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几分钟后，房间内的静谧被敲门声打断。
开门，是剧组场务，手里捧着好几箱快递。
“今天快收工时候送来剧组的快件，都是给姜夏老师的东西。”场务搬东西进屋。
小白莲疑惑，“粉丝送的礼物吗？”
姜夏没力气起床，让场务小哥帮忙把纸盒拆了，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箱子，里面五个精美鞋盒。
是五双Balenciaga同尺码不同款式的运动鞋。
姜夏：“……”
小白莲：“？”
场务小哥：“！”
第二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家彩妆大牌今年新出的圣诞限定款彩妆套装，彩妆的包装比鞋盒更加精致，有的上面还系了漂亮的丝绒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码得整整齐齐像小山一样的口红正装，数量足够用个几十年，看色号，全他妈都是正红色系。
姜夏：“？？”
小白莲：“？？”
场务小哥：“？？”
这什么憨批直男式送礼？哪个钱多没处烧的想让姜夏去做口红批发微商？？

姜夏虽然也喜欢正红色，可这不代表她就不喜欢水红西瓜红枫叶红西柚红干枯玫瑰红等等等等啊！
三个人很快从惊愕中回神。
场务小哥帮姜夏把所有箱子里的鞋子彩妆口红都取出。
正要拎着剩下的瓦楞盒丢出去，就见一堆柔软漂亮的包装碎纸条中，还躺着一枚明信片大小的黑色镶边精致卡片，质感细腻厚重，表面有烫金的花纹。
他拿起来，把那卡片递给坐在床上的姜夏，姜夏接过。
小白莲脑袋也凑到姜夏身边看是什麼。
姜夏看了眼，卡片正面有漂亮的洛可可风黑色花朵，接着随手翻过来。
然后就看到卡片背面，工工整整的炭黑墨水字迹——
【顾总特意为姜夏小姐准备了一点心意，希望姜夏小姐能喜欢。
祝您身体安康，万事顺意。】
一看就是秘书代劳。
姜夏差点气笑。
这特么算什么？？搞完她了就高高在上赏她点东西伪装绅士？特意送来侮辱人？还附送张卡片耀武扬威？
小白莲悄悄问，“顾总是谁？”
姜夏没回答，狠狠摔下卡片，突然充盈胸腔的怒火让她回光返照般的有了力气。
这个狗东西。
她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扶我起来，我要把这两箱东西全都从窗户扔出去！”
真当她没脾气？？
她趿拉着白色拖鞋走到窗边，刷的拉开米色窗帘，又费劲开始开窗，看起来真准备把东西从楼上扔下去。
小白莲吓了一跳，赶紧拉人。
窗户被开了条缝，傍晚的风凉丝丝灌进温暖的室内。
小白莲和场务小哥在旁边劝了好半天，终于才算是把人劝了回来。
重新关了窗，拉了窗帘，安顿好一切，场务才拿着包装箱匆匆离开是非地。
房间里终于变回温暖的环境。
这么折腾下来，姜夏好不容易剩下的那么点体力也全被消耗殆尽。
她重新躺回了床上，盖上柔软被子，疲倦地呼出口气。
又是满室静谧，只有外边大道远远远远传来的车水马龙。
白若曦坐回姜夏身边，拿起剥了一瓣的橘子，“别气啊。要不要喝点水呀？”
人生病的时候格外容易耍小脾气，姜夏皱皱鼻子，娇里娇气地噘嘴，“不要。”
“待会我帮你叫个奶茶？”
“不要。”
“那来吃橘子。”
“不……”姜夏一个不字还没说完，白若曦已经把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
姜夏嚼吧嚼吧嚼，没再说话。
白若曦轻轻拍拍姜夏的脑袋，给她掖掖被子。
姜夏安安静静的。
她看着床头灯发出的暖色橘光，刚刚所有的棱角愤怒全都没了，慢慢慢慢的只感到一阵寂寥。
她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很久远的以前。
花也好，月也圆，爸爸还在，家里还有钱，一切都能天长地久。
姜夏低声开口，“白老师。你真好。”
她以前也曾有过这么好的朋友。可是人生难免分道扬镳。
白若曦剥橘子的手顿了顿，轻道，“其实我都是装出来的啦。”
“……啊？”姜夏扭头。
