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宫人大气不敢出,等她在窗前站了许久,才有宫女战战兢兢上前道,“娘娘,宫外传来消息,那些中毒的百姓都已清醒了,说是有人在水源里投放了解药……”
“果真是一群扶不上墙的东西。”于金巧美艳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去把国主叫来。”
宫女忙领命退下。
秦无殇正歪在塌上单手支着头小憩,对那传话宫女的话充耳不闻,那宫女见此,提高了声调道,“国主,太后请您前去商量要事。”
“嗤,我一个傀儡能商量什么,不想死就滚。“秦无殇眼都不曾睁开一下,身子更是一动不动。
那宫女见此,只得离开,差事没办好太后会责罚,这位则有可能当场就要了自己的命,国主和太后关系不睦已经是宫里公开的秘密,尤其是一个多月前,国主突然去了太后的寝宫将她的寝宫砸了个稀巴烂,自那之后,更是处处与太后反着来。
于金巧见那宫女一人回来,倒是没那么意外,秦无殇会顺着她的意就不是秦无殇了,他也就会使这点小性子,给他扶到皇位上都坐不好,终究是乡野长大的,上不得台面,于金巧看着自己手指上艳红的丹寇,心里嘲讽。
也罢,他想做亡国国主,她成全他就是。
“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她朝身后的亲信宫女道,“传令下去,命他们在密道外随时准备接应。”
且说秦无殇在那宫女一离开,翻身从塌上起来,眼神清明哪还有刚刚懒散的模样,他朝门外喊了句,“大牛。”
大牛应声而入,“公子。”他始终不曾改口。
“她如何了,出了皇城吗?”
大牛知道秦无殇问的是芙蓉,“公子,芙蓉姑娘已经出了皇城了,应是安全的,您……”
“行了。”秦无殇打断他,“出去了便好,命人盯着于金巧的人,还有那密道务必活捉她。”
“是。”大牛领命,却并没转身出去,而是看向秦无殇,“公子,您真的不把芙蓉姑娘留在身边吗,大牛觉得芙蓉是个好姑娘,公子……”
秦无殇一瞪眼,摆手,大牛便噤了声,他知道自己再说公子该发脾气了,可是他真的希望芙蓉能留在公子身边。
那晚他寻遍了太医院也没找到一个太医,原本宫里每日都是有太医值守的,可那晚却一个都找不见,他急得手心都冒汗,又担心公子便又跑回了公子的寝殿,却在门外遇到了从公子屋里出来的芙蓉,才知是芙蓉救了公子一命。
事后,他一直念叨着让公子娶了芙蓉,公子被他念烦了,才将芙蓉的遭遇告诉他,他没想到芙蓉姑娘经受了那些苦难,却还愿意救他们家公子,更加觉得芙蓉做他们家公子的夫人合适,两个心里受伤的人才会更加懂得要如何给彼此温暖,且他们都是那般善良的人。
可公子偏偏不肯,芙蓉也不肯,急死他了,公子还让他设法把芙蓉送回大胤。
他偷瞄了一眼秦无殇,见他脸上没有恼怒之意,大着胆子道,“哎,公子,您这样大牛将来怎么娶媳妇,我答应了奶奶还要为家里续香火的,可大牛也答应了奶奶需得公子娶妻了大牛方可娶妻,公子,您就可可怜大牛吧。”大牛又开始他的日常唠叨,见秦无殇捂着耳朵不听,他直接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喊道,“公子,大牛想娶媳妇了。”
“你再不去办事,等会于金巧跑了,别说娶媳妇了,你公子我命都没了。”大牛知道秦无殇的软肋,秦无殇同样也知道大牛的软肋,大牛一听,果然跑着出去办事了。
看着跑远的身影,秦无殇重重叹息一声,塌下肩。
娶妻,这辈子他从没想过的,便是前世爱上叶筱锦,也是盼着日日能看到她,想着她能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却从没想过和她要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他心里认定了自己不行就从不曾往那上头想去。
可如今……秦无殇甩了甩头,一切等拿下于金巧再说吧。
第424章 将西夏交给叶筱锦
大胤军一路畅通杀到西夏皇城,秦无殇领西夏百官站在城墙之上,于金巧拿捏了西夏百官的把柄,秦无殇拥有前世的记忆,手中握着的把柄怎么会比于金巧少,他也有他的法子牵制百官。
在得知于金巧带着人从密道离宫企图逃往南夷时,他便召集百官入宫,于朝堂之上让百官亲自体验了下于金巧毒药的威力和残毒,让百官清楚地意识到,不降,大胤军队长驱直入已往皇城而来,中毒的西夏人拼命抵抗最终也是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降,大胤会给他们解药,他们还能有一条活路。
