一块石子,留着或扔了都无足轻重。
这样的眼神明明没有夹杂着恶意,却让凌若兰心中不禁一寒,不过她观察的很仔细,发现贵人男子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马车中的一大一小,神色中透露出若有似无的宠溺与温柔,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一定是很宠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吧,所以对于那位娘子的言行他是纵容的。
而自己可能因为这份纵容,接下来安全了。
凌若兰被带下去邀请到绿萝的马车上,转身的那刻她注意到马车上依偎着父母的精致小公子朝她友好地笑笑。
眼睛干净清澈,如同山林中的精灵。
只一瞬间,凌若兰身体中的困倦汹涌冲上大脑……
人走了,车队继续行驶起来。
沐离向庄徽幸灾乐祸地问起凌侯的情况,“你是大魏的太子,结果底下的臣子出现了利欲熏心逼女出嫁的败类,你心里是何感想啊?”
她脸上的狡黠遮都遮不住,庄徽没有生气反而轻描淡写地将她一军,“你还记得孤是大魏的太子,当着孤的面将人留下来,是想把大魏的臣女带回南疆?问过孤的意思吗?”
“她自己想走的,你方才不也没反对吗?”沐离很无辜,摊了摊手。
庄徽垂眸看着她摊开的白嫩手掌,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上去,“倒茶,孤当作今日无事发生。”
沐离领会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倒了一杯热茶,“太子殿下通情达理,凌娘子知道了一定会感激你的。”
听着她拍马屁的话,庄徽轻轻弯了下唇角,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凌若兰,凌侯的二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上辈子她应该是嫁了,辅国公的嫡孙,结果死的惨烈又决绝,辅国公一家被她活活毒死,而她在留下一沓辅国公府耸人听闻的罪证后自、焚而死,闻者皆震惊不能言语。
这件事庄徽记得很清楚,不仅因为本来牵连甚广,还因为她的死间接帮助了庄徽一介废太子重回到世人的视线中。
辅国公府一案他的皇弟们全都牵扯其中,除了那个被护的心思单纯的五皇弟。
而偏偏五皇子的外家是兵权在握的柱国公府,他的父皇或者说庄家的先祖最忌讳外戚势大。
可景王睿王几人的野心又实在让他的父皇寝食难安,不能抬五皇子与他们相对,于是他这个废太子就被记起来了。
“的确有勇气,运道也的确不错。”庄徽饮着茶,低低道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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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下留人。◎
从狭小的箱子里出来, 得到了留下来的许可,不必再担惊受怕,凌若兰略微吃了点东西就歪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她实在累狠了, 身上有些脏乱的衣裙甚至都来不及换掉。
仆肖其主, 凌若兰的贴身侍女也差不多昏睡地人事不省。
绿萝很贴心,没有打扰这可怜的主仆二人休息, 将马车留给了她们, 先和沐离禀报了一声, 后去了南婆那里。
南婆得知车队中多了两名大魏的女子,第一反应就是劝说沐离将人放在下一站, 但听绿萝说其中一名女子是大魏的逃婚的世家女后,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让这女子知晓他们大魏尊贵的储君太子殿下就在车队中且动一动手指便能吓得那些逼迫她的家人面无土色, 会发生什么事呢?
只能说,南婆依旧没放弃让沐离和庄徽断了关系来往的心思。
这一切, 沐离暂时是不知晓的。
车队中多了两个人, 她显得有些兴奋。除了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快意之外, 在庄徽的眼皮子底下将大魏的女子带回南疆, 与她而言也是一种刺、激。
所以, 才半个时辰她就坐不住了。
傍晚, 沐离在车队停下用晚膳的时候去偷偷看那位可怜的凌娘子,恰巧人也在那时醒来。
凌若兰看到沐离,态度相当的恭敬, 这点也让旁观的南疆侍女们, 不,此时该称南疆女卫们十分的满意, 识趣的人总要比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好。
“郡主。”绿萝看清沐离的心思, 单手扶肩, 毫不避讳地行了一个独属于南疆的礼仪。
凌若兰发现后眼眸一闪,内心深处浮现出深深的讶异,原来愿意收留她的娘子竟然是南疆的郡主。
她被人称为才女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天下各地的奇志风俗她了解的比自己的父亲凌侯还要透彻。
先前更多的在惶恐没有敢随便地打量,此时静下心来悄悄一瞥,她很快发现了周围的女子们不同于大魏女子的面容不同于大魏女子的打扮,也不同于大魏女子的言行举止。
英气勃发、身材高挑的女子们,还有这一声郡主,凌若兰基本能确定沐离她们来自哪里了,南疆。
原来是南疆啊,她握紧拳头,心下的喜悦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南疆,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即便好多人一听到南疆的第一印象是上不得台面的蛮夷之地,可凌若兰对它心生向往和羡慕。
单单一点就足够了,那里的女子是执政的,是不必被困在内宅的,是可以自由地选择未来的。
南疆历代的掌权者都姓沐,凌若兰也知道沐氏唯一的郡主正在京城为质。可她遇到的是南下的车队,所以,所以她们是要返回南疆!
