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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高源(唐甲甲)


高源一时哭笑不得,他说:“前院有那么多学生等着你,结果你跑来后院给这群蚂蚁讲课,怎么,伱是想让蚂蚁也学会接生?”
“我……我……”安琪红透了脸,低着头,两根手指头在面前抠啊抠啊,她嗫嚅道:“我……怕……”
高源问:“你怕什么?怕自己说不好?”
安琪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高源见状,思索了一下,又问:“你还怕别的?”
安琪小声道:“我怕她们骂我。”
高源一愕,而后反应过来了,安琪在市医院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别看这里是农村乡下,但这些农村学生出身都比她好很多,她本来就没自信,现在就更硬气不起来了。
高源从旁边拖了个小凳子过来,对她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是来上课的,又不是来吵架的。我们农村乡下条件很差,妇女生产被人称作过鬼门关,所以大家都很盼望能有一个好老师教她们怎么安全接生。”
安琪抬头看高源。
高源道:“我知道你的出身不好,我现在更不好。但我在这里,也没有受到什么歧视。人民百姓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你放弃了市里的优沃生活,跑到我们乡下来帮助这些妇女同志,大家都很感谢你呢。”
“真的?”安琪有些不敢相信。
高源认真地点点头:“你要是想让别人不再叫你是资本家的小姐,你就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你要证明,资本家的小姐只是你的投胎问题,但为农村产妇做贡献就是你的个人选择了。”
安琪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高源站了起来,对她招了招手:“走吧,大家都在等着你。”
安琪也站了起来,可随即还是有些腿软,她说:“我还是有些紧张。”
高源转过身说:“你不是有很多布娃娃嘛?你不是说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嘛?你等会儿讲课的时候把下面坐着的学生当成是布娃娃好了。”
“啊?这样也行吗?”安琪有些懵。
高源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吧。时间紧,任务重。”
“哦。”安琪答应一声,低着头跟在高源后面。
到了前堂,下面一群预备助产士坐着,都在抬头看着安琪。
安琪躲在高源身后。
高源往旁边一撤,就把安琪整个人给露出来了,安琪有点害怕,下意识就想往高源那边躲。
高源用眼神制止了她。
安琪顿时孤零零站在原地,感觉好委屈。
高源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市医院派来帮助我们培养助产士的安琪老师,安琪老师的理论知识是非常丰富的,而且一直在大医院工作,所以实践经验也很充足。就是人有点害羞,大家鼓励一下。”
说完,高源鼓起了掌。
其他人也鼓掌。
安琪头却更低了,然后又悄悄扭头看高源。
高源对她比划嘴型:“布娃娃。”
安琪赶紧小鸡啄米似的轻轻快速点头。
见这两人有点眉来眼去的样子,坐在下面的杨秀英没由来觉得有点烦躁了。
“布娃娃,布娃娃。”安琪小声念着,不停给自己打气,然后走到台前,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低头看,却发现自己是倒着拿的,她又赶紧反过来,然后就用书本挡着脸。
“临……临……临产的标志,第一,有节律的腹痛,这是子宫阵发性收缩导致的。第二,见红,是子宫内口的胎膜和子宫壁开始分离,流出少量鲜血……”
说完,安琪悄悄把书往下拿一点,露出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学生们,见大家都在看着她,而且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模样,不过没人骂她。
安琪转过看向高源。
高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安琪见没有挨骂,也就振奋多了,她又念了几声布娃娃,然后把笔记本拿下来,终于敢看着人了,此刻,在她的视觉里面,眼前这些学生都变成了一个个非常可爱的布娃娃。
安琪露出了微笑,她想起了之前考试背课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也是给布娃娃讲知识的:“在临产前还会有征兆哦,这些征兆一般会分成下面几点,第一个呢,是子宫底下降。一般初产妇在临产前两周左右,就会觉得上腹部轻松,呼吸舒畅,食量增加。”
“但同时也会出现腰酸腿疼,伴有下坠感,尿频,走路不便等临产先兆。还有哦,就是子宫开始有规律地收缩,最开始一般是5-6分钟收缩一次,而后间隔时间逐渐缩短,持续时间逐渐延长,强度逐渐增加……”
看到安琪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高源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不用去找陈玥退货了。
安琪完全放松下来了,她只感觉眼前这些布娃娃一直在跟她调皮地互动。所以她的用词也变得很是俏皮,跟哄小孩似的,这反倒搞的下面这些助产士有些不适应了。
终于,有个女同志忍不住,她举手道:“老师,我有问题。”
安琪朝她伸手,道:“玛卡贝卡,请说出你的问题。”
“啊?”那女同志呆住了。
全场也霎时一静。
“哎。”高源叫了一声。
安琪才回过神来,眼前的滤镜破碎,终于看清了现实,她两眼一翻,差点没背过去。
安琪的一句“玛卡贝卡”让她彻底出了名,现在这些学生都用玛卡老师叫安琪,搞的安琪更不好意思了。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安琪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也能好好讲课了。
她们的培训时间不长,就半个月。所以知识点都是加班加点的讲,笔记也是点灯熬油地做。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杨德贵过来了,提着大包小袋过来的,主要是给杨秀英送干粮的。同时,还有一袋是高源的,是高父高母托他带的。
“哼。”杨德贵把东西往高源面前一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高源把包袱拿过来,里面都是杂粮窝头,他问杨德贵:“你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了?”