西夏军异变,百姓中毒的事情,西夏大多官员都是知道的,只是没危害到他们自己身上,体会不到切身的痛苦,加上是老国主和太后的主意,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直到秦无殇命人将两个中了毒的世家子带到了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发狂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照样袭击,想到有一日他们亦或者他们家中的人也会变成这样,他们是真的怵了。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在以往的饮食中于金巧没有对他们下毒,依秦无殇所说,这种毒是无色无味掺杂在饮食中,等时日到了便爆发出来,于金巧能疯狂到给自己的将士和百姓下药,他们这些官员未必能幸免。
况且于金巧已经逃离皇宫,比起被她拿着把柄威胁,眼前的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是以,秦无殇带着人往城门而去时,大家也只得配合着跟着一同上了城楼。
叶筱锦和楚墨晔端坐于马背上分别守在叶凯旋两侧,她远远瞧着城墙上的人,依旧是一身红衣,并没穿西夏国主的龙袍,这一路大胤军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到达西夏皇城,是因为除了主动投降的西夏军还有秦无殇的人在为他们大开城门,助他们攻占西夏,叶筱锦此时是真的信了秦无殇对国主之位毫无留恋。
秦无殇亦看向大胤这边的几人和他们身后的千军万马,视线落在叶筱锦脸上,他嘴角扬起一抹笑,而后转身看向西夏子民,朗声道,“老国主和太后无德,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不惜对自己的百姓下毒,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他们铺就占领别国领土的道路,而今太后见事败已从皇宫逃离,我已命人前去追捕。
我西夏诸地百姓被这毒药祸害变成没有感情的嗜杀怪物,军中儿郎更是深受其害,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是孩子的父亲,是女子的夫君,他们为了国家而战,却被他们的国家利用抛弃,身为老国主的儿子,亦被贵妃养在膝下,我因他们的恶行无颜再面对你们。
如今大胤研制出了解药,唯有这种解药才能让西夏中毒的百姓和将士们恢复如常,保住性命,为了弥补老国主和太后对西夏子民的伤害,我愿让出这西夏国主之位替你们换取解药。”
西夏百姓和朝臣一片哗然,他们想过国主会投降,投降之后他们依旧可以是西夏,只是成了大胤的附属国,但是没想到他竟是连国主之位都不要了,那西夏还会存在吗?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的百姓都不愿做亡国奴,没了自己的国家在别国寄人篱下,将来他们是成为大胤的奴才低人一等还是被大胤一视同仁,都未可知,这种未知让他们害怕,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秦无殇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有桩成年旧事虽未公开,想必许多人也知晓,当年青画公主在皇宫被迫害,她拼死逃离出宫,有传言她被大胤军残害,甚至有人借此名头发兵大胤,名为青画公主报仇,实则是为满足自己的野心。
然,今日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当年青画公主并没死,而是隐姓埋名成了大胤武将叶鸿的养女,最后嫁于叶家长子并生有一女,便是如今的大胤三皇子妃,叶筱锦。
这毒的解药配方就握在她的手中,那些发兵大胤的西夏将士们,便是她替他们解毒救了他们一命,今日,我要将这国主之位禅让给她。”
“国主,不可啊,她是大胤人。”
“是啊,国主,一个女子怎么为君。”
底下再次响起各种反对的声音,秦无殇任由他们吵嚷了一番,才继续道,“你们不需要解药了吗?救命之恩大于天,她救下的那些西夏军,里面有你们的家人,她身上流着的有一半是青画公主的血,亦是我们西夏的血脉。
她是西夏公主的女儿,亦是大胤的皇子妃,她可以救你们的命,也可以带着你们过更好的生活,和平不好吗?还是说你们还想要战争?”