凌若兰也不怀疑绿萝沐离在说谎骗她,一来她也没什么可骗的价值,二来马车里的男子是大魏的某位贵胄,驿长亲迎身份总不会低到哪里去,若是假冒南疆郡主,那位贵人定然能看出来……只是不知沐郡主和那贵人的真实关系,莫不是仅仅是护送与被护送……
“若兰拜见沐郡主,沐郡主大恩大德若兰没齿难忘,余生愿为郡主当牛做马,任郡主差遣。”没有丝毫犹豫,凌若兰再次行了一礼,行的正是绿萝方才做的,南疆的礼仪。
“你既然知道了本郡主的身份,也该想到本郡主现在是要返回南疆。你这般行礼,是想要跟随本郡主吗?你可知,若去了南疆,以后你也许就回不了大魏,回不了自己的家了。”沐离见她如此,立刻端正了神色。
即便真的有将人带回南疆的想法,沐离也不会那么随便。
“困我囚我之地,若兰不愿再回。生恩养恩,若兰会在日后报答。”凌若兰的回答让沐离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就暂时跟着吧,离开大魏边境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沐离心满意足地让凌若兰和她一起用晚膳,据她所知,大魏的世家女子中不乏聪慧之人,应该也会咬文嚼字,而这样的人正是南疆所需的。
因为大魏的人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往日在南疆的大魏人无一例外是男子。是男是女固然没差,可迥异的风俗差别让大魏人的第一选择不是她这位南疆少主……
在听到这位凌娘子不满婚事逃出来之时,沐离几乎没有去查证事情的真伪就表现的那么通情达理,正是因为她存了招揽的主意。
而不止绿萝,恐怕那位大魏的太子殿下也发现了吧。
“凌娘子,你看着身体就弱,多吃点补一补呀。”沐离言笑晏晏,亲手为凌若兰夹了肉脯,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还发现了,凌娘子似乎生得比较的纤弱……遇到一个身量比她要矮的女子,沐离的心情很不错。
当然,大魏女子的身高都差了男子许多,凌若兰其实是正常的身形,可谁让南疆的女子都是比较高挑,身上还有肌肉呢。
沐离留下和凌若兰联系感情一起用晚膳,那厢,没有等到阿娘的沐南安撅着红红的小嘴,就不怎么开心了。
他饭也不好好吃,时不时地往一个方向看,嘴中问庄徽,“爹爹,阿娘怎么还不回来呀?”