杨德贵斜眼看高源,警告道:“我姐在你们这里学习,你可不许欺负她!”
高源有些无奈,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欺负你姐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杨德贵更气了,他道:“你欺负的还少吗?你知道吗?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姐的?他们都说我姐是扫把星,是我姐害的你丢了工作,害你进了监狱。”
“我……”高源一时哑言。
杨德贵满脸不爽道:“你自己做错事,关我姐什么事?搞的现在都没人敢给我姐谈婚事了,我姐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能干,到底是谁害的谁啊!再说了,我姐心里一直念着你呢,她都没嫌弃你。你倒好,在这里勾三搭四的!”
高源立马喝止道:“哎,这话可不能乱说。”
杨德贵振振有词道:“谁乱说了,你自己看看你身边的女人,跟走马观灯似的。”
高源无奈道:“我跟你姐没什么,跟她们也没什么。”
杨德贵声音一下子就抬起来了:“什么叫跟我姐没什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初都谈婚论嫁了,你现在说没什么了?”
高源被说的头疼,没错,他是杨秀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杨家爷爷也很喜欢他,一直说要把杨秀英嫁给他,那个时候他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大人拿他开玩笑,他就瞎答应着。
16岁从军之后,见识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后来又上了大学,他知道他跟杨秀英只是青梅竹马,他是拿她当妹妹的。而杨家人却因为高源去上了大学,又当了干部,就怕高攀不上了。
但高父高母又很喜欢杨秀英,两家长辈就一直张罗着,谈婚论嫁的事情是他们在干的。两边的家长谈妥了,才给高源去了封信。
高源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就赶紧回了一封,说了一下他自己的想法,然后说等他回家了再跟他们当面谈论,让他们别瞎来。
后来,还不等高源回家,他就进去了,也才有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果当初他没进去,早点回来,把事情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哪里惹来现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纠纷。
杨德贵现在就固执地认为是高源出息了就看不上他姐,落难了却还害了他姐的名声,她姐被高源坑的死死的,所以他才视高源为仇敌。
杨家人对高源的态度,也变得复杂起来了。
高源看着气呼呼的杨德贵,他想了想,问:“德贵啊,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杨德贵冷哼一声,道:“这有啥不知道的,就是喜欢,稀罕,瞧对眼了!”
高源说:“既然你知道爱情,那你就应该知道,就算是认识很久的人,也不一定会产生爱情。甚至来说,认识越久,越是从小认识,就越会是兄妹之情。”
杨德贵有些茫然,他问:“你在放什么狗屁?”
高源道:“举个简单例子,咱们村小芳跟你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吧?你会喜欢她吗?会爱上她吗?”
杨德贵想也不想,就点头:“会啊,为什么不会,我就很喜欢她啊。”
这回轮到高源懵了,他问:“不对啊,你不是喜欢杏儿的吗?”
杨德贵理所当然道:“我也喜欢啊。”
高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杨德贵走了,走的时候还是没原谅高源。杨秀英等人在培训了两个星期之后,又上了几趟实践课,是安琪当着她们面给她们演示的新式接生的全过程。
只是培训时间太短了,没有机会让她们都去实践一回。只能让她们先回去,接下来的课程函授解决。
有了这一批学员打底,安琪也有信心多了,接下来她就要给更多乡培养新式助产士了。
而时间也来到了夏秋之交,往年这时候都是痢疾的高发时间。
今年,高源特意做了卫生预防,让各村做好水粪管理,呼吁大家喝烧开的水,只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没时间去看看落实的怎么样,所以对这一次痢疾的爆发程度,他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沈大夫回来了啊?”赵焕章迎上前。
沈丛云点点头道:“对,严枝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我也就赶紧回来了,都离开快三个月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焕章摇头笑了笑。
李胜利把头转过去,他不爱搭理这老家伙。
赵焕章热情地想跟沈丛云握握手,沈丛云却转身出去,跟个店小二似的在门口迎着:“来来来,曾主任这边请进,这边来,您小心门槛,小心小心。”
赵焕章看的一脸纳闷。
屋内众人也看了过去。
门外走进来一个秃顶的中年人,他对沈丛云道:“沈大夫说了很多次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啊。”
“应该的,应该的。”沈丛云点头哈腰,还去拿了一把蒲扇给这位曾主任扇着。
曾主任往屋里面看看,问:“哪位是高源大夫啊?”