除了野心勃勃的上位者,百姓谁想要战争?战争意味着服兵役,意味着家里的男子得上战场,意味着他们可能比平日里交更多的粮税,甚至意味着他们可能成为亡国奴,亦或者被敌军屠杀。
底下的百姓从大声反对变成窃窃私语,最后归于安静。
秦无殇眼底流露出一抹满意,一切都是计划之内。
先前他察觉城中有人替百姓解毒后,便让大牛查明了那人乃是叶筱锦的师伯,他偷偷出宫亲自去见了一下无情,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请他暂时等些时日再给百姓解药。
叶筱锦是自己的师侄,她所行之事逍遥阁都知晓,将西夏交到她手中,确实会比眼下更好,而且无情看的出来秦无殇是真的无心皇位,无情稍作思量便同意了配合秦无殇,等西夏成了叶筱锦的再由她将解药分发下去,算是她收服西夏百姓的第一步。
看着安静下来的百姓,秦无殇继续道,“我生于民间,长于民间,深知百姓不易,更知自己能力不足,只要能让你们吃饱穿暖,不必再受战争之苦,不必再忍受骨肉分离,国主是男是女有何区别?国家是西夏还是大胤又有何区别,大家所求不过是在一个现世安稳的环境中好好活着而已。”
有人的眼眶开始发热,是啊,他们所求不过是好好活着而已,西夏占领大胤还是吞并天下,与他们有何关系?他们依旧是最底层为了讨生活而艰难的人,秦无殇的话让底层的百姓们心里开始动摇。
百姓所求确实如此,可百官所求并非如此,在西夏他们是官员,叶筱锦继位后会不会带着西夏并入大胤,若合并了大胤那边有现成的官员编制,那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有往日里追随于金巧的老臣想要反对,被秦无殇似笑非笑地冷眼盯过去,那人便噤了声,秦无殇知晓他太多把柄,他若反对,依照自己所犯之事,只有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皇位易主,他可能没了官职却还有命在。
秦无殇一向不耐烦多话,今日为了给叶筱锦铺垫已经是说了许多话了,不再管身后众人什么反应,他示意底下的人大开城门,迎大胤军入皇城。
叶筱锦在城楼底下将秦无殇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心头五味杂陈,秦无殇不仅将西夏拱手送给了她,还将她与于金巧的关系彻底割裂开,以后在天下人面前,她是秦青画的女儿,当年叶家收养的那个女子是秦青画,死于叶家满门被害那晚。
于金巧与她再无关系,便是日后她亲手杀了于金巧,也没人诟病她弑母,于金巧所做的恶行更是牵扯不到她,秦无殇竟替她思虑得这般周全,感激之情充盈叶筱锦的心头。
第425章 你与我有何干系
在叶筱锦入城的当口,秦无殇也从城楼下来,打发了一众官员离开,自己则等着叶筱锦,叶筱锦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沉默片刻,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秦无殇知道她谢的是什么,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向你讨个人算是谢礼。”
“谁?”叶筱锦有些错愕,秦无殇竟会找她要人。
秦无殇莫名有些不好开口,迟疑间对上大牛一副你不开口他就开口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秦无殇轻吐出声,“芙蓉。”
“芙蓉?”叶筱锦微怔,秦无殇要芙蓉?难道两人在西夏发生了什么,芙蓉前些时日回到她身边不曾提及什么,若两人真有什么,她乐见其成,只是,“我可以答应你,但一切看芙蓉自己的意思,我不会勉强她,我希望你也别勉强她。”
“好。”秦无殇不意外叶筱锦会是这样的回复,前世今生她一向对自己人护短得很。
眼角余光瞥见大牛一脸欣慰的笑,他转头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跟着轻扬了嘴角,大牛那般盼着他成亲,那……那便成吧。
他欺负了人家总也得负责,就当往后两人做个伴吧,只是不知她是否会嫌弃自己,愿不愿陪他度过余生,秦无殇有些心里没底。
“为何要将西夏交到我手中?”叶筱锦的话拉回了秦无殇飘飞的思绪,他敛了嘴角的笑意,“我厌恶这片国土,它被那两人玷污糟蹋,肮脏的令我反胃,再说,我不交给你,你们大胤的皇帝就不会惦记?