刚酝酿出的那点悲春伤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小白莲这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可小白莲刹那间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清清纯纯娇滴滴的小白莲，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问姜夏，“你信我是那样虚伪的人吗？”
姜夏盯着她瞧了半天，蹦出一句话，“白若曦我不要和你好了！”
小白莲又嘤嘤嘤，“夏夏，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姜夏把被子往头上一拉，气呼呼睡觉了。
*****
睡过一觉，姜夏腹痛出血的症状就基本消失，虽然还有点点感冒发热，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她没事，整个剧组上下松了口气。
姜夏把顾风来送来的那一大堆口红全都分发给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几十个人的剧组人手一支，所有人喜气洋洋，看待姜夏又多了层滤镜——
带病工作不喊苦不喊累，还会给人送礼物和大家一起开黑的好同志，谁不喜欢呢？
不过就算姜夏给剧组每个人都送了口红，数量还是剩了一大堆。
怎么处理？
在微博弄个转发抽奖好了。
摆弄了半天，姜夏终于把抽奖微博发出去，顺便配了张自己在《时光》的剧照顺便宣传，转发就能参与抽奖。
刚发完，就有评论留言：
【Tf07，雕999，小羊皮306，YSL方管01，夏夏你不能因为自己涂大红色好看就让我们跟着涂啊】
【数量这么多，你要转型卖货了？？】
【实不相瞒，我才不稀罕什么口红。我选择转发】
【实不相瞒，我才不稀罕什么口红。但是姜夏老师你一定要黑箱我啊！】
一群口嫌体正直的粉丝和路人几分钟内就把转发量抡了上千。
常年住在她评论区的黑粉此时也已经赶到战场，姜夏不想看黑子评论，很快下线。
半天后，姜夏在片场听导演讲戏，顺便自己在剧本上做笔记时，电话响了。
陌生的座机号码，有点耳熟的女声。
“姜夏小姐，你好。我是顾总的秘书。顾总这边让我转达给您，让您有空半小时后给他打个电话，他有事想找您谈谈。”
姜夏皱眉。
找她谈谈？
听听，这教导主任找坏学生训话的架势。还要她主动给他打电话？还规定时间？有病吧。
姜夏回道，“让你们顾总现在直接打给我吧。”
“顾总现在正在开会。”
“哦。”
关她什么事？
“关于您在微博转发抽奖的事宜，还请您务必联系顾总。”
姜夏一听就笑了，“原来顾总还上网冲浪啊。”
连她在微博转发抽奖都知道。
挂了电话，姜夏从树下走回片场。
补了妆，简单对过台词，复习了下走位，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拍下一场戏。
二十分钟后。
“嗡嗡嗡嗡嗡嗡——”姜夏和包一起扔在塑料椅上的手机不断震动。
长久无人接听，手机从椅子一路震动，最后啪叽掉在了地上，终于引起旁边小白莲和几个服装师剧务的注意。
小白莲走去捡起手机，低头随意一扫。
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来电者，备注名为【顾狗】。
小白莲目光顿住，于是其他人也跟着她有点好奇的往姜夏手机上瞟。
别人都以为是姜夏的哪个朋友，小白莲却觉得这个“顾”字眼熟。
顾什么的，到底之前在哪里见过？
姜夏拍完戏才发现顾风来给她的未接来电。
她不屑地笑了笑，眼尾稍稍眯起来，像只骄傲的猫咪，在心里鄙视了一大通顾风来，然后高傲的按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
两个星期后，姜夏在剧组的戏份即将全部杀青。
整个剧组早对姜夏没了偏见，甚至还因为对她有点小好感。所以当姜夏即将离开，多数人都有些不舍。
最不舍的当然还是白若曦，说晚上要和全剧组一起请她吃火锅给她送行。
然后剧组拍摄计划很赶，今晚已经排了要拍摄的场次，要开夜戏。
于是便只能晚上在片场旁边简陋的搞个送行宴。
白若曦让自己助理跑腿去超市买了电磁炉和锅碗，何皓一和导演等人提供了新鲜的食材和火锅底料，一群主创直接在片场搞起了火锅。