众人看向高源。
曾主任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然后快步走来:“哎呀,高大夫,仰慕已久啊。”
曾主任跟高源握手。
高源点点头,也跟曾主任握手。
严旬小家伙站在高源身后,探头看这两个人。
沈丛云亦步亦趋跟上来,给两人介绍,他说:“高大夫,这位是县里的曾费主任。曾主任,这位就是高源大夫了。”
曾主任笑着道:“早就听说高大夫的大名了,今日一看,高大夫果然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医术就这么高明。”
面对对方夸奖,高源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见人家夸的不到位,严旬一挺胸膛:“我老师……”
高源看他一眼,严旬便立刻自觉地去到角落了。
曾主任还没反应过来呢,觉得这小孩莫名其妙,但见诊所其他人却很习以为常,他有些疑惑地问:“这是……”
高源伸手引了引,说:“一个小孩,不用管他。”
沈丛云赶紧道:“高大夫,曾主任是特意来张庄找你治病的。”
高源看沈丛云,问他:“你是怎么认识曾主任的?”
沈丛云道:“说来也巧,我这段时间不是在县医院里照顾小枝嘛,正好遇到曾主任来看病,得知他来好几回都没治好,我就带他来找伱了。”
高源无奈摇头,沈丛云这个老家伙还真不闲着,在医院里面照顾病人还能溜达出去勾搭领导,真是绝了。
曾主任也很客气:“我本来是不想麻烦高大夫的,但沈大夫确实深情难却,还特意雇了车过来,你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丛云一本正经道:“曾主任,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啊,父母生病了,我们做子女的怎么可能不着急呀!”
高源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妈耶,这老家伙真能豁得出去啊。
其他人也看呆了。
李胜利翻了个白眼,忍住没啐这老家伙一口。
曾主任也没想到沈丛云居然这么聊天,一下子整的他都不会了,他结巴道:“不能……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人民公仆。”
沈丛云这才反应过来,新社会了,不能再聊父母官了,他赶紧改口:“是是是,那您也得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更好为人民服务啊。”
“哈……哈……”曾主任擦了擦额头汗水,他都被沈丛云搞怕了。
沈丛云见状又赶紧对给对方扇了起来。
高源摇了摇头,在诊桌旁坐了下,伸手道:“请坐,哪里不舒服?”
曾主任走过去坐下,他正准备张口呢,沈丛云先来了一句:“是痢疾。”
“什么?”高源微微色变。
曾主任正准备用埋怨的眼神看沈丛云,头都转一半了,却听见高源如此错愕的话语,他又赶紧转了回来,他突然紧张了起来,问:“怎么了,高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沈丛云也不明白高源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高源记得前世这个时间段是有一场痢疾的,所以他这世早早就做了一些预防工作。虽然不可能完全预防,但强度应该会比前世小一些。
高源正处于神经敏感时期,所以一听到痢疾反应就会比较大,他上下看看曾主任,也不像是有中毒性痢疾的样子。高源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刚才没听清楚。”
沈丛云松了一口气:“我是说呢,一个普通的慢性痢疾,怎么可能把高源大夫吓一跳。”
“哼!”严旬轻轻哼了一下,帮老师刷了一下存在感。
“慢性痢疾?”高源询问。
沈丛云道:“对啊。”
曾主任也看高源。
高源神色放松了一些。
曾主任有些奇怪高源的反应,他也回应道:“是慢性的,我一直都有胃病,肚子常常不舒服,会疼痛,以前有些时候会拉肚子。这段时间感觉胃部还有肚子这里很疼,也吃不下,大便有粘液,每天都会拉个三四次。”
沈丛云在一旁补充道:“但没有里急后重,不过会感觉肛门不舒服。”
曾主任道:“对,化验说大便里面有红白细胞。”
高源记录,然后问:“小便怎么样?”
曾主任回答:“黄,热,尿量很小。”
高源抬头:“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病人吐舌。
高源记录,舌红,厚秽苔。
“手给我。”高源诊脉,发现脉象右沉滑,左弦滑微数。
沈丛云有些紧张地问高源:“怎么样?”
高源看一眼这个老家伙,人家病人自己还没着急,他倒是紧张上了,高源有些无语地说:“脾胃失调,湿热下注,不是特别严重,用苦辛法去一去湿热就好了。严旬,过来写方子。”
沈丛云闻言很是振奋,他对曾主任道:“曾主任,你看我说的对吧,高大夫肯定行!”
曾主任点点头,可又有些犹豫,他说:“我之前也吃过中药,是有一些用,但是吧,一直断不了根。”
沈丛云道:“那你得看找谁治,我给你推荐的肯定没错。”
严旬也在旁边插嘴道:“你要是找到庸医,肯定是断不了根的。”
高源问曾主任:“前医的处方带了吗?”
“有。”曾主任低头从包里面取出来。
高源拿过来看。
曾主任问严旬:“你是说我之前找的大夫不好?不能吧,他是我们县里很出名的医生啊。”
严旬抱着手,骄傲地说:“都没给你治好,不是庸医是啥?也就是他不在这里,他要是在这里,我非揪着耳朵让他好好看看他的问题出在哪里。”
曾主任也没想到这小孩口气这么大。
严旬大大咧咧问:“之前是哪个大夫给你治的?”
曾主任回答:“严桥老中医。”
“啊?”严旬一愣。
高源把前医处方单递给严旬,说:“去,把你爷爷揪过来吧。”

高源看完严桥开的方子,他说:“整体思路没什么问题,方子也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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