与其开战百姓受苦,不如我拱手相让,西夏在你手中,要如何都随你,我相信你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你呢?”叶筱锦问道,她想知道秦无殇有何打算,毕竟他先前是存了死志。
秦无殇想了想,他先前没想过活,后来放不下大牛他便想着等事情了结带着大牛回乡下。
可如今大牛要他娶芙蓉,他要娶了人家总不好让人家跟他回乡种地,好歹得让人富贵一生,这般想着,他道,“你便给我封个富贵闲散王爷吧,不必做事有花不完的银子的那种。”他将来也是要养家的,没银子怎么成。
叶筱锦第一次从秦无殇的脸上看到这样松弛的神情,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她觉得很好,也应得爽快,西夏都是他送给自己的,封他一个闲散王爷有何难。
轻松的氛围并没维持多久,这边的事情说完,不想提及的事不想提及的人总是规避不了,秦无殇道,“她原是想逃去南夷,南夷后宫有个得宠的妃子是她的人,她应是想顶替那个人继续在南夷作威作福,搅风搅雨,可惜,她小瞧了我,出了密道就被我的人和你二师伯拦下,可要去看看?”
自是要去的,叶筱锦吸了口气,“走吧。”
楚墨晔原是在一旁不远不近的位置听着下属的汇报,余光却是关注叶筱锦的,秦无殇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见他们要走忙跟上,他不想叶筱锦一人去面对于金巧。
于金巧怎么也没想到,她刚出密道就看到秦无殇的人等在那里,原本她会用毒,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可秦无殇竟请动了逍遥阁的无情,她的本事在无情面前不够看,无情不仅毁了她的毒经,还将她藏毒的几处地方全指了出来,最后还给她喂了软筋散。
她得想法子离开这里,秦无殇那个狼崽子心狠手辣,落在他手中她必定不会让她好过,可是她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要怎么出去呢?
正在没有头绪时,她瞧见和秦无殇一同进来的叶筱锦,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筱宝,筱宝。”
这个自小听到大的称呼从于金巧嘴里唤出来,叶筱锦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翻滚的厉害。
于金巧见她皱了眉头不搭理她,挣扎着要靠近,“筱宝,快来帮娘解开,秦无殇那个黑心肝的想要害娘,你帮娘解开。”
“你是谁?”叶筱锦压下胃里的不舒服,视线淡淡扫向被捆绑在圆柱上的人。
“我是你娘啊,筱宝,你不认识娘了吗?”于金巧脸上端出一副温柔慈母的神情,目光慈和地看着叶筱锦。
叶筱锦不想陪她演,单刀直入,“为何要害我家人?”
见于金巧依旧是那样伪善令人作呕的神情,叶筱锦胃里再次翻涌,她抬手一巴掌打在于金巧脸上,“为何要害我家人?为了替你父兄报仇?”
“你敢打我?你个逆子,你居然敢打我,我是你娘,你不怕天打雷劈。”于金巧怎么都没想到叶筱锦竟然给了她一耳光,神情一变再不复先前的温柔,怒目瞪向叶筱锦。
叶筱锦瞧着她这样子才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了,眼前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性吧,“难为你在叶家多年装得那么辛苦,可如今我看来只觉得恶心,世间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人。”
“我恶毒?你爷爷害我爹下狱,你爹杀我兄长,我不过是为他们报仇,我如何就恶毒了?”
“啪。”叶筱锦反手又一个巴掌打在于金巧的脸上,“胜败乃兵家常事,马革裹尸亦是武将的宿命,发起战争的不是我爷爷,他是为了护卫自己的国土不被侵犯而出征抗敌。
你父亲威远侯败在我爷爷手下,那是他技不如人,最终夺他封号将他下狱的也是你们的西夏国主,与我爷爷何干?与叶家其他人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