阿娘不在,他觉得眼前香气扑鼻的饭菜都没那么可口了,干巴巴地让人咽不下去。
“你阿娘是在礼贤下士,安安吃完这块肉饼,她就回来了。”庄徽一语道破真相,给儿子夹在碗中一块肉饼。
沐南安本质上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即便胃口不多,但爹爹夹给他的,他挥舞着勺子,依旧小口小口地吃进了肚子里面。
末了,他又抬头去看,神色难掩失望,“爹爹,安安吃完肉饼了,阿娘还是没回来呀。”
虽然那个姑姑是好可怜,可她让阿娘陪着她也太久了。阿娘应该在他和爹爹身边的。
庄徽摸摸他的小脑袋,笑容温和,“爹爹带安安去找她,安安不就能见到阿娘了。”
“嗯。”沐南安当即站起身,和庄徽如出一辙的眼睛亮闪闪的。
庄徽含笑牵着他的小手,放慢脚步往车队的后方走去。
可即便刻意配合了小人的短腿,娇气的沐南安还是在走了几步路后反身一扑抱住了庄徽的腿,仰着头,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爹爹抱。
庄徽低头淡淡地看着撒娇的儿子,原本想要开口拒绝,不太想那么娇惯他,可在敏锐地察觉到那一分忐忑之后,他俯身将人抱在了手臂中。
“下次不可如此。”长袍飘逸,宽袖几乎遮住了小家伙的半个身子,他低声嘱咐。
“想要好多人知道爹爹宝贝安安,安安是爹爹的手中宝贝。”沐南安羞赧地用小手捂着脸,可想说的话还是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闻言,庄徽的神色有短暂的停顿,他垂眸沉思片刻,想到了从前那小郡主的举动,微微低头,在小家伙的额角轻轻地亲了一下,“安安永远是爹爹的宝贝。”
爹爹居然亲他了!沐南安心里一瞬间充盈地满满当当,幸福地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眼眶微微湿润,大声喊了一声爹爹。
落在旁人包括大魏和南疆两方人的眼中,神色各异,大魏的人惊奇于太子殿下竟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刻,南疆的人则有些怅然,小公子终究还是需要父亲的,但他们无论怎么想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父子两人的关系极其的要好和睦。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血脉不似天家。”远处的南婆也瞧见了,若有所思,对庄徽的印象悄无声息地改观了一些。
而这些,和凌若兰在一起吃的正香的沐离浑然不觉。
她沉浸在自己收了一个好帮手的喜悦中,根本就忘了她的宝贝儿子是个离不开阿娘的粘人精。
沐南安被爹爹抱着找过来的时候,沐离正和凌若兰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南疆的一切。
“逃婚,在南疆根本就不算什么。你长的好看,又会识字,到了合花节的时候指定有不少男子钦慕于你。南疆的男子一点不比大魏的差,除了脸黑了一些,旁的样样都好。”
“又有力气又体贴听话,打猎更是一把好手。最最重要的是,若是一个男子你不喜欢了,哪怕和他钻过小树林也没关系,还有大把的南疆好男儿等着你。”
“我们南疆根本不在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看对眼你情我愿就行。”
凌若兰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开放或者用大魏人的话,“寡廉鲜耻”的风俗,一张脸红的通透,钻小树林一听就是去做那种事的。
她所知道的,未出嫁的大魏女子敢这么行事,不仅会被视为耻辱逐出家门,而且遇到严苛的族长还会被杖杀浸猪笼。
便是凌若兰自己,打心里也觉得这种行为不妥,自轻自贱败坏风气。
可听沐郡主口中所说,一切又是那么的美好,依乎本心情意结合,女子也不必从一而终,更不用为了一个贤名张罗着为枕边人纳妾。
“爹爹,阿娘喜欢脸黑的男人吗?”沐离的声音清脆没有刻意压低,不止庄徽听到了,小家伙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用手抓着庄徽的衣襟,有些不甘心地开口。
自己和爹爹的脸都很白,裴文望的二哥脸黑,怪不得阿娘对他态度很好还对着他笑。
脸黑黑的有什么好,像黑炭一样,只有牙齿是白的。
听到儿子的抱怨,庄徽皱了下眉,何时肤色也成为女子看待男子的一个评判标准了,起码前后两辈子,他只遇到过这么一个。
“你阿娘说笑的,不然哪里来的你。”他轻飘飘地安慰小家伙,想要肤色变黑还不容易,多晒晒太阳就是。
“是这样吗?可是阿娘对裴文望的二哥就很喜欢,他二哥脸就黑。裴文望还偷偷告诉我,他二哥说皮肤黑有男子气概,讨女人喜欢。”沐南安小声地嘟囔,阿娘就是女人。
“裴、文、严?看来孤不在的时候他做了不少事。”庄徽眯起了凤眸,脸色发沉,而在此时突然发出的一声细响更让他声音骤然变得冷厉。
“谁?”他抱着小人目光不善地盯着一处,杨福宝等人反应过来立刻围了上来,亮出了泛着冷光的兵刃。
原本乐颠颠和凌若兰说话的沐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警惕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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