吃火锅时，姜夏把微信群名改成了【火锅少女天团】，还乐滋滋的问导演要不要加群。
导演一听“少女天团”立刻连连摆手，还瞟了眼另一位假装自己是“少女”的何皓一。
小白莲这个时候也严格遵守身材管理，肥牛金针菇土豆片豆腐鱼丸花枝丸，什么都只吃一点点。
看到姜夏吃得那么欢快，她终于忍不住拐弯抹角问出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疑问，“姜夏，你又吃麻辣的，又吃甜食奶茶，真的可以吗？”
枸杞养身派导演点点头，“对啊，小姜，老吃这些其实对健康也不好。”
姜夏吞下一颗丸子，吨吨吨了两口肥宅快乐水，轻轻松松道，“放心吧。我早就决定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啦。”
一桌人都有点诧异。
接着就听姜夏放下杯子对小白莲道，“而且，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小白莲眨巴着眼。
姜夏笑嘻嘻，“我，吃，不，胖。”
“……”小白莲花瓣一闭，自闭了。
露天火锅渐入佳境，一桌人嘻嘻哈哈。
正欢笑时，远远地，前方道路尽头驶来一辆非剧组的陌生黑色轿车，沿着湖畔大道，越来越近。
最后嚣张地刹在火锅聚餐点的正前方。
导演皱眉朝那车子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他眼中露出错愕，便见座位上的姜夏放下筷子刷的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没了刚刚的轻快笑意，抿着唇朝那辆车走去。

毫无疑问，眼前这辆车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煞风景。
姜夏绷着脸绕过正在吃火锅的围观群众，走到那辆价格和车牌都过于惹人注目的黑色豪车前。
这是顾风来的车。
姜夏不明白这辆车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确定顾风来是不是也在车内。
她走到车子前排，正要试探性的敲敲车窗，前排车窗自动降了下来。
司机老徐在驾驶位上朝姜夏礼貌的点了下头，“姜夏小姐，如果没什么东西要拿的话，请上车吧。”
姜夏忍不住蹙眉，“顾风来派车过来的？怎么莫名其妙的。他要干嘛？”
老徐听姜夏就这么连名带姓的叫顾风来大名，不由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车后座的男人，暗自为姜夏捏一把汗。
“让你上车你就上。”
豪车后座忽的响起一个清冷男声。
姜夏差点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一跳。
定睛朝向车内幽暗处一看，才发现顾风来居然也在车里！
他坐在后座，整个人一大半身躯笼在晦暗苍白的月色里。
姜夏定了定神，“你来干什么？没看到我饭都没吃完呢？”
男人在幽暗中望着她，音色有些淡，“来接你回家。”
“哟。”姜夏真的见都不想见他，“你说来接我我就必须跟着你回去啊？”
她边说边回望了眼后边，剧组一群人正用或好奇或热切的目光盯着这里，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哪来的有钱人？姜夏老师认识？”
“她家都破产多久了，不可能吧！”
“诶，那个开车的土豪看起来年纪还挺大的，姜老师不会真的因为这两年混得不好就……唉……”
站在这边的姜夏只想赶紧把顾风来打发走。
反正她是不会跟着他一起回去的。
“顾总，您有事忙您先走吧。我这边可能要吃到很晚呢。”她这次连虚情假意的笑容都懒得奉上，说完转身就走，潇潇洒洒。
“姜夏。”顾风来唤住她。
“你继母今早病症恶化，进了ICU。”
一听到妈妈出事，姜夏立刻瞪大眼睛回转身，“我妈她怎么会？！”
她看不清顾风来的面色，只听他道，“你确定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姜夏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跟顾风来斗，只想赶紧回去看她妈妈。
“等等，我跟剧组说一声马上就走！”
姜夏急急匆匆回到餐桌前，匆匆跟一大帮人道了歉，又匆匆打了招呼。
桌上火锅还在咕嘟咕嘟翻滚着花椒的香味，她把自己杯子里没喝完的可乐一口气全都灌下，接着就要走。
“夏夏，等等！”没走几步，袖子就被白若曦拉住。
白若曦走近过来凑在她身边低声道，“刚刚饭桌上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之前跟我说你要和你经纪人解约，我这两天有个朋友知道这事后说她有证据可以帮你。待会我把我朋友联系方式发你哦。”
姜夏微微讶异，接着对小白莲笑了笑，“谢谢你，白老师。你真好。”
剧组一群人目送姜夏上了那辆黑色豪车，一路绝尘远去。
*****
姜夏上了车就准备给她妈的护工小赵打电话。
妈妈病症恶化，小赵怎么没联系她？
然后想想也许现在小赵还忙着照顾妈妈，姜夏又改为发微信询问消息。
一天时间，妈妈应该已经从ICU出来了吧？
黑色轿车驶出临湖公园，如一道黑色闪电在大道上疾驰。
姜夏发完给护工的微信，才搭理顾风来，“我妈她什么情况？”
顾风来倚在座位望着窗外夜色树梢，轻描淡写，“你继母？你继母好得很。”
“什么？”姜夏皱眉，没懂他意思。
他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瞟她一眼，“你继母病情没有恶化。她很健康。”
“……？”
姜夏忽然醒悟。
“你刚刚在骗我？”
——顾风来骗她！
这个狗东西居然骗她！！
见她眼底浮出了悟后的愤怒，顾风来弯了唇角，大方承认，“嗯。”
姜夏气得不轻，呼吸都被怒火呛得急促起来，“骗我很有意思？”
“还可以。”
姜夏怒瞪着顾风来，新仇旧恨一并涌上，高高扬起右手，照着他那张俊脸就是一巴掌！
没有成功。
顾风来轻松捏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他收了唇角笑意，敛了眼睑垂眸看她，面色寡凉而讥诮。
这神情简直就像在说，就凭你也配打我？
可她偏要打他这个狗男人。
右手被擒，姜夏便又动左手。
可刚动左手，左手也被他一并捉住。
这下两只手都没法行动了。
“我劝你老实一点。”顾风来收了收手中力道，单只大掌捏着她两只手腕。
姜夏怒极反笑，“如果我不老实难道还会有什么更坏的后果？顾总该不会又想强上我吧？”
陈年旧事被提，顾风来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前两个礼拜送你的东西收到了？”
姜夏挑眼看他，黑白分明的杏眼里裹满嘲弄，“收到了。”
“然后你拿去转发抽奖？慷他人之慨？”
“对呀。”姜夏不屑嗤笑，“顾总不高兴？既然都送我了，那我怎么处置就是我的自由。顾总该不会以为我收到你送我的礼物，我就会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吧？你爽够了过后就随便弄点小恩小惠打发我？”
顾风来面上却也没被姜夏激出怒色，他只眯了狭长的眼尾，语调里带着点讥讽与傲慢道，“那天你不也爽得不行？夹我夹得那么紧，叫那么浪，下次换你来动？”
啊啊啊什么玩意，这他妈还是人说的话吗？！！
血气涌上头脑，姜夏的脸不受控制地涨了个通红，一阵滚烫，“我没有！你他妈眼瞎，少造谣黑我！”
一激动饭圈用语都带了上，“要玩大的你去找别的女人玩去玩出人命喜当爹都不关我的事！”
顾风来眼眸终于沉了沉。
姜夏乘胜追击，灵光一现，把目光瞄向他的唇。
她知道这男人在那种事情上所有的癖好，比如总是要关着灯在暗处，或者比如总是从背后，不想见到她的脸，又比如十分厌恶与她接吻。
姜夏左手挣开束缚，眼疾手快地扯上顾风来烟灰色的衬衫衣襟，直起身子仰头恶狠狠往男人嘴上啃。
糊他满嘴口水，恶心不死他。
只要这男人不高兴了恶心了，她心里就舒坦。
果然，姜夏立即见到顾风来皱了眉。
她耀武扬威冲他挑眉，正要再接再厉下个狠手直接咬破他嘴唇，她下巴一疼，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上了她下颔，接着琥珀雪松和清酒的味道卷入她唇齿嗅觉。
顾风来反手加深了这个吻。
姜夏难以置信他竟然没把她头拧开，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